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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咽,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

  “我有些事想告诉你。萧萧,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明白,我没跟你提过以前的事情,我知道这不对,”黎尽轻声地叹气,营房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万籁俱寂,“既然说好要在一处,就该告诉你这些可是我从来没说过。萧萧,你太好了,从来没逼我说过那些。可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告诉你。”

  “你说。”何萧萧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带着抽气的感觉,声调虚浮,声线沙哑,他思索了很久,才恍然明白,这是自己的声音。

  “这副冠翎,你是见过的,是不是”

  何萧萧无声点头。黎尽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却只是自顾自地解开了下巴下的系绳,拆下头冠,拿在手心里。何萧萧看见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过陈旧的冠翎尾羽。那发灰的白边上,凝结着一些已经看不出来颜色的污迹,是血迹,或者是什么别的,他不知道。

  “这是我一位旧日友人的,他叫秦沛阳,战死在石龙关。”

  尽管心里早就有隐隐的猜测,所有碎片,早就在平日的思索中,被渐渐拼接在一处,可是真的听见黎尽这么一说,何萧萧还是觉得心神一震,他转头盯着黎尽。黎尽仍然低着头,何萧萧只能看见他的发髻,和鬓角散落的细碎头发。

  “以前我认识的那些人,都死了都死了。”黎尽的声音,像是寺庙中静坐冥想时燃起的一缕焚香气息,在安静的屋子里低徊不住,“都死了。家抄了,父亲母亲死了,弟弟病死在充军途中,妹妹不知道被变卖到了哪里后来,连秦沛阳,他也死了。”

  他这番话没头没尾,乍一听十分奇怪,可何萧萧偏偏觉得自己听懂了,并且机伶伶地生出一股寒意来。黎尽说完了这些,又沉默下去,直到何萧萧忍不住地推了推他,轻声道:“然后呢”

  长安城繁华人尽皆知,坊市济济,可是若是在宵禁的夜里,四下也是一片死寂。巡夜的金吾卫们提着的灯笼在长街尽头闪了一下,消失在另一侧。有人摇摇晃晃地从旁边的街角转出来,才走了两步,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另一条人影拦腰拖住,往另一侧拉过去。

  “我看你是疯了这大半夜的,被巡夜的金吾卫抓住,你想不想活了”来人低声训斥着,一面将先前那人往拐角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拖去。先来那人,显然是喝多了的模样,脚步踉跄不稳,直被他拖出数丈远,才不耐烦地一甩手,大声道:“秦沛阳你烦不烦”

  对方惊得赶紧拿手捂住他的嘴,怒道:“你这副样子还怎么回家”见人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只好认命地扛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一直到了家中,才将人放下。

  黎进躺在榻上,睡得昏昏沉沉,只听见有些微的脚步声。不多时有一样东西猛地扔到他脸上,随即有人的手伸过来,动作粗暴地给他擦脸,布巾弄得脸上生疼,不过几下之后,好歹算是清醒了不少。黎进揉揉眼睛,挣扎着坐起来,低声抱怨。

  “好你个老秦不能轻点吗,疼死了”

  秦沛阳板着脸将布巾往水盆里一扔,坐在黎进对面,没好气道:“我就当值一日,你就这副样子我可告诉你,本来南衙北衙最近就不睦,宵禁了你还在外面鬼混不说,居然还敢上街,要是给抓到了,就算黎伯父能保你出来,你就等着他要你好看罢就算黎伯父不找你,你回了北衙,我看你们将军会不会给你点颜色看,到时候,就算我有心为你收拾烂摊子,也”

