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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秦冰聆听之下,微弱地睁开眸子,露出一线目光打量向对方,只见他嘴唇蠕蠕颤动,一时却不知他说些什么!司徒猛不觉面现诧异!

  另一面,密切注视的杜铁池,却是心旟旌摇,他心里原来打算,只待司徒猛再行出手,自己为救秦冰一命,说不得也只有仗义出手了。

  就在这一霎,身边响起了一丝微弱的声音:“道友再不出手相救,我命休矣!”

  由于杜铁池先时已听知其口音,这时聆听之下,顿时知道是发自对方那垂死之人秦冰之口,不禁心头一惊。

  盖因为双方隔峰而居,不谈杜铁池隐身洞内,只凭昆仑七子所布置的层层禁制,即非外人所能窥其万一,虽然如此,竟然未能瞒过这个秦冰,看来这个人果然是道力通玄了。

  杜铁池原已思动,对方既然出声向自己讨救,自是无理再心存观望。一念之兴,正当举手向身边七修剑匣下拍去

  就在他这只手方自举起,未容落下的一霎,另一只耳边上却响起了另一人的口音:“不可!”

  随着此人的话声之后,接着是一声叹息:“恩人这件闲事是管不得的。”

  听声音,即知道是发自徐雷之口。杜铁池心里一动,流目四顾,并不见徐雷踪影,心里不禁大为奇怪!

  这一霎间,耳边上却再次响起了秦冰口音道:“道友不必再心存观望,贫道其实与阁下师门渊源颇深这话说来太长了”

  话声方说到此,现场已有了变动!

  原来司徒猛见对方秦冰嘴唇蠕动,只以为是在向自己说话,却又不闻声息,先前还以为其气息虚弱,内力不继,继而留神细听,亦不明究竟,当下默运智能,细一观望,这才发觉有异。

  司徒猛虽是外表生得凶悍粗鲁,其实心细如发。这一细察之下,才发觉了对方敢情是在运用“千里传音”之秘功,向外求救。

  一惊之下,司徒猛这才发觉上当。当下怒吼一声,再也顾不得心存忌讳,只见他双肩摇动之处,背后两口红衣大刀,登时化成两道血淋淋的长虹,神龙交尾般地自背后冲天直起,风掣电驰般向秦冰身侧飞到!

  秦冰如今端赖一件“碧鳞披”护身,碧鳞披虽系玄门至宝,秦冰已无能施展,只凭其本身最低功能,如何挡得住司徒猛本命神刀的全力一击!

  当下血光到处,立时将罩于秦冰体外的绿色帐光,分开一缝。

  秦冰目睹及此。只吓得面无人色。

  说时迟,那时快!

  杜铁池思度着此一刻情势,自是万难再保持沉默了,心念动处,不及手拍剑身,那口早已与他心灵相通的仙家至宝“七修剑”先自化成了一道闪电似的白光,就空一转已掠向对峰。

  银光过处,空中传出了阵阵金铁交鸣声,已与对方那双本命相催的“化血神刀”卷在了一处。

  杜铁池仙剑出手,也就不再退缩犹豫,身形微晃,施展“小移形”仙法,人影闪得一闪,已立于对峰石林之间。

  眼前情势,自杜铁池催剑现身之后,已有所改变。

  司徒猛一双化血神刀,虽然威力无匹,无如杜铁池那口七修仙剑更是仙道降魔利器。

  双方一经交接之下,化血刀顿现不支之势,虽是以二敌一,勉强尚能稳住阵势,只是若以持久而观,只怕无能为力,形势不妙。

  司徒猛原已稳操胜算,眼看着即将制胜。他本意待双刀破得对方的护身宝光,先去其一臂,如此迫令对方交出二宝来,料必可以从心所愿了。哪里知道竟然会在此紧要关头,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

  先是杜铁池七修剑所化的那道宝光,已令他大吃一惊。司徒猛到底出道多年,见多识广,虽然未必一上来就认得出对方仙剑,为当年七修真人镇山之宝,但是仅仅从旁观察,亦知道事属前古金仙之降魔利器,自己所炼之两口“化血刀”虽非邪魔外道,到底亦非正统法器,只怕不敌。

  就在他一念未完,即见眼前已现出杜铁池的身形,乍看之下,只觉得对方全身上下仙风道骨,简直乃一全真之士。

  这一惊,更不禁令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心中暗道不好!由于杜铁池是由对峰现身而出,是以司徒猛下意识地也就把他当成七子之一——果真对方七人出面支持秦冰,对付自己,那可就大为不妙,其实又何需对方七人同时出面,只要现身一个,自己也万非其敌。

  这么一想,先时的一腔傲气,顿时打消了个干净。

  就在他心里思索的当儿,当空“化血刀”所幻成的一双长虹,已被杜铁池剑光紧紧缠住。

  司徒猛乍见之下,大吃一惊!

  当下嘴里念动真言,一面频频向着当空连连指动,一双化血刀,顿时平添了几许威力。无奈那口七修剑所化剑光,有如蟠龙,司徒猛双刀被它盘住,一时哪里挣脱得开。

  司徒猛只得一面加紧运施,一面分神怒视向对方,冷笑道:“你我素不相识,怎地上来就下杀手?这位道友,你报上名来!”

  杜铁池虽然前世功力未能完全恢复,惟连番事故之后,己算得上久经战阵,大风大浪也都闯过了,自不把眼前这个人物看在眼里!

  聆听之下,也学着对方样儿,冷笑一声道:“你这道人好大的胆,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你来此撒野?还不撤回你的双刀,即刻离开,果真惊动了七位前辈,只怕你就走不脱了!”

  司徒猛先见对方仙风道骨,全身上下道气十足,分明金仙人物,只当他必是昆仑七子之一,因不便上来便直言相称,以执后辈之礼,这时听对方这么一说,才知道并非是昆仑七子之一,不由宽心大放。话虽如此,观诸对方之出手现身,毕竟不敢轻视。

  当下将一双化血刀分向两翼,脱开对方束缚,一面却暗运神功,将本身所炼之“玄牝”功力集中后脑,以备必要时施展。

  由于杜铁池上来声势所惊,司徒猛确实不敢妄动,等个一刻,却见对方只是运施着当空一口仙剑,似无别策。

  司徒猛哪里知道对方心存忠厚,只以为杜铁池技不过此,也许只是空有一副好根骨,只有一口仙剑而已,说不定还是经过此处,一时仗义出手,打抱不平,果真如此,自己倒莫要上他的当了。

  这么一想,司徒猛顿时更见轻松,一面加紧运功,一面冷森森地道:“这么看来,足下并非是昆仑门下了!昆仑七位道兄,得道多年,未必有心来管这个闲事,再说这是本门一件私事,此事一了,我自会上门专向七子问安致歉,又何劳足下多事。哼哼!我倒要向你讨个公道了!”

  杜铁池虽见空中七修剑已占上风,惟对方一双“化血刀”千奇百幻,实在功力不弱。

  他本想吓退对方,就此完事,免得又结下了一门仇怨,无如这个司徒猛尽自喋喋不休,看来并无退却之意,不禁有些火起。

  另一面,秦冰自见杜铁池现身之后,知道是来了救兵,他原已真气涣散,几至不起。此刻虽然知道杜铁池有恩于己,无奈却连一句感激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静静躺在白玉石榻之上,运功调息,身上那领碧鳞披凤,闪闪欲掩,象征着他身躯实在微弱已极,随时皆像要一命呜呼的样子。

  杜铁池见状更不欲再与司徒猛噜苏,当下运思着七修剑诀,一连在空中指了两指。登时,只见那口七修剑倏地暴涨数十丈,神龙摆尾地在空中一个折腾,围着那一双“化血刀”所幻化的赤色光华只是一绞!

  空中顿时传出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眼看着两口神刀之一,齐腰而折,当空像是落下了一天红雨似的——那口化血神刀,已断为两截,化为两截顽铁,叮当!坠落下来。司徒猛见状大吃一惊,一面招动左手,将剩下的一口化血刀收回,慌不迭地在后头上拍了一大掌,接着一扬,其玄牝功力所幻化的一只大手,直向着杜铁池身上抓去。

  同时之间,自其背后匹练似地闪出了一弯紫光,现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紫蛟来。

  这头紫色看似蛟龙的物什好不厉害,一经现身,即由其双目口鼻之间,喷出了大片紫色光焰,一下子即敌住了七修剑所化的剑光。

  双方一经接触,立刻战作一团,一时纠缠得难解难分。杜铁池没有料到对方法宝如此之多,即以空中这头紫色恶蛟而论,即不知是什么宝物所化,这等威猛。

  眼前情势,显然紧急万分!

  不容杜铁池深思,那只对方玄牝功力所幻化的绿色大手,已在一片绿色雾光里,夹聚着一片风雷之声,直向着杜铁池头上抓来。

  双方尚还隔着甚远,杜铁池已自觉出冷气袭人。这才知道对方这人敢情不是好相与。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这只绿色大手,眼看着已经罩向其身的俄顷之间,杜铁池心里不过略思怀中宝镜——道蓝光,已从他胸前涌出!

  原来杜铁池的那口“破月仙镜”一直就配在前胸,前古仙家至宝,毕竟不同于一般!

  这道青蓝光华,一经射出,立刻将对方玄牝功力所化的那只大手冲出数十丈外。遂即见这道蓝光倏地散开一片,形成碧海似的大片涛浪,直向着司徒猛站立的山峰上推压过去。

  须知杜铁池如今功力泰半恢复,故此一切出手自是较之往昔大有不同。

  这面“破月仙镜”乃前古仙人破月神君镇山之宝,功力何等厉害,眼前所出的蓝色光涛,正好显出其上“水火风雷”中之“水”。

  是以大片波光之下,看起来简直像有“倒海”之势,化碧海汪洋于天空之上,这等威势,该是何等壮观。

  无怪乎眼前的司徒猛亦瞳然色变!

