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1章 离胜利只差一步
阿女送走那女子之后便回到了狄千河的府邸, 期间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可她再去叩门时, 门已闭死不开,情急之下她只能翻墙入院, 可找完整座宅子,却都未能寻到半个人影。
最后她只在里院的一间房中, 看到了倾倒一地的物架。
看着一室的凌乱, 阿女已知事情不妙, 她双颊怒红,额上背上都浸出了冷汗, 先不论祁王知道此事后会如何责罚自己,但凡安月云要是有个好歹,她第一个便不会饶过自己。
多年的杀手素养, 令她冷静下来后, 她重新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确定没有任何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之后, 便一个飞身上檐寻人去了,安月云既是在她手上消失不见的,说什么她也要自己将她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她便只能提头去见慕云凡了!
而此时大宸宫中的慕云凡,还不知道宫外发生的事情,为了早点平息眼前这场朝堂风雨,早点与安月云过上真正安宁的日子, 他几乎已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局上。
上一世他被安氏一党冠以谋逆之罪,沙场惨败而终,这一世,他经营多年,原本只等安氏逆党,通敌篡国之心昭然天下,引群臣不满,引百姓激愤,便可以正本肃清之名,赢一呼百应之势拿下奸逆。
但崇元帝的忽然昏迷,是他始料未及的一个变数,他虽没有篡位谋权之心,但如今的形势,若是没有上谕冒然布防用兵,必然也会招致世人揣度他的用心,到时不仅安氏一党可以反咬他一口,一些中立之势,也会因为怀疑他的立场,而将矛头指向他,届时他与安氏再论胜负,便很难再有把握。
所以,他一直在静待时机,静待转机,只有出师之名顺理成章,他才可能多得几分胜券,才不会令那个她对自己失望
然而随着局势的发展,似乎已容不得他再多做等待。
黄昏,夕阳余晖正好,他站在园中藤花架下,神情看似闲淡的望着远空红霞。脑子里却不停的在思考着下步该如何决断。直至晚霞退去,夜幕初降,凉风袭来,他才微拢衣衫准备回房。这时他却听见曲池的小桥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抬眼看去,只见幽蓝的夜色中,一个身着杏黄锦袍的男子,脚步缓缓的从桥上走了下来。
慕云凡凝眉迟疑了一瞬,匆匆上前相迎,他走到那男子面前,恭敬的下拜道:“太子殿下”
慕云斐伸手扶了扶他的手臂,笑道:“四弟啊,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何不像从前那般唤我一声大哥。”
慕云凡答道:“臣弟不敢!”
慕云斐目光淡淡的掠过他低垂的头,笑道:“不敢?你大概都已经忘了,上回为了你的那位王妃,你可是差点要与本宫这个太子结下深仇了!不敢?你有什么是不敢的?”
慕云凡神色微变,正欲开口,慕云斐却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宫知道你是不愿与我亲近的,你不愿意,本宫也不能将剑举到你的脖子上逼你,更何况”他轻笑:“我这副身子也举不动什么剑的!”
慕云凡俯身道:“太子殿下,臣弟当日无意顶撞,臣弟只是”
“好了!”慕云凡话未说完,慕云斐便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他道:“你也不必与本宫说什么虚礼的话了,本宫这个太子,如今能来见你一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到房里去吧,本宫有话与你说!”
两人步入房中,在桌前相对而坐,慕云凡为慕云斐倒了杯茶,慕云斐执杯轻抿了一口,又看了看房里的陈设道:“这里花香水清,有诗有茶,看上去倒是不错,可再是不错,四弟一直屈禁在此,难道真的一点怨言都没有?”
慕云凡道:“臣弟无诏入宫,本就有悖规矩,太子殿下罚臣弟在此思过,还在朝臣面前道臣弟只是在宫中侍疾,并无逾矩,已是顾念了臣弟的脸面,维护臣弟了,臣弟又怎敢还有怨言?”
