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6章 番外3：莫负姚雪（6000＋）
这几年，梅胤的事业到底有多顺呢？
这几年，他的人生简直就像开挂了一样。
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自然不在话下。
06年，梅氏集团在大陆掀起一阵“集钻”热潮，几乎垄断所有钻石行业，成为内地石钻采买，唯一一家坚不可摧的大龙头。
07年，梅氏集团在华尔街上市，成功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醢。
08年，英国王室正式指定每年皇家珠宝为梅氏集团所供应。
09年，梅氏集团跻身世界五百强之首，创下了16698百万美元的利润。
都说中年得意，必家庭美满，娇妻在怀缇。
然这纷菲四月，娇艳桃花丛丛盛开，都抵不住一人的黯然与落寞。
梅胤负手立在窗前，任凭手中夹着的那根烟燃到尽头烫热了自己指头，也浑然不知。
丁悬立在他三尺之外，静默垂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窗外园子里，从前那片只栽种着一大片无名野草的花圃，如今已被主人种下了棵棵绯红似火的桃花，在这座临海别墅里，随经清爽海风的吹拂，轻轻盈盈的花瓣在昏黄日光中闪烁着金光，徐徐落下。
“先生”
丁悬忍不住轻轻开口。
面前岑寂萧索的背影动了动，却没有应声。
他不禁鼻头酸了下。这几年，在旁人眼中梅氏老总是如何风光c如何不可一世，却只有他知道，每当一天繁重工作结束，男人岑寂地立在窗前，背后的孤寂与落寞任凭厚重夜幕抵死笼罩都无法遮挡的。
这几年，他家先生就像疯了一样拼命工作，也像疯了一样，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去。
在某天清晨，丁悬亲眼见到可怕的斑白已经全然覆盖在他头上了。
他忍不住哽塞，梅胤却轻笑：“也该是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了。”
只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又令他心中酸涩。
“刚刚派往南下的人已经回来了，说还是没有找到姚雪姑娘。”
落日西斜，丁悬只好硬着头皮道。
“嗯。”
背后传来一道儒雅低沉的声音，算应了他。
“那先生，明天南下拜访中书先生的行程还安排吗？”
“排。”
丁悬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室里很快只听到及地的窗幔随风飘拂及不远处海浪奔腾翻滚的声音。
梅胤苦笑了声，他就知道不会再有她的消息了。
自从四年前，得知她深夜在埠头搭上了一艘无名渔船顺流而下，从此便音讯全无。
任凭他挥足了票子，卵足了劲儿，甚至于掘地三尺，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仿佛这个世界从未有她姚雪这个人。
四年悄然而过，日间梅胤还不觉有什么，批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议，出不完的差，令他可稍微从那份落寞中挣脱出来，然而一到夜深人静时，白日里伪装了许久的镇定便再也不能继续下去。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回忆着她的音容笑靥，在痛苦和悔恨的浪潮之中备受煎熬。
一千多个日夜，日日如此。
时间终于在他脸上刻下风霜了。
“姚雪，你到底在哪？回来吧，别生我的气了，因为我再也没有个几十年去等你了。我害怕有一天我终将死去，而你还停留在我们最后一面——停留在你最怨恨我的那一刻。”
陈中书站在门廊之外，翘首期盼着。终于一抹极致的黑出现在小径的尽头，他心一乐，笑意浮上嘴边，忙大步走了过去。
“哎呀！梅兄啊！可把你这个大人物给盼来了！只是你怎么老成这样？是不是最近生活不顺心了？”
陈中书在见到老友那满头斑白时大吃一惊。
梅胤轻轻一笑，不答反问：“倒是你，许久不见，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啊？”
陈中书瞥了一眼自己高耸的肚子，想到当年两人一同参军时的矫健身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c这不是岛上的飞鱼太美味了嘛，我这一不小心吃太多，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哈哈！”
