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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一个地方同样是个好人的云开,于是抿了抿唇,说道,“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是嘛,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苍露见她有了说话的愿望,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她和你一样,是个云州人,很喜欢,逗人笑。”原玳皱着眉,回答的一本正经。

  “哈,那她怎么可能跟我一样嘛,我可从来不逗人笑,我只逗我自己笑。”

  “嗯”原玳扭头,看着这个漫不经心说着这种话的女人,却一不小心,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认真。

  她说的是真的,这个女人,只会为自己笑。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一样,原玳顿了一会,悄悄地挪开了视线。

  “哈。”女人笑了一会,又自顾自的说道,“既然你跟我说了一件事,我也公平点,和你说一件事吧。其实吧,我是离家出走,才会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的”

  c第四个地方再见再见

  三十三章

  “我的母亲原先是云州苍云楼里最艳丽的花魁,二十多年前,云州大批的男男女女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后来她嫁给了我父亲,出嫁那一天还有不少青年才俊望着她的楼阁吟着酸诗咧。”苍露眨眨眼睛,没有预兆的接着说道。

  “那时候你都没出生,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原玳打量着她,饶有兴味。

  “母亲的贴身世女告诉我的,哎呀你别插话啦。”苍露挥挥手,示意原玳别打断她,接着又道,“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就有了我,恩爱了十多年,一场风寒,就把母亲的命夺去了。后来父亲再娶,娶了一个与母亲有着一样明媚眼角的女人。父亲很爱我的母亲,却在母亲走后娶了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他是真爱我的母亲,还是爱着那个女人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于是我就离家出走了。”

  “哦。”原玳点点头,并不再多问。

  “应得好冷淡”苍露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原玳扭头,冲她温和一笑,苍露见此,话梗在喉头,便不再多言。

  夜风划过屋顶,翻起屋檐底下的风铃,铃铃细响。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苍露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便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要是还想看就继续呆在这里吧。”

  “嗯。”原玳应道,目光落在漆黑的夜空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苍露小心翼翼的走到架着木梯的地方,又扭头看了一眼原玳,她一个人的身影在偌大的夜空底下显得如此单薄。苍露动了动嘴唇,忽然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就只有这么一句,“明天清早会有进城的牛车经过门口,你要是赶早起来或许就能方便很多。”

  “谢谢。”原玳扭头,眯着眼睛温和的一笑。

  “你还是别说谢我了,给我一锭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原玳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女人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黑夜里,再也听不到。冷冷的夜风拂过屋顶,将原玳那一头束得整齐的青丝吹的缭乱。她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满月,手掌无意识的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夜风吹过,将她的衣袍吹起,也将挂在她右手处那根在黑夜里与墨色融为一体的红色字条吹的飞扬。

  这一条,就是昨日将她的心脏狠狠地捆住的字条。原玳握着这条字条,手指用力到都要发白了。她望着夜空,迷离了一双眼。

  这天晚上,她又做梦了。

  梦里面,她与华初坐在院子里那棵梨花树下,喝着前年埋下的青梅酒。她的眉目,还是记忆中很模糊的模样,可是干了酒杯一抬眼,眼前的华初,却无端端的变了模样。

  那青梅酒般的青涩,变为女儿红的醇厚,带着不可言说的风韵。仿若隔着断掉的八年岁月,她的华初,也在岁月里,长大了

  第二日,原玳起了个大早,在门口,这二人拦到了进城的牛车。走之前,苍露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有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会心动吗”

  原玳坐在牛车上,温柔含笑,反问了一句,“这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这么说着,牛车拉着她,朝着南方远走。

  苍露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动了一下。那时候,她听懂了原玳的话,却仍旧不了解。不久之后,她遇到了一个人,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为她解释了这句话的含义。

