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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节

  上,但不必去得过早。一切都已安排就绪,星期一晚上联系过后,和他的来往便告暂停,此后不和他做任何方式的接触,专等我们带他上船的日子。

  我们两人充分讨论过防卫措施,我才回家。

  我用钥匙打开住房外面的一道门时,便发现信箱中有一封信,是直接写给我的。这封信给弄得很脏,虽然文理并非不通顺。这一定是打发人送来的自然是在我出去时送来的,信的内容如下:

  “今夜或明夜九时,如果你不害怕来到往昔的沼泽地,来

  到石灰窑附近的水闸小屋,你就来一次。如果你想知道关于

  你伯父普鲁威斯的情况,你就得来,什么人也不要告诉,也不

  要延误时间。你必须独自来。来时要携带此信。”

  我已是心事重重,负担本来够重了,现在又接到这封奇怪的信件。我现在该怎么办,自己一点也不知道。更糟糕的是我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否则就要赶不上下午出发的驿车,也就不能当晚赶到目的地。我想明天晚上我是去不成的,因为距出逃的日子太近。再说,就我看来,信里答应提供的一些情况也许和出逃有重大关系。

  即使我有充分的时间来考虑,我相信我还是会去的。当时几乎再没有时间容我细想,我表上的指针告诉我驿车半小时后便要出发,我毅然地决定,去。如果不是信中提到我的普鲁威斯伯父的话,我是肯定不会去的。因为温米克的来信,以及一个上午的奔波筹划,再加上一提普鲁威斯伯父,我就非去不可了。

  在如此惊慌不定的情况下,要想弄清任何一封信的具体内容是非常困难的,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读这封神秘的信,然后在心中才机械地记住要保守秘密这条指令。于是我又以同样机械的方式遵守这条指令,用铅笔写了个条子给赫伯特,告诉他我不久即将远行,不知道这次出走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返回,所以我决定去看望郝维仙小姐一次,看看她的烧伤情况,去虽匆忙,但很快即返。所剩时间有限,当时只能披上大衣,锁上房门,穿小路捷径去到驿站。如果当时我乘上出租马车从大路去驿站,我就会赶不上驿车,失去此行的机会。幸亏走了小路,到驿站时,驿车刚从院子中驶出,我得以登上了马车。等我从匆忙中清醒过来,才发现我是车厢中唯一的乘客,车中堆着干草,我坐在车上颠簸前进,干草一直深埋至膝盖。

  自从接到了这封信,我实在感到自己有失常态。我整个上午已经忙得蒙头转向,这封信又把我给弄得迷里迷糊。上午本来就到处奔波c焦急不安,因为长久以来在焦躁中等待温米克的信,可他的信来了,却又使我惊慌不定。而此刻,我十分奇怪,自己怎么又坐上了马车,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道理作此一行。我考虑着现在是不是该立刻下车再走回去,心中思忖着怎么能相信这封匿名信件。简而言之,我心中涌起了各种各样的矛盾思绪,弄得我犹豫不定。我想大部分匆忙办事的人都是如此。而这封提及到普鲁威斯的信又有无比的优势。我前思后想,其实我已经前思后想过了,只是我自己没有感觉到;我前思后想着,万一由于我没有去,而普鲁威斯却因此遇到大难,我怎么能原谅自己呢

  在夜幕降临时刻马车才驶进镇。这次旅行令我感到既漫长又索然无味,坐在车厢中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我受伤而行动不便,又不能爬到外面的车顶上去。我不想住进蓝野猪饭店,便去到镇里一家没有什么名气的旅社,订下了晚餐。在他们做饭的时候我乘便去到沙提斯宅邸打探郝维仙小姐的病情。她病情仍旧较重,虽然比原来已有好转。

  我住的这家旅社是一所古老教堂的一个部分,我正在用餐的这个八角形餐室就像一个洗礼时用的圣水盘。我的伤手不能用刀切菜,头顶秃得发亮的老店主便过来帮我切。我们借机就攀谈起来,他对我十分友善,用我的故事作为款待我的谈话资料,也就是那个人所皆知的传闻,即说我之所以直上青云,多亏了彭波契克,我最早的恩主和我幸运的奠基人。

  “你认识这位年轻人吗”我问道。

  “认识他,”店主说道,“在他还没有桌子高时我就认识他了。”

  “他回过他的家乡吗”

  “嗯,”店主答道,“他时常回来看望他的好朋友,而对栽培他的人却很冷淡,不予理睬。”

  “那个栽培他的人是谁”

  “那个人我已经说过了,”店主答道,“就是彭波契克先生。”

