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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苏雪倩收了伞,躲到电影院门口的廊檐下站定。正对面是一家夜总会,“白玫瑰”的巨幅海报竖在显眼处,灯火辉煌,数不清的豪华轿车出出进进,悠扬的歌声远远飘来:“我最怕最怕烟雨蒙蒙,看不清看不清你的身影,我曾经曾经对天呼唤,天在哭,我在哭你在何处”

  很熟悉的旋律。

  这里也有一朵“白玫瑰”,也唱着烟雨蒙蒙,只是不晓得,是否也有一个恋着何书桓的陆依萍

  苏雪倩啼笑皆非地想,倒也说不定。既然已经有了包身工,有了色戒,也不差再多一部琼瑶戏。反正不管情有没有深深,雨已经朦朦了。

  因走得急,苏雪倩的下半身全被雨水溅湿,裤子黏在皮肤上,极其不舒服。她捉住裤腿用力一拧,立马绞出很多水来。最重的灾区要数鞋子,全部湿透,风一吹,冷得脚指头都没知觉了。“阿嚏”受了凉的她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喷嚏,抬头打量眼前的朝阳电影院。

  它的门面不大,土黄色的招牌边沿稀稀落落地布置着几个灯泡,三个里边还有两个是坏的,散发着昏黄的暗哑灯光,像极了现代专放三级片的乡村私人影院,同对面富丽堂皇的夜总会一比,愈加显得黯淡无光。

  也只有李子涵这种囊中羞涩的穷学生,才会约女朋友来这里看电影。苏雪倩在心中暗暗猜测,答应他邀约的女孩子估计是个清纯型的,如果换了易明兰,估计会嫌弃地直接扭头就走吧。

  这样想着,苏雪倩就格外留意出入电影院的素面朝天的女学生,可惜观察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发现要找的人。她意识到电影院的门太窄,怕站在门口会被李子涵抓包,于是决定假装避雨的样子躲到影院旁的小卖部里去。她挑了个很不错的角度。从她的站的位置上,只要稍稍向左转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电影院的大门。

  “给我两瓶汽水,哦不,还是一瓶汽水一瓶橙汁好了。”一个犹犹豫豫的男声冷不丁地传入耳际,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苏雪倩好奇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有点驼背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带着个浅灰色老式翻边绒帽,正摊着手数掌心里的铜版。

  苏雪倩晓得他帽子下边遮着四个癞痢疤他是冯裁缝,小凤的师傅。

  冯裁缝旁边还站着个高挑的女人,很瘦,肤色白的吓人,五官倒是端正秀丽的,只是莫名透出一股小家子气,生生将原本七分的美丽打了八折,滑到及格线以下了。她低头接过冯裁缝买的汽水,怯懦但连声地道谢。

  冯裁缝好似很不好意思,又欢喜又害羞地说不用谢,脸红得跟番茄酱似地。看样子,他很想去牵对方的手,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只好自找台阶,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她。

  不扭头不知道,一扭头吓一跳。当他瞧见正盯着他看的苏雪倩时,脸上的笑容一僵,差点失手将汽水瓶整个摔到地上去。

  “苏,苏雪倩”他结结巴巴地打招呼,好像被捉奸在床的小媳妇,都不敢同她对视。

  冯裁缝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但是这种场合,寒暄是必须的。所以他很努力地找话说:“你怎么在这儿”

  “呶,来避雨。”苏雪倩举起湿漉漉的雨伞给他看,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露出做贼心虚的表情。她又不是魔鬼,又不能把他吃了,他至于怕她怕成这样吗

  “哦,避雨,避雨。”冯裁缝慌张地重复,愈发引人疑窦。他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我,我来买点东西,跟,跟朋友,朋友一起。”

  “哦。”苏雪倩怀疑地看向他的女伴,发现她一分钟还白的跟纸一样的脸色现在也泛起了红晕,而且,同样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她的眼睛。

  苏雪倩注意到她手里拽着两张已经打过孔的电影票。难道是约会冯裁缝的老婆她虽没见过,但听小凤说是黑黑矮矮的一个人,反正,肯定不是眼前这一个。

  被她抓到偷吃了啊没想到冯裁缝这么不起眼的一个人,也会有女人愿意跟,何况看她的衣着,家境应该还不错。

  所以,这是一个富婆爱上穷小子的故事

  苏雪倩觉得好笑,倒也没兴趣做为难别人给自己招怨的事,只当作不知情一般让出道给他们俩走。

  冯裁缝欲盖弥彰地解释:“她是我一个主顾,每年做很多衣服,在我这里,遇到了就,就请喝瓶汽水,没办法,没办法,做生意么,总要套套关系的”

