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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抢不到。嬉闹了一阵子,包一瓶把鞋递给单云。单云接过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兴奋得面如桃花。包一瓶说:“别只顾看,穿上试试,看合适不合适。”单云坐到床沿上,脱掉旧鞋,换上新鞋,不大不小,正合适。单云很惊讶,问包一瓶:“你怎么知道我的脚有多大,买的鞋这么合适”包一瓶只笑不答。单云又低下头,不住地看脚上的鞋。那时侯,农村的女孩都穿家里做的土布鞋,商店里卖的鞋,她们是连想也不敢想的。单云突然拥有了这样一双鞋,心里的激动自然可想而知。包一瓶说:“我开了一天会,跑了那么远的路,又去给你买衣服买鞋,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你别只顾自己美,快给我弄点吃的吧。”单云一边往下脱鞋,一边问包一瓶想吃什么。包一瓶说:“饿死了,就吃就吃葱花油饼吧。”

  两个人一块去厨房做葱花油饼。单云和好面,擀成饼,放上油拌葱花,放到锅里。包一瓶在灶口烧火。热腾腾的油饼很快就出锅了,冒着白气,散发出扑鼻的香味。包一瓶吃了六张大饼,喝了三大碗水。拍拍肚子说:“饱了,饱了,睡觉去”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单云一眼。单云却说:“别睡觉,咱俩打牌吧。”包一瓶马上来了兴致,连连赞成,于是两个人又去打牌。

  两人打完牌,已是深夜。单云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仍然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之中,难以入睡。她拿着包一瓶给她买的褂子和鞋,看了又看,试了又试。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褂子和鞋呢。也不知看了多少遍,试了多少回,她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了一点,又坐到床沿上,默默想心事。单云觉得,包一瓶对她简直太好了:提拔她到营部当话务员,批准她嫂子和侄子到水肿病医院,给她家里送吃的,给她买褂子和鞋,平时对她也格外照顾所有这一切,都让单云感激不尽。单云是个知恩必报的人。包一瓶对她这么好,她觉得理所当然地应该报答包一瓶。在现时生活中,人们常用这样的标准衡量人:只要是对我好的人,不管他有多么坏都是好人;只要是对我不好的人,不管他有多么好都是坏人。除了感激之外,单云对包一瓶还有一些崇拜。包一瓶高大健壮,爽朗豪气,敢作敢为,实权在握,本身就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单云想了许久许久,直想得面红耳热c心狂跳不止

  又是一个夜晚,包一瓶和单云又在一起打扑克。打了一会儿,包一瓶说自己饿了,让单云帮他弄点吃的。单云问包一瓶想吃什么。包一瓶说:“上次你做的葱花油饼挺好吃的,这次还做葱花油菜饼吧。”于是两个人放下牌,到厨房去。还是单云和面c擀面,包一瓶烧火。俩人说说笑笑,厨房里挺热闹。后来。包一瓶突然不说话了。单云抬头看看包一瓶,只见包一瓶正放肆地盯着她,眼里好像在着火。单云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忙低下头,顺着眼擀饼,心却“扑通扑通”乱跳。包一瓶从灶前站起身,绕到单云身后,伸胳膊抱住单云。单云立刻浑身发抖,嗓子眼里像塞了一块火炭,四肢像酥了似的,想喊喊不出声,想动动弹不了,大滴的泪珠从眼里滚下来。包一瓶已把脸贴在了单云的耳朵边,很得意地说:“我提拔你当话务员,给你家里送吃的,给你买衣服c买鞋,让你过别人想也不敢想的日子,你总该报答报答我吧。”单云呆呆地站着,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

  三老鼠睡到半夜,被一抛尿憋醒,起身到屋外撒尿,忽然听到单云的屋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哎哟哎哟”的呻吟声。三老鼠从来都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呢,大吃一惊,忙跑到单云房门外,大声问:“单云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单云吓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包一瓶趴在单云耳朵边低声说:“别怕,你就说刚才在做梦,这个傻小子什么也不懂。”单云忙平静气息,说:“我刚才做梦呢,没什么事,你快回去睡觉吧。”三老鼠嘟嘟囔囔地说:“原来是做梦呢,动静可真够大的。”提着裤子睡觉去了。