“哎呀，梅兄啊，阔别多年，你还是这么英俊潇洒，除了头发白了些，额上刻了川字纹，这和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梅公子没什么差别啧啧，想你这几年生意兴隆，什么甜头没吃过，怎样，最近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你瞧瞧你，简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几十年不娶，我的天，梅兄，你快撸了天了”
陈中书为他斟上一杯雨前龙井，便喝着热茶，歪在软垫上，吐着口水叽喳个不停。
梅胤心口发苦，他哪里还有心思爱上别人，单单一个姚雪便足以令他心力交瘁。
呵呵，那个女人呵，简直铁石心肠，要将他赶尽杀绝才作数。
“陈兄，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几十年未娶么？”
“我c我那是一样么？我这是为了长长久久献身文学，才决定此生孑然一身的！哪像你腰缠万贯，却偏偏不娶个媳妇暖身，小家子气！”
“呵呵！”
梅胤看透他的小心思却不拆穿，举起茶杯：“干！就为了你那长长久久的文学！”
“干！”
陈中书一仰头，一大口热茶就这么吞在肚中，胸口热了起来，道：“梅兄，算你有口福了。这每年的三至七月，大量的飞鱼随黑潮而来，这个时节的飞鱼肉质鲜嫩肥美，包你吃了口齿留香，忍不住吃第二条”
梅胤握着茶杯，抿着唇低笑着，温暖和煦的日光透过他的金丝眼镜撒在他曜黑的眸子里，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陈中书啧啧一叹，正想说：你特么这副好皮囊，竟也未随岁月飞逝而枯萎
这时，院子外面那扇微微阖上的木门传来一阵敲门声响。
陈中书一笑，“肯定是送飞鱼的来了，我跟你讲啊，这雨娘子抓的飞鱼不单鲜美，就连她亲手晒制的鱼干，味道也一流，听说你要来，我这一大早就向她定了许多的飞鱼”
他在说话的空隙，门外人又不依不挠的敲了起来。
梅胤有些好笑，便催促他：“开门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陈中书一拍脑门，大叫了声，忙跑了出去。
梅胤低垂着眼眸，默默品着手中的龙井。
陈中书才打开大门，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陈伯伯，你怎么这么慢，我手都酸了。”
在厅室里盘腿坐着的梅胤在听到这句话时，浑身却猛然一震，循着那道声音望去，整个人呆若木鸡。
“哎哟哟，怎么你们两给送来了，你妈妈呢？”
“我妈咪病了，叫我们拿过的。”
小男孩一张白嫩嫩的脸蛋憋得通红，显然是手上的木盘太重，快要压过他了。但他仍死死撑着，不教别人看出他的软肋。
妈咪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他是个男子汉，所以不怕吃苦。
陈中书慌忙接过小男孩手中端着的一个木盘，上面十来条飞鱼已经剪去了胸鳍，窝在水里冒着泡泡。
见他只是拎走了哥哥手中的木盘，姚岄有些不高兴了，嘟着殷红的小嘴：“陈伯伯，还有鱼干，我妈咪叫我拿给你的，说这个鱼干可以不收钱。”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话还没有哥哥利索。
姚钧却接过了妹妹手中的鱼干，摸了摸妹妹的头：“阿岄乖，陈伯伯一时拿不了这么多的，哥哥替你拿着。”
小姑娘有些犹豫，“可是妈咪说了，叫我拿鱼干，哥哥端木盘的”
陈中书实在看得难受，这对双胞胎兄妹自小在这座岛屿上没少得到大家的爱怜。可为什么呢？唉，还不是从小没了爸，家境难，偏生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到哪儿都能讨岛民的欢喜。
想要立马把妹妹手中的鱼干提过来，只实在是抽不开手，正想回头喊梅胤过来帮忙。
“哎哟，我的妈，你吓死我了！梅兄，你怎么突然悄无声的贴在我背后，差点吓死”
“来的正好，帮忙提了那的鱼干。”
陈中书便笑咪咪的对那两对兄妹道：“快跟陈伯伯进屋，我给你妈妈拿鱼钱。”
说着，手中的鱼盆愈来愈沉，他便吃力端着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这鱼盆这样沉，他这个老头子都快端不起来了，这两对小兄妹到底是这样拿过来的。这样想着时，陈中书觉得待会儿的鱼钱一定要多给一些。
四岁的小孩子还长得胖腿胖手的，哥哥比妹妹还高一点，见妹妹咬着唇没有吭声，姚钧有些狐疑：“妹妹，你怎么了？快把鱼干给这位叔叔啊，妈咪病了，我们要赶快回去照顾她。”
“可是哥哥，这位叔叔他哭了。”
小丫头奶音之中也带了几分哭意，显然是惊到的。
