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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女护士说罢要走,被杨燹一把拽住。

  萍萍又呻吟一声。季晓舟冲上去:“哎,同志,同志麻烦你了帮我去问问吧”

  那姑娘转过身:“咦,才怪哩你们到底哪个是她爱人”她挑着镊成一根线的双眉。这句不三不四的话使杨燹陡然上了火。

  “谁是她爱人不关你事。现在是请你问问那里面的情况”他一座山似的插在晓舟与女护士之间。萍萍的呻吟越来越惨。“你去还是不去”

  女护士眼一斜:“我正忙着,顾不上”

  “刚才你不是在那门口,对着歌片学唱邓丽君吗”

  乔怡惊异,他原来压根没睡着这警犬似的家伙。

  女护士:“你管不着。”

  “我一点也不想管你。您日后真成了大歌唱家也难说。现在只请您去问一声,这不耽误您什么吧”杨燹冷冷道。

  女护士不甘服输:“那稍等五分钟”她想溜。“站住你听见她在叫吗五分钟,说得轻巧五分钟子弹命中目标只需要千分之一秒。五分钟,你算算可以死多少人现在就去问,去呀”

  那姑娘只得在杨燹的“押解”下走进男性的禁地。一会儿便垂着眼皮出来答复:“胎位不正,在采取措施。”说罢逃也似的走了。

  季晓舟愁苦着脸,“那咋办那咋办”

  “咋办你也办不了。要不,你到外面去,就听不见她叫唤了。”杨燹皱着眉道。

  “不,不,我就守在这里”

  “那我出去吧,我可是怕你那张造孽的脸。”他往走廊出口走去。

  乔怡忙安慰这个神不守舍的男子汉:“没事,没事,你别急”

  季晓舟什么也听不进去,又站起来踱步。步子更急促c更不稳定了。

  “萍萍苦啊”他仿佛自语,“跟了我她真苦透了。不然,她父母兄弟总会来安慰安慰她为我把什么都丢了”

  踱步。踱步。

  乔怡感到,在这里呆着的人仿佛又重归于母腹,那么狭小滞闷,无法感到时间的流动。不知是什么时间了,长廊尽头,天色已微白。她站起身,朝亮处走去。杨燹在阶梯上叉着腰,背朝着她。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他突兀地问。他已感觉到了她来到身后。

  “我会抽空去看看首长。”乔怡打趣道,“恭喜你,未来的参谋长。”

  “未来现在就是”

  “那你明年还考研究生吗”

  “那是明年的事。个人计划往往不能作数。”他忽然转过脸来,“喂,荞子,你说:军官和研究生你更喜欢哪个”

  “那得看军官的水平和研究生的质量。”

  “你这回答太缺乏人情味。”

  “从今后我就是个以理智为主要成分的人了。感情”乔怡觉得,她不会再有什么完整的感情。即使日后不免与某个男公民结合,但那也必是貌合神离。

  “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还是绕开这类危险的话题吧。感情多了活受罪。”

  “你怕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画过句号了吗现在谈话的只是两个无性别的朋友”

  “我有性别”他粗鲁地打断乔怡,“并且对无性别的人不感兴趣”

  乔怡妥协地微笑了:“咱们别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闹别扭了。”

  “我同意。”

  “那谈谈你的打算将来是继续率领上千号大兵呢,还是研究植物”

  “我会使它们互不冲突。人干吗不能同时干好两件事我能干好。你信不信”

  “你根本不在乎别人信不信。”

  他笑了,正中下怀。“我喜欢军营,也喜欢植物,简直说不出更喜欢哪个。我有时产生一种很荒诞的想法:觉得植物和军人有些相似。军人是的防护林带。当你看着成百上千的战士整齐划一地列队,我顿时把他们想象成大森林。而反过来,树也是有个性的,只不过它们的个性从属森林这个整体。在这一点上它们多象战士。它不仅有性格,还有感情,甚至感官。国外已有最先进的仪器,能测出植物的快感与痛感。这些感情从来不为人了解。有句话叫人非草木,我看该叫草木亦人。冷漠和严峻是树的属性,也是军人的属性。但只是外表,军人和树一样,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欢乐。要研究树和研究军人,其难度大致相等。所以我很难说更爱哪一个。我象那种叫作卟啉的有机物,与元素铁结合,就成为血红素与元素镁结合,就化为叶绿素。”