  第十二章检查

  1

  大蛋儿在水肿病医院喝了七天豆面糊糊,住院期限已满,失去了继续喝下去的资格。喝完最后一碗豆面糊糊后,宝贵领着大蛋儿回家。七天的豆面糊糊产生了奇效,大蛋儿脸上的肿全消了,人也活泼了许多。回家的路上,宝贵想起这事多亏单云帮忙,便转个弯,到营部去找单云,打算向单云表示一下谢意。

  营部挺热闹。包一瓶c李不管c单云c三迷糊正坐在院子里,围着一张小桌子打扑克。三老鼠站在一旁看热闹。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几个男人都解开棉衣扣子,敞着怀。单云披着棉袄,露出包一瓶给她买的那件上衣。宝贵却感觉不道太阳的温暖,只觉得身上冷。从去年入冬到现在,宝贵还没有真正感觉到过太阳的温暖呢。宝贵走到几个人身旁,冲几个人笑笑。几个人都忙着打牌,并不理会宝贵。宝贵知趣,站在一旁等着。一把牌打完,几个人似乎发现了宝贵的存在。包一瓶仰起脸,眼皮翻了翻,拖着官腔问宝贵:“这不是宝贵吗,有什么事儿啊”宝贵忙陪个笑,说:“大蛋儿今天出院,病好了。这事多亏单云妹妹帮忙,我专门来谢谢她。”“这么回事呀。你还挺有良心”包一瓶撇撇嘴,然后冲单云一笑,对单云说:“看看吧,谢你的。”李不管等人也都望着单云笑。单云被羞红了脸,只望着宝贵笑。宝贵走到单云跟前,给单云鞠个躬,说:“好妹妹,多亏你帮忙,给大蛋儿一条生路,我替大蛋儿谢谢你。”单云忙站起来,脸更红了。包一瓶说:“唉唉唉,宝贵,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单云给大蛋儿一条生路咱全营谁没有生路啊你这不是攻击社会主义制度吗”李不管等人都看着宝贵笑。宝贵忙给包一瓶鞠个躬,说:“我哪敢攻击社会主义制度呀给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哪我只是想谢谢单云妹妹,也想谢谢营长您。”包一瓶便笑了,说:“算你有良心。你也不用在这儿呆着了,快带孩子回家吧。”宝贵连连称是,又向单云等几个人鞠躬,带着大蛋儿离开了营部。

  宝贵领着大蛋儿离开营部没多远,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回头看时,见三老鼠一歪一扭地追过来,边跑边喊边招手。宝贵以为三老鼠又来要那十个鸡蛋呢,便笑着站住,等着三老鼠。三老鼠很快就跑到宝贵身边,额头上冒着小汗,大张着嘴喘气。宝贵笑咪咪地看着三老鼠,想听听三老鼠说什么。三老鼠用手擦着汗,说:“快跟我回营部去,营长叫我来喊你呢。”宝贵有些疑惑,问什么事。三老鼠连说不知道。宝贵没办法,只好跟着三老鼠重回营部。