姚钧错愕的抬头，还未说话，便被梅胤俯身将他连同姚岄一道抱进了胸口，感受胸骨被两团炽热所熨烫，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这才轻声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兄妹被他骤然抱了起来，都吓了一跳。姚玥长得肉肉实实的，胖胖乎乎的小手因为惊呼，下意识揽住了梅胤的颈脖。姚钧经过短暂的吃惊之后，颇为冷静，肉肉的小脸向后微仰着，歪着头紧紧打量着他，许久，他才犹豫道：“我叫姚钧，可是我妈咪说了，叫我和妹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他要是再过来，我和妹妹就要大声叫嚷喊叔叔阿姨帮忙，你是坏人吗”
他说话间，妹妹已经从伏在梅胤的颈脖间抬起一张胖乎乎的小脸，“哥哥，他不是坏人。他身上有爸爸的味道，上一次，花籽她爸爸抱着我的时候就有这种味道，花籽她爸爸是好人，所以他也是好人。我叫姚岄”
梅胤握住姚岄肥肥软软的小手，望进自己投映在她漆黑瞳孔中的矮小倒影，又见她睁着一双稚气浓浓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他的脸，清澈的目光带着好奇与惊讶，又有了几分羞涩与害怕，梅胤想扯开僵硬的脸皮朝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只这样的难，他又想清清嗓子，柔声朝她说句什么，只喉咙像被烙进了块生铁。直到姚钧朝他伸出了白腻的小手，轻轻抹了抹他的脸颊，这才惊觉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我妈咪说了，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叔叔是男子汉，所以要顶天立地，不能哭鼻子的。”
姚钧犹豫了下，歪头看着梅胤奶声奶气的说。
“妈咪还说了，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的，叔叔，你摔倒了吗？”
另一侧，姚岄也伸出一只小手，胡乱把他的泪抹掉了他的耳后。
“妹妹，你抹错了，不能往哪里抹去，要往下”
姚钧忍不住皱眉纠正她。
“没有关系。”
梅胤逼退眼中的湿气，紧紧抱住了胸口上的两个小人，低低道：“我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找你妈咪。”
把手中鱼干放到门边，正要弯腰跨过木门走出去，陈中书走了出来，见他抱着两兄妹似要出去，忙问：“哎，梅兄，你这是要去哪啊？我们等会就要开饭了，那鱼汤凉了可不好吃了”
“去找他们妈咪。不用等我吃饭了。”
一拐脚就大步走了出去。
陈中书心中纳闷，这梅兄刚来这兰屿岛，怎么会认识这两兄妹的妈妈，奇了怪了！莫非他们原本有奸情？嘿嘿，还别说，如今想来那两兄妹长得还真像梅兄的，这么说那鱼娘子竟是梅兄多年牵挂在心的心上人？以前怎么就没有留意到了呢？这么一想，心中一乐，想到即将就会到来的喜讯，哼唧着小曲就拐进厨房熬鱼汤了。
“哎！钱！梅兄啊！你忘了鱼钱了！”
他又慌忙跑了出来，只人走远得早已不见了。
“哎哟哟，我真是傻，这人都快是梅兄的了，又何必在意小心鱼钱，嘿嘿”
兰屿岛地处热带，这里到处碧波白浪，蕉雨椰风，极目望去，岛上丘陵起伏，海滨怪石林立，形状各异。然而梅胤却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他所有的心神都被胸前这两团柔柔的小东西给吸引住了。
自从确认他不是坏人之后，姚岄和姚钧在他怀中乐得像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从来都没有被这种高大硬挺的男人抱过，自小父爱的缺失令两个小家伙格外亲近梅胤。
“你叫什么？为什么要去找我妈咪？”
走了一段路，姚钧仰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问他。
妹妹也好像被哥哥的话吸引了去了，也歪头伏在他的颈窝问他是谁，因说话不利索而带出的一些口水令梅胤颈窝湿哒哒的。
胸口在发热，梅胤朝向他颈窝吐口水的小丫头轻啄了口，抬头正要回答，却见姚钧睁着一双乌黑的核桃眸子眼巴巴的看他，眼里染了笑意，又朝他小脸上啄了口，方道：“我是爸爸。”
“爸爸？”
两个小家伙跳了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梅胤慌忙抱紧了他们摇晃的小身子，心口一直压抑着的沉痛也跟着消散了不少，望进他们欢快的乌黑眼眸，低低笑道：“是，我是爸爸”
“那，爸爸，你今天回来看我们，是不是不忙了？”
姚钧伸出小手也跟着妹妹一起搂住他的颈脖，问道。
