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梦未殇（三）
“宋小姐可真是姝丽国色啊！”那穿着格子旗袍的女记者微笑着，一脸羡慕地瞅着杜若与身旁的裴泽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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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旁，裴泽尘搂着杜若的肩膀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趾高气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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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真是伉俪情深。”那拍照的记者站起身子，说了句。“好了，不出意外，后日就可以见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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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好的天气耀得人眼一片黄金似的亮。青草坪上，那嫩绿的小草已开始冒出新鲜的芽。裴泽尘穿着戎装站在被那阳光照射的青草坪上，倒是格外地显出俊朗来。杜若也是穿了中式的旗袍，貂绒的披肩围在身上显得华贵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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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记者不时地称赞着二人极其登对，弄得杜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一旁的裴泽尘倒是镇定自若，他时刻将杜若护在身边。那样子，仿佛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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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与宋小姐的恋情真让人感动！裴少年青年才俊，宋小姐大方可人，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啊！”那女记者说着，眼中感动地泛着泪光，“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真是个好结局！现在社会提倡自由恋爱，婚姻不兴父母包办，裴少与宋小姐不，应该是夫人了，你们真是新时代婚姻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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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被她说得又红了脸，偷眼瞧着身旁的裴泽尘，见他面色笃定，不由得咬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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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尘很高兴地样子，对着记者又说了些什么，那些记者都匆匆地用笔记了，生怕遗漏了什么。杜若坐在他的身旁，看着那些记者在自己眼前奋笔疾书的模样，倒是心中泛出层层的失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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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两个记者终是走了。杜若站在窗边，看着裴泽尘在院中的石桌前翻看婚礼的请柬，心中一动。正巧一个丫鬟端着托盘送茶，她遣了那丫鬟，亲自将那茶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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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您也累了，休息一下吧。”她将茶递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望她，眼中盛着笑，“怎么亲自做这些，叫府中的丫鬟送来便是了。你亲自做这些，我会心疼！”他说着接过她手中的茶碗，顺势拉过她的手，“杜若，你可高兴，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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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柔若无骨，被他握在手中，只感到他手掌中被磨出的茧子厚重而沧桑。那是时常用枪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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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没有答话，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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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茶凉了。”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这府中之人来来往往的，让人看去了，终归不好。”她低头说了，不住地红了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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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尘本是阴沉的脸，听了她的话变得柔软而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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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么，这偌大的大帅府，谁敢说我的不是？！”他说着又紧了紧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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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我们的婚礼，我准备请大娘过来。”裴泽尘说着，眼神中泛出一丝莫名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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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与他大娘之间的纠葛，这些年来，他们本就是疏于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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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也是父亲的人，我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他说着顿了语气，“而且当年，大哥的死与我也有莫大的关系。若不是为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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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说话，微蹙了眉头。她只是陪在他的身边，静静地。
</p>
有风吹在这偌大的庭院中，西式的庭院，汉白玉的砖墙看起来典雅而高贵。院子里种着大片的草坪，嫩绿的草芽已经开始抽枝，看起来倒是生机盎然。无数好看的树木吐着新绿，尤其是那树皮斑驳的法国梧桐，去年未落的叶子被风一吹竟是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像是盘旋袅绕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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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尘穿着居家的长褂坐在石凳上，眼睛望着无边的境地。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再不似从前的果断凌厉，甚至于透漏出几许常人男子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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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碎碎的阳光照下来，在他的脸上形成好看的光影，明媚的像是最纯粹的琥珀。他就在这样的光阴里穿梭流淌，静静的，就像是一首史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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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中掠过一丝细小的感动，细微的，就像是春寒料峭的风。
</p>
“裴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杜若看着裴泽尘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不悦，便鼓起勇气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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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隐瞒我们婚姻之间的内幕，还有我的身世？”她看着他，眼神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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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地牵起嘴角，随着她的话而有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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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胡说。这些报馆媒体，哪个不是喜欢写些花边新闻，我从前的绯闻还少吗？简直是毁了我的一世英名！”他半开玩笑地说，可她却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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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因为我杜撰了我们的恋情，所以你不高兴？”他这样问，却不再说下去。他知道从前那次婚嫁对她伤害是极大的，他并不想提起她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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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她怔了怔，“这些我都明白，我已不是从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旧式女子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说着苦笑了一下，“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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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裴泽尘的眼光落在她的脸上，“裴少，您从前那些花边新闻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如那些报纸所说，喜欢玩笑于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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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哈哈地笑了，望着杜若的眼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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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意吗？我的花边新闻。那些可都是顶好的玩意儿！”他笑着说，“做我这般的男人也是够人艳羡的了！我说为什么自己的花边新闻总是层出不穷，想来都是那些男记者故意这样颠倒是非，好让那些美丽的小姐都不再愿意嫁我！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有些好笑地说，眼中盛满亮晶晶的光。
</p>
