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亡故
门外陡然闪过一条白练，照着宋大郎苍白的一张脸在夜色里显得十分诡异。
宋海棠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缓缓地转过头去，她娘一手撑着她爹的棺木，一手微微抬起冲着海棠招了招手。宋海棠觉得自己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一步一步挪到了她娘的身边，她看着她娘额上磕的斗大的窟窿，鲜血汩汩流着，她伸手捂住她娘额头上的伤口，血却还是止不住地从她指缝中流下。
她娘扯了扯嘴角，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笑着塞到了宋海棠手里：“海棠，爹娘对不住你，你……”
海棠她娘话还没有说完，海棠就被宋大郎一把推到了一旁。宋海棠眼睁睁看着宋大郎从火盆里掏了一把香灰就往她娘头上按，她娘却挣扎着推开了宋大郎。
她指着宋大郎，喘着粗气笑道：“你那颗心是黑的，我就是死也死的干净。你若敢对海棠不利，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宋大郎脚步踉跄地往外退着，一声惊雷乍响，宋大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海棠她娘半靠在她爹的棺木上，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容，仿佛终于解脱了似的。她的脸庞在夜色中显得苍白却安详。宋海棠不知怎么，突然就流下泪来。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包袱，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动静。
屋外噼里啪啦地落下雨来，宋大郎坐在雨里，竟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南屋的门被人推开，纷沓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大郎媳妇儿尖利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哎哟孩子他爹你这是做啥呢？外头这都落了雨了，你咋坐在地上？”
大郎媳妇儿一边说着一边往灵堂里瞅了一眼，暗骂了一句：“那骚婆娘是不是又勾搭你了？”
“媳妇儿！”宋大郎猛地一个激灵，死死抓住了自家媳妇儿的手。
大郎媳妇儿更是奇怪，忍不住拍开宋大郎的手，往灵堂里走了几步。她当真只是走了几步就站住了，映着电闪雷鸣灵堂里显得一清二楚。大郎媳妇尖叫一声划破了宋家看似平静的夜晚。
不多时，老太太几个都踢踏着鞋子跑了过来，看着灵堂里的情景个个都没了言语。到底是二郎媳妇最先反应过来，将还跪在地上的宋海棠一把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拍着海棠的背，一边安抚着海棠……
第二天一早，雨虽然停了，天却还是有些晦暗。二郎媳妇张罗着做了早饭，亲自照料着海棠吃了，这才叹了口气摸了摸海棠的头，轻声问：“棠丫头以后跟着二伯娘过好不？”
宋海棠还没应声，那边大郎媳妇就已经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哟，老二家的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跟着你过？左右咱们现在没分家，她跟着谁不是一样？再说了，一个丫头片子也没啥大出息，我看呐，镇上曹老太爷家的小儿子听说……”
“大嫂，老三和老三家的可还在这儿呢。”二郎媳妇冷着脸打住了大郎媳妇的话。“曹老太爷家那个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不知道，老三就棠丫头这么一个孩子，你也忍心……”
“有啥忍心不忍心的，是，曹老太爷家小儿子有点毛病，可曹老太爷家有钱呐。海棠要是跟了曹家那可是吃香喝辣这辈子都不用愁了。老二媳妇你心疼孩子我还能就不心疼？可咱们家是个什么光景？你能说不清楚？海棠留在咱们家当真是好的？”
“你……”二郎媳妇本来就不擅长同大郎家的争吵，大郎媳妇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二郎媳妇气的不轻，却也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棠丫头跟我家去，用不着你们操心。”
两个媳妇斗眼间，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二郎媳妇转过身去，立马就拍了拍手，迎上去说道：“哎呀她娘家大哥您来了？哎呀你看看你来也没出个声的……”
“我这不是出声了吗？”李大郎冷哼一声，转头冲着宋海棠招了招手，“棠丫头咋看着舅舅眼生了？我是舅舅呀。”