梅胤如鲠在喉，许久才能开口道：“小钧为什么这么问？”
小家伙歪头一想：“因为妈咪总说，是因为爸爸太忙了，所以没能来看我们，要我们等等就好。”
可是姚岄却突地扯住梅胤的手，睁着一双乌黑大眼睛看他，奶声奶气中透了一丝委屈：“可是，爸爸，你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我们没有你都不知道有些人看我和哥哥没有爸爸，就要欺负我妈妈”
梅胤听得心惊肉跳，“谁欺负你妈咪了？”
两个小家伙同时黯下脸色，安安静静的伏在他胸口不吱声。他心狠狠抽搐着，腾不出双手，只好用低下额头去蹭两个小家伙的软软的小脸颊，轻轻问：“告诉爸爸，谁欺负你妈咪了？”
他不这么问还好，两个小家伙竟一下哭了出来，小手拉住他轻薄的黑色风衣抽抽噎噎道：“前几天村里举行飞鱼祭，我妈咪去了，青山婶婶说，我妈咪是女人不准我妈咪参加，要找爸爸来参加可当时爸爸不在啊，我和哥哥都哭了，妈咪还说不参加飞鱼祭，就不能下海捕鱼了，就没有饭吃了”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啜泣令梅胤心都揪起来了，见他们越发哭得厉害，怎么哄也哄不好，只好抱着他们到旁边石坡上坐了下来，将他们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柔声道：“乖啊，乖啊，别哭了，好孩子不哭鼻子”
姚岄还哭得厉害，只有姚钧微微止住了哭腔，睁着通红的大眼睛望他：“后来后来，青山婶婶就把妈咪从石坡上推了下来”
呼吸一滞，头顶有些晃，胸口中有团火在上下乱窜，脸颊俯下贴住两个孩子的小脸，重重搂住他们的小身子，低低道：“好孩子爸爸再也不让妈妈受委屈了。”
“真的吗？”姚钧吸了吸鼻子，“妈咪的脚崴了，走不了路，你真会保护我妈咪吗？”
梅胤眼里冒着湿气，嘴里再说不出声，只朝他重重点头。
“走，我们去找你妈咪。”
远远就望到了那座破旧低矮的水泥平底住宅，梅胤抱着两个小孩慌忙迈急了脚步，在越过那座搭在路基上的凉台之后，他推开院子的木门，弯腰跨了进去。只见房前的竹竿晾晒着鱼干，历经炽烈的日光烘烤的鱼干在空旷里飘散出浓郁而醇厚的香味，再抬头望去，前面地上铺着一张白色的油布，上面堆积着大片切得整齐的黄灿灿的菠萝，酸而甜的香味随着清新海风的腥咸松松散散冲进梅胤的鼻翼，不知为何，一滴泪突然就掉下来了。打在姚岄脸上，小丫头没出声。
“爸爸，那个坏人又在里面骂我妈咪了。”
小丫头耳朵特别尖，有些胆怯的搂了搂他的颈脖。
姚钧也皱起细眉，抿着小嘴，看起来他也有些怕的。
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却是轻轻道：“别怕，有爸爸在，爸爸去收拾坏人。”
内室里，暗影浮沉。
阮氏插着腰，口气尖利指责躺在床上面色虚浮的女人，骂道：“鱼娘子，我警告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勾搭我家青山，你偏偏不听！现在居然引得他花了大价钱给你买了一块花布，你知道这是他半个月的生活费吗？你难道不知道青山在台北念大学很不容易么，我跟他爸是风雨里咬着牙省下钱来，才勉强供着他如今竟被你这个狐媚子勾得他，买了这些个东西，白白浪费了老娘这么多血汗钱！”
阮氏气血上来了，把手中紧紧拽着的那块布一股脑扔向床里。
床上躺着的人立即闷哼一声。
“青山嫂子，是你误会了，我对青山没有意思，那布我推辞过的他不听，偏要塞给我的”
床上的人气若游丝。
“我呸！”
阮氏在东清村是出了名的泼妇，早年她待姚雪还算客气，只前一年开始，因她家儿子青山喜欢上了她，得了假，总往她这里跑，为她劈柴挑水，拦也拦不住，她的态度就变了，隔三差五就指桑骂槐，前几天，在一年一度的飞鱼祭上，还把她从石坡上推了下去，左脚也因此崴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这个勾人的狐狸精！生出两个没名没姓的野种也就算了，居然还痴心妄想要勾我儿子！我呸！我儿子将来是要当大官的！哪能让你糟蹋！也不知道你那两个小野种是从哪冒出来的”
见她愈说愈肆无忌惮，竟信口编排起了她的儿女，顿时怒不可遏，双手在颤抖，抓起旁边的竹枕就朝她狠狠扔去。
“嗷！”
阮氏吃疼一叫，眼里凶光毕露，龇牙吼道：“好啊，你个臭婊！敢打我，看我不”
姚雪打完她就后悔了，这人品性凶残，要是朝她的女儿动手，怎该是好？正心急火燎之时，却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喊。
抬头一看，真个人都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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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他的人生简直就像开挂了一样。
