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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节

  青红皂白便来指责与”君上不等他说完,气得以掌击床道:“还不说实话,你打量能瞒到几时”芳华望着君上点点头道:“我晓得了。必定是爹爹要反悔,答应儿子的事,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因此”君上喝了声放肆,立起身来将怒气往下压了压,复又坐下道:“我来问你,近几日身上可有何不妥”芳华一发的糊涂了,迟疑着道:“并无什么不妥。哦,便是平白的吐了两回,一会子又好了,不知什么缘故。”君上压低了声音道:“shuangru可时有胀痛之感吗”芳华一半害羞,一半惊诧的瞪着君上道:“爹爹爹爹如何知道的”君上又道:“你你与凤弦可是可是行过周公之礼了”芳华此时只觉脸上火烧火燎的烫起来,拿了被子捂住头再不肯说一句话。

  君上见他这般,不由得心上软了下来。想着戎喜方才说的话,长叹一声轻轻拍着芳华道:“戎大夫与你诊过脉,说说你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芳华正自羞愧难言,听完此话愣了片刻,猛地掀开锦被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道:“爹爹爹你说什么”君上见他吓得可怜,忙握了他冰凉的手,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芳华被彻底的惊呆了。怎么会,我我竟然与妇人一般能受孕芳华慢慢垂下头,小心的将手覆在小腹之上。从不信到震惊,再到眼下偷偷地有一丝庆幸欢喜,芳华很快做出决定。这是他与凤弦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犹记得那日,寄优得知妻子有了身孕,抓着他的手几乎欣喜若狂。亦或是触景生情,夜晚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若能为凤弦生个孩子该多好,也不致他这房断了后嗣香火。如今果然天遂人愿,只怕莫吓到他才好。

  君上见他垂首不语,微微翘起的嘴角,显露出一丝喜悦。面上艳如桃花,羞涩中带出一段妖娆。君上拍了他一把,芳华才回过神来,掀被在床上跪下道:“凤弦虽不在乎有无后嗣,我对此却心存愧意。所幸老天垂怜,赐子与我二人。我要这个孩子,求爹爹成全。”说罢叩下头去。君上的怒气此时一分也没了,起身扶他坐好道:“下月你才十六岁,自家还是个孩子呢。再说你身子赢弱,十月怀胎的辛苦,一朝分娩的凶险,岂是你能承受的”芳华笑了笑道:“世上的女子不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比她们还略强些,好歹算半个男人吧。我不怕辛苦,更不怕凶险。只要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出生,我什么都能承受。”说罢拉了君上的手道:“爹爹他也是你的孙儿啊,你不想看看他吗”君上望着他许久方道:“你你是怕我逼你坠胎”才说到这里便觉手上一紧,君上起身在床沿儿坐了,将芳华楼进怀里安慰道:“傻孩子,你我是骨血相连的亲父子,我怎会去杀你的孩儿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芳华长出了口气,拍着胸脯儿道:“不怕不怕人间有二位爹爹照拂,天上有两位母亲保佑,纵然有些风险,必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君上见他瞬间便喜笑颜开,急慌慌地掀了被子要下床,一把扯住道:“往哪里去”芳华愣了愣,这才想起凤弦此刻远在关河府。顿觉羞臊一头滚在他怀里笑出了声。君上慌得伸手按住他乱登的腿,对外面叫道:“戎喜,进来与他说说如何保胎。时鸣也进来听着。”于是很快,芳华的眉眼渐渐皱到了一起。

  数日后,凤箫兄妹送父母的灵柩往三圣观停放。锦奴是女眷,自然乘车相随,凤箫坐了轮车走在最前面。芳华兄弟惟恐今日出事,特意不避流言相陪。蓝桥因是犯官,哪里敢大张旗鼓的操办。除了凤箫兄妹并芳华东城,再有郡王府的几个护院,只五十余人相送。一路上指指点点诸多议论,更有那无赖闲汉远远的跟在一旁,脏言秽语百般调笑。以至看见芳华,素冠素袍骑与白马之上,果然是玉貌琼姿翩然出尘。只道这小公子面善好欺负,夹枪带棒的,将桂咏歌一事也拿出来说。芳华平日看着乖巧温驯,一旦动怒颇有雷霆之威。用马鞭指着那几个泼皮,喝令自家的护院莫要手软。众人被打得抱头鼠窜四散奔逃,一个无赖跑得远了,还扯着嗓子叫嚷道:“许他们不顾廉耻的做出来,便不许我说上一说,这是什么道理你去将此事报与官家,老的吞了金,小的未必感你的恩。只怕你还是拆散了人家,一对恩爱父子呢”此话惹得两旁围观路人哄堂大笑。东城打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奔那无赖冲过来。皆因离得实在太远,被他一头钻进小巷中逃走了。不待东城转过身来,又听得另一泼皮叫道:“我想这大衙内,竟能让自家的父亲神魂颠倒,必是个天上地下难寻的绝色人物。谁知今日一见,不仅是个瘫子,便是这姿色,连常青班儿的当家花旦也不及。二位公子这等回护,莫非也将他看上了不成”话音未落,便被东城抢过来的扁担砸在脑门儿上。那泼皮惨叫了一声,脸上顿时开了花,血淋淋的洒了一地。东城哪里肯罢休,还要冲过来打他,被时鸣好歹拦住。那泼皮跌跌撞撞,没命的逃走了。东城怒视着围观之人,逼得他们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过来安慰了凤箫几句,送葬的队伍再次启程往三圣观而来。