  “好了好了秦秀才吵死了今晚回不去了,在你这睡,老头子要是问起来,记得替我编个谎话”黎进不耐烦地说完这几句话,往榻上一倒,立时又睡得人事不知。

  歌舞升平的平康坊附近,在盛世繁华的时候,总是聚集着那么一批风流的文人墨客,有远道而来的,也有长安大户人家的公子们,在那几年里,对于经常混迹在平康坊的人来说,也许有人会不知道平康坊近来最红的歌妓是谁,却没有人不知道兵部黎侍郎家的大公子黎进。这人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青春年少,美貌风流,也不是因为可文可武,而是他供职北衙禁军,父亲又是兵部侍郎,满心希望他能在军中有所作为,可他却偏偏想要考举做文官,为了这件事,与父亲黎成不睦许久,虽然无可奈何之下供职北衙,却始终显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成日里在平康坊混迹,饮酒狎妓,斗鸡走狗,名声虽说不至狼藉,提起来却也只能让人摇头一笑。

  秦沛阳与他幼时相识,两家世交,两人一起长大,情同兄弟。秦沛阳供职天策府,不过弱冠之年,却已经是天策府飞骑尉,更兼性子严谨耿直,爱说教,在友人中总被戏称为秦秀才,而其中当属黎进叫得最欢。这么叫无非两个缘故,一来秦沛阳总是数落他,他有心报复;二来他一心向文,无奈父亲不许,借着这个称呼好友秦沛阳,多少也抒发一些遗憾。

  室内一片寂静,黎尽停下了叙述,何萧萧也沉默不语。远处似乎传来屯营里打更的声音。何萧萧转头,无声地看了看黎尽,只见他双手仍旧捏着那个陈旧的头冠。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在颤抖,何萧萧看见上面的冠翎似乎在轻微地簌簌颤动。他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因为黎尽重新开口,声音倒是褪去了先前那种涩然,变得稳定。

  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黎进仍然每次混迹于平康坊,秦沛阳隶属天策军在长安不多的势力,其时禁军中,南衙北衙关系不睦,暗暗较劲,天策府势力并不参与其中,秦沛阳也不好过多插手。黎进仍然每日醉生梦死,父亲黎成是兵部侍郎,性格耿直,早年从军队中退出,虽然眼下太平盛世,朝廷重文轻武,可黎成似乎从来都没有忘记早些年边关岁月,有事没事总是会对黎进说教,好男儿应当从军,保家卫国,才是正途,眼下朝廷文恬武嬉,黎进作为长子,绝不能如此。黎进对此只觉得十分不耐烦,年少的心,并不懂得这些,他只能看见,比起武将,文官和那些风流倜傥的文人,反而更受朝廷重视,能够更好地一展宏图。更何况,他不是没有文采,凭什么要被父亲辖制,苦苦守在北衙禁军呢日复一日,他只觉得苦闷,更不能懂得何为秦沛阳在闲聊时说起的“一入天策府,苟利国家,不图富贵”之语。

  事情的改变往往潜催暗渐,悄无声息。父亲黎成开始不住地从兵部往上上疏,说的是什么,黎进不知道,也不关心。有些人开始聚集到他家,挑灯送迎,列烛往来,似乎是在收集证据,想向朝廷谏言。他并不清楚这些,直到有一日,秦沛阳神色焦急地将身在平康坊的他找回家去。那天是个夏日,长安城的夕阳悬在远处大慈恩寺高高的佛塔一角,殷红得像是新血。他急匆匆地赶回家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从秦沛阳煞白的脸色中,竟然头一次觉出了恐惧。父亲不知去了何处,可南北衙禁军俱在。隔着弟弟不明就里的喊叫c女眷们震天介响的嚎哭哽咽和铁链枷锁的声音,他看见平日里同僚们的一张张的脸,同情的,鄙夷的,嘲讽的,不忍目睹的脸。