  因为紧张,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而且前言不搭后语的。他身边的女伴察觉不妥,忍了几分钟,本来希冀他能自己停住话头,不料他却有越说越多的倾向,久久刹不住车。她忍不住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见没有反应,只好开口道:“我们快走吧,今天振保要回来吃晚饭,我还要去准备”她也是害羞,没注意到应该把振保的名字换成“我家先生”,白便宜苏雪倩猜出被带绿帽子的那个人。

  癞痢头的裁缝,很白的女人,叫振保的男人。联想几天前小凤说冯裁缝去住洋式石库门巷堂房子的佟家做衣服,苏雪倩大汗。要不要这么惊悚,刚刚见了夜总会门口的白玫瑰,这里又多出一朵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白玫瑰来。难道今天她命里犯玫瑰么

  神情恍惚地目送走白玫瑰和她的护花使者,苏雪倩头一回认真地思考自己来到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她本来是一名普通的中文系大学生,在预习大学语文第五册民国文学作品精选时趴在书上小憩后穿越。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穿的是真实历史上的民国,结果冒出来一个芦柴棒。好吧,包身工是她穿越前正在看的课文,因为是高中时就见过的“熟面孔”,当时她还心生亲切。穿小说,也算合情合理。谁知之后又出来一个王佳芝色戒就色戒,她不介意看一场免费的真人版电影。但是,现在又出来一个冯裁缝是怎么回事啊小凤说佟振保和易先生是旧识,所以红玫瑰与白玫瑰和色戒在同一个世界包身工后期的故事与红玫瑰与白玫瑰c色戒在一个时空泥马要不要这么挑战她的神经啊

  苏雪倩越想越纠结,越想越想吐血。当李子涵的女朋友拿着一枝鲜艳的红玫瑰在电影院门口出现时,她连倒地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真想仰天长号:神呐,您行行好,降个雷把我劈回现代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c扑火

  人在遭受重大打击一r听到震惊消息一r获悉苦逼的时候是很容易说错话或者做错事的。由于冯裁缝带来的冲击过于巨大,它给苏雪倩之后的跟踪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她好几次都差点把李子涵的女朋友跟丢了。幸好她最后及时矫正状态,强迫自己思维放空,眼珠子像雷达一般紧迫盯人,才有幸未辱使命。

  “陪李子涵一道看电影的女孩子很矮,身高大概连一米五都不到,不胖也不瘦,剪着齐耳短发,穿一条白色的小碎花裙,挺素净的。”苏雪倩向易明兰详细地汇报,“我一直跟着她到她们家门口,在新业路265号,门口的名牌上写的是这两个字,我不认识,只好依样画葫芦地抄了下来。”

  苏雪倩把一张纸递给易明兰看,上面的“张宅”二字被她刻意描地歪歪扭扭,那一张弓同旁边的那个“长”离地老远,粗一看还以为是两个字,笔迹生疏地很。

  “算你聪明。”易明兰很瞧不起她的字,但是不介意奖赏她办差得力,“哝,我赏你的。”

  “谢谢小姐。”苏雪倩兴高采烈地接过易明兰早就用腻了的钗,装出获得至宝一般的样子拢进衣袋里。

  易明兰不在意地摆摆手,在脑中排了半天熟悉的人名,忽然想到王雅媛的表姐就住在新业路,连忙打电话去托她打听。

  王雅媛满口答应,却忍不住揶揄她道:“怎么,咱们眼高于顶的易小姐动了凡心,竟对不解风情的董永动心了”

  “呸,一边儿去”易明兰不怕她,嬉笑着顶回去,“我只是好奇董永爱上的是怎么样年轻貌美的仙女儿,咱也得见识见识不是”

  王雅媛笑骂她不怀好意,易明兰也不恼,又手一圈一圈地卷着电话绳玩,只问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下礼拜吧。”王雅媛含笑夸口道,“你找我表姐可算是找对人了,她就是一包打听,探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就是她特长别说这张小姐就住她边上了,就是她住在农村,我表姐也能把她的生辰八字给你扒拉出来”

  “那我就敬候佳音啦”易明兰心花怒放,回头正巧瞥见王佳芝进门,礼貌性地问声好,又继续同王雅媛闲扯,“你说大学生都罢课了,我们国中生为什么还要上课呢我也想罢课啊,真讨厌”

  “得了吧,就你爸爸那职务,哪怕全世界都罢课了也轮不到你罢课呀,那不是同你爸爸对着干吗”王雅媛毫不留情地给她泼冷水,完了又联想到一件事,“哎,你知不知道,我爸爸说,他们打算叫那些大学生吃点苦头呢,闹得最凶的几个都得枪毙,还有罢工的工人,也逃不了”王雅媛的父亲是易先生的副官,也属于汪政府嫡系。

  “枪毙就枪毙呗,谁叫他们没事瞎闹腾。”易明兰不在意道,“多叫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就晓得要老实了。”