  “那么那个你说的年轻人还对其他什么人忘恩负义吗”

  “那是当然的,只要可能,他就会忘恩负义的,”店主答道,“不过他不可能办到,至于理由嘛,因为彭波契克就是一手栽培他的人。”

  “这都是彭波契克说的”

  “他说的”店主答道,“这还用得着他说”

  “可是究竟他说了吗”

  “先生,要听他来说这件事,一个人的血色都会从红变成白呢”店主说道。

  这时我心中思忖:“可是乔,亲爱的乔是不会这么说的。长期受苦的c可爱的乔,你从来没有发过牢蚤。还有你,脾气温和的毕蒂也不会这么说。”

  “看来你遇上了事故,连胃口也不好了,”店主望了我大衣下面露出的扎了绷带的手臂一眼,说道,“那么你就吃一些嫩的吧。”

  “不用了,谢谢你,”我答道,同时转过身去对着炉火沉思起来,“我不要吃了,请把这些拿走吧。”

  这个无耻的骗子彭波契克却使我联想到了乔,我对他却真是忘恩负义,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沉痛地感到我对他是多么忘恩负义。彭波契克虚伪无耻,而乔却诚实可信;彭波契克是卑鄙小人,而乔却是高贵君子。

  我面对着火炉沉思了有一个多小时,心情颇为沉重,感到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这时,响起的钟声使我从沉思中惊醒,然而我仍然垂头丧气,悔恨无比。于是我站起身来,把大衣领子围着脖子扎好,便走出旅社。离开之前我搜索了身上的几个口袋,寻找那封信想再琢磨一下,可是哪里也找不到,因此心中很感不安,以为这信一定丢在驿车的稻草之中了。不过,对于这约定的地点我是很熟悉的,就在沼泽地上石灰窑附近的水闸小屋,约定的时间是九时整,现在已没有时间耽搁,我便一直向沼泽地走去

  第53章

  这是一个黑黑的夜,我离开围堤一直走上沼泽地时,一轮圆圆的月亮正冉冉升起。远远的一道黑色水平线之外是一条清澈天空的长带,狭得连这轮红色圆月也容纳不下。月儿正从那清澈的长带中向上攀登,没有几分钟便隐没于高山云海之中。

  这里的风在优怨地倾诉,这里的沼泽无限凄凉。没有来过这里的人肯定受不了,即使是我,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也深感压力沉重,竟然也犹豫起来,甚至想掉头回去。不过,我对这一带十分了解,即使在漆黑之夜也能分辨出要走的路;既来之,就无须再寻找理由返回。于是我什么也不顾地向前走去,不顾一切地走下去。

  我行走的方向并不是朝着我昔日所住的老屋,也不是朝着当年追捕逃犯的那个方向。我行走时背正对着远远的监狱船,那远处沙滩三角地带的古老灯塔仍然可以辨别得出,只须一掉头便可以看到。我既熟悉古炮台的所在,也熟悉石灰窑,不过这两处都相隔几英里之远。如果在夜里这两处都燃起灯光,于是在这两个光点之间便形成了一条又长又窄的黑色水平线。

  起初,我还不得不在走过有栅门的地方把栅门再关上,在遇到躺在防护堤上的牛儿时,还得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它从地上爬起来,冲进草丛和芦苇中,然后再走,可过了一会儿,留在我面前的似乎就只是一片沼泽地了。

  我又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到石灰窑的附近。石灰还在燃烧着,发出一股滞重而令人窒息的气味。火还在那里烧着,石灰工人却一个也看不见。附近有一个小采石坑,就在我前面,看来今天这里有人干过活,因为我看到坑的四周堆放着各种工具和手推车。

  这条凹凸不平的路要通过采石坑,我爬过了坑才又回到沼泽地面上,看到那间古老破旧的水闸小屋里正点着灯,我便加快步伐走了过去,抬手敲门。我在等待开门时,打量了一下四周,注意到这座水间已经废弃,而且破损不堪。这所房屋从其木结构和砖瓦顶的情况来看,也是遮不住几天的风雨了,甚至现在就已经不能遮风雨了。外面的泥泞地上积了一层白灰,窑里飘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白烟,就像优灵一般地向我袭来。我没有听到有人应答,便又一次敲门。仍然没有人应答,我便伸手去拨门闩。