慕云斐摇头,笑道:“四弟当真认为将你禁在宫中是为兄的意思?前朝如今是怎样的局势,想必你即使身在宫中,也是了如指掌的,为兄只是不明白,这样的局势之下,你是如何还能静心在此,不问世事,只赏花品茗的?当初父皇寄予你的那些厚望,你可是都已忘却了?”说着,他身子向慕云凡倾了倾,目光定在他的脸上,轻声问道:“四弟啊,你可否告诉为兄,事到如今你究竟还在顾虑些什么?”
慕云凡的目光与慕云斐对上,两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些揣度的意味。
的确,慕云斐说的不错,慕云凡虽然身在这深宫之中,对朝堂的情势却可谓了如指掌,昨夜子时,专擅夜间传信的渡鸦已将朝堂内外的消息,传到了他这里。
如今朝堂之上,安秉廉以辅政太子之名把控朝政,不断排除异己,重用亲信,数日时间已将朝堂搅的乌烟瘴气,皇城内外的禁军也已换成了他的亲兵,安月武更将大批右护军从北境调到江都附近州县囤积,谋反之心已然按捺不住。
而这时的胡人,又不断在边境作乱,安秉廉却一直不肯发兵,他只想让慕云凡的左护军前去抵抗,但显然左护军并不可能听命于他,如今朝堂内外,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对安氏一党颇有怨言,这便是慕云凡复出的最好时机,可惜转机还没有出现,崇元帝还没有醒来,他若与安氏一党交锋,还是很难让所有人都信服,他所顾虑的也只是这个转机而已。
可是他与太子这些年的隔阂已深,皇后和安秉廉都是太子背后的人,他又如何能将自己的顾虑真的说与太子听,沉吟了片刻,他垂目看着手上的杯盏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又在与臣弟说笑了,臣弟如今深居宫中,每日不过与花草鱼虫为伴,朝堂的事,臣弟怎么可能知晓?不过如今朝堂之上有司马大人辅政,太子英明决断,臣弟虽不能亲睹,但也可以想见,朝堂内外定是一派乾坤万定的局面!”
慕云斐听他说完,忽然大笑道:“乾坤万定?四弟如今竟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来,果真是物是人非了!只是不知等你从这出去时,这“万定”之下的乾坤,到底是姓慕还是姓安?”
慕云凡皱眉扫了慕云斐一眼,未置一词,慕云斐又叹息着吐了一口气道:“四弟啊,你我到底兄弟一场,为兄也不想再与你说些虚伪的言辞了,为兄今日前来,只是想告诉你,那晚为兄与你说的话,句句都是出自真心,为兄不想眼睁睁看着这大盛的江山落到旁人的手里,虽然我身上也流着一半安家的血,可你也应该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他日江山倾覆,安氏一党又岂会给我们慕氏的人一条活路?”
慕云斐气血虚弱,说话总要停滞片刻,才能继续,慕云凡便一直静等着他,慕云斐拿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才又徐徐道:“本宫一生懦弱,眼看江山飘摇,也没有立挽狂澜的本事,只能沦为旁人的幌子,只有四弟你还有能力与之抗衡,不管你我兄弟之间还有多少隔阂未消,但为兄想你明白,无论何时,你做出何种决断,为兄都会站在你一边,哪怕除了一个太子的头衔,我并无一用,但只要能助你一臂之力,为兄就是将这半条残命赔上,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顿了顿,他又道:“为兄这副病体残躯,于江山社稷本就无所助益,却愧坐东宫之位多年,如今国之危矣,我亦气数衰竭,余下光景,惟愿与四弟你,并肩齐力,抵住风雨,若是四弟你现在的顾虑,只是不能出师有名,那么好,从今日起你便可以用我之名,以你之势,做你想做的,只要能保住这大盛江山,为兄无所不可!”
慕云斐说话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多少气力,可落入慕云凡的耳中,却字字重如千斤。那样单薄的一副身躯,虚弱的仿若空池青莲一般不堪风雨的折损,可就是这样一副身躯,却愿用余生竭力,护住一个朝堂,何谓天子气?何谓帝王魄?眼前的君子郎,不负世家帝王名!
