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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去,见王老师躺在床上,没一点声息。走到床前连喊了五六声,王老师才慢慢睁开眼。王老师的双眼好像已失去注意力,瞪了好半天才认出宝贵,然后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宝贵知道王老师是饿坏了,扭身在王老师屋里找找,希望能找到点吃的。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宝贵略一沉思,转身离开王老师的小屋,回到家里把王老师的情况告诉他媳妇和爹。宝贵爹对宝贵说:“你给他送两个菜团子去吧,拿高粱面的。”自从小兰嫁给王瘸子后,宝贵家的生活已有了明显的改善。宝贵听了他爹的话,准备拿菜团子给王老师送去。宝贵媳妇拦住宝贵说:“咱那点高粱来的容易吗,怎么能随随便便送给外人呢”宝贵爹说:“王老师也怪可怜的,咱们就救他一命吧。”宝贵于是拿着两个菜团子,又来到王老师的小屋里,扶王老师坐起来,把菜团子递给王老师。王老师吃了一个菜团子,又喝了一大碗凉水,明显地有了精神。宝贵劝王老师把另一个菜团子也吃掉。王老师说:“留着吧,晚上再吃。”停停,又说:“大侄子,谢谢你,你回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宝贵点头离开。

  傍晚,宝贵又去看望王老师。王老师脸刮得干干净净,换了身干净衣服,正襟危坐,两眼静静地望着屋外。宝贵见王老师的样子有点儿怪,心中十分诧异。王老师招呼宝贵坐下,从床头上捧出他的那件狐狸皮大衣和羊毛围巾递到宝贵跟前。那大衣和围巾都叠得方方正正。王老师说:“宝贵啊,我和你一家做邻居也算有三年了。这三年,你一家人不把我当外乡人看,更没把我当右派看,我心中实在感激不尽。现在,我的日子不多了,阎王爷已经给我发来了请帖。我孤身一人飘零在外,身无长物,只有这大衣和围巾还值一点钱,就送给你一家留个纪念吧。我死之后,麻烦你向连里报告一声,挖个坑把我埋掉,别让我这个外乡人抛尸荒野。我到阴曹地府,一定变个善鬼,保佑你一家年年平安。”又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只钢笔放在围巾上,说:“这只金笔跟着我几十年,现在也送给你吧,说不定将来你儿子读书时能用得着。唉,我这一辈子,书没读好,人也没做好,真是对不起这只金笔。但愿你儿子将来能比我有出息。”宝贵忙将身子向后撤撤,不敢接王老师的东西,一边劝王老师说:“王老师,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呢眼下这一点难处,挺一挺就过去了,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王老师苦笑一下,说:“我生逢乱世,能苟活六十多年,已是不幸中之万幸。况且,我这一生,大福享过,大罪受过,大世面见过,人间百味可谓尝之殆尽矣。人生至此,复复何求我老了,又独自一人飘泊异乡,还戴着右派的帽子,又碰上这饥荒年月,可谓已到绝境矣。大限已到,天命难违,早一点了结,早一点解脱,何必苟延残喘呢”宝贵说:“王老师,我家现在还有点儿吃的,只要我一家子饿不死,就不会让你老饿死。”王老师说:“多谢你的高情厚意。可你家那点粮食也来之不易,那是用你妹妹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啊我怎么能厚颜无耻地吃你们的东西呢古人说君子不夺人之爱,我虽非君子,这点道理还懂。”王老师的话正说到宝贵的伤心处,宝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低头不语。王老师把大衣c围巾c钢笔递到宝贵手中,说:“再见吧,宝贵。来日方长,希望你好自为之。”说罢闭上眼,像老僧入定一般,再也不肯开口。