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自然不在话下。
06年，梅氏集团在大陆掀起一阵“集钻”热潮，几乎垄断所有钻石行业，成为内地石钻采买，唯一一家坚不可摧的大龙头。
07年，梅氏集团在华尔街上市，成功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醢。
08年，英国王室正式指定每年皇家珠宝为梅氏集团所供应。
09年，梅氏集团跻身世界五百强之首，创下了16698百万美元的利润。
都说中年得意，必家庭美满，娇妻在怀缇。
然这纷菲四月，娇艳桃花丛丛盛开，都抵不住一人的黯然与落寞。
梅胤负手立在窗前，任凭手中夹着的那根烟燃到尽头烫热了自己指头，也浑然不知。
丁悬立在他三尺之外，静默垂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窗外园子里，从前那片只栽种着一大片无名野草的花圃，如今已被主人种下了棵棵绯红似火的桃花，在这座临海别墅里，随经清爽海风的吹拂，轻轻盈盈的花瓣在昏黄日光中闪烁着金光，徐徐落下。
“先生”
丁悬忍不住轻轻开口。
面前岑寂萧索的背影动了动，却没有应声。
他不禁鼻头酸了下。这几年，在旁人眼中梅氏老总是如何风光c如何不可一世，却只有他知道，每当一天繁重工作结束，男人岑寂地立在窗前，背后的孤寂与落寞任凭厚重夜幕抵死笼罩都无法遮挡的。
这几年，他家先生就像疯了一样拼命工作，也像疯了一样，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去。
在某天清晨，丁悬亲眼见到可怕的斑白已经全然覆盖在他头上了。
他忍不住哽塞，梅胤却轻笑：“也该是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了。”
只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又令他心中酸涩。
“刚刚派往南下的人已经回来了，说还是没有找到姚雪姑娘。”
落日西斜，丁悬只好硬着头皮道。
“嗯。”
背后传来一道儒雅低沉的声音，算应了他。
“那先生，明天南下拜访中书先生的行程还安排吗？”
“排。”
丁悬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室里很快只听到及地的窗幔随风飘拂及不远处海浪奔腾翻滚的声音。
梅胤苦笑了声，他就知道不会再有她的消息了。
自从四年前，得知她深夜在埠头搭上了一艘无名渔船顺流而下，从此便音讯全无。
任凭他挥足了票子，卵足了劲儿，甚至于掘地三尺，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仿佛这个世界从未有她姚雪这个人。
四年悄然而过，日间梅胤还不觉有什么，批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议，出不完的差，令他可稍微从那份落寞中挣脱出来，然而一到夜深人静时，白日里伪装了许久的镇定便再也不能继续下去。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回忆着她的音容笑靥，在痛苦和悔恨的浪潮之中备受煎熬。
一千多个日夜，日日如此。
时间终于在他脸上刻下风霜了。
“姚雪，你到底在哪？回来吧，别生我的气了，因为我再也没有个几十年去等你了。我害怕有一天我终将死去，而你还停留在我们最后一面——停留在你最怨恨我的那一刻。”
陈中书站在门廊之外，翘首期盼着。终于一抹极致的黑出现在小径的尽头，他心一乐，笑意浮上嘴边，忙大步走了过去。
“哎呀！梅兄啊！可把你这个大人物给盼来了！只是你怎么老成这样？是不是最近生活不顺心了？”
陈中书在见到老友那满头斑白时大吃一惊。
梅胤轻轻一笑，不答反问：“倒是你，许久不见，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啊？”
陈中书瞥了一眼自己高耸的肚子，想到当年两人一同参军时的矫健身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c这不是岛上的飞鱼太美味了嘛，我这一不小心吃太多，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哈哈！”