  锦奴在后面轿中听得明白,进到观中见了母亲的棺木,顾不得还有外人,伏在上面放声痛哭。凤箫一路上浑浑噩噩,此刻像是被惊醒过来。示意两个厮儿将轮车推至她身后,轻轻唤了声三姐,那手才碰到她的衣衫,便被她急急躲开去。凤箫半伸着手竟不晓得收回,定了定神道:“这难道是我的错吗”锦奴依然背身而立抽泣不语。凤箫望了她一阵儿,点了两下头道:“只等凤弦回来,我将你交与他便走,从此再不连累你们。”芳华在那旁甩开东城的手,走过来道:“三姐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怎的是非黑白不分起来今日之祸全是令尊一手造成。令兄数年屈辱至此方得解脱,你不说多加宽慰,反而冷言冷面不予理睬是何道理”锦奴转身望着他道:“今日之祸的确是他一手造成,其中亦有你一份功劳。”芳华见她素颜惨淡,想着她们母女从此阴阳两隔,心上生出几多不忍,放柔了声气道:“我本想暗中将令兄救走,送往他处暂住。不料竟碰上了薛大官,此乃天意非我能左右。我与凤弦是挚交,难道我想看如此结局吗为了尊府的荣耀脸面,便要令兄默默受辱世人或不解内情,或理多偏颇才对令兄误会。可你们是亲兄妹,他素日的品格你竟不知三姐,将心比心啊。”锦奴缓缓望了一眼父亲的棺木,脸上神情似哭似笑。忽觉脚下一软,绮罗与那小婢不曾提防一时没扶住。芳华忘了自家不比平日,他离得较近,赶上两步将锦奴抱住,二人双双坐在了地上。时鸣同采茗吓慌了,扑过来将芳华扶起,连声问跌倒哪里不曾东城到外面,叫了个健壮的仆妇进来,背了锦奴往马车上去了。

  芳华来在冯夫人的棺木旁,恭恭敬敬的上香礼拜。又交代了那几个道士几句,这才同东城凤箫回府。

  因凤弦未归,他又是嫡子,凤箫只得将父母灵柩停在三圣观,只等他回来才下葬。不用说,选址买地前前后后之事,俱由东城一手操办。如今只剩下他兄妹三人,凤箫为节省家用,只留下锦奴房里的绮罗同另一小婢,凤弦的厮儿春酌,服侍自己的寒生疏雨,并七八个老实本份的仆妇家人,其余众人皆发了钱各奔东西。凤箫又派人,将双庆街的房屋收拾出来,同锦奴搬了过去。待一切暂时平静下来后,凤箫却病倒了。<a

  c第三十四回世无常双英魂归界水山探微恙皇子感怀左芳华

  且说那飞鸾凤弦俱是首次出征,兴奋之余便只想着如何杀敌立功,以报君恩以立其威。然而战场的惨烈,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混战之后留下遍地尸骸,连那风也带着血腥之气。方才还并肩杀敌的人,收兵之后却再不见回转。夕阳西下,凄凉的箫声被风断断续续吹入耳中。四周群山肃穆,雪花如亲人的眼泪纷纷飘落。

  以往,只是在诗词里读到对战争的描述。当真正的面对战场杀伐,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断送在自己手中,而自己亦几次命悬一线几乎不能生还。凤弦为当初之想法感到可笑,为如今之现实感到无奈。

  飞鸾的心肠果然要比他坚硬些。几回拼杀下来,不仅叫敌军对他去了轻视之心,便是自家将士也对他刮目相看。背人处他倒时常取笑凤弦,说他自与芳华相好,越发变得妇人之仁起来。凤弦见他小觑自己甚是不服,上前理论道:“风柔能穿手而过,亦能拔树毁屋。水软可任意为形,亦可滴水穿石。心怀仁慈又岂能与怯懦相等我只愿哥哥日后以德服四海,以仁治家国。万勿因一己之私欲,贪念而妄动刀兵涂炭生灵。”说罢掉头便走。飞鸾一时气结,望着凤弦的背影暗自道:“你又何曾对我慈悲不过略提一提他,你便护头护脚的。哼哼,但愿你回去,也一如既往的护着他才好。”正自气恼,有士卒过来请他往中军帐议事。