  已经是秋末,南下的船只是越来越少。不过原玳很走运,遇上了一艘送货到中州的商船,搭了个顺风船,就朝着中州驶去。

  一路往南,两岸绵延不断的秋色渐绿,属于南方的冬天在原玳的眼里终于揭露了一角。看着这未曾见过的景色,原玳握着那根被她带在身上的祈愿条,思绪越发的纷乱。

  她已经,快要分辨不出,那些是现实,那些是梦了。在船上的每个夜里,她都会做梦,梦里面都是少年时的场景。有时候是陪着华初在燕山采药,有时候则是带着她到护城河中游泳。梦着梦着,梦里面的人就变了一个模样。

  青涩的身段变成了柳枝一般带着风韵,眉角再不见稚嫩,无端端含着成熟女子的风情。就连声音,那般软糯的声音,都全是成年女子的温柔如水。

  她的华初,再也不是记忆中的少女模样,而是变成了长大的样子。

  原玳无数次的想过,若是华初还在的话,长到而今会是什么模样。却不曾想,这个样子,会在梦里面完完整整的出现。这些日子以来的梦境碎片,预示着什么,原玳不敢胡思乱想,却在看到手里那条祈愿条的时候,不得不胡思乱想。

  她常常捂着左胸口的地图,站在甲板上眺望着两岸景色,脑子里想的全是华初的模样。想着她年幼时的种种,无比的感伤。却在想到华初长大后的模样,心脏止不住的砰砰砰的跳。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那一天华初那一天逃了出来,逃出来会去那里。五年前她就常常坐在营帐里猜想,华初会不会逃不出来,毕竟她从小都是那么聪明。逃出来之后,会不会北上来找她

  抱着这样的妄想,屠城之后的几个月,她私底下吩咐过自己的暗卫在各个北进的关口寻找过华初。可是很快就被自己少年的同伴发现了。

  原玳始终忘不了,那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说,北进的前几个关口几乎被溯北的人占领了,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没死,逃了出来,又怎么能够到远在北方的草原来将军,死心吧,因为她已经死了啊。

  要是没有死,澜州驻守的沧澜军那么多,她一定可以找到人给你传信的。因为你说了,她是那么聪明。

  你看如今她音讯全无,将军为何不敢承认,她已经不在了呢

  原玳只记得那时自己,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就算是当初得知被屠城时,也没有这般的有心无力。她扶着额头,对着跪着的伙伴摆摆手,倦倦的说道,“嗯,你出去吧。”

  “将军”

  那个人唤了她一声,却被她冷声打断,“我叫你出去”安静的怒火让人安分下来,男人抬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她的营帐。

  他走后,原玳将营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一般,将这辈子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出来。第二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尝试着去找过华初。

  因为她也相信,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

  和少时的躲猫猫,捉迷藏不一样,这一次,她是真的把华初丢了,丢在了那片废墟上,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可是如今,在她断掉了所有希望的今天,却发现了这么一个东西。让她怀疑却又想去相信。

  那字条上的字迹,分分明明就是华初的,可是隔了那么久的年月,原玳却有点不敢认了。

  她一直觉得,上天很能戏耍她。在她认为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爷爷走了,自己上了战场。在她觉得终于可以返程去找华初的时候,城被屠了,母亲走了,华初不见了

  而这一次,在她将将看到希望的时候,会不会又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呢

  如果这字,只是另外一个人写的字,比较相似而已,那她是不是又要绝望一次。如果真的是华初,就算是欣喜,但人海茫茫,她该去哪里寻找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些事。

  可是,就算只是一个虚伪的希望,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去相信什么。她本来,就已经绝望了,难道还怕再绝望一次更何况,这世界上,就算真的有一模一样的字迹,也会有一模一样写下惟愿君安的人嘛

  还是一个宁可花上二十金也要为心里那个人求得平安的傻子。原玳不知道这世界会不会真的有这样的傻子,但是她知道,如果是华初,就一定能做出这样的事。

  船到中州的前一天晚上,原玳做了一个决定。虚妄也罢,真的也好,她都要试一试,试试能不能不能再找到那个被她丢了六年的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寻找怕是她余生里所剩无几的意义了。

  第二天的清晨,刚好到中州的渡口,原玳睁眼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又是在做梦了。

  那个女人,坐在她的床边,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在肩头,温柔的抚着她的面颊,嘴角噙着笑,道,“阿玳,早上好。”