  兵部侍郎黎成,数次上疏朝廷,参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有谋反之心。天颜震怒,判定黎成挑拨离间,无中生有。朝野哗然,百官纷纷上疏,口风一致,皆说黎成捕风捉影,安禄山忠心镇边,绝无谋反之心,只怕是黎成结党营私,视三镇节度使为绊脚石,恐怕幕后还有主使,纷纷要求朝廷彻查。人抓了,家抄了,所谓幕后主使,却本来就是朝野之中安禄山党羽捏造出的子虚乌有的东西,自然至死也查不到。黎府上下锒铛入狱,连作为世交的秦家也受到影响。审讯持续许久,黎成有了年纪,早些年从军又落下病根,救不过来,死在了牢里。黎家所有女眷全部变卖为奴,男子得以免死,却被要求充军。直到几个月后,秦府撇清关系,得以自保,这才由秦沛阳去天策府自己上司处求情,作保担下黎进。秦家虽然避免充军,却难免受罚,秦沛阳被罚镇守范阳以北石龙关,黎进充军为普通士兵,由于秦沛阳的关系,被作保一同前往边关,好歹有个照应。

  何萧萧听见自己的心砰砰地跳着,喉咙干得厉害,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屋子静极了,静得让人无比尴尬。他着急地想要打破这种气氛,可在这种沉痛回忆的胶着面前,什么轻飘飘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好在黎尽从身边摸出一样东西,何萧萧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黎尽将一张陈旧的信笺递他面前。何萧萧接过来一看,是自己之前看过的,清隽的字迹。

  “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着金边。文章纳献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

  他无声地看着黎尽。黎尽笑了一下。

  “这字,是我写的。”他低声说着,伸手捻了捻那发黄的纸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为何去充军了还会机缘巧合带在身上。不过,一定是去石龙关之前。当初真是太可笑了。”

  他说着自己摇着头,笑了起来。

  “太可笑了。”

  何萧萧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哽咽住了,有个问题在舌尖上打转,以他的性子,不能不问。

  “秦沛阳他是怎么死的”

  二十一

  石龙关地处北方边疆,常年苦寒。秦沛阳虽然一直在驻守长安的天策军中供职,却到底很能吃苦,很快就适应这个地方。黎进相对来说就要苦楚不堪许多他早些年一直供职北衙禁军,养尊处优,家中又骤然逢此大变,家破人亡,更被派到这苦寒之地,心里自然郁结难舒。好在秦沛阳被派往苦寒之地,被连升两级,成了骑都尉,倒是变成了石龙关守关将领。只是人人心里都清楚,被派往这种地方,形同发配,就算升了职,也不过就是面子好看罢了,恰如有了俸禄也没处可用。不过他成为守关将领,倒是总算可以对黎进诸多照拂。

  好在黎进在此大劫之后,终究是受了教训,郁结一阵后,倒也发奋图强。此时朝野风波渐而平息,有关黎家的各种传言也逐步淡褪。黎进战时英勇,秦沛阳又有心提携,数次上疏,禀奏功勋,加上朝野之中渐而有人开始为黎成翻案说话,虽未能为黎家平反,可朝廷为表宽宥,擢升了黎进的官职,几年下来竟然也官至天策飞骑尉,成为秦沛阳的副手。

  石龙关地偏难守,时常有东北边外族前来骚扰劫掠,他们一守几年,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有数次。天策将士本来英勇,秦沛阳领兵有方,总能抵御外族骚扰。可是胜败难料,有一年冬天,头一年赶上荒年,第二年春荒时节,四下里已经难以支持,为求生存,北地外族对石龙关一带侵扰不断,比往年都要残酷拼命。春来接战数次,朝廷却没有及时从南方运来粮饷,石龙关渐而支撑不住,两侧关塞先是失守,被劫掠一空,石龙关身后有通向城镇的要道,想要劫掠,必须攻下关卡。整个城关被围成一座孤岛。秦沛阳黎进等人死守,却不奈城中粮尽,眼看就要被攻下。信路受阻,求援信发不出去,一旦关破,只能等死,后方没有防备,只怕损失更为惨重。

  秦沛阳与黎进等几人商量许久,决定突围。时日敌方首领扣关,阵前高声辱骂,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将秦沛阳与黎进前来镇守此地的原委尽数道出,言语侮辱。黎进到底年纪还轻,气愤难耐,却又无法搏击,气苦不已。