  包一瓶等人仍然坐在一块打牌,看见宝贵进来,包一瓶将手里的牌合起来,双眼盯了宝贵几秒钟,问:“你这一段日子又去赶鬼集了吗”宝贵以为包一瓶又要揪他的小辫子,忙说:“报告营长,我现在一直都是老老实实c本本分分,从没有离开过家门半步。我这一段时间也没有得罪人呀,不知道谁又来告我的黑状”包一瓶摆摆手,说:“你先别害怕,我只是想问问你,让你再到鬼集上去买点东西,你还能买来吗”宝贵仍然搞不清包一瓶到底想干什么,便故意装傻,说:“我好长时间没出过门了,谁知道那儿是个什么样子呢”包一瓶知道宝贵在装样子,皱皱眉头,说:“你也不用绕圈子,也不用拐弯子我想派你明天去赶鬼集,给营里买点东西。你要是把这事办成了,营里当然不会亏待你;你要不敢去,我也不强派你去。”宝贵盯着包一瓶,盯了有十几秒,判断包一瓶真想让他去买东西,心里有了底,说:“营长这么看得起我,我当然没有不去的理儿。请营长交待清楚买什么,我一定办好不过”说到这儿停住了,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包一瓶笑笑,问宝贵:“是不是要提什么条件啊”宝贵陪个笑,说:“其实也不算什么条件。只是,我家里现在没吃的,在挨饿。我想到营里的木工厂里去干活,总比在家里饿着好一些。”宝贵说的木工厂是营里唯一的一家“企业”。这个木工厂主要以生产扁担c铁锨把为主,效益一直很好。木工厂里有三四十名工人,大都是营里的青壮年男子。因为效益好,这儿吃的也比较好。虽然挨饿,这儿的工人仍然能分得到窝头c地瓜c萝卜c莱团子c稀饭等食物。到这个木工厂干活是很多人的梦想。但木工厂所需人数有限,只有年轻力壮c懂木工技术c和营连干部关系较好的人才有资格进去。当时有一段顺口溜:

  一等人当干部

  二等人当伙夫

  三等人进幸福院

  四等人去刮扁担

  五等人吃大锅饭

  包一瓶听宝贵要求去木工厂,便笑了,说:“还说不提条件呢,这不就提出来了吗。你要到木工厂去,你会干什么活”宝贵忙说:“我会拉大锯,会拉二锯,会刮刨子,还会上火。”包一瓶说:“这么说你倒成了多面手了。好吧,我先答应你。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这次得把事给我办得漂漂亮亮的,要不然你就别想进木工厂。”宝贵忙说:“这事您尽管放心,您吩咐买什么,我一定买来”包一瓶很高兴,让三迷糊拿几个馒头给宝贵爷儿俩吃。三迷糊倒挺大方,从厨房里拿来四个大馒头,递给宝贵。大蛋儿看见馒头,眼睛中放射出奇异的光芒来,从宝贵手里夺过一个馒头,大口大口地吃。因为吃得太快,噎得直咳嗽。宝贵也很久没尝到过馒头的味道了,还没来得及品尝,已将一个馒头吃进肚子里。包一瓶说:“看你们爷儿俩饿的这个熊样,当心噎着。”又对宝贵说:“你别只顾吃,把我的正经事给忘了”宝贵一边咽馒头一边说:“放心吧,忘不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赶鬼集,保证把东西都买来。”包一瓶跟李不管商量几句,吩咐宝贵明天一大早到营部来拿钱。

  大蛋儿已经吃完了两个馒头,噎得直打嗝,两眼仍直勾勾地盯着宝贵手中的馒头,还想吃。宝贵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手中的馒头给大蛋儿。李不管说:“别让他吃得太多,当心撑着”宝贵觉得李不管的话有道理,重又把馒头攥在手里。大蛋儿没能得到这个馒头,馋得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2

  凌晨两点钟左右,宝贵便起了床。宝贵媳妇从枕头下面摸出五块钱递给宝贵。宝贵接过钱,小心地揣在怀里。两口子昨天晚上商量好的,趁给营里买东西的机会,给自己家里买点吃的。尤其是小米或者白面,一定要买一点,因为二蛋儿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吃了。这么小的孩子没东西吃,只有死路一条。

  宝贵来到营部,包一瓶睡得正香。宝贵喊了好一阵子才把包一瓶喊醒。包一瓶睡眼朦胧地开开门,交给宝贵五十块钱,安排一番,然后又大声喊三老鼠。三老鼠倒醒得快,颠颠地到包一瓶跟前听命令。包一瓶让三老鼠跟着宝贵去扛东西,又吩咐三老鼠路上要听宝贵指挥,不许胡闹。三老鼠连连答应。包一瓶便准备关上门,再去睡觉。宝贵忙向包一瓶身边凑一步。包一瓶一愣,问宝贵还有什么事。宝贵说:“我肚子饿,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包一瓶用手指指厨房,关上门睡觉去了。宝贵跟三老鼠来到厨房,拿了六七个馒头揣在怀里。