  “依我说,你选择这两个职业恐怕都不对路,你说不定该去作诗。”

  “我作过。事实证明不灵光,被贵社两次退稿。”他正视着她。

  乔怡一惊:“怎么你不是否认写过小说吗”

  他只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一遍。“怪不得,我看那字迹眼熟得要命,可就没想起我怎么没想到小嫚呢”乔怡感慨,“我怎么会想到她呢”

  “天晓得,这是缘分还是冤家路窄”

  “管它是什么,反正我总算回去能交差了”乔怡长舒一口气,又问:“可是,有关田巧巧死前的心理,还有她的恋爱之谜,都是你的虚构”

  “不。你还记得那个小司务长吧自称北京人,特别爱笑他和我在干训队是同学,他学后勤给养。我们是旧相识,自然来往得多一些。我发现他有一件银灰色的毛衣,总用布包着,很少见他穿。后来我死逼他,他才说出那毛衣的来历。我问他:你和田巧巧好过他拒绝正面回答。但我一提到田巧巧这个名字,他眼睛里总有一丝怅然,或者说是忏侮。我始终没弄清他和她曾有过什么样的关系。但我断定他至今对田巧巧怀着很深的感情,并且断定田巧巧一定爱过他。我的判断力一般十拿九稳。所以我用联想沟通了死者与生者共同的缺憾。田巧巧那样善良的姑娘,凭什么不该有过一次爱,或被人爱的机会呢”

  “哦,杨燹”乔怡眼圈一热。

  是啊,人们总是在缺憾中生活。在那个质朴c真诚的姑娘活在我们身边时,有人这样重视过她吗而当她不复存在了,我们才为她呼出些美妙的愿望,而愿望再美好毕竟是愿望,它不再对终止了的生命产生影响但使乔怡感到安慰的是,自己毕竟为死者承受了点什么。那封信烧了。她经受了感情的酷刑,终于没有“出卖”死者

  “乔怡,还是把那不成体统的东西还给我。假如它算小说,也太粗糙,况且远没有写完。那是我们的昨天和前天,接下去该写今天和明天”

  “接下去我来写吧。仗还在打我指各种各样的仗,包括萍萍生孩子。”乔怡道,“你瞧不上我我难道没用手榴弹敲开那个坏蛋的脑瓜等着吧,咱们前线见我说去准去,到前线看看你们这些贝贝布莫1怎样在血与火里崛起,看看你们的聪明才智怎样发挥。我要写我早就想写”

  1贝贝布莫,美国通称战后生育高峰中出生的一代人。

  “棒极了穿着你的红毛衣来吧”他象对待小兄弟那样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也象对大哥哥那样,明朗地笑了。

  真的,她象是豁然开朗。她很快活。杨燹,我决不是空手而归。小说的作者终于找到,这并不足以使我这样快活。我快活是我感到自己的坚强,不再依赖你的爱生活了我不再把失去爱看成致命的了

  她想起他送她的那幅画。那幅画画出了另一个世界,她和他会常在那里相聚。他心里的她和她心里的他将化为两个纯粹的人,在那纯粹的境界中相聚。她会将它挂在显眼的地方,而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

  “对了,你那篇小说的名字”

  “叫绿血吧。”

  “绿色的血”乔怡一扬眉,“好极了叶绿素是植物的血;军人的队伍象强大的绿色血脉,流动c循环”

  “差不多。不过你们编辑的理解总是过分直接。”

  乔怡伸出手:“我们现在已经是作者和编辑的关系了。”

  杨燹将她手猛一握:“这关系太说得过去了”两人默契地笑着。

  “天亮了,走楼上有个露天平台,透透气去”

  “你去吧。”