  宝贵见王老师主意已定,也不再说什么,默默捧起大衣c围巾和钢笔,无声地退出王老师的小屋。夜色正悄然袭来。

  第二天,宝贵再去看望王老师时,王老师已自缢而死。王老师自缢的方法很奇特他躺在床上,脖子里缠一根细麻绳,麻绳的两端各拴着一块方砖,方砖分别在床的两边悬着。这两块方砖的力量就结束了王老师的生命。宝贵在王老师的床前沉默一阵,然后去向三金报告。

  三金正在连部里和冯驴儿说笑,听完宝贵的报告,笑咪咪地说:“死了好,好”又对冯驴儿说:“连里住这么一个坏分子,不知道给我添了多少麻烦,现在好了,不用再掂记着他了。”宝贵问怎么埋王老师。三金不耐烦地说:“这事还用问我吗你自己看着办吧”宝贵不敢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连部,准备自己去想办法。三金却又从屋里追出来,对宝贵说:“走,你带我去看看。”

  宝贵领着三金和冯驴儿来到王老师的小草屋前。冯驴儿胆小,站在门外不敢进屋。三金走到屋里,看看王老师脖子里的麻绳,忽然大发感慨,说:“这有学问的人就他娘的邪乎,上吊的法子都和别人不一样。”说完便在屋子里乱看,好像在找什么。王老师的小屋里除了一张小床张小桌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三金显得有些失望,问宝贵:“这老家伙原本有一件大衣和一条围巾,怎么都不见了”说罢,紧盯着宝贵,好像在问:“该不是你小子拿走了吧”宝贵马上意识到三金想把大衣和围巾据为己有,忙说:“我来的时候就这样,没看见他的东西。”三金便骂道:“真是他娘的坏种,到死还在使坏,不肯把大衣和围巾留给革命干部。”又看看宝贵,说:“这事是你报告的,你就把他埋了吧。”说罢,弯着罗锅腰走了。

  宝贵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有点力气的人。两个人用王老师床上的破席将王老师卷起来,用小土牛子推到村外的乱坟地里,挖个坑,草草埋藏了事。埋完王老师,回到家里,宝贵把大衣c围巾和金笔小心地藏好,以防三金来搜查。

  2

  就在王老师吊死的第三天,上级发下来了救济粮。所谓救济粮,其实是碎豆饼,每人一斤。久饿的人们得到这一消息,无不欢欣鼓舞,焦急地等待着豆饼早日发到手里。

  三营原有一千八百二十一人,经过几个月的饥饿,已经死了不少人。营里向公社报告人数时,仍按一千八百二十人一人报告,目的是多领些救济粮。其它各营的做法也和三营差不多。公社向县里报告人数时,也用了同样的办法,也是同样的目的。救济粮运到公社,公社书记先召集各营营长开会。公社书记指出,根据实际情况,各营都有所减员,但仓促之间难以统计,公社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以每营减员百分之十的比例为各营分发救济粮。各营营长故意叫了一阵子屈,都面带微笑地接受了这个比例,因为各营的减员比例都远不止于百分之十。

  按照公社规定的减员比例,三营应减员一百八十二人,还剩下一千六百三十九人。每人一斤豆饼,三营应领一千六百三十九斤。包一瓶派了两辆马车,套了四匹瘦马去拉这一千多斤豆饼。豆饼是用麻袋装的,每袋二百斤。三营共领了六麻袋零三十九斤。被派去拉豆饼的六个人一边赶着马车往回走,一边吃那些散豆饼。六个人越吃越饿,越吃越馋,这样走了一路吃了一路,回到营部,几个人都吃得口渴,拚命地往肚子里灌凉水。那干豆饼遇到凉水,迅速在胃里膨胀,撑得六个人都抱着肚子在地上哭爹叫娘地打滚。包一瓶气得跺着脚直骂。三老鼠则在一旁拍着巴掌看热闹。

