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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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傍晚时夏连那斯河深绿的水潭是寂静的。太阳已经从洼谷离开，爬上加比兰群山的斜坡去了，夕阳给大大小小的峰峦染上了玫瑰般的色彩。但在那些靠近潭边的斑驳的槭树中间，一片怡人的暮色已经降临了下来。
一条水蛇平滑地从潭面溜过，不住地将它那潜望镜般的头左右扭摆着；它游过了潭的纵长，来到一只一动不动的在浅滩上站着的鹭的脚边。突然鹭的一截不声不响的头嘴戳下来，朝着蛇头一嘴攫去，接着那嘴甲就开始吞噬起那小蛇，而蛇尾巴这时还在发狂地摆动着。
远处响起了一阵疾风，而进入槭林间的那一股象浪花一般从那些树顶上疾扫而过。槭树叶银白的一面翻了上来，那些地上干枯的落叶给掠起好几尺高。一层层的鱼鳞浪从碧绿的潭面上翻涌而起。
一如来时那么骤急，突然风消逝了，林中空地重又回复了谧静。鹭一动不动地立在浅滩上，守候着。潭面上又游来一条小水蛇，它不住将它那潜望镜般的头左右扭动着。
突然，李奈从丛树林中走出来了，他活像一头潜行的熊不声不响地移着脚步走过来。鹭将翅膀鼓起，从水面跃离飕的一声沿河飞了去。小蛇倏地钻进了潭边的芦苇丛里。
李奈悄悄地来到潭边。他跪下来喝水，口唇刚好触着水面。这时他后面的枯叶上掠过一只小鸟，他疾忙地把头回过来，使劲地耳朵和眼睛扭向那发生声响的方向，直到他瞧见了那只鸟，才又把头俯下来喝水。
喝完水，他在岸边坐下来，侧对着潭，好让他能够监视那条荒僻小径的入口。他将双膝搂抱着，下巴垂到了膝盖上。
夕阳的光从洼谷朝上面爬去，而当它移行时，似乎由于不断在添加着的灿亮所有的山峦越发闪射出光芒来。
李奈柔声地说：“我并没有忘记呀，你相信，他妈的。在丛树林里躲着等佐治来。”他扯低帽舌，把自己的眼睛盖住。“佐治准不会饶过我，”他说。“佐治准会希望没有我打扰他，他自己独个儿过活。”他转过头来望着那些灿亮的山峦。“就是那儿，我能够走到那边去，找个山洞，”他说。接着他的语气又转为忧郁的调子了：“茄酱的再不会有了但我不打紧。佐治要是不要我了呢我就走开，我就走开。”
不一会，一个小而胖的老妇人从李奈的脑壳里面走了出来。她戴一副厚厚的凸玻璃眼镜，身穿阔大的c缝有口袋，显得干净而笔挺的条纹布围裙，她满不高兴地站在李奈面前，两手搁在屁股上，皱着眉头瞧着他。
当她讲话时，发出的声音李奈的声音。“我对你讲了又讲，”她说。“我对你讲过，你要顾到佐治。因为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待你又好。可你呢，从来就不当心。老有坏事给你干出来。”
李奈回她道：“我是尽心要顾他的，卡莉拉姑姑，夫人。我尽心了又尽心。我是没办法呀。”
“你从来都没替佐治着想过，”她用李奈的口音继续讲下去。“他无时无刻不用好心肠待你。逢着他有一块馅饼到手呢，总有半块给你得到或者半块还要多。全都会是你的，要是有一点子茄酱。”
“我知道，”李奈悲惨地说。“我尽心去顾他的，卡莉拉姑姑，夫人。我尽心了又尽心的。”
她把他的话打断。“任什么时候他都会得到一个好光景，他要不是为了你，工钱拿到手，他可以上窑子混去，要不就蹲在赌馆里玩两下弹子。可是呀，他总是非得看顾着你。”
李奈伤心地泣诉了。“我知道，卡莉拉姑姑，夫人。我要走到山里去，找个山洞住下来，那样佐治就不会被我拖累了。”
“你不过说说罢了，”她尖刻地说。“你常常这样说，但你决不会这样做的，这你知道得死鬼清楚的。你还不是一年到头死跟着佐治，靠他的看顾过日子。”
李奈说：“我也可以走开的哪。这回佐治准是不会给兔子给我管的了。”
卡莉拉姑姑消失了，又有一只肥大的兔子来从李奈的头壳里跳了出。它两扇屁股支着地面，坐在他面前，不住地对着他蹙鼻子和摇耳朵。它说话也是用的李奈的声音。
“管兔子吗，”它嘲笑道。“你这傻瓜杂种。哈哈，你连给兔子舐靴底都不够格呢。你待它们准会是粗心大意的，叫它们饿肚子。你准这样。那你想，佐治会怎么想呢”
李奈高声说：“我绝不会粗心的。”
“你他妈的才不会哩，”兔子说。“你比那一枚发锈的把你的棺材钉牢的大号铁钉还不值价。上帝知道佐治是拚了命，要从阴沟里把你拔出来的，但丝毫好处也没有。要是你以为佐治会把兔子给你管，那你比平常傻得更出格来了。他不会。他还要拿一根棍子打得你扁，他就这么做呀。”
现在，李奈针锋相对地反驳了起来。“佐治决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他决不这样。佐治我向来是几时我不记得了就了解，拿着棍子对我举起手来他从来不这样的。他不是这么下流的。他待我可好啦。”
“唔，对你他可讨厌了呢，”兔子说。“他会打得你死扁，然后走开，把你丢下来。”
“他不会的，”李奈发狂般地叫了起来。“这种事他不会做的。佐治我了解。我是同他打帮一起找活路的呀。”
但那兔子却一遍又一遍柔声地重复着：“你这傻杂种，他会把你丢下来的呀。他会叫你独自个儿过日子的。你这傻杂种，他会把你丢了下来的啊。”
李奈用双手掩上耳朵。“他不会，我跟你讲他不会。”于是他大喊了起来：“哟佐治佐治佐治”
悄悄地佐治打丛树林里出来了，那兔子忙跳回到李奈的脑壳里去。
“你在喊什么鸟的”佐治恬然地说。
李奈双膝跪地跪着说：“佐治，你不会把我丢下来的吧，会不会呀你不会的我知道。”
佐治僵硬地走近他身旁坐了下来。“不会。”
“我知道呀，”李奈叫起来。“你不是那种人。”
佐治不出声，沉默着。
“佐治”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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