  眼前情势,间不容发。司徒猛万万料不到竟然会有此一着。说来总该是有此一劫。

  怪在杜铁池到底经历不深,一来不知这面仙镜功力已十成发挥,再者亦未曾临时阻止,或减其弱势,两相辅合,乃自促成了眼前大祸一桩。

  眼看着一天碧涛蓝海过处,司徒猛玄牝功力所化之大手固然为之淹没,司徒猛本人也似不见了踪影!空中兀自剩下那道形若紫色蛟龙的光华,与杜铁池七修剑光缠在一团。

  杜铁池心中一怔,正自奇怪,对方不知掩藏何处。

  忽听得,‘哗啦”水响之声,即见绿色光华里,司徒猛冲波而起,状至焦迫。

  杜铁池哪知道镜上光华,因系五行中之“水”,正是司徒猛大忌之物,经不住在全力发作之下,司徒猛猝然不防,以至元气大伤,全身俱被卷入万顷波光之中,身方入内,才知道怒涛之中,另有一股极具吸力的电磁气息,一经着人,只觉得心旌荡摇,魂魄都将要离体而出。

  司徒猛得道数百年,什么厉害人物没有见过?独独眼前这番阵仗,却是前所未料,知道厉害,当下一面以玄牝功力护住通体上下,加速运功,拼着气血大损,用“炸血”之功,冲出一条路,蓦地脱困而出。

  偏偏杜铁池不识究竟,见状暗吃一惊,只当是困他不住,情急之下,右手挥出,却将破月三宝中另一枚“两刹神珠”发出,一蓬淡红色雾光升起空中。紧接霹雳一声雷霆大震,眼看着一红一紫,两团旋光迎着司徒猛乍起的身势绞了上去!

  耳听得司徒猛一声惨叫,整个身子已化为肉泥。

  红光血雨之中,只见司徒猛碎烂的躯壳之中,蓦地腾飞出一点星星之火。那团星星之火,其实正是司徒猛修道近千年的一团本命神光,神光之中,包藏着状如司徒猛一般无二的一个尺许小人,正是司徒猛元阳真胎。

  杜铁池乍见对方惨死,心方不忍,无如“破月三宝”古仙人降魔利器,一经出手,设非施展之人临时制止,万不会再行于休。

  眼前司徒猛元神在其本命神光掩护之下,方待脱离,已被两刹神珠所化之红紫光华自后追上了。眼看着两者即将接触,司徒猛元神顿时会湮灭。

  值此千钧一瞬,耳听得一声断呼道:“施不得!”

  一道白光猝然升起,化成一片光墙,猝然间飞向司徒猛元神与两刹珠光之间,其势不过掩了一下后者的来势,却留出了一个空隙。

  把握住此一刹的良机,即见那一点命光元神,倏地化为一溜火光,疾如电光石火,倏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这一切,进展得出奇得快!

  杜铁池其实目睹对方“兵解”的一刹,已颇感后悔,再听得那声呼叫,更是不容怠慢,急切间心念收宝口诀,手抬之处,已把空中那颗两刹神珠收回。

  杜铁池同时手扪镜面,空中万顷波光海水,顿时如同长鲸吸水般被吸了回来,由巨而细,瞬即无踪。

  先时,随着司徒猛元神遁处,那口由其本人先前所放出的化血神刀,亦紧随其后,化为一道血光,迤逦着电驰而逃。

  容得杜铁池收下空中七修仙剑之后,当空只剩下发自对方不知何物所幻化成的一头紫色恶蛟,在一片紫色光华里,不时前扑后翦,咆哮当空,有如冻蛹之蝇,不得其门而出。

  杜铁池心一惊,只得第二次放出仙剑,化为一道长虹,将它团团围住,不令它四下乱闯。

  那条紫色蛟龙,自失主之后,原已是威力大减,毫无克敌之意,此刻被杜铁池剑光围住,益加显出乖顺模样,只是在剑光所形成的光圈里不停飞舞,已是威势尽失。

  杜铁池此时心情甚是紊乱。司徒猛元神既已消失,他遂即注视现场之秦冰。

  只见他已自玉石榻上坐起,面色虽是颤弱如前,较诸先前已略有好转。

  方才那声呼喝,显然发自其口!

  杜铁池乃自纵身面前,向着他抱拳道:“道兄现在可好?”

  玉榻上的秦冰先是苦笑了一下,遂即向着杜铁池频频地点头道:“道友解救之恩,我将永世不会忘”

  一面说抬头向着天上看了一眼,又道:“空中二宝乃是当年赤碧门降魔七宝之二,道兄请先收回仙剑,容贫道代为收下才好说话。”

  杜铁池这才注意到,空中除了那个紫色蛟状物体之外,另有先时发自司徒猛身上的那面黑色巨网,自司徒猛身遭兵解,元神消失之后,顿失主宰,只是丈许方圆一片,飘浮在空中,四下游动不已。

  杜铁池依其指点,当下遂即将剑光收回。

  却见榻上秦冰在杜铁池收回剑光的一刹,双手一搓一扬,在空中接连抬了两抬,已自把空中二宝收回。

  那面玄天网,杜铁池是见过的,倒是后来的那紫色蛟兽却不知是何物体,秦冰收在手上之后,才见知是一根长有三尺左右,通体泛出紫色光华的蛟头玉杖。

  秦冰将一网一杖放在榻上。这才向杜惨笑道:“如非道友搭救,今天我定难逃杀身之祸,此处不是谈话之地,如道友不见弃,可否暂时移玉蜗居一谈?”

  杜铁池一怔道:“这——前辈居住之处距离远吗。”

  秦冰微晒道:“近得很。”

  边说,单手微举,一片霞光闪处,连同杜铁池一并托起,遂即直向眼前那片石林中落去。

  杜铁池只觉得眼前一黑复明,再看此身来至一间四面皆为白色洁冰所砌的敞室之中。一股奇寒气息,随之侵袭过来。

  杜铁池此时功力泰半恢复,几世修为真身原已水火不侵,一点寒意自是不当回事。

  秦冰向他脸上看了一眼,不禁大为惊讶道:“道友莫非不觉得冷吗。”

  杜铁池摇头道:“还好,没什么。”

  秦冰又是一怔,才道:“此室乃万载寒冰所铸,又以地当冰峰之极,寻常人一经接触,怕不顷刻化为坚冰,只怕道行略差一点的修道人也是吃受不起,道友竟然并无感受,可见元罡极盛,令人拜服。”

  杜铁池怔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这间地室内十分简陋,除去秦冰所睡的那一张玉榻之外,再就是一张可供人坐的玉鼓,杜铁池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在那玉鼓上坐了下来。

  “前辈你怎会居住在此?刚才那个红衣道人莫非与你结有深仇不成?”

  秦冰一声叹息道:“还没请教道友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杜铁池遂即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秦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头道:“道友是新来昆仑的吧。”

  杜铁池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数十天而已。”

  “这就是了!”秦冰道:“我已在此居住将近百年,昆仑来客,十之都已见过,却是记不起道友你这张脸来。”

  杜铁池道:“我是第一次来!”

  秦冰问道:“道友与昆仑七子七位道友是什么称呼?”

  杜铁池见他连串发问,原不想实话实答,只是对方一团正气,不似奸人,也就没有隐瞒。

  秦冰苦笑道:“道友不必多疑,我只是了解一下你与七子情形,才好说话!”

  杜铁池道:“七子年高德劲,我当以前辈称之,彼此以前并无交往,只是师门却颇有渊源,如此而已!”

  秦冰道:“道友师承何人?令师现在仙居何处?”

  杜铁池讷讷道:“我七修真人门下,今生转世,入门不及一载。”

  秦冰聆听之下,面色顿时现出一番惊异表情,一双眸子上上下下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徐徐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这就是了!”

  一面说,遂即徐徐睁开眸子,目光里显出无比柔和神色:“这就是了这就是了”

  一口气重复说了好几遍,向着杜铁池频频点头道:“这么说来,我们倒也有些渊源,论及辈份,我与令师辈份相差不多,较之昆仑七子不差先后,令师出道略较我为早,我就称你一声小友,倒也相当!”

  杜铁池站起抱拳道:“这么说太失敬了,前辈在上,请受我一礼!”