“舅舅。”宋海棠抿着嘴喊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李大郎叹了口气将宋海棠拉到自己身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他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说是自家那个妹子跟海棠她爹感情忒深，受不了海棠她爹撒手人寰跟着去了。可他那个妹子他是最了解的，如果不是被宋家这些人逼得走投无路又怎么会撇下棠丫头跟着海棠她爹去了呢？
原本李大郎这次来向阳庄就存了心思将海棠娘俩接到李家庄去住段时间好好打算以后怎么过，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才一进向阳庄就听着村里乡舍议论着海棠她娘一头撞死在棺木上的事儿。李大郎连忙急匆匆地赶到了宋家来，谁承想一进门就听到宋大郎家的惦记上了海棠。
她们说的那个曹老太爷家的小儿子十里八乡都知道那是个痴傻的，十几岁了连自个儿出恭都不会。那哪里是让宋海棠去享福的，根本就是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伺候那个傻子！宋大郎家的敢做这个主意是真以为他们老李家没人了不成？
李大郎越想越觉得来气，拉着宋海棠便去找宋家老太太。
宋海棠是个丫头，又是老三家的丫头。老太太对于宋海棠是去是留根本不在意，只是到底海棠还是姓宋。这爹娘刚没了就跟着老李家归家去，少不得让庄里人戳脊梁骨。宋老太太看着李大郎，皱着眉头琢磨了半晌，这才开口打了个岔：“她娘家兄弟，你这大老远的来一趟，咱们先发丧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那个妹子啊性子忒烈，你说说这事儿闹得大家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她娘家兄弟，你看这事儿发生的突然，我们呢也不会苛待了海棠她娘，等她爹娘都下了葬咱们再说……”
“我妹子到底咋没的？”李大郎听到宋家老太太说起海棠她爹娘的事儿，便免不了要问一句。
老太太愣了下，有些尴尬地拽了拽自己的袄子：“就……就海棠她娘忒舍不得她爹，我们一个没留神就……就让她娘……她娘家兄弟，海棠娘是个好媳妇啊！我们老宋家肯定委屈不着她。你放宽心就是了。”
人都没了，也不知道宋老太太让李大郎宽哪门子的心。李大郎惦记着海棠的事情，倒也没好直接跟宋老太太顶上。可谁知道，海棠爹娘下了葬，老太太突然就转了态度。
宋老太太愣是让宋大郎给自己搬了个杌子放到大门口，自己一屁股坐到门口一边扳着手指头一边扯着嗓子吆喝：“咱们庄户人家小门小户的，海棠她娘生海棠的时候身子骨不好，我起早贪黑地给她做饭看孩子。我也没啥指望，老三就留下这么一个孙女儿，你们老李家还想来抢人，你们这是戳我的心窝子啊！我就这么一点念想了啊，我的海棠啊，你爹娘去了，你也要离开奶奶了吗？奶奶就这么招人嫌招人恨呐！”
原本海棠她爹娘没了海棠的事情就有几个眨巴着眼盼着热闹瞧的，这个时候听着宋老太太连哭带唱的嚎叫立马就围了上来。
前头巷子跟海棠她娘交好地佟婶子手里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啐道：“这老宋家真是丧了良心了，海棠娘到底为啥非得跟着海棠她爹走？呵，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佟婶子这话还没说完就有几个好事的婆子凑上来打听：“听说宋家老大是个手脚不老实的？”
“呸！”佟婶子吐了口唾沫，冲着宋家院子里头翻了个白眼，“老太太不嫌害臊在这儿咋呼，他们家那点破事，海棠爹咋没的还不好说呢。”
“她佟婶子你这是说的啥话？”宋老太太不嚎也不叫了，登时冲到佟婶子眼前头跟人家掰扯。老太太是看不上老三家那个生不出男娃的媳妇和海棠这个丫头片子，可老三再怎么说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佟婶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他们老宋家还是了老三似的，这个事儿，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能认。
佟婶子对着宋家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扔了手里的瓜子壳，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院子里头，问：“老太太，昨个儿晌午你们家那是干啥呢？海棠她娘叫破了喉咙也没听见你跟今儿似的这么灵泛呐。”
佟婶子这话说出来，老太太明白过来只怕这是宋大郎轻薄海棠她娘的时候叫佟婶子听到了动静。
佟婶子瞥了一眼老太太一眼，对着李大郎招呼：“李家兄弟你问问你们家海棠头还疼不？撞的那一下子不轻啊，要我说啊，你们就是抢，也得把海棠这丫头给抢回去。留在老宋家，指不定过几天又得来奔丧！”
佟婶子这话说的让李大郎脸色一沉，拉过海棠就查看，手上一时没个轻重，海棠倒抽一口冷气喊了一声疼。