一室安静中,慕云斐见慕云凡始终不置一言,苍白的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失望的神色。他扶着桌角,慢慢的站起来,垂眸苦笑着道:“为兄已将话说的这般明透了,四弟却仍是信不过我”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他挪动着步子,缓缓走向门边道:“罢了,罢了,沉阂太深,一时难平,你我兄弟终还是不能患难相共了,只可惜了这大盛江山,可惜了”
慕云斐话未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以膝跪地的重响,听到声响他回身望去,只见慕云凡一脸正色的跪在他的身后,目光澄净的看着他道:“皇兄尚有为江山百姓赴死的决心,臣弟又岂能苟利生死,残喘于世,皇兄今日所言,直令臣弟佩感莫深,臣弟虽也有为大盛江山竭力一搏的决意,但若没皇兄的正名,怕也难得功成,今日既得皇兄相携,共赴患难,臣弟必殚精竭虑,挡乱贼洪流,只要一息尚在,必保大厦不倾!”
慕云斐站在烛光熹微的门边,垂眸看着身后雄心万丈的慕云凡,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缓缓向他走去,俯身将他扶起:“得君此言,为兄无憾矣!”
说罢,他将慕云凡牵至桌前坐下,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太子令信,和几封书信,递到慕云凡的面前道:“这几样东西,虽不能帮你大忙,却可使忠君之臣对你少生揣测,避免横生枝节。另外,后天是为兄三十岁的生辰,虽然太后与父皇都在病中不宜过于操办,但因为是而立之生,安秉廉他们倒是没有阻止我想要办一场家宴的想法,我已请了一些皇亲和忠君的老臣前来,安秉廉他们父子也会到,你既在这宫中,顺理成章也该出来露个脸,就算有人不满,却也不好过分阻止,宴会之上我会想法子将他们父子的不臣之心公之于众,你便可得此机会,将乱臣一举拿下,只是不知这两日的时间,你可有法子准备充裕,毕竟如今宫内宫外都已是他们的人了!一旦失手,恐怕”
慕云面色凝重的听慕云斐说着,身上的血液因为激动而加速了流动,这便是他等的时机,这便是他需要的制胜机会,可是他万没有想到这个时机,会是眼前这个面色苍白,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皇兄,为他奉上的。
有些人太过熟悉便不会再去认真了解,有些人相处久了,便只会局限在一贯的认知中,当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俊美扶弱的皇兄时,他才发现他那看似软弱的外表下,其实也有几分坚韧凌冽的气势,倘若不是那一身病体,谁敢说他不会是一位丰姿峻嶷大有作为的太子?
慕云凡起身向慕云斐拱手一拜:“臣弟所欠的正是这个时机,如今得皇兄此计,大盛社稷该当无虞!”
慕云斐向着慕云凡点头一笑,两人目光交融,彼此心中都生出了一份力量,这一刻,仿佛天地都会为这坚定齐心的兄弟,让出一条坦途大道。
慕云斐从曲荷园中出来,皇后身边的春蓉已在门口等他了。
春蓉说:“太子殿下,皇后答应您的事已经办到了,那您答应皇后娘娘的”
慕云斐眸光冷冷扫了她一眼,声音平淡道:“她想要的不过是本宫气数衰竭之后,可以给她留个指望,那本宫给她留一个就是了!”说完,他便提步向着深宫走去了。
春蓉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往哪去?太子妃可是在东宫等您啊!”
缓缓而行的慕云斐,目光沉沉的望着不见尽头的暗夜前路,许久,他才勾了勾唇角,声音冷淡道:“本宫答应母后的,只是尽力给她留一个孩子,而这孩子的母亲,是不是姓安,她又何必再与本宫计较?”
那一夜司乐坊中专侍东宫的几位会弹《江阴曲》的乐娘,都被慕云斐召幸了。而坐镇东宫的太子妃,却是到慕云斐死也没有被他碰过一根手指。
安皇后在得知慕云斐在司乐坊的作为后,也只是扶着额角苦苦一笑道:“或许他都不会去看那些女子的面容,只要不是姓安,哪怕是个钟无艳他也应该可以忍受吧!哎,我的贯儿啊,你身上也还留着安家的血啊!”叹息了一声后,她对春蓉道:“罢了,把那几个乐娘都带到烟波殿来吧,如今本宫也只盼着她们中能有一个是有福的,如此,本宫的后半生也能有个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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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室的凌乱, 阿女已知事情不妙, 她双颊怒红,额上背上都浸出了冷汗, 先不论祁王知道此事后会如何责罚自己,但凡安月云要是有个好歹,她第一个便不会饶过自己。
多年的杀手素养, 令她冷静下来后, 她重新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确定没有任何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之后, 便一个飞身上檐寻人去了,安月云既是在她手上消失不见的,说什么她也要自己将她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她便只能提头去见慕云凡了!