  她想一个人呆一会。她正式。她业已成了一棵的树,在偌大的森林中占有一方土地,一顶蓝天。她将有多少事要做,凭什么让爱情伐倒呢人不光为爱情活着。她不光为杨燹活着。她是坚强的c的树,坚强的c的女兵。从现在起,她要学会一种军人的爱。她决定回去后向领导请求,再次上中越边境。

  一切正常了,生理也正常了。她忽然想起从昨晚到现在,晓舟和她尚空着肚皮。等她从小吃摊上买了一大堆滚烫的油酥饺往回走时,突然听见有人喊她:“乔怡”

  “咦小嫚,你怎么来了杨燹知道吗”

  “萍萍好吗孩子好吗”

  “还没生呢我们在这里等了一夜了。进去吗”

  “我不进去了。”小嫚神色犹疑,“你转告萍萍,我来看过她了”

  “那我去把杨燹叫来”

  “不我跟你说。你别叫他,我们就在这儿说会话吧。”她的眼神更古怪了。

  “这么早,你一个人跑出来”

  “我和爸爸一块来的。他在路口等我,出租汽车开不进来。”她象憋着许多话,慌得不知先说什么好。

  乔怡猜测着,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是去找杨燹”

  “别喊他”她大惊失色地拉住乔怡。天呐,她又怎么了

  两人对视片刻,她突然问:“乔怡,你爸爸老吗”

  乔怡莫名其妙。

  “哦,你还有两个哥哥。我爸爸只有我”她的话怎么天上地下的不着边际“快七点了,我得马上走了。”黄小嫚似乎经过最后一刹那的迟疑,把一封折成燕子形的信塞到乔怡军衣兜里,“别忘了,把这个交给杨燹”

  “哎,小嫚”乔怡叫道。她心里已断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小嫚回过头。令乔怡吃惊的是,她在哭啊这是头一次见她哭。不等乔怡追过去,她已飞快地跑向路口

  一辆小轿车开走了。

  乔怡把食品一古脑扔给晓舟。

  她惴惴地步上楼梯。露台上,杨燹倚着栏杆,正屏息静气地聆听着从产院隔壁某机关大喇叭里传来的优美的乐声。

  “是廖崎指挥的曲子。”乔怡肯定地说。

  杨燹用手势制她。

  音乐是早晨的一部分。早晨因为有了音乐而显得多么诱人

  乔怡踌躇一会,把黄小嫚的信递给痴迷的杨燹。他一层层打开折得十分严谨的信纸,看了一会,茫然地抬起头:“我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是怎么了”他继续往下看。

  这时,那位未来的邓丽君在楼下喊:“喂当兵的”

  是喊他们。乔怡扭过身。

  “他咋还在这里优哉游哉他爱人马上要生了,刚抬上产床才怪哩到底哪个是她丈夫,又来了个跛子,还送了一瓦罐鸡汤”

  丁万来了。肯定是他。“谢谢你”乔怡对女护士摆摆手。

  她仍未弄清人物关系,不领情地扭着腰肢匆匆走了。

  乔怡对杨燹说:“走,去看看”

  “你去吧,我一会就来”

  走廊里依然如故。季晓舟还在踱步。刚赶到的丁万爱莫能助地傻着眼,双手捧着盛鸡汤的瓦罐。

  萍萍的呻吟越过屏风和紧闭的门传出来。季晓舟浑身抽紧,不知如何是好。

  丁万结结巴巴地:“乔怡我看你还是拉他出去,别让他在这里受刺激这里有我。”

  季晓舟象木偶一样被乔怡拉到露台上。

  杨燹正发愣,好一会才注意到他们。

  “全完事了”他问。

  季晓舟苦笑着摇头。音乐掺揉在早晨的薄雾里。

  “我是全完事了”杨燹把信往乔怡手里一塞,转而用力一击晓舟的肩膀,“老兄,瞧你那哭丧脸我什么时候也不会有你这副表情”说罢独自走向露台一角,背向他们。

  季晓舟在音乐中全神贯注地想着妻子相未来的孩子。乔怡迟迟疑疑打开信。

  杨燹:

  原谅我不辞而别。这封信我想了许多天,写了一整夜。

  我跟父亲一起走了。在你看信的时候,恐怕一切都已不可挽回地决定了。火车是七点三十分开,我和爸爸一同去桂林疗养院。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咱们的事,最终还是决定跟父亲走。我不能让父亲老是这样孤孤单单的。他和我彼此失去了二十多年,我们都因此与温暖隔离了。我和他是两个孤独的人,是真正懂得孤独的人。别人,包括你都不会懂得我们。安慰,也只能在我和爸爸之间产生:在他,谁也不能代替我;在我,谁也无法代替他。爸爸已经满头白发,已经开始拄拐杖了,而我希望成为他精神上的拐杖。只能这样了,杨燹,我辜负了你一片苦心。

  我懂得感情,我毕竟是诗人的女儿。我也知道什么叫爱情。爱情决不是单方面的牺牲,这是指你对于我。我不否认你对我百般体贴,我甚至对你的细致入微感到惊讶,因为这是你从前根本不具备的。你从不曾对乔怡这样体贴照顾。但你应该承认,你爱乔怡,你根本无法改变这种爱。

  乔怡是个善良的人。她和你多么般配我从前c现在c将来都羡慕她。你们应该相爱,你们相爱才是顺天应理。

  你怜悯我,疼爱我,我并非不知冷暖。我感激你,从你身上,我改变了对人的看法,头一次感觉到:人,是可以信赖的。你使我换了一双眼睛观察世界和人,我的心灵因为这种新的观察在起变化

  我离开这里,将和父亲一起游览c疗养。到一个新环境里去,也许有利于我所有伤口的愈合。我多么希望健康起来,希望人们忘掉我曾经得过那样的病

  别了,亲爱的杨燹。你想过吗:我拒绝和你结婚,正是我尊严崛起的开始

  别了我会在以后长久的生活中怀念你。等战友们再见到我时,他们或许会认识一个新的黄小嫚。代我向所有的战友告别。

  小嫚于凌晨四点

  乔怡把这封信贴在胸前,薄薄的几页纸竟象大石板一样压住她的心脏一个苍白矮小的姑娘,长着大得不近情理的眼睛,脸上显出奇怪的老相;她轻手轻脚地沿着墙跟走路,似乎打算溜到哪儿去于是人们叫她“小耗子”

  季晓舟忧心仲忡地走过来。他无心过问乔怡手中的信,只对她说:“生个孩子,没想到这么难”

  乔怡忧郁地笑笑。杨燹仍背朝他们,独自凭栏。音乐由一个变奏,爆发出新的主题。雾在往高空升去,象是被愈来愈激烈的音乐逼退的。

  “我还是下去看看。我得守得她近一点”晓舟说。

  “喂,我们和你一起去”杨燹突然转过身。他怕季晓舟在最激动的时刻会吃不消。

  三人在离去的一瞬,同时惊讶地站住了一颗巨大的火球在晨雾中显出轮廓,周围的云成了红色,正在痛苦而剧烈地骚动着。那是太阳急于娩出血淋淋的胎膜。他们在这最壮观的诞生中呆住了

  而此刻,大汗如洗的萍萍正拼出最后的气力。她唯一的感觉是,她快不行了就要死了再也撑不住了全是为了他她呀为了这个生而逢时的小家伙

  野草摇曳着,从那里面陡然举出一面“白旗”,“白旗”上有血。大家吃惊地看着赞比亚

  他脸上毫无表情。但人们能看出他为牺牲的尊严而痛心。

  枪声停止了。

  公路上,一时沉寂。祖国,你此刻正用什么样的目光在打量这七个人呢

  小家伙,你真是生而逢时啊首先来慰问你的就是这样的好太阳,它浑身也还带着新鲜的血然后是这音乐,一个最漂亮辉煌的乐章然后是他们,他们中间有的死了,有的残了,有的在艰难奋进,在生活中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产院门口人真多啊来往穿梭,急匆匆奔向四面八方。

  喂人们,听着:这个早晨发生了多大的事啊一个孩子诞生了一支小队的孩子

  1984年46月初稿于北京,811月14日二稿于南京

  全文完。谢谢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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