  宝贵和三老鼠一边吃馒头一边赶路。走不上一里路,宝贵已经将六个大馒头吃完,胃里有点儿涨,肚子里仍觉得饿,但身上却暖和了许多。三老鼠见宝贵吃得快吃得馋,显出鄙夷不屑的样子说:“你们当社员的就是没出息,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馒头似的,哪像我们当官的,从来都不像你们那样馋。”宝贵说:“你天天吃得饱饱的,不知道饿是什么滋味,当然不馋;要是你也饿上几个月,你比我还馋呢。”三老鼠得意地说:“你们当社员的才挨饿呢,我是领导,当然不会挨饿。”宝贵看着三老鼠那样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三老鼠忽然想起宝贵还欠他鸡蛋呢,于是又旧账重提。宝贵骗三老鼠说:“反正今天要给营里买鸡蛋,到时候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我假装看不见。”三老鼠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喜滋滋地答应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三老鼠突然问宝贵:“你睡觉做梦吗”宝贵见三老鼠问得滑稽,没好气地说:“不做梦还叫人吗”三老鼠又问:“你做梦说梦话吗”宝贵又好气又好笑,说:“我天天夜里说梦话,有时候大白天都说梦话。”三老鼠又问:“哪你说梦话的时候,自己知道”宝贵强忍住笑,说:“我当然知道。只要不是傻瓜蛋,谁都知道自己说的梦话。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说的梦话吗”三老鼠忙说:“我知道我知道。”然后又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阵子,说:“这一下我终于明白了”宝贵问三老鼠明白了什么。三老鼠说:“这几天夜里我起来撒尿,天天听见单云在她的小屋里哎哟哎哟地喊。我问她哎哟什么,她说在说梦话呢。我心里就犯糊涂,心想,做梦说梦话自己怎么能知道呢今天听你一说,我总算明白了。”宝贵觉得三老鼠的话有些蹊跷,便问:“你是说,你听见单云在屋里哎哟”三老鼠说:“声音可大了,像喘不上来气似的,听着怪吓人的。”宝贵已经猜出了分,故意骗三老鼠说:“我看单云不像是做梦,可能是做梦遇见压虎子了。这种东西专门压年轻女孩子,弄不好还会把人压死呢”三老鼠忙问:“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压死吧”宝贵说:“你以后再听见单云哎哟时,就到单云屋里把压虎子吓跑,单云就没事了。”三老鼠连连点头,说一定这样做。

  宝贵和三老鼠说说笑笑,并没觉得路远,已经来到鬼集上。宝贵站住脚,望着鬼集上忽明忽暗的灯光发呆。这灯光曾给他带来过无穷的希望和信心,而现在却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三老鼠见宝贵愣着发呆,不明缘由,催宝贵快去买东西。宝贵“嗯”一声,去和别人搭讪。三三两两的人正围着一盏盏小灯,叽叽咕咕地做着生意。有人认识宝贵,笑着跟宝贵打招呼。宝贵在鬼集上转一圈,竟然发现有一个卖鲜肉的。那人将二三十斤猪肉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等着买主来买。宝贵买了三斤猪肉,放在口袋里,让三老鼠扛着。卖肉的人见宝贵一下子买了这么多肉,后面还跟着一个扛口袋的,以为宝贵大有来头,不停地恭维宝贵,并想和宝贵建立关系户。宝贵假装答应。卖肉的人非常高兴,点头哈腰地送出宝贵三四步远。宝贵又走到卖鸡蛋的地方,找了两个卖主才买了五十多个鸡蛋,已到了包一瓶要求的数目。鬼集上几乎没有什么青菜,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卖青萝卜的。宝贵又买了五六个萝卜,也装在口袋里让三老鼠扛着。宝贵数数手里的钱,还剩下十三块六毛,觉得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买,便准备回去,突然又想起自己家的事还没办,忙又买了几斤白面几斤咸菜,花了七块八毛钱。宝贵带的钱不够,就用公家的钱顶上了。这样,公事私事都已经办完,宝贵提着鸡蛋,三老鼠扛着口袋,一齐离开鬼集。两人刚走下河堤,迎面走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个东西在宝贵面前晃晃,问:“刚打的,要吗”宝贵凑上去看看,是一只野兔子,估计买回去包一瓶肯定会高兴,便和那个卖兔子的人讨价还价了好一会儿,花五块钱买下了那只兔子。野兔子有三四斤重,身上肥嘟嘟的这可怜的家伙倒没怎么挨饿

