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 美女与堕落英雄 1
第二天一大早，有位士兵送来一个礼品盒。房东夫人替我接了拿上来。我打开一看，是一件非常华丽的裙子，肯定是银面人赔给我的。我在身上比量了一下，尺码不多不少，正合适。立刻，我的羞愧变成羞辱！他竟然只看了我几眼，就清楚了我的三围！我恼羞成怒，使劲把裙子摔在地上，用脚丫狠狠踩：“流氓！”我才不要穿这件裙子。
伊嫚在旁边愣愣看着我作怪，试探着问了一句：“辛迪，这件裙子你不要，给我好吗？”
我翻出剪刀，朝裙子剪去，结果，一群女人扑上来袭击我。伊嫚的妈妈大叫着：“糟蹋好东西呦！”，拼命抢下裙子，“你就是不要，卖了换钱也行啊，你叔叔辛苦打工赚钱容易吗？真败家。”
这下，我不会持家的恶名都传到帝都来啦。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灰心。
第三个星期，我们学习宫廷舞蹈。大赛结束后，将举行长达一周的舞会，美女和爵士们将在舞会上彼此加深认识，缔结良缘，所以，如果你想得到爵士的倾心，拥有好的舞姿非常重要，否则就寂寞的作壁花吧。
女孩们都喜欢跳舞，而且天生都擅长跳舞，这一星期的培训大家很快活。宫廷舞蹈虽然舞步繁琐，但很快每一个人都娴熟掌握，除了我。我就像生了两条左腿一样，抬腿就摔，孔拉德夫人的柳条不停抽在我的背上。最后，夫人愤怒了，罚我站到一边看其他人跳。
我并不是天生这么笨，事实上，以前在阿尔镇开新年舞会的时候，我跳得很好，舞步象松鼠一样轻巧。我现在这是怎么啦？水土不服？
孔拉德夫人提着柳条鞭走到我身边，把我吓得以为她又要教训我，没想到夫人在椅子上坐下，指向她旁边的椅子示意我也坐下。我小心翼翼坐过去。
孔拉德夫人问：“辛迪，为什么最近没精打采？”
我不由得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再遇银面人那天，老卡突然归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本来大家以为他早该逃出帝都，有多远跑多远，没想到他跟没事人似的，光天化日又晃回来。人人都很担心，生怕宪兵或者密探找上门来。
“安心啦，警察局没有我的照片和档案。我的身份仍然是守法良民。”老卡嘻嘻笑着说。然后他开始油嘴滑舌的大肆赞美我，说什么几天不见刮目相看，我越来越美丽啦，越来越优雅啦，越来越我不理会，问他他家里人有没有受到牵连，这才知道一点老卡的往事。
老卡家乡在布达佩斯省，曾经有一位从小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恋人被大贵族看上，被抓走后不久就死了。老卡便杀了那贵族，被逮捕判处死刑。这时，前方战事吃紧，老卡没有被送上绞架，他进了敢死队，经过最严苛的训练，上了最危险的战场，后来因功勋卓著被奥古斯塔王子赦免。他活着返乡后，发现家里人被他牵连，已经全部被折磨死去。家破人亡的老卡从那以后便加入了骷髅会，专门与大贵族作对。
我心里充满了怜悯，还有一些感同身受，轻轻问他：“你还爱她不能忘怀吗？”
老卡点头，那一瞬间，我看到刚强如他眼眶变得血红。所以，真正的爱情是无法被忘记的，无论经过多少年。我心下凄然，忍不住问：“人怎么能在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却若无其事的嫁给另一个人，并且给那个人带来幸福呢？“如果我做不到忘记让，彻底放下过去，我不配与英雄共度终生。我胸中的爱情之火已经熄灭了。
老卡嘲笑我：“辛迪，你太天真了。你认为那些英雄有多了不起？选美大赛真的能够成就‘英雄美女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生活’的童话故事吗？”
老卡要带我去一处地方，说让我长见识，去掉爱情幼稚病，阿方索先生竟然拍手赞同。我们去了一家乌烟瘴气的酒馆，这种地方淑女是绝不可能涉足的，在这里，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老卡让我遮上面纱，躲在一个别人注意不到的昏暗角落里。酒馆里坐的都是些言行粗鲁的男人，他们把辛苦一天赚来的钱全部用来买酒，喝得脸红脖子粗，醉生梦死，然后便满嘴骂着脏话寻衅滋事，约在店外打架斗殴，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在店里打架。
小酒馆里有三个女人。出人意料，老板娘竟然是位大美人，尽管操劳已经让年纪不大的她驼着背生出苍老和疲惫。另一位是位骨瘦嶙峋的厨娘，头发已经全白了，老得看不出实际年纪，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不停忙碌，每次给客人上菜时被客人猥琐的摸屁股，她便会受惊一样尖叫不停。还有一个女人是女招待，但不干端盘倒酒的正经活儿，浓妆艳抹，眼神轻佻，在那群粗人中嘻嘻哈哈招揽生意，我在店里才坐了一小会儿功夫，她已经和三个不同的男人在酒店二层上上下下。