  “早。”没有欣喜,没有悲伤,原玳平常的起身,给这个陌生却熟悉的女人一个拥抱。只是这一次,原玳发现,自己拥着她却没有过往的真实感了。因为她知道,怀里的这个女人,不是真实的,只是存在她脑海里的一种妄想

  可就算是妄想,谁又能说不是真的呢她虚抱着这个比她长了一岁的成熟女人,轻声念道,“华初,等我”

  等我去把你,找回来吧

  c第五个地方无尽归墟

  三十四章

  许是今年年初北方战事大捷,入冬之后,就连地处南方的中州都下了一场大雪,大雪之后,中州一年里最冷的时节便来了。接近年关,中州的天气便是越发的寒冷,来酒楼里要壶小酒,点几个小菜,是帝都百姓的最爱。

  这一日,天寒,来思成楼沽酒的人坐满了整个酒楼。掌柜的的拢着袖子,站在柜台后面望着楼外阴暗的天空,来来回回的踱步,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脚底的严寒驱散。

  “这天冷的,真不像话。”他拢着袖子,嘀咕了一句。瞧着脚边放着的两个炉子,察觉着身上穿着的厚厚棉裤,他有点想念自己北方的家乡了。

  北方的冬天很冷,但跟一年四季都据说很温暖的中州城来说,这冷压根算不上什么。北方的冷,是刀刮面的疼,但只要躲在屋子里就一点事都没有。南方的可不一样,就算你每天晚上抱着灌满热水的铜壶睡觉,还是觉着冷来。这冷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冷阴冷,就算是剃了骨也摆脱不掉。

  掌柜的来南方十多年了,还是觉着不适应。正思索着要不明年请辞会北方老家养老算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就把他的思绪打断了。

  “店家,能跟你打听一个人么”

  很纯正的官话,不带一点口音,这让听惯了帝都百姓略带着南方人特有的软糯腔调的掌柜,愣了一下。他拢着袖子抬头,这才看清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披着一件漆黑的大氅,端端正正的站在柜台前。她带着帽子,帽子底下是一张好看的脸。俊美的面容和深邃的眼眸,一眼就让人深刻的记住了她的容貌,震撼到了心底。那过于异于华族人的容貌,让掌柜的不禁猜想,这人怕不是赣州的鲜族人吧。

  瞧她这一身打扮,说不定还是个贵族。

  贵族他见得多了,只别族的贵族还没有见过几个,由此,掌柜的不由得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以至于忘了她方才说的话。

  年轻人看着这个暗自打量着她的中年掌柜,眉头轻皱,站定了身子,重新开口问道,“掌柜的,能跟你打听个人吗”

  “嗯客人你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反应过来的掌柜赶忙应道,但是很显然,他没有听到原玳的问话。

  年轻人无奈的摇头,说道,“在下不打尖也不住店,只是想问一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说罢,她从袖口掏出来一张画像来,掌柜的定睛一看,认真的瞧着画中的女子,仔细的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姑娘如果出现在我们店里,绝对会人人都记得的。”

  画中的女子,一身粉衣,长发轻挽,噙着一抹笑,腮边隐隐还有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端得是清雅动人。这般姿色上乘的女子,如果见过,掌柜的敢说自己是一定不会忘记的。

  “这样那谢谢掌柜的了。”听了他的回答之后,身穿黑衣的年轻人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无悲无喜,收起手中的画卷,转身欲要离去。

  掌柜的瞧着那幅画,又看着那人的孱弱的背影,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敢问客人,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瞧这容貌,一个华族人,一个有可能是鲜族人,怎么样都不能是兄妹,难不成,是夫妻

  “哦,那是我的妻子。”年轻人脚步一顿,回了这么一句,便朝着门口大步离去。

  还真是夫妻啊掌柜的看着年轻人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想到方才看到她时,那通红的鼻子,又想到画上的女子,忍不住念道。难不成这人真是个鲜族贵族,娶了一个貌美的华族女子,结果这女子不愿意,离家出走了偏偏这年轻人还非常中意这女子,于是大冬天的就一个人出来寻妻了。