  “不敢当!”秦冰摇手道:“小友你快请坐下,我们才好说话。”

  杜铁池还是拜了一拜,重复坐好。

  秦冰轻轻喟叹一声,说道:“这件事大概在六甲子以前,一次令师曾经巴山,那一天令师因助巴山蒲道兄成道,而开罪了‘雪岭双煞’,我适由巴山经过,乃助令师一臂之力,自此与令帅结下了交谊。”

  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又叹一口气道:“自此以后,承令师多次照顾,即以如今得保残躯不死,也未尝不是令师所赐,想不到相隔数甲子以后,今日复得小友你的援手,得脱大难正是佛家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看来我受你师徒鸿恩,今生亦难以偿还了。”

  一面说,遂即抬起手来,轻轻擦拭一下流出眼角的眼泪,几自伤感不已。

  杜铁池听他说到以往经过,时隔数甲子,既不知本末也就不能妄置一词。

  秦冰略止伤怀,一双眸子重新回到他身上,点点头苦笑道:“这些话说得太远了难怪你不明白我俗名秦冰,幼从南海骑蛟客习道,说来这已是千多年前的事了,因为所习道路,非玄门正宗,中途吃苦甚多,其间转了许多门派,后入赤碧门,承受了赤碧道统,才算萍踪略定,但我生来个性耿直,刚愎自用,又以嫉恶如仇,开罪了不少仇家,生平交往虽不是正派有为之士,大多数也都因为我个性太坏,而疏于往来,倒是师傅对我时常关怀指导,我却因好胜过强,明知令师是玄门正宗高士,对我又好,总不欲落人话柄,笑我高攀,对令师之一番苦心真谊,反倒百般回避,及今思之,真是后悔不及,容得令师飞升仙去之后,我才知道当今天下,再无一个可信托而对我有助的朋友了。”

  杜铁池只是静静地听着。

  秦冰顿了一下,缓缓又接下去道:“这一生,我因个性过刚,吃亏之事,说来真是不一而足,尤其因为嫉恶如仇,爱管闲事,对我进修道业,阻碍极大。”

  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才又接下去道:“我所犯下最大的一桩错事,即是不该因赤碧真人之一桩旧恨,而开罪了寒谷二老。”

  苦笑一下,秦冰迟滞的目光,重新又落在了杜铁池身上。

  “你可听说过这两个人。”

  杜铁池摇摇头。

  秦冰略似有些惊讶,遂即明白,颔首道:“这就是了,你目下显然智域并未全开,数世修为尚未洞通,很多旧事自是不知,否则,当不会对这两个老怪物也不曾听说过。”

  杜铁池摇摇头,表示确是没听说过这两个人。

  秦冰叹道:“这两个老鬼,确是厉害己极,当今天下敢招惹他们的人,大概还不多见,我却为了赤碧门一桩旧事,上门问罪,说起来,这件事便与刚才那个司徒猛有关了。”

  杜铁池一听他提起司徒猛来,下意识里,总觉得有些心存遗憾,到底彼此原无仇恨,一上来就取人性命,终非正道人士之所为,是以心情十分的沉重,这时听秦冰提起这个人来,不禁有些忐忑难安。

  秦冰遂道:“这个司徒猛虽系赤碧门门下,却因禀性不良,私心过重,一直未蒙师门传以正统道传,我却因赤碧门两位真人与我渊源颇深,又因司徒猛之师尊撒手前,对我之一番托嘱,竟然一时心存不忍,破格将赤碧门中原不应传授他的许多禁律,一概传授他,直到发觉他后来行为有异,再想中止,可惜已大错铸成。”

  停了一下,他又接下去道:“我实不该听凭他的怂动,前往红木岭找寻寒谷二老,追讨赤碧门的一件失物,因以险些丧了性命,中了二老的‘化尸神光’,直到如今,身体乃未能康复?”

  杜铁池道:“什么光这么厉害。”

  “小友你哪里知道,”秦冰脸上洋溢着一腔旧恨道:“这种化尸神光,乃寒谷二老采集阳光初升时,腐尸腾升之气,间以云贵十万大山之桃花毒瘴,复取万物之毒,用所采集之阴火熔炼,集十年之功始成,一经着人,立时化脓血而亡,其魂魄元神复被吸收,更为之变本加厉,这是我所知最厉害的邪魔妖法,以我之道行,虽然侥幸未死,可是百十年来,形若废人,如非治疗得快,早已命丧黄泉!”

  杜铁池暗惊道:“难道说中了这种妖光,就如前辈这样,终身无救了?”

  “唉”秦冰冷笑道:“这类化尸光一经着人,绝无幸免,我所以例外不死,全得力于赤碧门镇山之宝这件碧鳞神披,此事简直无前例可循,如何解救之法凭一己思索,恐怕也只有两个老怪物自己知道了。”

  杜铁池忿忿道:“寒谷二老既如此可恶,何以正道群仙坐视不理。”

  秦冰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两道怒纹,微微一叹,显示着他的几许无可奈何。

  “小友说的极是只是谈何容易,你要明白,第一,二老为当今齿极尊之邪道魁首人物,历次天劫,尚未能奈之何,更遑论其他了,再者,二怪平素深居简出,虽说恶名在外,到底并非恶迹昭彰,一般有实力正道之士,虽知是其为人,也不欲无故招惹,诚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哪一个敢无故惹上这等魔头?”

  杜铁池怔了一下,忿忿不语,不禁想到了前番与百花教主寻仇事,自己被困,事到情急无奈,昆仑七子犹自不欲插手,可是天地间事只凭一个“理”字,亦甚是难解。

  秦冰见他沉思不语,清瘦的脸上略显笑纹道:“小友你在想些什么。”

  杜铁池这才警觉,点头道:“我是在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衍生,皆赖天地鸿恩大德,看来两个老怪物已深知物生物克之理,善知‘气数’,或因如此才得保身至今,是不是?”

  秦冰微微颔首道:“小友如此说,足见高明了。”

  杜铁池轻叹一声道:“以此而观,方才司徒猛之死,未尝不是命当如此,只是我之仓促出手,造成大错,现在想来甚是后悔”

  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又叹了一声,甚是后悔地道:“当时之情形,如非前辈见机以本身命光拦了一拦,只怕司徒猛元神已将难逃,果真那样,我的罪过就太大了!”

  秦冰黯然点头道:“正是如此,司徒猛虽为人奸险,到底为恶不多,我原意小友只不过毁其几样法宝,教训他一番就是了,却不料破月三宝如此了得,也怪我一时不察,容得发觉不妙时,已来不及这件事虽然发自小友,到底因我而起此事只怕尚有牵连容后再想办法吧。”

  杜铁池一惊道:“前辈之意,莫非司徒猛已聚炼魂之术还会二次寻仇不成?”

  “那倒也不是,即使如此也不足畏倒是”说到这里,轻叹一声道:“小友你哪里知道,司徒猛本身功力尚不十分足畏,倒是他之生母南海烟雨峰之雷姑婆,却是一个十分刁顽难缠人物。”

  杜铁池听他这么说,心里着实为之一惊,始知自己一念之差,已闯下了大祸。

  他虽不识雷姑婆其人,但揆诸常理,“杀子”之仇焉能善罢干休——由是才又想到,刚才徐雷传声暗告,要自己不要插手这件闲事,莫非此一段因果早已为七子与徐雷等预知了?

  何以他们这干人又见义不为?

  这一切在他脑子里反复思索不下,却忘了回答眼前秦冰的话。

  “小友不必多虑。”秦冰脸上现出一片苦涩笑纹道:“此事因我而起,多年来我已颇通‘飞心电传’之功,容一二日我精力略为复苏之后,把此事本末传知雷姑知悉,待其表明态度之后,再定对策。”

  杜铁池苦笑了一下道:“也只好如此了。”

  因为出来已甚久了,此举显然已违背昆仑七子之初衷,还不知以后见面怎么对答。虽然仗义除恶,为正道仙侠本份,却为自己带来了心腹大患,未来雷姑婆母子一旦兴仇,自己是否能够应付得了,尚不可知。

  转念再及,自己蒙一干仙侠前辈同道,合力对敌,乃得制服了百花教主佟圣,教来此间,原待藉此后岭静修之期,“韬光养晦”一番,却不知一波方平,一波又起,果真因此又为众同道前辈惹来麻烦,岂非无颜?

  这么一想之下,登时心如冰炭,越觉无味。

  再看秦冰,想是方才话说多了,满脸痛苦神情,原是重伤的身子,经此一番折腾,更显出十分纤弱,死灰的脸颊上,沁出了涔涔汗珠,想是杜铁池在此不得不努力自持,实在已是后继乏力。

  杜铁池睹状心怀不忍,虽然对他仍是充满了好奇,待将多问,一来碍于对方精力不继,再者自己离开过久,荒废了功课,如因此遭至徐雷等关心自己诸同道不谅,岂非无味。这么一想,他便起身向秦冰告辞道:“前辈多多静养,我回去了。”

  秦冰原已双目微闭,聆听之下,才徐徐睁开眼来,点了一下头,微弱地道:“大恩不敢稍忘,容一二日内,精力稍复,再与小友你细说一切”

  短短几句话说得他一派急喘,不得不临时打住。杜铁池见状更不欲多打扰,起步待行,却又为秦冰手势止住。

  “且慢一步”

  秦冰嘴角微微颤抖着,呐呐道:“还有一事相商我这里有一件物件,还要烦请小友你代我转交给”

  杜铁池听他这么说,只得趋前问故。

  秦冰苦笑一下,凄凉地道:“我有一物烦请小友你就便代为转交给一位故人他是他是”

  杜铁池怔了一下道:“是谁?”

  秦冰抖颤颤地抬起了一只左腕,袖头滑下,现出了一只碧光莹莹的镯子。

  “这只镯子,烦请小友你代为转交给七子之中的蓝仙子”

  杜铁池一惊道:“前辈说的莫非是‘飞花仙子’蓝宛莹蓝仙子?”

  秦冰一双眸子,在听到对方说出蓝宛莹这个名字时,悄不自禁地微微闭起眼睛,轻叹一声道:“就是她”

  杜铁池呆了一呆道:“这个我与蓝仙子虽见过几面,只是相谈不深前辈”

  “不要紧”秦冰轻轻喘息着道:“你只把这只镯了交给她就行了!”