李大郎沉着脸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宋老太太目光飘忽了半晌，落到了宋大郎的身上。宋大郎则是脸色讪讪背过身去，愣是不敢看李大郎那张阴沉沉的脸。
宋海棠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缓缓地转过头去，她娘一手撑着她爹的棺木，一手微微抬起冲着海棠招了招手。宋海棠觉得自己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一步一步挪到了她娘的身边，她看着她娘额上磕的斗大的窟窿，鲜血汩汩流着，她伸手捂住她娘额头上的伤口，血却还是止不住地从她指缝中流下。
她娘扯了扯嘴角，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笑着塞到了宋海棠手里：“海棠，爹娘对不住你，你……”
海棠她娘话还没有说完，海棠就被宋大郎一把推到了一旁。宋海棠眼睁睁看着宋大郎从火盆里掏了一把香灰就往她娘头上按，她娘却挣扎着推开了宋大郎。
她指着宋大郎，喘着粗气笑道：“你那颗心是黑的，我就是死也死的干净。你若敢对海棠不利，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宋大郎脚步踉跄地往外退着，一声惊雷乍响，宋大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海棠她娘半靠在她爹的棺木上，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容，仿佛终于解脱了似的。她的脸庞在夜色中显得苍白却安详。宋海棠不知怎么，突然就流下泪来。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包袱，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动静。
屋外噼里啪啦地落下雨来，宋大郎坐在雨里，竟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南屋的门被人推开，纷沓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大郎媳妇儿尖利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哎哟孩子他爹你这是做啥呢？外头这都落了雨了，你咋坐在地上？”
大郎媳妇儿一边说着一边往灵堂里瞅了一眼，暗骂了一句：“那骚婆娘是不是又勾搭你了？”
“媳妇儿！”宋大郎猛地一个激灵，死死抓住了自家媳妇儿的手。
大郎媳妇儿更是奇怪，忍不住拍开宋大郎的手，往灵堂里走了几步。她当真只是走了几步就站住了，映着电闪雷鸣灵堂里显得一清二楚。大郎媳妇尖叫一声划破了宋家看似平静的夜晚。
不多时，老太太几个都踢踏着鞋子跑了过来，看着灵堂里的情景个个都没了言语。到底是二郎媳妇最先反应过来，将还跪在地上的宋海棠一把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拍着海棠的背，一边安抚着海棠……
第二天一早，雨虽然停了，天却还是有些晦暗。二郎媳妇张罗着做了早饭，亲自照料着海棠吃了，这才叹了口气摸了摸海棠的头，轻声问：“棠丫头以后跟着二伯娘过好不？”
宋海棠还没应声，那边大郎媳妇就已经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哟，老二家的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跟着你过？左右咱们现在没分家，她跟着谁不是一样？再说了，一个丫头片子也没啥大出息，我看呐，镇上曹老太爷家的小儿子听说……”
“大嫂，老三和老三家的可还在这儿呢。”二郎媳妇冷着脸打住了大郎媳妇的话。“曹老太爷家那个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不知道，老三就棠丫头这么一个孩子，你也忍心……”
“有啥忍心不忍心的，是，曹老太爷家小儿子有点毛病，可曹老太爷家有钱呐。海棠要是跟了曹家那可是吃香喝辣这辈子都不用愁了。老二媳妇你心疼孩子我还能就不心疼？可咱们家是个什么光景？你能说不清楚？海棠留在咱们家当真是好的？”
“你……”二郎媳妇本来就不擅长同大郎家的争吵，大郎媳妇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二郎媳妇气的不轻，却也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棠丫头跟我家去，用不着你们操心。”
两个媳妇斗眼间，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二郎媳妇转过身去，立马就拍了拍手，迎上去说道：“哎呀她娘家大哥您来了？哎呀你看看你来也没出个声的……”
“我这不是出声了吗？”李大郎冷哼一声，转头冲着宋海棠招了招手，“棠丫头咋看着舅舅眼生了？我是舅舅呀。”
