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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是事儿啊说来也是巧,外贸局一个书记的心脏支架是你马叔给做的”

  女儿忽然有些愠怒地从棋盘上抬起眼,截断他的话:“爸,您可别告诉我,您背着我求他给我找工作去了”

  “你听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想求,也不会求到你马叔门下啊。那天是他特地打电话来问问我腿怎么样了,闲聊和我聊到这个,问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我就提了一嘴,说你是学国际贸易的,没想到他这么上心。”

  “我不去。该您下了”女儿又把目光投注到棋盘上。

  “这可是外贸局,不是一般的进出口公司。吃的是公家饭,捧的是铁饭碗,你别说你这个三本的往届生,哪怕就是对外经贸大学一本的应届生想进去,也得参加公务员考试,得经过层层筛选。”

  “那我更不能去了,我去给人擦皮鞋还是倒开水啊别又弄得跟在魏叔叔那儿似的,丢人现眼”晓芙“噼里啪啦”地拨弄着手里的一盒棋子。

  “哎呀,这跟你在魏律师那儿可不一样,你那会儿主要是专业不对口,这次这个是外贸,你也算学以致用不是”

  说话间,晓芙妈已经舞动着拖把到他们脚边了,晓芙爸故意大声说:“你马叔可从不给人走后门,不是看你爸爸我的面子上,他才不管你这档子事儿呢。”

  “那您替我谢谢马叔叔,告诉他,让他以后别操心我的事儿,谁爱去谁去。”女儿很不领情。

  爸爸有点儿和蔼不下去了:“嘿,怎么说话的这是人家好心给你介绍工作,还不落好了”

  晓芙妈一听是外贸局,也忍不住劝道:“这可是铁饭碗,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去啊”

  晓芙立刻嬉皮笑脸地对她说:“那就让四条腿把你给弄进去吧。”

  “哎呀,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油盐不进”“不做和尚不晓得头冷”难得统一战线的

  爸妈一叠声说。

  “一二三四五”晓芙专心致志地数着棋盘上的一列黑子,“哈,爸,你输了”

  晓芙爸没有立刻给致远回话,他想等个两三天,女儿也许就想通了。但是他等了四天,女儿也没有一丁点儿改变主意的迹象。

  第五天的时候,致远又来了个电话,问他晓芙怎么想。

  无可奈何的晓芙爸只得如实相告,感慨:“自你开始,我这半辈子也算桃李满天下,偏偏自己的姑娘教育不好,年纪轻轻的就想赖在家里。你说这会儿她这也成了家了,我也管不着她了”

  致远在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说:“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不乐意也别勉强她”

  太奶去世了。

  晓芙是从鸿渐那儿听说的。电话里,他还说:“你妈让咱们晚上回去一趟。”

  晓芙很是意外:“嘿她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呀”

  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有点什么事儿,她妈都直接越过她,和鸿渐商量着办了。真拿他当半子了。

  她到家的时候,鸿渐正毕恭毕敬地坐在书房,聆听晓芙爸念悼词似的回顾祖母平凡而坎坷的一生。一看她来,跟见了救星似的。

  她觉着很过意不去。

  那晚的饭桌上,晓芙爸又出惊人之语,他拿下巴颏指一指女儿女婿,对晓芙妈说:“后天他俩跟我们一道回去。”

  女儿女婿都惊讶地抬起头。

  鸿渐这才想起来,刚刚前岳父大人在追忆祖母的时候,提起说要带着他俩小年轻一道回乡下奔丧,他当时正在开小差,心不在焉地就点了头。

  “回哪儿去呀”还不明就里的晓芙问。

  “你叔让我们这两天赶紧回去瞅你太奶最后一眼,说天暖,再不烧人该臭了。”晓芙妈说。

  “嘿你们这谁问过我的意见呐”晓芙不满道。

  晓芙爸把手中的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你是国家元首啊,每天日理万机的安排个什么事儿,还得看你的时间表奥巴马选总统的时候,他外婆去世了,他都知道挤出时间去看看,你这没工作,成天就知道四处闲逛的,敢情排场比他还大”

  晓芙爸已经很久没冲女儿发威了。今天他实在是生气,晓芙妈提到他敬爱的祖母就跟说冰箱里臭掉的一块肉似的,他听了比吞了个死苍蝇还难受,女儿还偏偏往枪口上撞。

  晓芙瞬间就老实了,乖乖埋头扒拉饭。

  “爸,您别生气,我晚上回部队就请假”鸿渐劝道。

  晓芙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他冲她笑笑。

  那晚离开了家,她很愧疚地对他说:“真对不起,这次从乡下回来,我一准儿把咱们的事儿告诉他们。”

  鸿渐又冲她笑笑:“再等等吧,你爸的腿还没好,太奶又刚去世,他哪再受得了这个”