“老卡来了。”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端上一壶劣酒。
“晚上好，男爵夫人。”老卡问候道。
我重重吃了一惊，这个忙碌不修边幅的老板娘竟然是位男爵夫人！
老卡小声介绍道：“这是帝都，男爵多如狗。不光老板娘是男爵夫人，其他两位也是，她们曾经在十几年前一起参加过同一届选美大赛，在那时结成了好朋友。”
可是她们怎么会？我震惊的望着厨娘和她们怎么会落魄到这步田地？在我的印象里，参加选美的女孩们应该个个都像汤玛斯男爵夫人，在丈夫的体贴呵护下，过着富裕宁静的生活，即使到了五十岁，依然被人敬仰，容光焕发，引导时尚潮流，或者象杜雷德男爵夫人那样即使死后多年，仍然得到丈夫的怀念和眷爱。她们是幸福的象征，是平民奔向希望的榜样，而不该如眼前这般穷苦c沧桑c时刻怀着恐惧，甚至如那位作的男爵夫人一样自暴自弃c眼中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的光芒。
老卡指着厨娘男爵夫人告诉我：“她的英雄丈夫喜新厌旧，新婚没多久就抛弃了她，追求别的美人去了。至于那个女人，”老卡指着说，“她的爵爷本想做番事业，哪那么容易？投资失败债台高筑后，便把老婆卖给妓院，自己跑路了。幸好老板娘念着以前的交情，收留了她们两个。”
我看老板娘生活也不好，虽然她还有家小酒馆。
老卡道：“当然啦，她丈夫不会经营，还迷上了赌马，如果不是她本身坚强，一个女人家强撑着抛头露面经营酒馆，她的下场也比另外两位好不到哪儿去。”
老卡语重心长的教育我：“辛迪，别太迷恋爱情，生活并不象童话那么美好。事实上，多数军功爵士的生活都不如意，他们从战场归来，身体和精神上受到摧残，在生活中迷失方向，酗酒c赌博c甚至吸毒，把奖金挥霍光，然后重新落入贫穷。当然，也有成功的爵士，比方说那位著名的派崔克伯爵，因为资助学者发明了塑料发了大财，但最后他在哪里？尸体在塞勒涅河里被人发现，死因成迷，丢下孤儿寡母，财产被大贵族侵占。在那些大贵族眼里，所谓军功爵士，不过是一群养肥再杀的猪！”老卡愤愤道：“这世道，平民的权力从来不受保护。”
这时，酒馆门口走进一个男人，穿着得体的衣装，派头十足。老板娘立刻迎上去接过他的礼帽挂起来，温柔问：“今天怎么样？输得多不多？”那男人闻言立刻火冒三丈：“怪不得我又输了！原来是你这婆娘在诅咒我！”他猛然挥出一拳，重重打在老板娘的肚子上，老板娘痛苦的闷哼一声，身体折叠倒下。
刹那，“英雄”二字在我心中的崇高地位轰然坍塌。我再也看不下去，站起来飞快往外面跑。那位男爵出拳如此熟练c如此迅捷，就如同他在战场上经过千锤百炼向敌人挥出的拳头一样。所有我汤马斯夫人描绘给我的童话般的美好未来全部幻象般破裂消失。当正视现实，所谓“国家英雄”，剥去经过宣传部包装的华丽外表，不过是在这场非正义的战争中，这场残酷的杀人大赛中，杀掉更多人的凶手罢了。死去的车夫大叔曾经说：“我不想杀人，即使杀的是敌人，觉得那不是人干的事。”我之所以那么喜欢车夫大叔不就是因为他的身体里充满了人性吗？瑟列斯坦老师也说过：在战场上杀人，一年又一年，不停的杀戮，心灵会被血腥污染，渐渐迷失本性。
我无法爱上一个已失去灵魂的“杀戮大赛优胜者”。
那三位男爵夫人，她们当年一定曾经和我一样怀抱过单纯的幻想吧？在选美大赛上与某位英雄宿命相逢，一见钟情，缔结良缘，带着大笔奖金和令人羡慕的爵位从此幸福生活。但是，一见钟情其实并不是爱情，充其量只是一时好感罢了，昙花一现。真正的爱情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彼此了解，才能心心相印。当最初的好感过去后，激情消失，生活便变得残酷现实起来。
只在一瞬间，我心中的纯真崩溃了，消失不见。
我忍不住愤怒对老卡嚷起来：“为什么你要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闭上眼睛c捂起耳朵，浑浑噩噩一辈子也很好啊。我已经失去我的爱人了，如果连向往英雄的梦也变得虚幻脆弱，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奋斗呢？
老卡道：“我说这些就是告诉你，只要你嫁给平民，哪怕他受封拥有了华而不实的贵族头衔，这个国家依旧没有给他公平生存的空间。”
老卡自己可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一定有人教他。“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诘问。
老卡真诚劝说：“辛迪，好好努力吧，成为王妃，成为掌管这个国家的权力阶层。”