而此时大宸宫中的慕云凡,还不知道宫外发生的事情,为了早点平息眼前这场朝堂风雨,早点与安月云过上真正安宁的日子, 他几乎已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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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斐伸手扶了扶他的手臂,笑道:“四弟啊,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何不像从前那般唤我一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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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凡道:“臣弟无诏入宫,本就有悖规矩,太子殿下罚臣弟在此思过,还在朝臣面前道臣弟只是在宫中侍疾,并无逾矩,已是顾念了臣弟的脸面,维护臣弟了,臣弟又怎敢还有怨言?”
慕云斐摇头,笑道:“四弟当真认为将你禁在宫中是为兄的意思?前朝如今是怎样的局势,想必你即使身在宫中,也是了如指掌的,为兄只是不明白,这样的局势之下,你是如何还能静心在此,不问世事,只赏花品茗的?当初父皇寄予你的那些厚望,你可是都已忘却了?”说着,他身子向慕云凡倾了倾,目光定在他的脸上,轻声问道:“四弟啊,你可否告诉为兄,事到如今你究竟还在顾虑些什么?”
慕云凡的目光与慕云斐对上,两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些揣度的意味。
的确,慕云斐说的不错,慕云凡虽然身在这深宫之中,对朝堂的情势却可谓了如指掌,昨夜子时,专擅夜间传信的渡鸦已将朝堂内外的消息,传到了他这里。
如今朝堂之上,安秉廉以辅政太子之名把控朝政,不断排除异己,重用亲信,数日时间已将朝堂搅的乌烟瘴气,皇城内外的禁军也已换成了他的亲兵,安月武更将大批右护军从北境调到江都附近州县囤积,谋反之心已然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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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斐说话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多少气力,可落入慕云凡的耳中,却字字重如千斤。那样单薄的一副身躯,虚弱的仿若空池青莲一般不堪风雨的折损,可就是这样一副身躯,却愿用余生竭力,护住一个朝堂,何谓天子气?何谓帝王魄?眼前的君子郎,不负世家帝王名!
一室安静中,慕云斐见慕云凡始终不置一言,苍白的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失望的神色。他扶着桌角,慢慢的站起来,垂眸苦笑着道:“为兄已将话说的这般明透了,四弟却仍是信不过我”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他挪动着步子,缓缓走向门边道:“罢了,罢了,沉阂太深,一时难平,你我兄弟终还是不能患难相共了,只可惜了这大盛江山,可惜了”
慕云斐话未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以膝跪地的重响,听到声响他回身望去,只见慕云凡一脸正色的跪在他的身后,目光澄净的看着他道:“皇兄尚有为江山百姓赴死的决心,臣弟又岂能苟利生死,残喘于世,皇兄今日所言,直令臣弟佩感莫深,臣弟虽也有为大盛江山竭力一搏的决意,但若没皇兄的正名,怕也难得功成,今日既得皇兄相携,共赴患难,臣弟必殚精竭虑,挡乱贼洪流,只要一息尚在,必保大厦不倾!”
慕云斐站在烛光熹微的门边,垂眸看着身后雄心万丈的慕云凡,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缓缓向他走去,俯身将他扶起:“得君此言,为兄无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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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斐从曲荷园中出来,皇后身边的春蓉已在门口等他了。
春蓉说:“太子殿下,皇后答应您的事已经办到了,那您答应皇后娘娘的”
慕云斐眸光冷冷扫了她一眼,声音平淡道:“她想要的不过是本宫气数衰竭之后,可以给她留个指望,那本宫给她留一个就是了!”说完,他便提步向着深宫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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