  “我就觉得挺过意不去的,这才几个月的功夫,都让你跟着我往乡下跑两回了。”

  “别这么说,你忘了,太奶给过我压岁钱,还为我骂过你呢去看她最后一眼是应该的”

  c我能睡到你那一头去吗

  两人各自回去告了假,第三天一大早就随着晓芙爸妈出发了。

  奶奶家的小院堆满了冥币花圈和纸扎的假人假轿子假汽车。

  太奶的遗体让搁在堂屋正中的一张凉床上,周围环绕着四个大澡盆的冰块。

  一家人都坐在小院的几张长条板凳上商量正事。

  七叔对晓芙爸说:“老大,村长说了,老太太活这么大不容易,要开个追悼会,让乡亲们瞻仰瞻仰。”又冲前侄女婿递过去一根烟:“鸿渐,到时候你给整点儿音乐吧。”

  鸿渐赶紧应了一声,接过烟,很入乡随俗地把它夹到耳朵上。

  晓芙爸皱眉咂嘴道:“哎呀,弄那么大动静干什么”

  七叔四下里看看没外人,才压低声说:“八成是想托你找关系,让他二小子上部队当兵去,那货一看就不是块考大学的料。”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村长背着手,领着二儿子进了小院,还没近身,就高门大嗓地冲晓芙爸喊:“大涛子,这都和平年代了,你咋还瘸了一条腿呢”

  晓芙爸也不含糊:“二柱子,你头发咋那么亮呢把你家的香油都抹上了是吧”

  “大涛子,你这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咋嘴还这么欠呢二十一世纪了,谁用香油啊我打的是摩斯。”村长说着摸摸自己和钢针一样硬的大背头。

  一院子人都笑,除了晓芙。

  她走哪儿都觉得瘆得慌,连上厕所都要人陪着,于是偷偷和奶奶抱怨:“奶,你们什么时候把太奶弄走啊这老搁屋子里也不是事儿啊,太吓人了”

  奶奶安慰她:“你叔说了,一开完追倒会就给她拉到火葬场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家人都准备洗洗上床睡觉了。

  晓芙刚跨进奶奶为她和鸿渐拾掇出来的那间卧室,开灯瞅了一眼,便一声尖叫跑了出来,说太奶的遗像在那里看着她。

  在堂屋门口洗脚的晓芙妈抹着胸口斥道:“瞎叫唤什么诈尸啊”

  奶奶冲孙女说:“要不你和鸿渐睡我那屋”

  晓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因为爷爷的遗像在那里。

  晓芙爸喝道:“谁都不许搭理她,不敢在屋里睡,让她裹床被子上茅房睡去”

  鸿渐忍住笑,拍拍她的肩膀,说:“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晓芙只得委屈地撇撇嘴,跟着他进了房。

  鸿渐等她躺好了,才关灯上床,他很自觉地和她分两头躺下。

  黑夜里只听得到知了的叫声。

  晓芙忽然拍拍他的小腿,可怜巴巴地问:“你觉不觉得她在看着我们”

  鸿渐也拍拍她的小腿,笑道:“你想多了。”

  “鸿渐。”她忽然叫他。

  “嗯”他应道。她从没直接叫过他的名字,以前她要么对他以“你”相称,要么硬邦邦地直接和他说事儿。

  她带着点孩子气的哀求:“我能睡到你那一头去吗”

  他心里顿生一股爱怜,说:“过来吧。”

  敬告诸位:利用午休时间审核了这么多。等我下班回家后,还会再次更新一个小章节。

  c消失的鹌鹑蛋

  她巴不得一声,抓了枕头,窸窸窣窣地摸索了过去。

  黑暗里,她的身子无意中与他的身子碰擦了一下,几缕带着清香的发丝也掠过他的鼻尖,他从头皮一下紧到脚趾,呼吸都快凝住了。

  她的身子却很快和他空出一些距离,不知是自觉还是自卫。

  他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的手却又落在他身上:“我还是觉着怕,你能握着我的手睡觉吗”

  他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然后大睁着双眼看着那根本看不见的天花板。

  晓芙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糙热,舒出一口气,安心地阖上眼见周公去了。太奶要看,就让她看去吧。

  追悼会开在第二天晌午。

  奶奶姑姑婶婶们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小院里摆了好几张方木桌和长条板凳,陆陆续续坐满了在堂屋瞻仰完太奶遗容的乡亲们。人人都捧着一海碗鸡汤米面,敞开了怀吃,来晚了没位子坐的,就或站或蹲在地上,食欲丝毫不受影响。