  我用手一拨门闩,门就开了。我向里面望去,看到在一张桌上燃着一支蜡烛,桌旁有一张长凳,还有一张帆布床,床上铺着席子。抬头看,上面还有一间小阁楼,于是我喊道:“里面有人吗”可是没有听到有人回答。然后,我看了一下表,现在的时间已过了九点。我又喊道:“里面有人吗”仍然没有听到有人回答,我便走出门来,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这时外面开始下起雨来。我看看外面还是和刚才一样,于是又转身进屋,站在门道中躲雨,眼睛注视着门外的黑夜。我想,一会儿之前一定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很快此人就要回来,否则,这里的蜡烛怎么会是点着的呢。于是我想,我得去看一看烛芯是否很长了。我转过身子去拿蜡烛,刚把蜡烛取到手上,突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把我一撞,蜡烛光也就熄了,等我意识到什么时,事情已经发生,从我的背后套来一个活结,结结实实地把我套住了。

  有一个人压低了自己的嗓音骂道:“好家伙,这回可捉住你了”

  “这是干什么”我高叫着,挣扎着,“你是谁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的两只手臂不仅被紧紧地按在腰部,而且那条重伤的手臂被紧接着,使我痛苦到了极点。有时是一只强有力的手,有时是一个强有力的胸部,总会顶住我的嘴巴,想堵住我的叫喊,甚至还有一股呼出的爇气总是冲着我。在黑暗中我无效地挣扎着,最后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墙上。那个压低了嗓音的人又骂了一句:“好了,你再叫,我就结果你的性命”

  烧伤的那只胳膊疼得使我头晕恶心,这场惊吓又使我迷惑不解,同时心中也意识到这恐吓不是开玩笑,很可能是真的,我便不再叫喊,并尽量使绑着的手臂松动一下,哪怕松动一点儿也好。但是手臂被绑得太紧,毫无动弹的可能。我这只重伤的胳膊本来已经被烧伤,现在却又像被放在滚水中煮一样。

  屋里的夜色突然消失了,出现一片全然的黑暗。经验告诉我,这个人已经把窗户关了起来。摸索了一会儿之后,他找到了火石火刀,便开始敲打出火星。打出来的火星落在火绒上面,他拿着一根火柴对着火星直吹气。我尽力地注意着这一切,却只能看到他的双唇和那根火柴的蓝色火柴头,随着火光一隐一现。火绒受潮了,这并不奇怪,火花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这个人一点也不慌忙,一次又一次地打着他的火石人刀。火星散落在他的四周,渐渐多了起来,亮了起来,因此我可以看到他的手,看到他面部的特征,并且辨别出他正坐着,正俯身在桌子上,其他便看不见了。不久,我又看到他的青紫嘴唇,继续吹着火绒,接着倏地亮起了一道火光,我才看出他是奥立克。

  我来寻找的人究竟是谁,我弄不清楚,但我决不是来找他的。我一看到是他,就意识到自己确实处境危险。我紧紧地盯住他。

  他十分小心谨慎地用点着了的火柴点亮了蜡烛,然后把火柴丢在地上用脚踩熄,然后他把蜡烛放在桌子上,这样他便能看清我了。他坐在那里,两只手臂交叉地搁在桌子上,仔细地瞧着我。我这时也弄清我是被绑在一条直梯上的,离墙只有几英寸远。这梯子是固定地竖在那里的,直通上面的阁楼。

  “你看,”我们相互对望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回我可捉住你了。”

  “快替我松绑。放我走”

  “噢”他答道,“我就会放你走。我会把你放到月宫里去,我会把你放到九霄云外去。我会选个好时间让你走的。”

  “你为什么把我骗到这里来”

  “难道你不知道”他狠狠地望着我说道。

  “你为什么在黑暗中暗算我”

  “因为我想我一个人独自干。要严守秘密嘛,与其两个人干,不如一个人干。哦,你这个死对头,你是我的死对头”

  他坐在那里,两条胳膊交叉着放在桌上,得意洋洋地欣赏着我,对着我摇头晃脑,沾沾自喜,所表现出来的那副狠毒样子使我全身颤抖。我默默无言地注视看他,见他伸手到身边的角落里取出一支枪,枪托上包了铜皮。

  “你认识这个玩艺儿吧”他摆弄着枪,像在瞄准我的样子,说道,“你想想你过去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玩艺儿你说,你这条狼”

  “记得。”我答道。

  “你把我那个地方的差使给搞掉了。你说,是你吧”

  “我还能怎么做呢”

  “你干了这件事,就这一件,用不着别的,你就该死。你怎么还敢插足进我和我喜欢的姑娘的好事”

  “我什么时候插足了”

  “你还要问我什么时候你总是在她面前讲我的坏话,就是你总是败坏我老奥立克的名誉。”

  “是你说你自己的坏话,你也是自食其果,如果你不自己造成你的坏名声,我怎么能损害了你的名声呢”