  夜风寒冷,吹得外面堞垛上的旗帜哗啦啦作响。屋内一灯如豆静静燃烧,照着黎进苍白寂寥的脸色。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孤立的关卡,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明日夜里的突围,若是不成功,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他扪心自问,倒并不是怕死,横竖已经家破人亡,可是他不甘心,父亲含冤而死,女眷全部变卖为奴,生死不明,自己若是这么白白死了,恐怕整个黎家,再也没有沉冤昭雪的一日。

  门响了一下,带进来一股冷风,是秦沛阳走了进来。他没说话,黎进也没有开腔。就要突围,四下里都被不明的沉重气氛笼罩着,寂然无声。燧石摩擦着发出轻微的响动,一股烟火的气息,是秦沛阳又点燃了一盏灯端过来,黎进抬头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灯火,照着秦沛阳年轻清秀却沉稳的脸。

  “你写什么呢”秦沛阳看了看案上。黎进手边搁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两句诗,墨迹已经干了很久,也是当年在长安城流传颇广的诗句。

  “愿作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秦沛阳念了念,笑了,“我知道,这你是最喜欢的诗黎公子,在这地方,还想着长安城的风花雪月”

  黎进脸色阴沉,也不答话。秦沛阳摇摇头,也不说什么了,提起笔来,想去蘸取墨水,可天寒地冻,砚台里的墨汁早就干了。秦沛阳用舌尖润了润笔头,在黎进写的那两句诗后面添上后面两句。

  “百年同谢西山日,千秋万古北邙尘。”

  笔迹清隽工丽,简直同前面两句黎进写出来的字一模一样。秦沛阳搁下笔,将那张纸递到黎进面前。黎进瞥了一眼,才哼笑道:“呵,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秦沛阳没好气地笑了。

  “小时候一起进学,夫子说要抄录的文章,你从来不写,还要我替你写好,你那两笔字,我还能写不出来”秦沛阳边说边在黎进肩后面拍了一把,黎进给他拍得哎哟了一声,正要发作,秦沛阳的声音却骤然转低,带着些许安慰的意思,“我知道,你家里那件事换了我,也定然无法释怀。好兄弟,你想着长安,终究还不甘心,是不是”

  黎进没有说话。屋子里,只听见外面的风声呼呼作响。

  秦沛阳轻轻地叹气,似乎也不忍心说下去,他的声音很轻,平日里握枪执戟的手,在黎进后背上缓慢地抚摸:“不要再想那些事了。你早些年就最爱这几句诗别笑我,我没你那样一心向文,没你有才情,却也是知道这诗的意思的。两情相悦的情人,生前不分离,死后也愿意一同化作北邙飞尘,是不是要我说,这诗虽然旖旎艳丽,却也不仅仅是只适合长安城那样的奢华的气氛的。你我现在都是天策府中人,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

  “秦秀才你可真烦”

  “你就听我说完,不行么”秦沛阳的声音低沉稳定,黎进感觉得到,他双手按在自己肩上,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也依然温热,“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不是我说的,是宣威将军说的一入天策府,苟利国家,不图富贵,我等如今戍边,保卫大唐江山,一入天策府,上下将士,不论职位高低,就都是生死与共的弟兄了,生前一起作战,死后也一起化作北邙飞尘,绝无愧悔。黎伯父生前耿直,一心担忧江山安危,却被安禄山党羽陷害他生前说的那些话,你最不爱听,可是如今我也不再说了,不然你又要伤心。我想这些年过去,你也应该明白了。好兄弟,你我从小就认识,如今你也清楚,石龙关已经守不住,明日突围,万一有什么不测,不要管我谁能出去,为后方通风报信,就是赢了这仗,即使也绝无遗憾。就算成了北邙山下微尘,这份兄弟情谊,也还”

  黎进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拳捅在秦沛阳胸口。

  “老秦,不专心想明日的事情,放的什么屁”