  豆饼运回来,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分配。包一瓶召集各连连长开会,要求各连报出实有人数。几位连长支吾了一阵子,都不肯报。有一位连长反而提出,既然公社是按百分之十的减员率发给的豆饼,营里也应该按这个比率把豆饼分发给各连。几位连长都附和,说这个办法好。包一瓶知道各连连长是想跟营里分油水,当然不同意,提出按百分之二十的减员率向各营分发豆饼。各连连长马上表示反对。包一瓶又把减员率提高到百分之十八,各连连长仍不同意。包一瓶火了,让各位连长回去统计各连的实有人数,限一下午统计完毕。谁敢虚报人数就撸谁的官。各位连长面面相觑,回去统计人数,私下里却商议好,只按百分之十的减员率上报。

  第二天,各连连长按照昨天的约定,一齐到营部向包一瓶报告人数。包一瓶见几个连长抱成一团跟他做对,气得捶着桌子大骂,命令连长们再回去统计,什么时候统计准确,什么时候再分发豆饼。几位连长嘴上不说,心中不服,又躲到一块儿商议对策。他们嘀咕了好长时间,嘀咕出一个坏招:回到连部,私下里向社员放风,就说营里打算把豆饼全扣下,不发给社员。这一招果然厉害,饥饿的社员正望眼欲穿地等着发救济粮,忽然听说营里要扣留,都万分焦急,纷纷到各连部询问。几位连长乘机向社员们暗示,扣留救济粮是包一瓶的主意,想分到豆饼,就去营部找包一瓶。有的连长干脆告诉社员,救济粮由营里统一发放。被饿绿眼的饥民纷纷涌向营部。营部里里外外竟然围了二三百人。场面乱哄哄的,有些难以控制。包一瓶在社员面前耍威风耍惯了,正颜厉色地喝斥社员立即回家,否则将按聚众闹事论处。被饿极了眼的社员再也不怕包一瓶的威吓,反而大喊大叫,不肯离去。包一瓶急忙派人通知各连连长,让他们抓紧时间到营部把社员领走。各连连长都故意躲起来,不到营部去。包一瓶感到事情有些严重,只好换一副笑脸向社员撒谎,并保证第二天一定把豆饼发下去。一直解释到天近黄昏,社员们才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二十个胆大好事的人,任包一瓶怎么吓唬怎么哄骗,就是不肯走。包一瓶怕夜里出事,找来两个民兵,每人发给他们一枝步枪,让他们把守仓库,谁敢哄抢豆饼,格杀勿论。那时候,各营都有供民兵打靶用的步枪。两个民兵为了给自己壮胆,刀出鞘弹上膛,在仓库门口守着。包一瓶则溜了。

  夜色降临。那一二十个不肯离去的人蹲成一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什么。宝贵也夹杂在这些人中间,预感到夜里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两个民兵站在仓库门口,步枪上的刺刀在月辉里闪着冷光。夜深了,有人开始说饿。其他人的肚子便都咕咕噜噜地乱响。有个人抽抽鼻子,说闻到了豆饼的香味。其他人也抽抽鼻子,也都说香。那香味真诱人,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仓库门口挪。两个民兵有点儿紧张,“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喝令众人向后退。众人于是蹲在距两个民兵三四米远的地方,大声地抽鼻子。夜越来越深。不知什么时候,人们已经挪到仓库门口。两个民兵反而被挤到离仓库门几米远的地方,端着枪站着。豆饼的香味一阵阵飘来,钻进人们的鼻孔,强烈地诱惑着每一个人。每个人的嗓子眼里都好像有一只手在抓c在挠。终于,人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约而同地去撞仓库的门。两个民兵大声吆喝,试图阻止。没有人理他们。仓库门是那时一般家庭常用的双扇木门,很容易地便被弄开了。一二十个人蜂拥而入,去抢豆饼。两个民兵朝天放了两枪,见无济于事,也扔下枪,加入到哄抢者的行列。人们拥挤着c抢夺着c叫骂着c撕打着,整个仓库里乱做一团。仓库里太黑,麻袋口弄不开。有一个人跑到外面,把民兵扔在地上的步枪拿来,用刺刀在麻袋上一阵乱戳,把麻袋戳得稀烂。人们再一次一拥而上,抢做一团。宝贵夹杂在人中间,拚命往自己的袋子里扒豆饼。有人踩了宝贵的脚,有人碰了宝贵的头,又有人砸了宝贵的后背。宝贵全然不顾这些,只是一个劲地往自己袋子里扒着,扒着正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大骂:“狗日的,都反了天了,快把豆饼给我放下。”接着又是两声枪响。是包一瓶来到了营部人们听见包一瓶的声音,顿时心惊胆颤,各提起抢到的豆饼,冲出仓库,四散奔逃。包一瓶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又朝半空中放了几枪。