  “你在说谎。你不管要费多大的力气,你不管要付多少的钱,就想把我从这个乡下赶走,那么你快赶我走啊”他重复了我和毕蒂最后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现在我就再提供你一点信息吧。我看你就在今天晚上把我从这个乡下赶走吧,否则你就来不及了。我看你就是花上你所有家当二十倍的钱也是值得的”他对着我摇着那只厉害的手,嘴里咆哮着像一头猛虎。我感到他说的这话倒是真的。

  “你准备对我怎样”

  “我准备嘛,”他说着捏起拳头在桌子上狠狠地击了一下,随着拳头的下落他的身子忽地站了起来,这一下可助长了他的威势,“我准备结果你的性命”

  他探过身子狠狠地盯住我,慢慢地松开了拳头,伸开手掌抹着嘴巴,仿佛抹着因为想吃我而流下的口水。接着他又坐了下来。

  “你从小开始就一直对我老奥立克碍手碍脚,今天晚上你就不会再碍我的事了,我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因为我要把你送到鬼门关去。”

  我这才感到我已经踏进坟墓的边缘。我慌忙地向四周张望,看是否能找一个机会逃出这张罗网;然而什么机会也找不到。

  “杀死你还出不了我这口气,”他又把双臂交叉地搁在桌上,说道,“一不做,二不休,你身上的每一块布片,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不会留在这个世上。我要把你整个人都丢进石灰窑,像你这种人,我一次可以背两个摔进去,烧得什么也不剩。让人们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吧,反正谁也不会知道真相。”

  这时我的思路却十分快速敏捷,大脑中出现了一幕幕我死后的结果:埃斯苔娜的父亲一定以为我抛弃了他,他会被捕,即使死他也不会瞑目,在陰间也会谴责我;连赫伯特也会怀疑我,因为我留给他的条子说是探望郝维仙小姐,其实我只在她家门口逗留了片刻,他一打听就会发现问题;乔和毕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天夜里我心中涌出的对他们的内疚,任何人都不会知道我内心承受的痛苦,不知道我的心是如何怀有诚意,以及我所经受的痛苦历程。死期临近固然可怕,然而担心死后被别人误解就更为可怕。我的思维如此迅速,万千想象一闪而过,甚至看到了未来的一代又一代都在轻视我,如埃斯苔娜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们的孩子们。这时,那个恶棍又开始说话了。

  “你这头狼,”他说道,“我杀掉你不过是杀一头野兽,我把你捆起来,就是为了杀掉你。不过在杀你之前,我得好好瞧你一瞧,还得好好气你一下,你这个死对头”

  我的思想千头万绪,甚至出现了想呼救的念头;然而我现在比谁都清楚,在如此荒凉的所在,再喊破了喉咙也是无济于事的。他坐在那里用嘲笑的眼神打量着我,而我只有对他表示轻蔑,表示仇恨,紧闭双唇,一语不发。终究我下定决心,绝对不哀求他,只要一息尚存,也要和他抗争到底。我想在如此悲惨的情况下,想到其他所有的人我都会心软;我宁愿低声下气地对上天祈求;我想到对那些曾经善待我的人我没有说声再见,我也无法再说再见,无法向他们表明我的心意,请求他们谅解我可怜的错误,并为此感到深深的歉意。而对于这个家伙,即使我是走在黄泉路上,只要我能够杀他,我下手是不会留情的。

  他正在喝着酒,双眼红红的,露出血丝。他脖子上吊了一只锡制的酒瓶,这是他的老习惯,他总是把吃的肉啊喝的酒啊吊在脖子上。他把酒瓶移到嘴边,狠命地从瓶里喝了一口;我问到一股强烈的酒津味,看到他脸上泛起一阵红色。

  “你这条狼”他又一次叉起双臂,说道,“老奥立克再来告诉你一件事吧,是你自己害死了你那个凶悍的姐姐。”

  他那慢慢吞吞结结巴巴的话还没有讲完,一幕幕情景就在我大脑中一闪而过了:他是如何攻击我的姐姐,我姐姐如何身遭不测,以及如何死亡等等。

  “你这个无赖,她是你害死的。”我说道。

  “我告诉你这是你干的,我告诉你这都是由你造成的。”他一把抓住了枪,对着我们两人之间的空中猛地用枪托一击,说道,“我那天从背后悄悄地走向她,就像今夜悄悄地从背后走向你一样。我猛击了她一下我以为她死了才离开她。要是那里附近有一个石灰坑,像离着你这么近,她也不会再活过来的,不过杀死她不能怪我老奥立克,这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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