  一面说,他轻轻自腕子上捋了下来,微微抖动一下,这只碧绿的翠镯,遂即化为一团旋光,闪了一闪,不偏不倚地已经落在了杜铁池掌上。

  入手奇寒砭骨,上来不知,杜铁池只觉得手上一抖,几乎脱手跌地。

  秦冰看着他微微颔首道:“多谢,我送小友你离开吧。”

  语声出口,右手掌心平着向外一托,即见由其掌心里平升而起一片青霜,将杜铁池全身托住,闪了闪已现身地室之外。

  杜铁池立身峰外,四下打量了一下,发觉到自己方才来处石峰,正在对面,遂即驾起剑遁,冲起了一道经天长虹,直飞对峰。

  回返石室之后,想起了此番际遇,兀自久久不能平息,勉强镇定下来,将每日例行功课运行了一遍,却有些心绪不宁。想到对岭的秦冰,确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怪人,显然他自为“寒谷二老”化尸神光所伤之后,已是待死之身,这百十年来,亦无非借助于冰室寒气勉强保持着未散的元气,乃得不死,设非如他这般功力之人,焉得如此奇迹。只是不知那伤害他至深的寒谷二老对他今日处境知也不知?

  由是又想到,秦冰外貌之斯文儒雅,未伤之前当不知如何神采风姿,修道千年,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诚是令人大兴悲伤之叹了。

  不知不觉,天色昏黯,看来又将天黑不远。

  杜铁池静极无聊,乃行施展渐悟出之七修门道统剑法,将那口七修仙剑隔洞纵出,一时间怒虹如电,匹练般穿行当空,眼看着它巨龙般伸缩盘舞,所过处云开雾散,状若万马狂奔。

  近数日来,对于杜铁池来说,无时不在精进之中,前世法力每多回悟,进步之神速,出乎常情之外。即以眼前所运施之飞剑而论,便见其不同一般之处,时而为经天长虹,时而如怒涛狂波,继而又如一扇光墙,又化银丝万缕,当真称得上“收之藏介子,放之弥”了。

  杜铁池把一套七修剑诀运施得攻守自如,变化万端,好不琳漓尽致。

  他这里正待收回仙剑,改习别术,猛可里即见一道紫红光华自边侧冲霄直起。

  杜铁池剑势原思盘空急旋而过,不经意却被这道冲霄直起的紫红光华迎了个正着,一时间如双龙交首,登时在当空纠缠起来。

  这突然之举,使得杜铁池暗吃一惊。

  观诸那道乍起的红紫光华,起自昆仑前峰,正是七子宫室所在之处,发剑人的功力显然高明之至,以致于自己七修剑势,亦不能占丝毫上风。

  眼看着那道红紫光华,以雷雳万钧之势,化为了一片狂涛,硬将七修剑所幻化之白色光墙向上逼开。

  杜铁池立刻感觉到对方逼人的盛势,竟是前所未见的强悍,一时大为吃惊,他原不识对方何许人,只是不甘雌伏,当下忙自镇定心神,手指当空喝了声“疾”,一面加速凝思运用,空中仙剑顿时大见灵活,倏地粗大了一倍有余,化为一弯长虹,直向红紫光海包卷过来。

  也就在此同时,空中那道红紫光华,倏地亦变为一弯长虹,看来一样的声势大增。

  两道光华再次交接之下,更加凌厉地在空中格斗起来。杜铁池心中暗暗吃惊,自己七修剑何等威势,单以此剑论,正邪道上鲜有其敌,眼前这道红紫光华,又是什么来路?如此厉害!

  思念之间,遂即觉出对方那道红紫光华,忽然间威势大盛,竟有驾凌七修仙剑之上的情势,心里登时大大吃了一惊,情急之下,手拍命门,正待全力施展之时,蓦地红光乍闪,竟然消逝不见。

  杜铁池遂即招手,也将空中仙剑收回,心中正有些纳闷,耳边上却响起一女子的笑声道:“七修剑道毕竟不同凡响,道友功力看来已过半恢复,可喜可贺。”

  声音不徐不快,似乎发自天上,对杜铁池来说,显然却是陌生的。

  停了一下,杜铁池遂即答道:“道友何人?以往可曾相识。”

  原来此刻杜铁池功力泰半恢复,这两句话虽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其实却以“无相传音”向外传出,故此那人料也能清晰听知。

  话声方毕,果然有了回音。

  前闻之女子声音微微笑道:“道友诚是健忘,如无功课,可愿见面一谈?”

  杜铁池思忖了一下,遂道:“道友仙居哪里?只怕不便打扰。”

  对方聆听之下,“咯咯”笑了两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也罢,邀客就在乎一个诚字,我现在就立即着人前来接引你过来一晤吧。”

  这几句话又似乎使得杜铁池觉出口音在哪里听过。

  不大的工夫,即见洞前一片光华闪过,一名头梳丫角,看来年方十五六岁的翠衣少女,已立身洞前。

  双方乍见之下,翠衣姑娘上前施礼道:“仙子有命,请杜师叔过往一晤!”

  杜铁池微微呆了一下,第一次被人称呼师叔,还真有点不大习惯。

  再者对方主人到底何人还不知道,却是要问问清楚。

  当下点头,从容地道:“府上仙居哪里?贵仙子又是怎么称呼?”

  翠衣姑娘聆听之下,先是微现惊异,继而忍不住“噗”地一笑,忽似觉出有失礼数,敢忙又绷住了脸,一张素脸顿时飞起了两朵红彩,忸怩地拉了一下衣角:“师叔不必多问,见面就知道了。”

  想是不惯与生人说话,短短两句话说出一副“羞人答答”的模样。

  杜铁池自忖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名堂,看来对方并无恶意,见面一谈又有何妨。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再犹豫了,遂即点头答应道:“好吧,就烦姑娘前头带路吧。”

  翠衣姑娘聆听之下,先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啃着下唇儿似笑不笑地道:“那就请师叔你过来呀。”

  杜铁池这才回过念来,本想施展“幻象移影”法,带同对方一并前往,只是却不知对方居处哪里,聆听之下,只得走了过去。

  却见翠衣姑娘由袖内取出了一面五色小小旗帜,一面回眸向杜铁池道:“这里各处禁制很多,很容易错了方向,由弟子带路就万无一失了。”

  一面说遂即见她起身依附过来,容到与杜铁池并排站好之后,才将手里小幡摇了一摇,登时闪起了一幢五色光霞,环绕着二人一阵疾旋电转,遂即遁身洞外。

  紧接着眼前显出了一番奇妙景象。

  杜铁池身形方自遁出,即见到满空中俱皆是奇光异彩,阶陌纵横,或五光楼牌,或长桥卧波,或飞星成阵,或彩流成川乍看之下,真个令人眼花缭乱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显示着不为外界所知的空中交通,却又是各有所属,错不得章法的。

  杜铁池心中即惊,这才想到翠衣姑娘所说不假,敢情这里管制颇多,看来各有所属,一个错了方向,便不知落向何方。他如今智慧见识已非寻常,转念间便已想知此乃仙!道籍中所谓的“云气相结”,看来必属群仙荟集之所在了,却是令人好生纳闷。

  眼前无暇深思。

  却见二人所乘之五色光船,原已飞向一条绿色光川,待将顺势快行时,绿衣姑娘忽然按住了去势,即见一条绿色大船迎面快速而至,与二人所乘行之五色光舟擦身而过,其势极快,一闪而逝。

  虽是如此,杜铁池却注意到,那艘大船之中,却坐有两个道貌岸然的道士。

  一个黄衣黄冕的矮小道人,盘膝左侧,正在与另一个道人对奕。后者生得貌相魁梧,黑面赤眉,只是道气岸然,这个人杜铁池却是看来眼熟,很像是昆仑七子中行五的“赤眉子”谭悟。

  双方擦舟过时,这边小舟上的翠衣姑娘竖掌为礼,大船的全真道人各自笑向杜铁池点了点头,遂即箭矢也似地消逝而去。

  容其去后,翠衣姑娘才又催动所乘五色光舟,继续前行,一面行,这个姑娘一面向杜铁池道:“仙子关照,要弟子带师叔四下里看看,师叔你要看哪些地方?”

  杜铁池这才知追究竟,恍然道:“这么说,莫非这里就是七子前辈的居住之处吗?”

  翠衣姑娘噘嘴一笑,似乎笑他还不知道,一面点头道:“当然啦!整个西昆仑都是,上下七百多里呢。”

  杜铁池想起方才所见大船之内的两个道者,遂问道:“刚才所见那位黑面真人可是七子中的谭真人么。”

  “对啦!”翠衣姑娘笑道:“这里人都叫他老人家‘红眉毛’,他老人家旁边那个黄衣真人,是这里的常客,小师叔你可听过黄风民这个人么。”

  杜铁池心中一动点点头道:“啊,听过。”

  翠衣姑娘道:“他与这里的五老爷子红眉毛最是要好,听说这一次是专为百花教主佟圣那个老魔头讨情来的。”

  原来“黄风民”与“百花教主”佟圣是连襟关系,“百花教主”佟圣为七子擒来,黄风民风闻之下,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讨情来了。

  二人说话之间,所乘之五色光船,已在一座拱形云气氤氲的洞门前停了下来。一片光霞闪过,两扇大门徐徐张了开来。

  杜铁池方自看见洞门前“飞花宫”三个古篆,此身已入宫门之内,紧接着,光华闪得一闪,所乘五色光舟,已消逝不见。

  遂见随行的那个翠衣姑娘,一面收起手上小幡,一面向杜铁池招呼道:“二位仙子来出迎小师叔了。弟子还有别事,这就告退了。”

  说完向杜铁池揖了一揖,手举处青霞乍闪,遂即无踪。

  杜铁池抬起头再看,只见一弯虹光低悬当空,自此而下所散播出来的光度,不强也不烈,恰恰适中,院子里百花吐蕊,一片芳菲。仰首天上,星月依旧,那低悬的一弯虹光,不过仅仅用以照明而已。

  就在一片祥光清霭之间,并立徐行,姗姗走过来一对绝世佳人!