  宝贵一口气逃出去半里多地,回头看看,没人追来,便蹲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掂量抢到的豆饼,有一二十斤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像一个流浪汉突然拾到一大堆金条,又像一个小市民突然买彩票中了大奖。喘息已定,宝贵将豆饼扛到肩膀上,起身想走,忽然觉得脚脖子有点儿疼,伸手摸摸,湿乎乎的,把手放在鼻子上闻闻,一股子血腥味。宝贵吓一跳,忙蹲在地上,搬起脚脖子看。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再仔细摸摸,发现脚脖子上有一个大口子。这个大口子是宝贵刚才抢豆饼时被步枪上的刺刀戳的,只是当时没有感觉出来。宝贵抓把土捂在伤口上,吸着气站起来,慢慢往家走。回到家,急忙挖个坑将豆饼埋在院子里。

  天已经蒙蒙亮了。

  3

  包一瓶清点仓库,发现被抢走的豆饼有两麻袋之多。此外还有几十斤高粱c几十斤白面。包一瓶怒火万丈,当即将两个失职的民兵扒去上衣,绑在院子里的树上,用树条子抽打。打得两个民兵嚎叫不止。天一亮,包一瓶就召集各连连长开会。几个连长已知道救济粮被抢的事,正想看热闹,都兴冲冲赶到营部。包一瓶看见几个连长,捶桌子打板凳,破口大骂。先骂几个连长拆他的台,后骂社员是刁民。几个连长表面上板着脸,却在心里偷着乐。包一瓶骂累了,骂够了,又逼着几个连长替他清查哄抢救济粮的人。几个连长全都低下头,谁也不说话。包一瓶又骂道:“都他娘的看老子的笑话,那好,老子现在就给公社打电话,叫公社书记把你们几个驴的都撸了。”说完就跑进电话室,哐哐当当地摇电话。不一会儿,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正是公社书记,听说救济粮被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包一瓶拿着电话,满脸堆着笑听。公社书记骂累了,骂够了,“哐”地一声挂上了电话。包一瓶挨了骂,无处发泄,又拿起树条子抽那两个失职的民兵。

  大约半个多小时以后,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响,公社书记来了。包一瓶急忙跑到大门口迎接。公社书记简单问了豆饼被抢的经过,厉声质问包一瓶,为什么迟迟不把救济粮分发下去。包一瓶不敢提减员率的事,推说各连还没把实有人数统计好,又诬陷两个民兵带头哄抢救济粮。公社书记这才看见被绑在树上的两个民兵,就走到跟前,问两个民兵为什么带头哄抢粮食。两个民兵被包一瓶打怕了,只“呜呜”地哭,不敢回答。公社书记便骂道:“狗日的东西,枪毙了你们也不解恨”随即吩咐包一瓶,立即召集各连各排的大小干部到营部集合,集中所有力量,分兵数路,挨家挨户进行大搜查,一定要把被抢走的豆饼找回来。对参与哄抢的人,要在全营游街。带头哄抢的人要打成反革命。两个民兵执法犯法,罪加一等,除打成反革命外,还要在全公社游街,还要扣掉全家的救济粮。两个民兵连声喊冤。公社书记也不理会,连连催促包一瓶召集干部开会。包一瓶见公社书记给他撑腰,胆子更壮了,大声命令众连长回去喊人。