  “这次闹得凶,可能会当众执行我还没见过杀人犯呢,要真当众执行,我们一道去看吧,怎样”王雅媛竟然很期待,语气里掩不住的新奇。不过,她马上又遗憾道:“可惜一般都不会在休息日执行,哎,要是赶上有课的日子,我妈肯定不准我翘课去看。”

  “杀人有什么好看的,血淋淋地,不渗得慌”易明兰想到早上吃的牛排,整个胃里都翻腾起血腥的牛骚味,不由打了个寒颤,“太恶心了。”

  “怕什么,我觉得很刺激”王雅媛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同她扯起别的话题。

  易明兰在楼下聊得兴起,楼上,易太太的牌局已经搭了起来。易太太c马太太c王佳芝c李太太分坐四仙桌的四个角,合力将麻将牌长城筑起,分庭抗礼,激战正酣。苏雪倩偷偷跑去门口瞄了一眼,见马太太与李太太两人都套着黑呢斗篷,王佳芝穿一件小圆领的齐膝旗袍,正好是色戒中描写的暗杀当天的装扮,心中便暗暗敲响警钟。

  主人打牌小女仆不便围观,所以她决定将观戏台搭在衣帽间里,装出整理衣物的模样屏息关注小宴会厅里的情况。

  易太太没让她等很久。

  不多时,色戒中的经典台词就出现了。

  “昨天我们到蜀腴去麦太太没去过。”摘自色戒

  “哦。”摘自色戒

  “马太太这有好几天没来了吧”摘自色戒

  “有个亲戚家有点事”。摘自色戒

  “答应请客,赖不掉的。躲起来了。”摘自色戒

  “你们今天上场子早。”摘自色戒

  易先生粉墨登场了。苏雪倩通过过道处的缝口偷偷瞄了一眼,见他果然如书中所写的那样站在他太太背后看牌。然后,最最关键的剧情来了待女客们品评完钻戒,他借着李太太胡牌的空当“向王佳芝把下颏朝门口略偏了偏”摘自色戒,王佳芝就嚷起来:“该死我这记性约了三点钟谈生意,会忘得干干净净”摘自色戒。

  这可算是苏雪倩有生以来看过的最紧张的一场戏,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幸好一切都没有改变。虽然多了她这只围观的蝴蝶,但她一动都不敢动,死咬住牙坚持不煽动哪怕一点点的翅膀。结果,王佳芝顺利照原计划在易太太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住了易先生。

  王佳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苏雪倩心中隐约泛起一丝不忍。但是只一瞬,便抛开。

  她可怜她的际遇,但绝不会出面提醒她。一来王佳芝注定无法理解她穿越的事实,她根本无从劝起。二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王佳芝既然决定暗杀易先生,最后又决定放过他,那她就该直面这种选择带来的后果。

  不管这个后果是好还是坏。

  换个角度思考,放任她去死也许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爱的成全:她同他的这一场轰烈的畸形之恋,唯有通过血的荡涤,方能洗去外因,洗去利益,露出爱的真意。正如张爱玲所说:“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所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了”。

  那么,就放任飞蛾去飞吧至少在扑火时,它是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c罢运

  苏雪倩小时候,她的太外婆经常拿陈毅元帅写的两句诗来教育她:“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党和人民在监督,万目睽睽难逃脱。”那时苏雪倩总是笑嘻嘻地顶回去:“阿太,人家陈元帅是写给领导干部们看的,告诫他们要清正廉洁,不能贪污,不是用来劝人别偷东西的。”

  她的太外婆虽有些耳背,原则问题上可丝毫不含糊,每次都点她的额头道:“廉不廉那是当官的事儿,咱们小老百姓,能伸手的地方可不就是个偷吗一个人就只有两只手,你可不能自己给自己个儿长出第三只手来,大家伙都看着呐,早晚会被揪”

  她已经九十八岁高龄,是社区里最年长的老人。俗话说,“老人老话总有些道理。”以前苏雪倩没有体验,没想到穿越到了民国,居然一次性就体会个透彻。

  王佳芝的房门口,新上任的小贼苏雪倩和容妈狭路相逢。

  容妈看向明显吃了一惊的苏雪倩,狐疑道:“刚还见你陪小姐说话来着,一错眼就没看到你的人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哦,我打扫麦太太的房间呢”初次做贼,缺乏经验的苏雪倩犹如芒刺在背,胸前仿佛揣了个小棒槌,“砰砰砰”撞地心脏直响。

  心惊肉跳。她真怕被容妈看出异样来。

  指甲掐进手心,她强自镇定,忍不住加了一句解释:“我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打扫麦太太的房间的。”有她手里的水桶c拖把为证,容妈不用她说明也能看出她在干什么,这句解释纯属多余她平常不会这么多话的,到底,还是太紧张的缘故。