“舅舅。”宋海棠抿着嘴喊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李大郎叹了口气将宋海棠拉到自己身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他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说是自家那个妹子跟海棠她爹感情忒深，受不了海棠她爹撒手人寰跟着去了。可他那个妹子他是最了解的，如果不是被宋家这些人逼得走投无路又怎么会撇下棠丫头跟着海棠她爹去了呢？
原本李大郎这次来向阳庄就存了心思将海棠娘俩接到李家庄去住段时间好好打算以后怎么过，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才一进向阳庄就听着村里乡舍议论着海棠她娘一头撞死在棺木上的事儿。李大郎连忙急匆匆地赶到了宋家来，谁承想一进门就听到宋大郎家的惦记上了海棠。
她们说的那个曹老太爷家的小儿子十里八乡都知道那是个痴傻的，十几岁了连自个儿出恭都不会。那哪里是让宋海棠去享福的，根本就是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伺候那个傻子！宋大郎家的敢做这个主意是真以为他们老李家没人了不成？
李大郎越想越觉得来气，拉着宋海棠便去找宋家老太太。
宋海棠是个丫头，又是老三家的丫头。老太太对于宋海棠是去是留根本不在意，只是到底海棠还是姓宋。这爹娘刚没了就跟着老李家归家去，少不得让庄里人戳脊梁骨。宋老太太看着李大郎，皱着眉头琢磨了半晌，这才开口打了个岔：“她娘家兄弟，你这大老远的来一趟，咱们先发丧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那个妹子啊性子忒烈，你说说这事儿闹得大家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她娘家兄弟，你看这事儿发生的突然，我们呢也不会苛待了海棠她娘，等她爹娘都下了葬咱们再说……”
“我妹子到底咋没的？”李大郎听到宋家老太太说起海棠她爹娘的事儿，便免不了要问一句。
老太太愣了下，有些尴尬地拽了拽自己的袄子：“就……就海棠她娘忒舍不得她爹，我们一个没留神就……就让她娘……她娘家兄弟，海棠娘是个好媳妇啊！我们老宋家肯定委屈不着她。你放宽心就是了。”
人都没了，也不知道宋老太太让李大郎宽哪门子的心。李大郎惦记着海棠的事情，倒也没好直接跟宋老太太顶上。可谁知道，海棠爹娘下了葬，老太太突然就转了态度。
宋老太太愣是让宋大郎给自己搬了个杌子放到大门口，自己一屁股坐到门口一边扳着手指头一边扯着嗓子吆喝：“咱们庄户人家小门小户的，海棠她娘生海棠的时候身子骨不好，我起早贪黑地给她做饭看孩子。我也没啥指望，老三就留下这么一个孙女儿，你们老李家还想来抢人，你们这是戳我的心窝子啊！我就这么一点念想了啊，我的海棠啊，你爹娘去了，你也要离开奶奶了吗？奶奶就这么招人嫌招人恨呐！”
原本海棠她爹娘没了海棠的事情就有几个眨巴着眼盼着热闹瞧的，这个时候听着宋老太太连哭带唱的嚎叫立马就围了上来。
前头巷子跟海棠她娘交好地佟婶子手里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啐道：“这老宋家真是丧了良心了，海棠娘到底为啥非得跟着海棠她爹走？呵，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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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佟婶子你这是说的啥话？”宋老太太不嚎也不叫了，登时冲到佟婶子眼前头跟人家掰扯。老太太是看不上老三家那个生不出男娃的媳妇和海棠这个丫头片子，可老三再怎么说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佟婶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他们老宋家还是了老三似的，这个事儿，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能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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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婶子这话说出来，老太太明白过来只怕这是宋大郎轻薄海棠她娘的时候叫佟婶子听到了动静。
佟婶子瞥了一眼老太太一眼，对着李大郎招呼：“李家兄弟你问问你们家海棠头还疼不？撞的那一下子不轻啊，要我说啊，你们就是抢，也得把海棠这丫头给抢回去。留在老宋家，指不定过几天又得来奔丧！”
佟婶子这话说的让李大郎脸色一沉，拉过海棠就查看，手上一时没个轻重，海棠倒抽一口冷气喊了一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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