  虽然这么说,可他听见自己的喉头在不由自主地哽咽着。挥手一拳的同时两人紧紧地抱在一处,秦沛阳的手臂环绕过他后肩,在他脊梁上用力拍了几下。

  “好兄弟”

  他们不怕第二日的突围,只怕一腔热血付诸东流,守不住关卡,保不住后方安宁。所有的计划都摆在桌面,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第二日入夜,秦沛阳在前领兵突围,黎进在后。其实黎进心里清楚,秦沛阳之所以不让自己在前,是怕自己性子急躁冒进,遇到危险。这苦心安排他不是不懂,可真正箭在弦上,便生出许多意想不到的状况来。

  当夜月黑风高,虽然三四月份,可北地仍旧春雪萧杀,黑夜岑寂,万籁无声,直到被突围时的呐喊厮杀和兵戈锐响打破,火光血影四处激涌,黎进所带领的后面大批人,被敌方从斜地里冲出来一小股骑兵迎头打上了照面,当即胶着厮杀起来。

  突围贵在神速,不能胶着恋战,黎进平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借着模糊不清的光线他辨认出,敌方领头的,正是那日辱骂过他家眷的人。年少气盛的心,虽然已经在朝野的动荡变革中遭受过大难,可仍然是冲动而气盛的。何况他自恃武艺,又是面对面抗敌,一念之差,已经让本来就容易稍纵即逝的战机被延宕至不可挽回的关头。

  他无法准确地再描述出具体的情状,只记得前方人马嘶动,是本来已经突围出去的秦沛阳那个头天晚上说过,万一不测,不必相顾,只要有一人突围出去就是胜仗的秦沛阳。他不记得互相之间的嘶声呐喊和震天杀伐之声,只记得风雪漫天,炽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很快就被冻成寒冰。他听见秦沛阳声嘶力竭的高喊,让他带人重新突围,他愧悔不及,宁死不肯一个人走,却听得秦沛阳饮泣呐喊,因为战斗力竭,声如泣血。

  黎进黎进战机贻误,何时复来

  人马嘶喊。浴血奋战的先头敢死队,不需要秦沛阳再下命令,已经自觉包抄上来,阻断与大部队之间的通途。他愧悔已极,却明白身后还有近千将士的性命。风刀雪剑在脸上划过,他不知道脸颊上流淌的是血还是泪,只能拍马冲出重围,长枪在手上重逾千斤,尖头上挑动冰冷又炽热的杀气。

  敌方被春荒逼至绝境,格外疯狂。势力高下悬殊,他带人一路往西南方向突围,不眠不休地赶路,一路上被突袭数次,这一支残兵败将,粮饷粒绝,被路上流寇消磨殆尽,待到进入内关,已经零零落落,只剩下十数人不到。

  内关得到消息,加强布防,终是抵御住后续来犯。秦沛阳没有了消息。那千余名的将士,都没有了消息。只剩下这十数人,像是无处可归的孤魂。内关要留他们休养,黎进却不愿意,只愿跟着一部分往回内撤的天策将士,回到内营请罪。

  他彻底地沉默,几日下来,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三四月,北方依然寒冷。唐军这一年在东北战事不利,颇有死伤,大批常年驻守关外,此时往回行军的兵士,在途中抱怨,他却一言不发,只是跟随队伍行走。他记得那天,秦沛阳说过,一入天策府,就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生前一起浴血奋战,死后也是北邙飞尘。

  可是眼前的这支队伍,明明有这么多人,明明都是这样的红衣银甲,语声嘈杂,却让他感觉不到半点熟悉的气息。死了,他们都死了。是自己害了他们,若不是自己胶着恋战,延误时机,秦沛阳不会死秦沛阳就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该死的只有他自己,可偏偏这个该死的人,却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打了败仗的飞骑校尉,也还是飞骑校尉。他骑在马上,跟随队伍浑浑噩噩地前进。周围士兵们交谈的声音,武器铁甲轻微碰撞的声音,脚步声,马蹄声,风声,在耳中响成嘈嘈切切的一团。

  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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