  鸿渐用晓芙的笔记本电脑连电话线上网,了葬礼进行曲,就是开国元勋去世,新闻联播里播放的那种。七叔还从二愣子家借来两个音箱,循环播放,弄得震天响。

  在堂屋里帮着迎来送往的晓芙妈,对晓芙爸说:“你奶奶这下走得踏实了,国家领导人去世也就这待遇了。”

  晓芙爸皱眉看着她,嘬了一下牙花子。

  鸿渐和晓芙也跟那儿傻站着。晓芙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害怕了,这会儿她小声问鸿渐:“你饿吗”

  鸿渐也小声答:“有点儿。”

  没过两秒,晓芙忽然趁人不注意,往他嘴里塞了个剥好的鹌鹑蛋,鸿渐边嚼边问:“你哪儿弄来的”

  晓芙还没回答,就听到表哥的大儿子一声惊呼:“妈,供果怎么少了”“要死了,别是老太太昨天夜里饿了,爬起来吃了活着的时候就爱吃水煮蛋”“别胡谄”

  鸿渐含着一口嚼碎的鹌鹑蛋,吞不是吐不是,吃惊地一会儿看看离他俩很近的供果盘,一会儿看看晓芙。晓芙却没事人似的揉揉鼻子,只有站她身边的鸿渐看得见,她的唇上覆着一层淡淡的蛋黄沫子。

  下午,运送遗体的车就来了。

  大家在鞭炮声中,七手八脚地把遗体往车上搬运的时候,七婶强行抱着小儿子也往上凑:“再看太奶最后一眼,让她保佑你将来上大学,跟大伯一样做城里人,娶城里媳妇儿,找个司令当亲家。”

  那四岁小儿很不合作地在她妈怀里使劲儿挣巴,大哭大闹:“我不看死人,我不看死人。”

  晓芙站在小院门口的土坡上,两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正看得乐呵,奶奶忽然也上来一把扯住她:“阿芙,再看太奶最后一眼,让她保佑你早生贵子。”

  晓芙直往后退:“我不看我不看,不是有相片儿呢吗我以后天天对着她的相片儿三鞠躬还不成吗”

  这一晚的夜色如此静谧,窗边的月牙像剪下的一弯指甲似的细细地挂在天上。

  帮着忙前忙后了一天的鸿渐,累得浑身都散架了。他要抬胳膊去拉灯绳的时候,手颤了一下,嘴里“嘶”了一声。

  已经躺倒的晓芙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没事儿吧”

  他冲她笑笑:“没事儿,以前训练留下的旧伤又犯了。”

  晓芙拍拍床沿:“坐这儿来,我帮你捏捏吧。”

  “算了吧,你那么能吃,别把我骨头给捏碎了”

  “说什么呢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两只手长得跟铁锹似的。”

  他笑着坐了过去,心里却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

  c卫生巾的祖奶奶

  他像在大礼堂听团长军长训话一样,腰背挺直,双手搁在膝盖上,纹丝不动。她感觉到了,一个劲儿地让他放松。

  她跪在他的身后,双手落在他的肩上c背上。她的手就像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点柔柔的憨劲儿。他仍搁在膝盖的手又加了把力道,抠紧了大腿,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去抓那双柔憨的手的主人的冲动。

  然而,当她像泥鳅一样滑腻的手心落在他的大臂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手开始缓缓地往那儿移动。

  她却在这时候说:“这次回去,我打算告诉我爸妈,说你要集训三个月,不能跟外头联系,省的他们老支使你干这干那。你别忘了把他俩手机号拉进黑名单。”

  他的手在半路停住了。

  “这三个月,我总能找到个合适的时候,把咱们的事儿告诉他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对谁都不公平。”她接着说。

  他的手慢慢又回到了膝盖上。

  “你在你爸妈那儿说话也注意点儿,好在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她又说。

  彼时,司令员夫妇俩已长期驻扎在了军分区。

  刚到任的时候,司令员怕过惯了大城市生活的太太憋闷,也就没勉强她去军分区。直到他痛风的老毛病又犯了,太太去看他,大概是人在这种时候都有些脆弱,那回他拍着太太的胖手说:“我不要你来给我洗衣做饭,我就想身边有个知疼着热,说梯己话的人。”太太听后心酸不已:“老夫老妻了,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二话没说就把制药厂的工作辞了,搬去了军分区。现在老夫妻俩每隔两三个月才回一趟省城军区大院的家。

  这会儿,晓芙听鸿渐半天不吭气,就用了个语气词:“嗯”

  他这才也回了她一个语气词:“嗯。”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和他念叨,还是和自己念叨:“爸对我真好,回回见我都送我书,精装的四大名著我都凑齐了,比我爸对我不知道好多少倍,我爸就会对我吆三喝四的”