  掌柜的这么想着,越想就觉得自己越合理。思索着住在帝都里有哪些异族贵族,能不能对号入座,打算今晚和几个酒友说上一通。这么想着,竟然都忘了脚底的寒凉了。

  方才拿画问人的年轻人,正是到了中州两月有余的原玳。想着华初既然在宁州出现,那会不会按照路线图来到中州,于是欣喜的画了那人的画像,挨个找着中州的酒楼和药馆,还有中州有名的风景,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

  还是一无所获

  望着阴暗的天空,原玳抬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呼出的空气冷凝,化成了白雾,留下鲜明的痕迹。她低头,揣着画像,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朝着下一个酒楼走去。

  再有两天,她就真的把整个中州都翻遍了。可是华初,如果你真的在的话,有没有到过这里,如果没有到过这里,你又在哪里呢

  人海茫茫,九州那么辽阔,我又能在何处寻到你

  一转眼,又到了新年。天子脚下,热闹自然是不必说,烟花从入夜就一直绽放,一直开到午夜。打更的人从窗下走过,更声比以往敲得更加用力。原玳裹着大氅怀里揣着一壶酒,穿过热闹的喧嚣,埋头走向自己暂居的客栈。

  这是她回到大楚之后,过得第一个新年,喧闹市集中,她一个人行走的背影显得那么寂寥,落魄得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新年过后,她没有在中州发现华初的痕迹,或许是她找的不够仔细还是中州太过辽阔了,找了三个月之后,她决定前往下一个地方。

  光是自己这么一个人找,希望也太渺茫了,于是她想到了白泽。白泽毕竟是贵族出生,财力物力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还欠自己一个人情,让她帮忙找人是最合适不过。而且自己要去的下一个地方,原本就是宛州。

  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打定了主意之后,原玳背上行囊,在元宵过后去到了出海的港口。

  从中州到宛州,走旱路至少要三个月,而走水路就方便些,乘船一个月就能到了。故而,不少人都愿意过海到宛州。

  原玳来到港口的时候,那里围了好些人,仔细一看,被围着的地方都有重兵把手。虽然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按照前几天在船商那边敲下的约定,去到和引路人碰头的地方。

  那是港口一家包子店,原玳按着时辰过来等,等了好久才等到了船商说的接待人。

  “抱歉,让您就等了,现在请您随我往这边来。”那是一个女子,年约二十岁左右,长的很秀丽,话语里也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温婉。原玳以为来接待自己的会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船夫,却不曾想是个渔女。于是见面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下。

  “哦,好。”说罢,愣头愣脑就跟着人家身后走去。

  “今日是皇商出海的日子,惯常走的地方都被封锁了,重兵把手着,我是绕了远路才来接您的。”身前那个比她矮了大半个脑袋的女子边走边道,语气诚恳。

  原玳摇了摇头,擦着重重人群,跟在她身后应道,“辛苦你了。”

  “您这话说的可就客气了,这原就是我们分内之事。”女子走着,话语里带着轻快的笑。

  “先生是哪里人可是第一次坐船出海”怕着路上无聊,这女子很快又接了一句话。

  “澜州人,不是第一次坐船,出海到倒是第一次。”背着包袱,原玳跟在身后细声细语的应道。

  “澜州啊,离这里可远了,先生走了多久才到中州来的”

  “一年,走了差不多一年。”

  引路的女子一路上都在叽叽咋咋,只不过她的声音一直都是软糯的温柔,不像北方女子的清朗,听起来一点也不觉的厌烦。她问了许多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原玳也就放松了下来。看着前面那个一直引着她说话的女子,原玳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人,与那活泼的云雀是十分的相似了。

  穿过重重人群,原玳就来到港口登船的地方。这是一艘中型的客船,大概能容纳三十多人,静静的停泊在海面上。而这艘船的周围,还停了不少的客船,再远的地方,有不少小渔船漂泊在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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