  二女顺着一道像是全玉铺就的长廊,一径行走过来,却有只彩羽缤纷的灵巧鹦鹉,一径地在头顶上翩翩翻飞,相随不去,衬以四周奇花异景,当真是景象绝伦。

  从二女神态看来,一般地雍容出尘,年龄也似相若,一个着绿,一个着紫,望之如九天仙女,月中嫦娥,令人不敢逼视。

  那穿绿的一个身材略微较紫衣女矮一点,凤目蛾眉,望之颇有威仪,除了一袭隐隐霞光闪烁的云披之外,手上还着一面像银锣般的物件,里面盛着四枚较诸苹果略大一点,颜色粉红的果实,姗姗前行,步姿仪态,美不胜收。

  另外那个穿紫衣服的,看来较绿衣者身材稍高一点,身材也瘦俏一些,细眉c大眼,腮上却多了一颗黑痣,态度一如绿衣女子,清华出世,令人不敢直视,只是黛眉微蹙,多多少少显现着一丝忧郁,海也似深的目光里,显现着几许威仪,那是一种过人的要强争胜风采,看上去较诸她身边那个绿衣女子要似任性多了。

  二女似乎一般的年岁,望之三十上下,一面并肩徐行,彼此虽在谈说着什么,四只眼睛却都已看见了杜铁池,含笑远远点头答理。

  杜铁池先就看着眼熟,细一辨认,才自认出,来人二女敢情竟是昆仑七子中的“巧云仙子”崔玫与“飞花仙子”蓝宛莹,心里着实吃了一惊。这两位前辈近日来虽然见过几面,却没有谈过什么话,想不到猝然邀见,却不知为了什么。思念之间,二女已来至近前。

  杜铁池上前一步,抱拳道:“原来是二位仙子,失敬了。”

  绿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杜道友不必客气,我们虽见过几面,到底相知不深,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

  一面说,手指向那个紫衣女子道:“这就是飞花宫的主人蓝仙子,她叫蓝宛莹,我叫崔玫。”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道:“道友竟日枯坐,也该走出来解解闷儿,方才我在空中作耍,尚请不要见怪。”

  听她这么说,杜铁池才知道,方才与自己剑光对敌的原来是紫衣女子,自然把自己请过来的也是她了。

  “蓝仙子太客气了,后辈功力不足,尚祈勿吝指正才好。”

  想到方才秦冰托交翠镯之事,不免好奇地多打量对方几眼,越觉得对方菁华内蕴,神仙质地,绝非寻常之辈!

  “巧云仙子”崔玫笑向杜铁池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改天再由我作东,专邀道友到敝处玩玩”一面望向蓝宛莹点头逍:“好好接待贵客你们慢慢谈吧。”

  话声甫落,即见足下猝然滑动,已为一道白光托住,快如电闪星驰般向外飞出,一闪即逝。

  “飞花仙子”蓝宛莹遂即向杜铁池微微笑道:“这里情形,道友方才大概已看过了,我们七个虽是亲如手足,可是各人有各人的事,平素虽是住在一起,却也并不天天往来。

  四姐最懒了,要不是知道我后园所栽种的‘玉荷香实’结了实,就是请她来还得说上半天呢?”

  杜铁池微微一笑,心想久闻昆仑七子,俱已是得道千年的神仙中人,却想不到依然如此风趣!

  蓝宛莹一笑道:“神仙见惯亦常人,道友早晚亦是我辈中人,到时候也就知道了。”

  杜铁池这才知道敢情对方已具有仙家所谓的“五通”功力,其中“他心通”一功,即能洞悉对方之思维,自己原已以法力封闭身上各穴,却是功力不足,自此看来,这位蓝仙子显然是法力惊人的了。

  蓝宛莹道:“道友不必妄自菲薄,七修道统乃当今领袖群伦的不二法统,道友既为当今唯一继承此道统之人,来日势将有一番大作为。”

  说到这里,手掏灵诀,略一运思,霍地脸上浮现出了一片惊讶神情,又似含有几分异样感触,一张素脸上随即现出了徘红。

  杜铁池经她连连道破心事,确实不敢再心存别思,生怕为她窥破,不好意思。

  蓝宛莹之不安情绪不过只是略起即逝,依然一派自然,微微含笑道:“我刚才提到后园所栽种的‘玉荷香实’,现在正值结实之期,此果人间不见,植来很不易,道友来得正巧,少不得也来尝尝新吧!”

  杜铁池听她如此一说,倒也不便推辞,欠身致谢。

  蓝仙子颔首道:“请随我来。”

  二人遂并肩前进,踏过眼前这道玉石走廊,穿入中庭院落,立刻面前视野大为开朗。

  那不像是来到某人的花园,却像是进入到自然世界,一脉青山,一溪流水,毫无拘束地陈现在眼前,那是一种寓自然于家宅的神奇构想,只觉得美的自然,美的神奇。

  头上的那一月亮,看上去又大又圆,附近的星辰更是看来举手可攀,翠草如茵的地面上,洒下了大片的五色石块,月光下各自闪烁着一片奇光异彩,宛若一地流莹,当真美不胜收。

  杜铁池由不住赞叹道:“好美!”

  蓝宛莹微微一笑,手指着地面上那些五色石块道:“这是方三哥送的,他因有便到‘洗星堡’作客,顺便向洗星老人要了这些星石,五光奇色看来确是美丽,尤其妙的是这些星石,原自由不同星球上坠落,备有色泽,光度迥异,入夜以后给月光一照,便自现了原形,我只略加布置,倒像是洒下了一天繁星似的!”

  杜铁池只是由衷地赞赏,驻足而观,一时忘记了前进。

  蓝仙子这番话牵扯的两个人,前者“方三哥”乃昆仑七子上行三的“玉灵子”方昆,至于那个洗星老人杜铁池也于不久前由徐雷处听过,知悉乃是一名出道甚久的散仙,所居“洗星堡”乃海内七绝之一,景象之美,出乎想象。

  这个洗星老人生平特性之一是专爱搜集各式奇石,即使连天空坠落的各色星石也不放过,他更有特别眼光鉴别天地间的一切金石美玉,一入其目,即能见其特质,略加斤斧即为瑰宝,也算是当今天下一个奇特的异人奇士了。

  蓝宛莹见他驻足不去,也停下脚步笑道:“我方才说到的那个洗星老人,确是生性怪异得很,自从他迁居洗星堡以来,由于为人孤僻高傲,知交零落,虽对我七人尚能保持一定来往,却惟独跟方三哥一个人要好!三哥本人也是怪脾气,两个人算得上是气味相投,倒也是无独有偶!”

  杜铁池点点头道:“有关洗星老人事,我曾由徐道兄处听知一些,他日有便,但愿有幸能一瞻此老风采!”

  蓝宛莹道:“这个机会应该是有的,这样吧,我正有事要去洗星堡一趟,今天晚了,明日午夜我去你处接你一道去便了。”

  杜铁池甚是高兴地点头道好,只是他突然又想到了正逢坐关之期,只怕不便远行。

  他心中自有所念及,却已为蓝宛莹洞悉入微地自侧面发觉。

  微微一笑道:“道友此番坐关,与一般所谓之坐关略有不同,偶而散散心未尝不好,一切有我作主,你不必多虑!”

  听她这么说,杜铁池倒是放心了。

  原来杜铁池后岭闭室坐关,乃是受命于七子之首“银眉子”李铁民的善意关照,银眉子得道极早,其年龄儿与七修真人相当,虽承其不弃以同辈相称,杜铁池心里实在视其如师,不肯稍有违背。现在既有蓝仙子出面担当,也就不必再多所顾虑了。

  他久闻昆仑七子乃当今辈份最高的出道长者,平索闭门自修,与一般同道极少往还,想不到一旦接近之后,才知道他们为人和谐易处,并不如传说之甚。

  此时,夜幕深垂,难得蓝仙子有此清兴。杜铁池之所以期期不便出口者,即秦冰托交之事,难得蓝仙子此刻兴致颇高,即使此事有所冒犯,谅来也不会对自己有所发作,这么一想,方待借题先刺探一下对方对秦冰此人的评语感受如何。

  无如心方动念,未及出口,蓝仙子已笑道:“我们到后园看看去吧!”

  一面说,率先前行。杜铁池只得把临到嘴的话又吞向肚里,当下随着她步入后庭。

  穿越过一道紫藤花盛开的拱架,鼻子里立刻嗅到了一阵阵的沁人心肺的淡淡清香。即见一片碧荷散延亩许,时当冬令,按说当非生荷之期,只是仙家妙能,却是常能化非为是,去腐朽而存神奇,不能以人世常规而论。

  眼前这一片碧荷,却已是正当花开之期,油油碧叶间以香萼挺挺,飘送着郁郁清芬。

  妙在这池碧荷之间,流动飞行着点点红绿星光,更似有淡淡青纱,将整个荷池笼罩其间。

  杜铁池看到这里,心里不禁暗自有些奇怪。

  蓝宛莹遂道,“道友可曾嗅出这些香味有异寻常么?”