  感谢老天为了预防被抓包,她坚持每天下午两点半到王佳芝的卧室做清洁,磨磨蹭蹭的,一般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完成。她已经记不清色戒中王佳芝出门的确切时间,只能大致估计是在两点到三点之间,结果就出现了偏差:王佳芝直到两点三十五分才“发现”三点钟约了人谈生意,然后花了将近十分钟游说牌友们放她离开,之后,为了方便勾引易先生,还特地回房拾掇了下自己,因此又耽误了十来分钟,待她出门时,时钟已经指向两点五十七分。

  苏雪倩晓得自己时间紧迫。她的手脚还算快的,马上奔去清洁室拿了拖把c水桶c扫帚等工具,健步如飞,三点十分就冲进了王佳芝的房间偷瞄一眼墙角的镀金自鸣钟,现在是三点十五分。

  只比平时晚了一刻钟。

  她安慰自己:搞卫生又不是发射导弹,十五分钟的误差在正常范围之内。

  这样一想,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

  苏雪倩把拖把往水桶里压了压,不动声色地将桶里的小铁匣盖地更实了一些,镇静道:“容妈,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哦,我是想去收衣服的。哎,可怜我老婆子,年轻时干活太卖力,落下个腰痛的毛病,这早也痛晚也痛,坐着痛站着也痛,好好的腰硬地跟块石头似地,收个衣服都使不上力,哪里像你们小姑娘哦”容妈转开了话题,将两只手托在后腰上,摆出痛苦的表情。

  收衣服不往院子里去,跑到最角落的王佳芝房里来干什么还不是故意寻她干活来了

  苏雪倩也不戳穿容妈借腰疼躲懒的小心思,从善如流道:“容妈你还是歇着吧,衣服我去收就好了。我听人家说,腰痛是顶麻烦的毛病,治不好,靠养你自己千万要当心,不能再干重活了。”

  苏雪倩暗吐出一口气,知道这一关是给她闯过了。

  待把小铁匣带回自己房间藏好的时候,她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简直跟谍战片一样惊险。

  但是金融学上说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当苏雪倩撬开铁匣上的锁,将盒盖打开的时候,她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很值得的:里面有三百元现金,一小块不成形的碎银,以及一只墨中戴翠的玉镯子。

  这镯子怎么会在王佳芝手上苏雪倩诧异地皱眉。几天前她还听易太太提起过,说翠玉镯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一只里的翠能天然地拼成飞鸟的形状,有头有尾的,寓意“展翅高飞”。可惜它太贵了,摆在珠宝柜台最显然的货架上,低于十根金条免谈。易太太央求了易先生半天都没能弄到手,难不成易先生不肯送给正妻,倒买来讨好了情人吗

  是女人都爱首饰。这镯子苏雪倩真心喜欢,但它太抢眼了,她是绝对不敢留着的。万一真是易先生送的,他派人清理王佳芝东西的时候没寻到,岂不是徒然招惹他疑心再说,盛世藏宝乱世藏金,在兵荒马乱的民国,普通人连饭都吃不饱,哪里会有闲钱来买这样的高档货所以,想要脱手兑现也不大方便。

  苏雪倩凝思片刻,为保险起见最后还是决定拿一块普通红布将镯子包好,潜去王佳芝的房间将它放回床头柜中。至此,她那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完完全全地落回了原地。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自称是麦家仆人的小厮上门,说麦太太家里有急事赶回香港去了,派他们来收拾留在易公馆的东西。易太太不免抱怨了一番王佳芝的不告而别,倒也没察觉出问题,直接让苏雪倩带他们去王佳芝的房间里取。

  苏雪倩看着他们把那只镯子放进小袋里,小心翼翼地收好。

  “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水头好,太润了,十个金条的镯子,一辈子能得这一个也够了。”马太太眼馋地望着易太太手臂上的镯子,羡慕地要死,一个劲地怂恿易太太褪下来给她细看,“瞧这只鸟,栩栩如生的,真漂亮”

  可惜镯子的直径太小,易太太用肥皂泡当润滑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大手套进去,若要褪出来,免不了又得费一大番折腾。马太太只好不甘心地就着易太太的手来欣赏。

  “这值得什么,叫你先生给你买个更贵的么。”易太太心里早乐开了花,嘴巴上却偏要假装不在意,“比这个好的多得是呢。要我说,还是在香港时最好,国际港口么,东西种类多,上新货也快。上海比重庆好些,可是对上香港,到底差了一层。”在搬去香港之前,跟着汪政府的一些人是在重庆安家的,易太太素爱购物,所以对于各地的百货公司状况都门清。

  马太太也赞同道:“前年我们刚来上海时,货还是不错的,结果给今年年初那场封锁一闹,跑货商全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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