“哎呀，梅兄啊，阔别多年，你还是这么英俊潇洒，除了头发白了些，额上刻了川字纹，这和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梅公子没什么差别啧啧，想你这几年生意兴隆，什么甜头没吃过，怎样，最近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你瞧瞧你，简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几十年不娶，我的天，梅兄，你快撸了天了”
陈中书为他斟上一杯雨前龙井，便喝着热茶，歪在软垫上，吐着口水叽喳个不停。
梅胤心口发苦，他哪里还有心思爱上别人，单单一个姚雪便足以令他心力交瘁。
呵呵，那个女人呵，简直铁石心肠，要将他赶尽杀绝才作数。
“陈兄，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几十年未娶么？”
“我c我那是一样么？我这是为了长长久久献身文学，才决定此生孑然一身的！哪像你腰缠万贯，却偏偏不娶个媳妇暖身，小家子气！”
“呵呵！”
梅胤看透他的小心思却不拆穿，举起茶杯：“干！就为了你那长长久久的文学！”
“干！”
陈中书一仰头，一大口热茶就这么吞在肚中，胸口热了起来，道：“梅兄，算你有口福了。这每年的三至七月，大量的飞鱼随黑潮而来，这个时节的飞鱼肉质鲜嫩肥美，包你吃了口齿留香，忍不住吃第二条”
梅胤握着茶杯，抿着唇低笑着，温暖和煦的日光透过他的金丝眼镜撒在他曜黑的眸子里，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陈中书啧啧一叹，正想说：你特么这副好皮囊，竟也未随岁月飞逝而枯萎
这时，院子外面那扇微微阖上的木门传来一阵敲门声响。
陈中书一笑，“肯定是送飞鱼的来了，我跟你讲啊，这雨娘子抓的飞鱼不单鲜美，就连她亲手晒制的鱼干，味道也一流，听说你要来，我这一大早就向她定了许多的飞鱼”
他在说话的空隙，门外人又不依不挠的敲了起来。
梅胤有些好笑，便催促他：“开门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陈中书一拍脑门，大叫了声，忙跑了出去。
梅胤低垂着眼眸，默默品着手中的龙井。
陈中书才打开大门，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陈伯伯，你怎么这么慢，我手都酸了。”
在厅室里盘腿坐着的梅胤在听到这句话时，浑身却猛然一震，循着那道声音望去，整个人呆若木鸡。
“哎哟哟，怎么你们两给送来了，你妈妈呢？”
“我妈咪病了，叫我们拿过的。”
小男孩一张白嫩嫩的脸蛋憋得通红，显然是手上的木盘太重，快要压过他了。但他仍死死撑着，不教别人看出他的软肋。
妈咪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他是个男子汉，所以不怕吃苦。
陈中书慌忙接过小男孩手中端着的一个木盘，上面十来条飞鱼已经剪去了胸鳍，窝在水里冒着泡泡。
见他只是拎走了哥哥手中的木盘，姚岄有些不高兴了，嘟着殷红的小嘴：“陈伯伯，还有鱼干，我妈咪叫我拿给你的，说这个鱼干可以不收钱。”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话还没有哥哥利索。
姚钧却接过了妹妹手中的鱼干，摸了摸妹妹的头：“阿岄乖，陈伯伯一时拿不了这么多的，哥哥替你拿着。”
小姑娘有些犹豫，“可是妈咪说了，叫我拿鱼干，哥哥端木盘的”
陈中书实在看得难受，这对双胞胎兄妹自小在这座岛屿上没少得到大家的爱怜。可为什么呢？唉，还不是从小没了爸，家境难，偏生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到哪儿都能讨岛民的欢喜。
想要立马把妹妹手中的鱼干提过来，只实在是抽不开手，正想回头喊梅胤过来帮忙。
“哎哟，我的妈，你吓死我了！梅兄，你怎么突然悄无声的贴在我背后，差点吓死”
“来的正好，帮忙提了那的鱼干。”
陈中书便笑咪咪的对那两对兄妹道：“快跟陈伯伯进屋，我给你妈妈拿鱼钱。”
说着，手中的鱼盆愈来愈沉，他便吃力端着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这鱼盆这样沉，他这个老头子都快端不起来了，这两对小兄妹到底是这样拿过来的。这样想着时，陈中书觉得待会儿的鱼钱一定要多给一些。
四岁的小孩子还长得胖腿胖手的，哥哥比妹妹还高一点，见妹妹咬着唇没有吭声，姚钧有些狐疑：“妹妹，你怎么了？快把鱼干给这位叔叔啊，妈咪病了，我们要赶快回去照顾她。”
“可是哥哥，这位叔叔他哭了。”
小丫头奶音之中也带了几分哭意，显然是惊到的。