  经她这么一提,杜铁池才觉出果然香味有些奇怪。

  一般荷香虽是清淡无异,只是此番清香之中却间杂有一些甜甜的感觉,想必就是所谓的“玉荷香实”了。

  遂见蓝仙子玉手轻挥之处,由其袖内倏地飞出了一团拷拷大小的银色珠光。这团珠光,一经出手,立时光华大盛,转得一转已来到了荷叶之上,顿时将一池碧荷照耀得清澈可数。

  杜铁池这才注意到,敢情在那些高耸的巨大荷叶之下,系结着一枚枚粉红色的果子,其状正如同方才崔仙子所携。

  妙在这些果实,俱都由一根红色透明的软茎所串连着,像是发自水底,却寄生于群荷之间。

  蓝宛莹道:“这种玉荷香实最是娇嫩,自我由东海移植此处,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请教了多少高明人士,才养活了,也只是三株而已,每三年才结实一次,三株所得只不过百十来个,实在是宝贝得很,你的运气不错,正赶上今年结实之期,要是再晚来几天,保不住崔三姐把话一传出去,各个洞府都来讨要,可就剩不下来了。”

  一面说,遂即带领着杜铁池就着池滨一张玉几边上坐下来,那几上置有一叠银盘,更有一个小小玉钟。

  蓝仙子信手拿起一枚长长玉签,轻轻在钟上敲了一下,其声清脆而优越。钟声未歇,即听得“咭呱”一声,一倏白影,自空中投落下来,待将到眼前之际,就空折了一个筋斗,四平八稳地轻轻落下来,落在一面玉鼓之上。

  杜铁池不明原委,起先见状,由不住吃了一惊,待到那物投落完之后才看清了竟是一只通体白毛的灵猴。

  那头小小白猴,全身上下约莫有三尺高矮,一双红似玛瑙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现场一阵快转之后,遂即一手覆顶一手按地,向着蓝仙子伏下身来。

  蓝宛莹笑道:“今晚贵客上门,你去挑两个好的摘下来,摘时要小心,不要伤了茎,否则来年可就结不出来了。”

  那猿儿早已通灵,聆听之下连连点头,嘴里吱吱有声地应着,遂即一跃而起,就势接住了蓝仙子抛出的一枚银盘,再接着一个翻跃,翩若惊鸿地已向着荷池之内跃下。

  就在它身子将下未落之间,蓝仙子手掏灵诀向外一展,已收起了笼罩在整个荷池之外的那一袭淡淡纱光c那猴儿乃得从容无阻地落身于众荷之间。

  当真是好身手!

  只见那白猿足下方自在荷面上一踏,整个身子快若白箭似地嗖地射出,紧接着单掌外延,已攀住了一根高出的荷茎,瞬息间又隐身于碧荷之间。

  蓝宛莹道:“吃这种玉荷香实,一定要用银器盛着,否则很难到口,入士即化,寻常人不知道采撷方法,也是枉费心机,所以我才特别训练了这只猴儿,有它动手倒省了我不少手脚。”

  说话间,即听得“咭呱”一声猿啼,己自池中跃起,紧接着眼前风力嗖然,那头小白猿已落身玉案之上。只见它双手捧着的银盘里,已多了两枚荷实,看来大小与先前崔仙子所携回者一般无二。

  那猴儿想系知道为谁所摘,当下双手托盘,来到了杜铁池面前,举盘呈上。

  蓝仙子笑道:“算你精灵!”遂向杜铁池道:“你就接过来吧。”

  随即递过来一根细长的银管,道:“轻轻插进去一吸就好了。”

  杜铁池道了谢,把那根小小银管向着盘中玉荷香实上轻轻一插即深入其内,就嘴一吸只觉得一股清凉蜜液,吸了满嘴,迫不及待地向腔中咽下,更觉得通体顺畅,说不出的舒服。

  蓝仙子道:“这种玉荷香实,功能补元气增智慧,对于我们修道人最是有益,只是不能多吃,一次吃上两个就足足可以了。”

  杜铁池这时已吃尽一枚,敢情那看来硕大的果实,其实却是一包汤汁,收尽之后仅余外皮及内里一核而已。他递即把下余一个送向对方道:“前辈请用。”

  蓝宛莹摇摇手笑道:“不要客气,我已经吃得够多了,机会难得,你就快吃下去吧。”

  杜铁池也就不再推辞,把第二个也吃了下去,当真是余味满腮,遍体生温。

  那猴儿眼巴巴地接过了银盘,却把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向蓝宛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蓝宛莹笑道:“馋嘴的东西,赏给你了。”

  那猴儿喜得咭呱怪叫了一声,倏地飞身自去。

  蓝宛莹道:“剩下的两只果核里,其中的核仁酸甜可口,吃下去对眼睛很好,倒是便宜了这只猴子。”

  杜铁池其实一直在等待机会,为秦冰办事,只是他也知道这类事冒失不得,否则一经唐突,连带着可使得自己这张脸也挂不住。

  心中微微转念,遂即道:“前辈可曾听过雷姑婆这个人么?”

  蓝宛莹明眸微侧道:“哪个雷姑婆?你说的是南海烟雨峰的那个老婆子。”

  杜铁池道:“对了,就是这个人!”

  “我认识她。”蓝宛莹笑道:“不过论不上什么深交,道友,你忽然提起她又为了什么?”

  杜铁池道:“前辈有所不知”

  说来轻轻叹息一声,苦笑道:“说来都怪我一时多事,惹下的大祸?”

  蓝仙子“讳莫加深”地看着他,点点头道:“是怎么回事?”

  杜铁池苦笑道:“是我静居无聊,一时多事,管了一件闲事,却不知惹下了祸端。”

  当下,遂把他插手秦冰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只是暂时隐下了秦冰托交翠环之事。

  在他整个诉说过程里,“飞花仙子”蓝宛莹脸上丝毫不着表情,直到他说完了以后,她仍然不发一言。

  杜铁池心里可就难免觉得纳闷儿,弄不清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你确实不该管”蓝宛莹一双眼睛注视着他,“再说,伏虎上人司徒猛虽然不是什么正道中人,可是到底罪不及死杜道友今一时不察,竟然伤了他的性命这可就”

  杜铁池叹息一声道:“我一时收手来不及,若非那位秦前辈临时阻拦,只怕连他的元神也保不住了。”

  蓝宛莹冷冷一笑道:“这件事错在秦冰,杜道友你若不是为了救他,怎么会惹下这桩祸事?哼哼,这么说起来,他也不能脱了关系。”

  杜铁池聆听之下,他心里不禁为之一动,他原意秦冰既以故人称呼她,又以翠镯相授,料必二人交非泛泛,这时一听她说话口气,冷漠如斯,非但不像是对待故人神态,反倒似对秦冰颇有不能谅解之处,诚是令人不解了。

  这么一来,杜铁池更不便贸然捉起翠镯之事了。

  但蓝宛莹遂即又恢复到原有的和蔼神色。

  她微微一笑,看着杜铁池道:“这件事我们七个其实大概的也已测知,说来也是命中注定了,过此一劫之后,道友才得大有发展,眼前倒也用不着忧虑。船到桥头自然直,且放宽心,静待此事的发展吧。”

  杜铁池一惊道:“原来七位前辈,早已测知”

  蓝宛莹微微一笑道:“那倒也不尽然,我们只知道你会应上这步劫难,至于事情的本末细节发展,却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太上天招’了。”

  杜铁池喟然叹道:“前辈这么说来,就连那日百花教落难之事,也是命中注定的了?”

  “当然!”蓝宛莹一笑道:“你既问起,我也就无妨告诉你你这一次原该有百日之困,只是我七人生怕你道力未复元之前,挺受不住,中了魔法,所以研究了一下,不待你百日期满即先行出手,把你由百花教内救出。我们虽知你并未真的应了百日之困,这才想到要你辟室后岭,坐关百日不问外事——我们的意思,一来西昆仑地处遥远,正邪各道鲜有来往,再一方面即使你过去无心开罪了某一方面,对方有心寻仇,可是碍着我七人的面子,也不敢上门滋事,却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切虽然都没有算错,错在你竟然插手管了别人的闲事,依然未能逃过这一步劫难。”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笑道:“人算不如天算,看来你应该是有此一难了!”

  杜铁池苦笑道:“既是在劫难逃,我也就不再为此忧虑,只是有关此事的未来对应之策,还要请前辈指示迷津才好。”

  蓝宛莹摇摇头道:“很难说我如果为你事先一步步都安排好,虽然以我能力并非不可,可是对你却没有益处,说不定更生别故。”

  说到这里她脸上带出了一片笑靥:“我自从三百年前无心动了尘念,险些遭了大劫,这三百年来,一直在闭门思过之中,从来也没有插手管过一件闲事今日竟能与你盘桓竟夕,也算是有些缘份,既然闻知你事,真要是不闻不问,未免不尽情理,再说令师七修前辈,当年与我颇有成全之谊,这就越发令我对你不能不与闻问了。”

  一面说,只见她探手袖内,眼前红光一亮,即见她手中已多了一封锦函:“我这里有偈言一件,必要时你再拆开便知。”

  言罢玉手轻送,那封锦函遂即化为一片红光,直向杜铁池面前射到。

  杜铁池手掏灵诀,向上一扬,已接在手中,遂即道谢收好身上。

  蓝宛莹道:“这件事我既然已插手,到时只怕脱不了干系,说来也是事有凑巧,我七人原都到了打关之时,偏偏大哥算出昔年一件旧事,要我前去料理,这件事既是非我不可,我也只有暂时退出关期,此刻说起来算得上是七人当中唯一的一个闲人,要放在从前,只怕是分不出时间管你的闲事了。”

  杜铁池听她这么说,心情略释。

  盖因为昆仑七子当今辈份极尊,法力无边,自己之事,即使只得“飞花仙子”蓝宛莹一人插手相助,也是未可期遇的大幸。

  蓝宛莹微笑地注视着他,含有几许神秘地道:“杜道友切莫以为有我从旁相助就可掉以轻心,须知道这件事关系你未来至为重要,一步走错了,后悔莫及,大主意还是决定在你,我也只能酌量情形从旁出力,切不可心存倚赖,否则就糟了。”

  杜铁池想不到又为她看透了心中所想,不觉面上一红!