  天渐渐亮起来。当黎明的辉光再次降临大地的时候,宝贵和三老鼠已经走在回归的路上。宝贵一边走路,一边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向包一瓶报账。宝贵身上还剩下五块八毛钱,他打算再从中扣下一点,装在自己的腰包里。三老鼠还没忘记宝贵欠他的鸡蛋,又向宝贵要。宝贵从怀里掏出一块钱递给三老鼠。三老鼠见到钱,喜得合不上嘴,不停地傻笑。宝贵叮嘱三老鼠,回去见了包一瓶,千千万万不能说钱的事。三老鼠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答应。这样,宝贵身上还剩下四块八毛钱,他打算交给包一瓶两块八,自己留下两块。主意就这么定了。

  回到营部,已是半上午。宝贵将买来的东西逐一清点给包一瓶看,又汇报了账目。包一瓶显然很满意,让三迷糊给宝贵拿了几个馒头,又让宝贵明天就到木工厂去上班。宝贵毕恭毕敬地辞别包一瓶,怀里揣着白面和咸菜,高高兴兴地往家走。直到这时,宝贵才知道,三营评上了县里的模范营,两天后县委书记要亲自带队来三营检查工作。

  3

  下午,三金突然把五排的全体男劳力召集起来开会。三金告诉大家,营里接到上级通知,县委书记明天就来检查工作。营长给各连下达紧急命令,让各连各排务必在明天天亮之前把扒了皮的树全部刨掉,以免影响全营的荣誉。自从挨饿以来,村民们都扒下树皮来充饥,很多树都被扒光了皮,露着白哗哗的树干,样子十分难看。营长的命令就是圣旨,谁也不敢违抗。五排的男人们拿着铁锨c钢镢等工具,从村子东边开始,刨那些光腚树。刨树是力气活,村民们都饿了几个月,早已饿得奄奄待毙,哪儿还有力气呢忙活了一下午,二十几个人才刨倒十几棵树。其它的光腚树仍然都光溜溜c地挺着,像是在示威。太阳已经消失在晚霞中,夜幕正悄然拉开。疲惫的村民们都想早点收工回家。这时候,包一瓶来了。他对五排的进度非常不满,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三金训了个狗血喷头,并勒令五排连夜加班,必须在明天天亮前把所有的光腚树全部刨倒,一棵也不能留。包一瓶骂完之后,扬长而去。三金当众受辱,又羞又恼又怒,对五排的村民们破口大骂。二十几个男人都木然地干活,谁也不说一句话。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三金命人点上汽灯,挑灯夜战。五排用的是一种老式的黑汽灯。这种汽灯的灯芯就挂在汽灯的最下端,灯芯四周没有灯罩,因此特别怕风,一旦有风把灯芯吹破,汽灯就会熄灭。这盏汽灯是五八年搞大兵团做战时,为了晚上照明买的,想不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汽灯被点着后,发出“咝咝”的声音,把黑夜照得像白昼一般。三金亲自督战,务必要在天亮之前完成任务。有人给三金提建议,刨树太慢,不如用锯锯。三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让人找来两条截锯,从树根处往下锯。这个办法果然好,速度一下子提高了很多。三金看着树被一棵棵锯倒,脸上也有了点笑丝儿。干到半夜,二十几个人都喊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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