姚钧错愕的抬头，还未说话，便被梅胤俯身将他连同姚岄一道抱进了胸口，感受胸骨被两团炽热所熨烫，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这才轻声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兄妹被他骤然抱了起来，都吓了一跳。姚玥长得肉肉实实的，胖胖乎乎的小手因为惊呼，下意识揽住了梅胤的颈脖。姚钧经过短暂的吃惊之后，颇为冷静，肉肉的小脸向后微仰着，歪着头紧紧打量着他，许久，他才犹豫道：“我叫姚钧，可是我妈咪说了，叫我和妹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他要是再过来，我和妹妹就要大声叫嚷喊叔叔阿姨帮忙，你是坏人吗”
他说话间，妹妹已经从伏在梅胤的颈脖间抬起一张胖乎乎的小脸，“哥哥，他不是坏人。他身上有爸爸的味道，上一次，花籽她爸爸抱着我的时候就有这种味道，花籽她爸爸是好人，所以他也是好人。我叫姚岄”
梅胤握住姚岄肥肥软软的小手，望进自己投映在她漆黑瞳孔中的矮小倒影，又见她睁着一双稚气浓浓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他的脸，清澈的目光带着好奇与惊讶，又有了几分羞涩与害怕，梅胤想扯开僵硬的脸皮朝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只这样的难，他又想清清嗓子，柔声朝她说句什么，只喉咙像被烙进了块生铁。直到姚钧朝他伸出了白腻的小手，轻轻抹了抹他的脸颊，这才惊觉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我妈咪说了，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叔叔是男子汉，所以要顶天立地，不能哭鼻子的。”
姚钧犹豫了下，歪头看着梅胤奶声奶气的说。
“妈咪还说了，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的，叔叔，你摔倒了吗？”
另一侧，姚岄也伸出一只小手，胡乱把他的泪抹掉了他的耳后。
“妹妹，你抹错了，不能往哪里抹去，要往下”
姚钧忍不住皱眉纠正她。
“没有关系。”
梅胤逼退眼中的湿气，紧紧抱住了胸口上的两个小人，低低道：“我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找你妈咪。”
把手中鱼干放到门边，正要弯腰跨过木门走出去，陈中书走了出来，见他抱着两兄妹似要出去，忙问：“哎，梅兄，你这是要去哪啊？我们等会就要开饭了，那鱼汤凉了可不好吃了”
“去找他们妈咪。不用等我吃饭了。”
一拐脚就大步走了出去。
陈中书心中纳闷，这梅兄刚来这兰屿岛，怎么会认识这两兄妹的妈妈，奇了怪了！莫非他们原本有奸情？嘿嘿，还别说，如今想来那两兄妹长得还真像梅兄的，这么说那鱼娘子竟是梅兄多年牵挂在心的心上人？以前怎么就没有留意到了呢？这么一想，心中一乐，想到即将就会到来的喜讯，哼唧着小曲就拐进厨房熬鱼汤了。
“哎！钱！梅兄啊！你忘了鱼钱了！”
他又慌忙跑了出来，只人走远得早已不见了。
“哎哟哟，我真是傻，这人都快是梅兄的了，又何必在意小心鱼钱，嘿嘿”
兰屿岛地处热带，这里到处碧波白浪，蕉雨椰风，极目望去，岛上丘陵起伏，海滨怪石林立，形状各异。然而梅胤却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他所有的心神都被胸前这两团柔柔的小东西给吸引住了。
自从确认他不是坏人之后，姚岄和姚钧在他怀中乐得像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从来都没有被这种高大硬挺的男人抱过，自小父爱的缺失令两个小家伙格外亲近梅胤。
“你叫什么？为什么要去找我妈咪？”
走了一段路，姚钧仰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问他。
妹妹也好像被哥哥的话吸引了去了，也歪头伏在他的颈窝问他是谁，因说话不利索而带出的一些口水令梅胤颈窝湿哒哒的。
胸口在发热，梅胤朝向他颈窝吐口水的小丫头轻啄了口，抬头正要回答，却见姚钧睁着一双乌黑的核桃眸子眼巴巴的看他，眼里染了笑意，又朝他小脸上啄了口，方道：“我是爸爸。”
“爸爸？”
两个小家伙跳了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梅胤慌忙抱紧了他们摇晃的小身子，心口一直压抑着的沉痛也跟着消散了不少，望进他们欢快的乌黑眼眸，低低笑道：“是，我是爸爸”
“那，爸爸，你今天回来看我们，是不是不忙了？”
姚钧伸出小手也跟着妹妹一起搂住他的颈脖，问道。
梅胤如鲠在喉，许久才能开口道：“小钧为什么这么问？”