  蓝宛莹似乎胸有成竹,只是事情未发之前不愿说破,遂即又问了一些有关杜铁池静中参悟功课之事。杜铁池实不隐瞒,一一见告。

  蓝宛莹静静不发一言。

  待到杜铁池叙说略告一段落之后,蓝宛莹才幽幽一叹,含笑点头道:“道友灵根深厚,这一次静中深悟,所得极多,七修道统毕竟高明,不同于一般,道友他日成就实可预卜,可喜可贺。”

  又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明乎这个道理,也就知道此番所加诸之一切,诚属意料中事了。天已不早,道友大概也该进行晚课了吧?”

  一面说遂自位上站起。

  杜铁池心中念及秦冰托交翠镯之事,生怕错过了今夜,难再有如此良机。

  心念一动,即为蓝宛莹有所测知。

  即见这位得道甚久,道法高绝,不可一世的仙子,忽然现出了一番腼腆神态。轻轻一叹,只见她凤目轻瞌,遂即向着杜铁池微微点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事与你无关。”

  话声微顿,脸上带出了一抹绯红,呐呐道:“你可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么?”

  听她这么一说,杜铁池总算松了一口气。

  “前辈明鉴。”杜铁池期期地道:“今天施行之时,那位秦冰前辈,曾要我将一只翠镯亲交与前辈。”

  一面说,遂由身上取出镯子,双手送上。

  蓝仙子一双蛾眉,微微挑了一下,脸上神色微现羞怒,冷冷笑了一声,她只是冷眼看向杜铁池手中翠镯,却并不伸手接过来,也没有要拿回来的意思。

  杜铁池手托翠镯,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一时倒实在感觉为难起来。

  “就烦杜道友原物退还。”

  说了这几个字,即见一片红潮蓦蓦飞红了她的脸。

  “请你转告他,就说不必如此,哼哼我如果真如他所想那样又焉能容他处身彼处百年之久”

  冷笑了一声,脸上情不自禁又现出了一片郁郁,想不到成就如她者,亦未能全脱情绪之干扰,更遑论其他一般了。

  “哼——杜道友烦请你再转告他就说我与他一番旧情早已结束,虽然这样,我也并非对他漠不关心哼这件事他应该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目光不禁向着杜铁池手中翠镯瞟了一眼:“照说这只镯子,我是应该收回来的。我只是担心他日后怕还有用,哼!”

  一声冷笑之后,情不由衷地又现出了一番淡淡离情。

  “就烦道友你交还给他,就说他日我自会前去索取,他不必挂心。”

  杜铁池点点头道:“前辈放心,这些话我当会便中转告,如无别的事我这就告辞了。”蓝宛莹道:“你第一次来,怕路还不太熟,我送你一程吧!”

  杜铁池道:“不敢劳驾。”

  蓝宛莹笑道:“方便得很。”

  一面说遂自袖内取出一片像是树叶般的物什,交与杜铁池道:“这面‘青录肪’,还是早年师门所赐之物,我已无什用处,道友法力未曾完全恢复以前,留在身边倒也方便,就算我送给道友的一件菲薄礼物吧。”

  杜铁池知道客气无用,也就道谢收下,一面请教用法。

  蓝仙子微笑道:“这件法宝,方便之处就在于使用简单,用前你只须心念某地,手掏‘万’字灵诀向地上一摔即可。”

  当下遂即传了万字灵诀的手法。

  杜铁池再三道谢,再看手上的“青灵舫”,不过是薄薄一片玉器,作树叶状,上面雕刻着一些古篆,形式奇古,知非常物。

  当时再向对方告辞,遂即照蓝仙子所授,单手掏万字灵诀,心念洞府,把手中青灵舫向地上一摔,登时间青光大盛,眼前亮了一亮,现出丈许长短一艘碧舫。

  蓝宛莹笑指舫上,示意他登上去。

  杜铁池点头答谢,一足方登,只觉得足下吸力甚强,青光一卷,整个身子已进入舟内。紧接着已被这艘宝舟载动得腾空而起,霹雳一声,已来到后山洞府。

  由于两处地方间隔至短,不过交睫当儿已到了地头,青光再闪,杜铁池才发现己立足洞前。那载动自己来此的青色光舟,却已回复原来形态,不过是三四寸长短的小小一截,浮在眼前。

  杜铁池探手取回,收藏身上。

  正当他举步侍向洞内行进,眼前红光乍闪,现出一个蓬发巨体的高大汉子,正是徐雷。

  杜铁池吓了一跳,奇怪地道:“原来是你?”

  徐雷抱了一下拳,唤了一声“恩兄”,才道:“恩兄你这是上哪里去了?我在这附近找了你老半天。”

  杜铁池点头道:“我们进去再说。”

  当下施展手法,开了门前禁制,二人遂即进入。

  徐雷进门,遂即顿足叹息道:“恩兄你不听我好言相劝,这一次祸可是惹得不轻!”

  杜铁池苦笑道:“怎么!你都已知道了?”

  徐雷冷笑道:“我哪能不知道?唉!恩兄你总是凡事为人着想,忘了自己。”

  杜铁池原已心里不是味儿,却想不到他还自一旁奚落,由于这个徐雷与他前数生皆有渊源,说话大可无忌。

  当下冷笑道:“想不到你也怪我,莫非要我见死不救么?哼!”

  徐雷皱了一下眉,呐呐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么一来,岂不是恩兄你自己已惹上了些大麻烦?”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杜铁池冷笑一声道:“看来活该我命当如此!”

  徐雷顿了一下道:“我当初原想插手的,助恩兄一臂之力,只是却得七子中的谭老前辈传声相告,要我千万不得插手其间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恩兄竟会以飞剑取了那人的性命,这个梁子可就结得大了!”

  杜铁池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徐雷见他如此,也就不欲多说,遂即问此行何去,杜铁池乃把无意蒙蓝仙子见召,前往会晤,以及赐食“玉荷香实”,见赠“青灵舫”各节道出,只是却未把秦冰托交翠镯之事本末道出。

  听完了之后,徐雷似乎才大大松了口气,面现喜色道:“这就好了,既然此事有蓝仙子出面相助,情形就另当别论了!”

  杜铁池摇摇头道:“话虽如此,蓝仙子却也说此事全在我自己当机立断,她只能在必要时从旁协助,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徐雷道:“恩兄洪福齐天,一些邪魔歪道料必也只能给你一时之困,终必无害,此一灾难过了以后,往后必多佳境矣。”

  说着又叹息一声,苦笑道:“我原想在恩兄坐关之期,能为你略尽防守之职,一来得七位前辈告诫,嘱我万万不可,果真我一旦插手,非但与恩兄本身无益,更恐加重其害,这个道理即使七位前辈不说,我也明白,再一方面七子中的谭悟谭真人,自今日午时起,便将要面关独思,七日之内最忌外魔,他与我当年多少曾有过一些渊源,这一次特别要我为他护戒七日,此事关系重大,承其见邀,我也只得勉力报效,是以特来向恩兄说明,七日之后,当再来看望你了。”

  杜铁池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乃将原订与蓝仙子明晚共访“洗星堡”洗星老人一事道出。

  徐雷聆听之下大为惊异道:“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据我所知这个人怪癖得很,生平有一大忌即是绝不与生人见面,蓝仙子与他定交在先,偶有交往不足为奇,何必又拉上了恩兄一同共往,岂非有些奇怪?”

  杜铁池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也深感奇怪。

  徐雷想了想道:“这且不去说他,蓝仙子既然见邀,终必其间含有深意,说不定恩兄此去还会有所受益也未可知。”

  杜铁池道:“这个洗星老人,素行如何?”

  徐雷道:“论及此老辈份,却是较诸昆仑七子不差,只是为人怪异,个性极傲,我想大概除了昆仑七子之外,他目无余子,据说此老早年出身魔教,中年以后因仇家太多连番吃了几次大亏,才又弃邪归正,在百蛮山辟室修炼,这其间因为缘份的关系,正好结识了前辈散仙星云子,星云子彼时飞升在即,由于所练道统怪异,未有理想传人,一经与他结识,盘问之下,二人非但性情近似,即以当时洗星老人所练之道法而论,亦颇多近似之处,星云子大喜之下,乃飞升之前,将其道统传授了他!”

  停了一下,徐雷才微笑接下去道:“自此以后洗星老人才迁居洗星堡,继承了星云子的道统,他那洗星老人的绰号,也是在他移居洗星堡以后才取得的!”

  杜铁池点点头道:“这真是一段不平凡的遭遇,你可知他这洗星堡目下势力如何?”

  “势力很大!”徐雷道:“他自己虽然早已不问外事,可是手下四大弟子,却是广收门徒,现在外面洗星堡的名头很大,由于他们道法独树一格,而本门法规有异一般正派,动辄伤人,取人性命,是以大家敬鬼神而远之,很少敢与招惹。”

  杜铁池点点头,对于这个洗星老人总算明白了一个大概,依他性情这类人物原是不欲结交的,只是既然已经答应了蓝仙子,却似不便反悔,只是心中不解地是何以蓝仙子要邀上自己这个生人共同前往?

  徐雷见他沉思不语,遂即微微一笑道:“蓝仙子法力无边,未卜先知,她既然邀约恩兄共同前往拜访,其中一定别有用意,恩兄先不要多疑,到时候也就会知道了。”

  杜铁池点点头没说什么。

  徐雷站起来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杜铁池想起蓝仙子退还翠镯之事,似乎也应该过去向秦冰作一个交代,当下同着徐雷一同步出洞外。

  徐雷怔了一下道:“恩兄这么晚还要出去?”