然后他牵起杜若放在石桌上的手，郑重地说：“杜若，若你了解我的为人就该信我，我裴泽尘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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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被他紧紧包覆着，他的温度透过他们相连的手传到她的身上来，她感到无与伦比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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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携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清新吹在他们的身上，转眼就暮色四合了。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到屋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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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后，整个省城都传遍了手握九省重权的济军将领裴少裴泽尘将在近日完婚的消息。报纸印出后，各界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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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国立学校。杜若方一进班便被一群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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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杜若，这报上刊登的是你吧，你真的要嫁给裴少？！”有女生叽叽喳喳地问着，然后便是一片热烈的讨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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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呢！我曾经听闻，裴少的原配死后，他可是悲痛欲绝的，甚至还说过这辈子再也不娶的话，怎么如今，会堪堪娶了个女学生？真让人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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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你小声点，人在那儿呢！”有男生过来制止那个说话的女生。扬起的下巴指了指杜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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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得可是实话！”那女学生有些不服，翻了眼瞪了那个制止自己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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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外班的学生源源不断地围着杜若所在的班级议论纷纷。杜若被他们夹在中间，倒是一脸的不自在。刚想着怎么脱身，这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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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宋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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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去，见是高晓梅的哥哥高晓臣。他正站在人群中一边挥手一边朝她的方向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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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跟我走！”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出那密密匝匝的人群。她只是一味的被他拉着，随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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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手，高晓臣！”她有些脸红地甩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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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们已经逃出了人群包围，站在学校后山的凉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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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臣似乎也觉察出了自己的不妥，这才放开牵住她的手。有些无措地红了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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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深知他的好意，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便随即扯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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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你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她眺望了一眼山下的景色，整个仁德的风景可谓是尽收眼底。春意盎然，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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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我今日其实是有事找你。”他说了句，看了杜若的脸色，“你真的要嫁给裴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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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子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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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了。”她笑了笑，“小臣哥，你该给我祝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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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高晓臣扬起一抹苦笑，“杜若，你知道裴泽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为人冷血刻薄，你嫁给他，是丝毫得不到幸福的！”他说着牵起杜若的手，“杜若，听我的劝，不要嫁给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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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惆怅地望着他，很久，才慢慢甩开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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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你对裴少有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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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杜若，你该知道，他纵情于声色，莺莺燕燕，歌舞升平。你嫁给她，实在是得不到幸福！何不早早放手，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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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地咬着下唇，极力地解释：“小臣哥，事情不知是你想的那样，裴少的为人，我比谁都了解c他纵情于声色，只是一些报馆捕风捉影传出的一些小道消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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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不相信报馆会空穴来风！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他来我们报社请求社长出面镇压他花边新闻的事。这样的男子，是最不可靠的！更有甚者，也是那一天，舞厅门口发生的枪击事件，有人曾经亲眼目睹裴泽尘开枪打死两个济军的旧臣。他那般的果果与冷血，不是你可以驾驭的！杜若，若你信我，现在放手还来不及！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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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有稍稍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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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谢谢，不过我主意已定。既然已经同意嫁给他，哪还有反悔的道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嫁给他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更可况他是济军的大帅，能够嫁给这样的英雄男子也是杜若三生有幸了！”虽是这般说着，可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腾起不安来。就像是明明脚踏在干涸的船上，却总觉得那船时刻可能倾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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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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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你不要再劝了，我心意已决，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更可况”她不再说下去，看着他，突然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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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臣低下头去。学生制服的帽檐将他的脸遮去大半，影住了他的表情。他就站在她面前，这样僵持着。然后紧紧地握着双手，就连指甲嵌入了肉中也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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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就算是为了我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令你动摇吗？”他抬起头来，眼中有晶亮的东西闪烁，“我以为，这两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你都懂的杜若，就算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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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怔在那里，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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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她幽幽地叫出了一声，可是这样的声音却滞在喉管中，只剩了艰涩的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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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并不是值得你为我付出的女子。”她拼命地止住眼中将要溢出的泪水，看着他的脸。“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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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中四散的风将她新烫的头发吹得向后翻飞。在三千烦恼丝中，她就像渺小的蝶，似乎再也逃离不开命运的捉弄。