小家伙歪头一想：“因为妈咪总说，是因为爸爸太忙了，所以没能来看我们，要我们等等就好。”
可是姚岄却突地扯住梅胤的手，睁着一双乌黑大眼睛看他，奶声奶气中透了一丝委屈：“可是，爸爸，你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我们没有你都不知道有些人看我和哥哥没有爸爸，就要欺负我妈妈”
梅胤听得心惊肉跳，“谁欺负你妈咪了？”
两个小家伙同时黯下脸色，安安静静的伏在他胸口不吱声。他心狠狠抽搐着，腾不出双手，只好用低下额头去蹭两个小家伙的软软的小脸颊，轻轻问：“告诉爸爸，谁欺负你妈咪了？”
他不这么问还好，两个小家伙竟一下哭了出来，小手拉住他轻薄的黑色风衣抽抽噎噎道：“前几天村里举行飞鱼祭，我妈咪去了，青山婶婶说，我妈咪是女人不准我妈咪参加，要找爸爸来参加可当时爸爸不在啊，我和哥哥都哭了，妈咪还说不参加飞鱼祭，就不能下海捕鱼了，就没有饭吃了”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啜泣令梅胤心都揪起来了，见他们越发哭得厉害，怎么哄也哄不好，只好抱着他们到旁边石坡上坐了下来，将他们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柔声道：“乖啊，乖啊，别哭了，好孩子不哭鼻子”
姚岄还哭得厉害，只有姚钧微微止住了哭腔，睁着通红的大眼睛望他：“后来后来，青山婶婶就把妈咪从石坡上推了下来”
呼吸一滞，头顶有些晃，胸口中有团火在上下乱窜，脸颊俯下贴住两个孩子的小脸，重重搂住他们的小身子，低低道：“好孩子爸爸再也不让妈妈受委屈了。”
“真的吗？”姚钧吸了吸鼻子，“妈咪的脚崴了，走不了路，你真会保护我妈咪吗？”
梅胤眼里冒着湿气，嘴里再说不出声，只朝他重重点头。
“走，我们去找你妈咪。”
远远就望到了那座破旧低矮的水泥平底住宅，梅胤抱着两个小孩慌忙迈急了脚步，在越过那座搭在路基上的凉台之后，他推开院子的木门，弯腰跨了进去。只见房前的竹竿晾晒着鱼干，历经炽烈的日光烘烤的鱼干在空旷里飘散出浓郁而醇厚的香味，再抬头望去，前面地上铺着一张白色的油布，上面堆积着大片切得整齐的黄灿灿的菠萝，酸而甜的香味随着清新海风的腥咸松松散散冲进梅胤的鼻翼，不知为何，一滴泪突然就掉下来了。打在姚岄脸上，小丫头没出声。
“爸爸，那个坏人又在里面骂我妈咪了。”
小丫头耳朵特别尖，有些胆怯的搂了搂他的颈脖。
姚钧也皱起细眉，抿着小嘴，看起来他也有些怕的。
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却是轻轻道：“别怕，有爸爸在，爸爸去收拾坏人。”
内室里，暗影浮沉。
阮氏插着腰，口气尖利指责躺在床上面色虚浮的女人，骂道：“鱼娘子，我警告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勾搭我家青山，你偏偏不听！现在居然引得他花了大价钱给你买了一块花布，你知道这是他半个月的生活费吗？你难道不知道青山在台北念大学很不容易么，我跟他爸是风雨里咬着牙省下钱来，才勉强供着他如今竟被你这个狐媚子勾得他，买了这些个东西，白白浪费了老娘这么多血汗钱！”
阮氏气血上来了，把手中紧紧拽着的那块布一股脑扔向床里。
床上躺着的人立即闷哼一声。
“青山嫂子，是你误会了，我对青山没有意思，那布我推辞过的他不听，偏要塞给我的”
床上的人气若游丝。
“我呸！”
阮氏在东清村是出了名的泼妇，早年她待姚雪还算客气，只前一年开始，因她家儿子青山喜欢上了她，得了假，总往她这里跑，为她劈柴挑水，拦也拦不住，她的态度就变了，隔三差五就指桑骂槐，前几天，在一年一度的飞鱼祭上，还把她从石坡上推了下去，左脚也因此崴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这个勾人的狐狸精！生出两个没名没姓的野种也就算了，居然还痴心妄想要勾我儿子！我呸！我儿子将来是要当大官的！哪能让你糟蹋！也不知道你那两个小野种是从哪冒出来的”
见她愈说愈肆无忌惮，竟信口编排起了她的儿女，顿时怒不可遏，双手在颤抖，抓起旁边的竹枕就朝她狠狠扔去。
“嗷！”
阮氏吃疼一叫，眼里凶光毕露，龇牙吼道：“好啊，你个臭婊！敢打我，看我不”
姚雪打完她就后悔了，这人品性凶残，要是朝她的女儿动手，怎该是好？正心急火燎之时，却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喊。
抬头一看，真个人都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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