  杜铁池手指对峰道:“有件事要去面察那位前辈。”

  徐雷聆听之下,不禁又为之呆了一呆,点头道:“不是恩兄提起,我几乎忘了恩兄说的可是那个地底怪人秦冰。”

  杜铁池奇道:“原来你也知道!”

  徐雷点头道:“有关此人的一切,改日再向恩兄细说这位前辈确实也可以称得上是天地间一个怪人,恩兄此刻在道力未曾恢复之前,与此人结交,却是要小心一二”

  杜铁池不解道:“为什么?莫非莫非他?”

  徐雷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我与恩兄关系不同,说话也就未免直了一点恩兄为了他遭此大故,未来伤害尚在不知,却是不宜再多管他的闲事,以免陷得太深。”

  杜铁池微笑道:“你不必多虑,这一点我自是心里有数。”

  徐雷听他这么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唇边却又临时忍住,点点头道:“珍重!”大手略举,空中红光乍闪,人已无踪。

  杜铁池行法关闭了自己洞门,这才驾遁光来至对崖,身子方自落向石林,耳边上已响起了秦冰声音道:“杜小友来了么?请进。”

  说话间一蓬光华已自地底发出,像是一阵光雨般直向杜铁池身上洒落过来,紧接着就空一卷,挨到杜铁池发觉时,此身已来自地穴之内。

  眼前寒气袭人!

  秦冰虽然仍是状如从前平睡在那块白玉石板之上,只是看上去神色显然较诸昨天要好多了。

  “刚才小友出去了?”秦冰脸上显现着一抹凄凉,那双眸子里含蓄着无比的期待。

  杜铁池道:“前辈所托之事,我正愁无能接近,凑巧蓝仙子约见,总算见着她了。”

  秦冰忽然睁大了眼睛:“你可曾将东西交给了她?”

  杜铁池鼻子里轻哼一声道:“前辈所托不敢忘怀,只是蓝仙子拒绝接受,所以我也只好原物归还了。”

  一面说取出翠镯,双手奉上。

  秦冰迟滞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去接过来。“这又为了什么?”

  “请恕后辈直说,”杜铁池道:“蓝仙子以为这只翠镯日后还有用处,要前辈暂时保留,不必急于归还。”

  秦冰聆听之下,那张颇称俊秀的脸上,显现出一丝苦涩的笑。

  “这又何必?”

  接着他又发出了一声叹息,喃喃地道:“藕既已断,何必丝连何必!何必!”

  杜铁池遂即自行将这只翠镯放置在他头边,秦冰又叹息一声,遂即闭目不言。

  少顷之后,他才又缓缓地睁开眼睛,向着杜铁池微微点了一下头道:“谢谢你,小友她还说了些什么?”

  杜铁池道:“蓝仙子要我转告前辈,虽然你二人情缘已尽,但是她对你并非漠不关心”

  “哼哼”听到这里,秦冰情不自禁自鼻子里发出了一串冷笑,那张原来就显现苍白的脸,看上去更白了。

  “她总算还有良心”

  嘴里这么说着,脸上更白,显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显然“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亦惘然!”在长久冰封了的感情深处,已难再滋生什么了。

  杜铁池在他身边的一张玉鼓上坐了下来。自从初一见他——秦冰时,杜铁池已经对他产生有某种程度的好感,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同情”,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倒是他那种特有的气质影响了他。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对一个人有深刻地了解,或者是说太多的话,却能够于无形之中获得对方的好感。

  秦冰对杜铁池的影响就是这样的。

  一个人在地底深层,冰封的斗室内,蛰伏呻吟百年之久,除了强烈的求生意志之外,总还应该有一些别的力量吧?

  每一回,当杜铁池注意到他那张苍白而失血的脸,注意到他前额间那一道深陷的纹路,注意到他那双除俊秀之外更多忧郁c痴情的眼睛时,杜铁池便会对他情不自禁地倾生出一些好感,想到要更深刻一层去了解他,去帮助他!

  虽然他根本还不明白,对方秦冰与“飞花仙子”蓝宛莹之间的离情别绪,绝裾之因,只是在下意识的感觉里,他却认为蓝宛莹以目前的这种态度来对待秦冰,似乎有些过份了。

  若非是秦冰冗长的一声叹息,杜铁池仍然还在深思之中。

  二人目光接触之下,秦冰苦涩的脸上绽出了一点微笑,停了一下,他才呐呐地道:“我们总算有缘份,能够在这里见面,更何况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原是可以帮助你在功力复元方面多尽些力,只是目前情形唉!你也看见了。”

  说到这里,他徐徐地闭上了眸子,叹息一声道:“我的罪还没有受完这样子真不知还要继续多久”

  杜铁池安慰他道:“前辈还是想开一点,这种事急也无用,我想解铃还需系铃人,何不在寒谷二老身上设法,他们既然妄以‘化尸光’伤人,当然也知道解救之法”

  秦冰黯然苦笑道:“话是不错,可是此事却万万行不通!行不通!”

  “为什么?”杜铁池冷笑道:“这件事前辈自然无需出面,可以由第三者上门与他们理论!”

  “万万施不得施不得!”秦冰忽然睁大眼睛,十分慎重地道:“小友,你切记,这件事千万莽撞不得这么一来,只怕救不了我反倒害了我了。”

  杜铁池见他说得如此慎重,倒是不便再坚持了。

  秦冰长叹一声道:“杜小友你目前道力尚在混沌未开之间,待到你一切复元之后,便可知道这些人的一切过往行径,本末细节,就这两个老怪物来说,那是千万不能招惹的”

  杜铁池见他对于寒谷二老竟然怕到如此地步,心里未免不忿,转念一想,这两个老怪物必然是厉害之极的人物,似乎可以断言了。

  地室里气温甚低,自四面袭来的空气,透人骨髓,以杜铁池那等功力之人,竟然也有些吃受不住。

  秦冰似乎也看出来,忽似想起来道:“我竟然忘了告诉你,每日亥时前后,是这里寒气最重的时候,回去吧,中了寒毒却是大大不妙!”

  杜铁池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逗留,想一想自己的晚课时间已到,又当坐关之日,确是不应荒废,当下遂即告辞,秦冰在睡榻上手势微伸,白光卷处,已将杜铁池带出地室之外。

  杜铁池在洞室里静静地打了一回坐,接着练习吐纳内功。

  一股白森森的剑炁,由他嘴里吐出来,又吸进去。如此反复吞吐,直到整个洞室俱都被冷森森的剑炁所充满,然后再化为两道粗细约如拇指般的白光,缓缓由他鼻孔里吸进去直到满室白光全然消失为止。

  至此,杜铁池才睁开眼睛,完成了一天最重要的“练剑洗髓”工作。

  每一回练完这阵吐纳功夫后,他都会感觉到异常的舒泰,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汗毛孔都张开来。

  洞外月光如银。西昆仑山在月色的点缀之下,看上去宛若一个清装淡抹的少女,只是觉得那种脱俗静态的美。

  杜铁池缓缓站起来,步出洞外。

  他所处身的这座山峰,地当昆仑后山,虽属于昆仑七子盘据之所,严格说来其中仍有隔离,一道迂回盘伸的流水,划出了其中的界沟。

  杜铁池只要在这个一定的范围之内活动,都不至触犯禁制。

  他信步走向坡下,阵阵花香随风飘送过来,那是一种昆仑后山独有的异花——“雪兰”。小小的花茎色作纯红,每一株都约有尺许高下,麻麻遍开岭上,冲破白雪展开蓓蕾,—本五蕊,色作鹅黄,散播而出的阵阵清香,若有若无,间以寒风沁人心肺,一经沾染,无限心旷神怡。

  杜铁池深深吸一口气,自从闭关以来,从来还不曾像今夜这样心情开朗过。

  明月高悬,景致如画。他不禁想到了久别的莹莹,虽然曾他知道梁莹莹就在昆仑七子处作客,可是直到如今却还不曾与她见过一面,也不知她确切住处。此时此刻,若能与她见上一面,谈些别后离情,该是多么称心之事。

  事情竟然巧妙到如此地步。

  杜铁池脑子里方自念到梁莹莹这个人,眼睛里竟然出现了对方的人影,身上披着一袭百雀白羽短披,下身是一件苹果绿色八幅风裙,秀发披散着,宛若画中仙子。

  她那么远远地站立在一座雪丘上,正自含笑向这边微微点头。虽然隔得那么远,却依稀可见她美丽的笑靥,只是那么惊鸿一瞥,却又返身自去。杜铁池心中有一种意外的惊喜,不假思索地忙自纵身过去。眼看着梁莹莹美妙的姿体一面反手相招,足下却快速地向前奔驰着。

  一追一驰,转瞬之间已越过了另一座峰头。

  杜铁池心中一动,站住了脚尖,唤了一声:“莹莹!”

  前面的梁莹莹闻声回头,向着他比了个手势,又指了一下另一面,像示意他到另一个地方去。

  杜铁池暗忖道:是了,必是有碍于这里禁制太多,她不能随意进出,才特意约自己外出一会。

  既然在坐关之期,自不能轻离洞府。

  转念再想,莹莹既现身邀晤,必有原因,好在进出七子仙山口诀自己都已熟悉,暂时离开一下料也无妨。

  思念之间,即见远处莹莹已化为一道青光,冲霄直起。杜铁池也不顾多想,紧跟着驾起遁光,自后疾追上去。

  前行的那道青光,速度极快,杜铁池自然不甘示弱亦加催速,自后疾追下去。

  一驰一追,瞬息之间,已是百十里之外——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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