  他们是第二天下午回城的。

  上午的时候,村长果然领着二儿子,拿着两条“玉溪”烟,撵着晓芙爸一个劲儿地问招兵的事。

  只有一条腿行使正常功能的晓芙爸躲他不及,只得无奈地叹口气道:“二柱子,这烟你拿回去。我不搞招兵,到六七月份,腿要还这样,我连今年的招生都去不了了。”

  村长急了:“大涛子,你听你这谦虚的,都正师级别的人了,比乡长还牛逼,部队上招谁不招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啊。”

  晓芙爸也急了:“二柱子,我就是个技术干部,文官。你听过哪支部队让文官招兵买马的”

  村长想想也是,四下里一看,无意中瞥见了不远处的鸿渐,忽然灵光一现。于是撂下晓芙爸,拉着二儿子,拿着两条“玉溪”跑去鸿渐那儿:“姑爷啊,回去替我给司令问个好,捎个话儿,告诉他你这堂弟视力可好,夜里上茅房从来不打手电筒。身体也好,别看他瘦,从小到大没生过病。”说着,冲儿子吆喝了一句:“老二,打个太极拳给你姐夫瞅瞅。”

  鸿渐直摆手说不用了,村长的二儿子已经叉开两腿,摆出了架势,他拿俩胳膊在空中画了个圆,边动作,口中边念念有词道:“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一半,一半分给你,一半分给他”

  村长笑眯眯地问鸿渐:“咋样不给部队上丢人吧”

  “啊,挺好。”鸿渐干笑着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晓芙忽然揪住他的一只耳朵,一脸愠怒道:“让你帮着搬东西,你就上这儿来躲清净了回去收拾你”

  然后也不管村长,就这么拽着鸿渐走开了。

  “阿芙,你看你这丫头,我找姑爷有正事呢。”村长把烟递给儿子,赶紧跟在他们身后。

  晓芙索性拉起鸿渐的胳膊跑起来,两人绕着屋子跑了一圈,拐进小巷子,跑去大姑家厨房的烧锅后头躲了起来。村长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只花猪哼哼唧唧地在一旁凌乱的干草堆里乱拱。他只好摇摇头,背着手,很村长地走开了。

  晓芙和鸿渐蹲在烧锅后头相视一笑。

  这间厨房背阴,即使是白天也有些黑洞洞的。

  她的山猫眼在这黑洞洞里更像是两潭黑水,有了一点深不可测的意味,他正觉得自己快掉进去的时候,花猪把一块红色布条拱到了他们脚边。晓芙立刻认出来,那是农村妇人用的月经带卫生巾的祖奶奶。

  “什么呀这是”他问。

  晓芙的笑干在了脸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大姨妈已经两个多月没来报到了。

  她在鸿渐有些困惑的目光中“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心事重重地往外走,一根干草像只小尾巴似的粘在她的屁股上,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

  作者有话要说:  俺回来鸟回来鸟

  c香樟花开的日子

  汶川地震了。

  晓芙的世界也随着西南大地猛烈地摇晃起来。

  头一个月不见红,家里事多,她大大咧咧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个月又不见红,她开始害怕了。一回城就马不停蹄地去买了验孕棒,测出是阴性。虽然她自我安慰那八成是月经不调,但也不敢疏忽,第二天就去了军区总院。

  在妇产科做了五六项检查后,她被告知,她两个月不见红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怀孕,也不是一般性的月经不调,而是患了多囊卵巢综合症。医生说了一串专业名词,其中一个就是“不排卵”。晓芙再不懂医,也明白“不排卵”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她一下就想到奶奶家鸡圈里头的一只老不下蛋的母鸡,过年头一个杀的就是它。杀别的鸡,奶奶口中总是念念有词,替它们超度:“鸡呀鸡呀你莫怪,你是张家一道菜。今年早早去,明年早早来。”唯有杀那只鸡的时候,老太太板着脸不发一言,一刀划拉开了它的脖子。

  这会儿她想着那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鸡,便觉得晴天里打了个响雷。

  尽管医生安慰她说,有不少人吃了一两年促排卵的药,怀上了,但也不敢打包票说这病跟感冒发烧似的很容易好。

  她捏着病历和七七八八的检查单,游魂般飘在医院的走廊上,不知不觉就到了楼梯井门口,耳边忽然响起了那个永远笃定的洪钟嗓门:“十九楼你就这么下去”

  她抬起头,看一眼面前人,只怔了一下,泪水便即刻冲出眼眶,挡也挡不住。

  他眉头一拧:“尿怎么这么多”

  她本能地把病历往身后一藏。

  可他已经看到了,问:“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别过脸去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医生的本能让他心里立刻就有了些不好的揣测:“把病历给我看看。”

  她使劲儿摇头。那上面不光写了她不排卵,还写了她大小便正常,雄激素过高,停经xx天她宁愿去死,也不想把那上面鬼画符似的诊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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