剪不断理还乱，这样的心绪，也许永远都会是凡人不能随意停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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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是转身离开了这座小小的凉亭，再不看他凝立在那儿悲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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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纯粹的感情她再也要不起。她要的，只是安稳。如今，也只求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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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旁，裴泽尘搂着杜若的肩膀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趾高气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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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真是伉俪情深。”那拍照的记者站起身子，说了句。“好了，不出意外，后日就可以见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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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好的天气耀得人眼一片黄金似的亮。青草坪上，那嫩绿的小草已开始冒出新鲜的芽。裴泽尘穿着戎装站在被那阳光照射的青草坪上，倒是格外地显出俊朗来。杜若也是穿了中式的旗袍，貂绒的披肩围在身上显得华贵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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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记者不时地称赞着二人极其登对，弄得杜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一旁的裴泽尘倒是镇定自若，他时刻将杜若护在身边。那样子，仿佛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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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与宋小姐的恋情真让人感动！裴少年青年才俊，宋小姐大方可人，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啊！”那女记者说着，眼中感动地泛着泪光，“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真是个好结局！现在社会提倡自由恋爱，婚姻不兴父母包办，裴少与宋小姐不，应该是夫人了，你们真是新时代婚姻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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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被她说得又红了脸，偷眼瞧着身旁的裴泽尘，见他面色笃定，不由得咬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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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尘很高兴地样子，对着记者又说了些什么，那些记者都匆匆地用笔记了，生怕遗漏了什么。杜若坐在他的身旁，看着那些记者在自己眼前奋笔疾书的模样，倒是心中泛出层层的失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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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两个记者终是走了。杜若站在窗边，看着裴泽尘在院中的石桌前翻看婚礼的请柬，心中一动。正巧一个丫鬟端着托盘送茶，她遣了那丫鬟，亲自将那茶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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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您也累了，休息一下吧。”她将茶递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望她，眼中盛着笑，“怎么亲自做这些，叫府中的丫鬟送来便是了。你亲自做这些，我会心疼！”他说着接过她手中的茶碗，顺势拉过她的手，“杜若，你可高兴，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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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柔若无骨，被他握在手中，只感到他手掌中被磨出的茧子厚重而沧桑。那是时常用枪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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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没有答话，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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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茶凉了。”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这府中之人来来往往的，让人看去了，终归不好。”她低头说了，不住地红了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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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尘本是阴沉的脸，听了她的话变得柔软而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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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么，这偌大的大帅府，谁敢说我的不是？！”他说着又紧了紧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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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我们的婚礼，我准备请大娘过来。”裴泽尘说着，眼神中泛出一丝莫名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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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与他大娘之间的纠葛，这些年来，他们本就是疏于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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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也是父亲的人，我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他说着顿了语气，“而且当年，大哥的死与我也有莫大的关系。若不是为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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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说话，微蹙了眉头。她只是陪在他的身边，静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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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吹在这偌大的庭院中，西式的庭院，汉白玉的砖墙看起来典雅而高贵。院子里种着大片的草坪，嫩绿的草芽已经开始抽枝，看起来倒是生机盎然。无数好看的树木吐着新绿，尤其是那树皮斑驳的法国梧桐，去年未落的叶子被风一吹竟是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像是盘旋袅绕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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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尘穿着居家的长褂坐在石凳上，眼睛望着无边的境地。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再不似从前的果断凌厉，甚至于透漏出几许常人男子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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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碎碎的阳光照下来，在他的脸上形成好看的光影，明媚的像是最纯粹的琥珀。他就在这样的光阴里穿梭流淌，静静的，就像是一首史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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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中掠过一丝细小的感动，细微的，就像是春寒料峭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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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杜若看着裴泽尘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不悦，便鼓起勇气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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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隐瞒我们婚姻之间的内幕，还有我的身世？”她看着他，眼神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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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地牵起嘴角，随着她的话而有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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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胡说。这些报馆媒体，哪个不是喜欢写些花边新闻，我从前的绯闻还少吗？简直是毁了我的一世英名！”他半开玩笑地说，可她却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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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因为我杜撰了我们的恋情，所以你不高兴？”他这样问，却不再说下去。他知道从前那次婚嫁对她伤害是极大的，他并不想提起她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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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她怔了怔，“这些我都明白，我已不是从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旧式女子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说着苦笑了一下，“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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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裴泽尘的眼光落在她的脸上，“裴少，您从前那些花边新闻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如那些报纸所说，喜欢玩笑于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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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哈哈地笑了，望着杜若的眼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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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意吗？我的花边新闻。那些可都是顶好的玩意儿！”他笑着说，“做我这般的男人也是够人艳羡的了！我说为什么自己的花边新闻总是层出不穷，想来都是那些男记者故意这样颠倒是非，好让那些美丽的小姐都不再愿意嫁我！