所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让我嫁给王子，成为他们骷髅会安插在王子身边的间谍。也许，不止我一个女孩，骷髅会还相中了其他许多位女孩重点培养，从我们下车刚到帝都那天开始，骷髅会就准备着。
我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向我张来。我愤怒交加，重重发誓道：“我绝不会成为骷髅会的傀儡！绝不让任何人摆布我的人生！”
眼前仿佛被灰雾笼罩。既然只能得到短暂的富贵荣华，一时的虚荣，而后也许将面临一位暴虐的丈夫，贫穷无望的生活，什么梦想都实现不了，那还有什么值得我在比赛中努力呢？汤玛斯夫人只是千千万万参加选美女子中格外幸运的一个，我不敢相信自己会象她那么被神眷顾，我向来不是人们眼中的温顺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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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嫚在旁边愣愣看着我作怪，试探着问了一句：“辛迪，这件裙子你不要，给我好吗？”
我翻出剪刀，朝裙子剪去，结果，一群女人扑上来袭击我。伊嫚的妈妈大叫着：“糟蹋好东西呦！”，拼命抢下裙子，“你就是不要，卖了换钱也行啊，你叔叔辛苦打工赚钱容易吗？真败家。”
这下，我不会持家的恶名都传到帝都来啦。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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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天生这么笨，事实上，以前在阿尔镇开新年舞会的时候，我跳得很好，舞步象松鼠一样轻巧。我现在这是怎么啦？水土不服？
孔拉德夫人提着柳条鞭走到我身边，把我吓得以为她又要教训我，没想到夫人在椅子上坐下，指向她旁边的椅子示意我也坐下。我小心翼翼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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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得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再遇银面人那天，老卡突然归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本来大家以为他早该逃出帝都，有多远跑多远，没想到他跟没事人似的，光天化日又晃回来。人人都很担心，生怕宪兵或者密探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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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卡嘲笑我：“辛迪，你太天真了。你认为那些英雄有多了不起？选美大赛真的能够成就‘英雄美女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生活’的童话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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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男爵夫人。”老卡问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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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位男爵夫人，她们当年一定曾经和我一样怀抱过单纯的幻想吧？在选美大赛上与某位英雄宿命相逢，一见钟情，缔结良缘，带着大笔奖金和令人羡慕的爵位从此幸福生活。但是，一见钟情其实并不是爱情，充其量只是一时好感罢了，昙花一现。真正的爱情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彼此了解，才能心心相印。当最初的好感过去后，激情消失，生活便变得残酷现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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