  营部大院暂时安静下来。包一瓶把公社书记请进屋,敬公社书记一枝烟,又让单云给公社书记倒水。公社书记看见单云,眼珠子老半天不转一圈。包一瓶看在眼里,恼在心里,脸上却始终堆着笑。

  时间不长,各连各排的干部们陆续来到,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公社书记先对这一群人讲话,要求他们认真搜查,不许偏袒一个哄抢救济粮的人。一群人乱哄哄地答应着涌出营部大院。大搜查即将上演。

  就在这时候,营部大门外一阵吉普车喇叭响,县委书记来了。县委书记怎么来了说来凑巧,县委书记早晨到东方红公社找公社书记,想询问一下救济粮的发放情况,就听说了救济粮被抢的事,于是匆匆赶来。公社书记见县委书记来了,一阵风似的跑到大门外迎接。包一瓶也紧跟在公社书记后面跑。县委书记从吉普车里下来,一边往营部大院里走,一边不紧不慢地询问事情的经过,显得很平静。包一瓶不敢向县委书记说减员率的事,只好继续撒谎。公社书记在一旁替包一瓶圆谎。县委书记抬头看见两个被绑在树上的民兵,问是怎么回事。包一瓶又把诬陷两个民兵的话向县委书记说一遍。县委书记好像有些不相信,走到两个民兵跟前,和颜悦色地问话。两个民兵放声大哭,连喊冤枉。县委书记见两个民兵哭得伤心,又见两个民兵身上有很多血道子,马上板起脸,厉声喝问包一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绑人打人这和国民党有什么两样”包一瓶吓得答不出一个字。县委书记喝令给两个民兵松绑。包一瓶忙去解绑绳,因为太紧张,手直哆嗦。公社书记一把将包一瓶推开,亲自给两个民兵松了绑。两个民兵“扑通”一声跪在县委书记面前,连喊“青天大老爷”。县委书记想扶两个民兵起来,两个民兵被绑得太久,腿早僵了,已经无法站立。县委书记命人架住两个民兵,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两个民兵这才壮着胆子说出豆饼被抢的详细经过。县委书记看看包一瓶,看看公社书记,又看看大院里的连排长们,问:“集合这么多人干什么”公社书记抢着回答说:“因为救济粮被抢了很多,所以才集合各连各排的干部到各家各户查一查,把情况搞清楚。”县委书记马上反问:“是查一查还是搜一搜是不是又要抓人打人游街批斗”公社书记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大院里静得吓人。县委书记皱着眉头踱了一阵子步,说:“也好,既然人都来了,就去查查吧,先把情况搞清楚再说。我先强调一条纪律,那就是不准打c不准骂c不准动粗,听清楚了没有”又对呆呆发愣的公社书记和包一瓶说:“走吧,咱们也去查看查看。”

  县委书记到五排检查过一次工作,这一次便又选中了五排。一行人来到五排,见到的都是些奄奄待毙的饥民。有小男孩儿坐在墙根下晒太阳,脑袋奇大,眼窝幽深,肚皮上青筋暴露。县委书记心情非常沉重,一再指示包一瓶,尽快把豆饼发到社员手中,要足斤足两,不许克扣。包一瓶连连点头。

  一行人来到一个叫贺老五的人家里,见房门关着,静悄悄没一点动静。三金尖着嗓子喊几声,没人答应。推开门看看,见贺老五趴在一张小破桌子上,桌子上撒着些豆饼。三金扳着贺老五的脸看看,才发现人已经死了。这贺老五是条单身汉,昨天夜里抢了些豆饼,回家后便大吃特吃,竟然撑死了。县委书记走到贺老五跟前看看,再看看桌子上的豆饼,已经猜出了分,不由得叹口气,吩咐把贺老五抬出去埋掉。

  一行人又来到一个叫王老六的人家里。王家的门也关着,也静悄悄没一点动静。三金又尖着嗓子喊几声,也没人答应。推推房门,从里面顶着。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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