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有些好笑地说，眼中盛满亮晶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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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牵起杜若放在石桌上的手，郑重地说：“杜若，若你了解我的为人就该信我，我裴泽尘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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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被他紧紧包覆着，他的温度透过他们相连的手传到她的身上来，她感到无与伦比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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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携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清新吹在他们的身上，转眼就暮色四合了。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到屋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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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后，整个省城都传遍了手握九省重权的济军将领裴少裴泽尘将在近日完婚的消息。报纸印出后，各界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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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国立学校。杜若方一进班便被一群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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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杜若，这报上刊登的是你吧，你真的要嫁给裴少？！”有女生叽叽喳喳地问着，然后便是一片热烈的讨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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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呢！我曾经听闻，裴少的原配死后，他可是悲痛欲绝的，甚至还说过这辈子再也不娶的话，怎么如今，会堪堪娶了个女学生？真让人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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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你小声点，人在那儿呢！”有男生过来制止那个说话的女生。扬起的下巴指了指杜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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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得可是实话！”那女学生有些不服，翻了眼瞪了那个制止自己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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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外班的学生源源不断地围着杜若所在的班级议论纷纷。杜若被他们夹在中间，倒是一脸的不自在。刚想着怎么脱身，这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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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宋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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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去，见是高晓梅的哥哥高晓臣。他正站在人群中一边挥手一边朝她的方向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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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跟我走！”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出那密密匝匝的人群。她只是一味的被他拉着，随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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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手，高晓臣！”她有些脸红地甩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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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们已经逃出了人群包围，站在学校后山的凉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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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臣似乎也觉察出了自己的不妥，这才放开牵住她的手。有些无措地红了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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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深知他的好意，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便随即扯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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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你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她眺望了一眼山下的景色，整个仁德的风景可谓是尽收眼底。春意盎然，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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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我今日其实是有事找你。”他说了句，看了杜若的脸色，“你真的要嫁给裴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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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子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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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了。”她笑了笑，“小臣哥，你该给我祝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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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高晓臣扬起一抹苦笑，“杜若，你知道裴泽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为人冷血刻薄，你嫁给他，是丝毫得不到幸福的！”他说着牵起杜若的手，“杜若，听我的劝，不要嫁给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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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惆怅地望着他，很久，才慢慢甩开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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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你对裴少有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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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地咬着下唇，极力地解释：“小臣哥，事情不知是你想的那样，裴少的为人，我比谁都了解c他纵情于声色，只是一些报馆捕风捉影传出的一些小道消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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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不相信报馆会空穴来风！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他来我们报社请求社长出面镇压他花边新闻的事。这样的男子，是最不可靠的！更有甚者，也是那一天，舞厅门口发生的枪击事件，有人曾经亲眼目睹裴泽尘开枪打死两个济军的旧臣。他那般的果果与冷血，不是你可以驾驭的！杜若，若你信我，现在放手还来不及！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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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有稍稍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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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谢谢，不过我主意已定。既然已经同意嫁给他，哪还有反悔的道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嫁给他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更可况他是济军的大帅，能够嫁给这样的英雄男子也是杜若三生有幸了！”虽是这般说着，可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腾起不安来。就像是明明脚踏在干涸的船上，却总觉得那船时刻可能倾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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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你不要再劝了，我心意已决，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更可况”她不再说下去，看着他，突然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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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臣低下头去。学生制服的帽檐将他的脸遮去大半，影住了他的表情。他就站在她面前，这样僵持着。然后紧紧地握着双手，就连指甲嵌入了肉中也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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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就算是为了我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令你动摇吗？”他抬起头来，眼中有晶亮的东西闪烁，“我以为，这两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你都懂的杜若，就算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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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怔在那里，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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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哥。”她幽幽地叫出了一声，可是这样的声音却滞在喉管中，只剩了艰涩的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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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并不是值得你为我付出的女子。”她拼命地止住眼中将要溢出的泪水，看着他的脸。“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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