  令德与敌鏖战三月有余,将被夺去的城池一一收复。敌军被逼至长天州,五十里外的界水山下。令德派人留守城中,父子二人带领三千精锐士卒,欲生擒敌将主帅,飞鸾与凤弦也一道跟了过来。谁知就在决战当日,竟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地动。

  两军身处三面环山之地,毫无征兆的,脚下大地剧烈抖动起来。耳边轰隆隆如雷声响起,瞬间头顶巨石飞落。战马悲鸣,两军将士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敌军主帅欲借机仓皇逃窜,无奈脚下站立不稳,又被令德死死缠住不得脱身。忆昔高声招呼众人,往开阔之处躲避。同凤弦护着飞鸾,一路跌跌撞撞狼狈逃至前面平坝上。

  就在此时,凤弦猛听得林溪大叫了声爹爹。三人转头看时,只见令德与敌军主帅,被滚落的巨石砸中,双双压在了下面。林溪急红了眼,想凭一人之力搬石救父。怎奈此时立足不稳,山上滚落的石头越来越多,根本无法施救。忆昔陡然看见前方山体轰然垮塌,大叫了声快走,探手抓住正要冲过去的凤弦,另一只手抓了飞鸾,提气朝着较为平坦的地势拔足狂奔。

  大地依旧没有停止颤抖,身后沉闷的一声巨响,将众人震得跌翻在地。凤弦及时的,把飞鸾往自家怀中一带,堪堪避开地上的石头。粉尘遮天蔽日,呛得人透不过气。方才两军对阵之地,此时已被垮塌的山体埋个严实。敌我七千余人马,除了跟着忆昔几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千余人外。其余者,要嘛互相践踏而死,要嘛跑散了,更多的则是被活活的埋在了山石之下,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堆肉泥。

  脚下大地渐渐平静下来,方才还敌我分明的人,眼下竟站在了一处。众人被吓的体若筛糠,瞪着眼白脸青唇口不能言。忆昔最先反应过来,看了看飞鸾凤弦身上,只几处不碍的小伤。迅速招集自家剩余的人马,护着飞鸾往城中而去。主帅既亡又逢此天灾,夜蓝国的残兵败将无心再战,自寻别路返回家园。

  众人一路行来,见道上多有从山上飞滚下的石头阻挡,只得弃马绕道步行。惊魂未定,许多人尚不明白方才发生何事,有人胡乱猜疑,说只怕惊动了山神。飞鸾转身对那人怒目而视,凤弦一把抓了他的手,对众人高声道:“看方才情形,似乎是书上说的地动。就如风雷雨电,不过是自然之现象而已。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长天州。将郡王父子的遗骸入殓。”有人问,不知长天州那边是否也发生地动凤弦怕节外生枝,只推说不晓得。

  此次出兵无极国明明是大获全胜,不料到头来,竟连主帅也一并折损在这里。众将士对令德父子之死伤心疾首,眼看着便要搬师回朝金殿受赏,却不幸客死在他乡。

  凤弦同飞鸾,忆昔各怀心事。凤弦想着芳华痛失父兄,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忆昔对君上与令德之事早有察觉,料着他们并非一朝一夕之情。如今令德做了黄泉客,君上知晓必会痛不欲生,不知如何熬得过去飞鸾亲眼看到令德父子被巨石所掩埋,那一瞬间也曾真心替他父子可惜。可转念一想,日后要对芳华下手,君上与令德定会极力相护。如今借老天之手除去他父子,未尝不是件好事。虽然虎将难得,但与凤弦相比着实的微不足道。正想着,猛地看见忆昔望了自家一眼。

  众人正艰难行路,忽然觉得脚下又在摇晃起来。好些人已被方才的情形下破了胆,加上地下难行,头顶上不知哪块儿石头,下一刻便会砸中自己。顿时相互挨挤推搡,慌乱做了一团。忆昔既要顾着自家性命,又要护卫太子照看凤弦,也有些慌手慌脚起来。一名小卒不慎将脚卡在了石缝之中,拼命挣扎皆不能拔出。众人只顾自家逃命要紧,哪个愿意去管他凤弦见那小卒呼声悲切心生不忍,冲至他面前,使出浑身力气才将石头推开。那小卒尚未站稳,便被从天而降的山石砸倒在地。飞鸾回身看时,见上头接二连三的石头飞滚下来。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合身抱着凤弦刚刚滚开,山石便重重的坠下。将那小卒的头脸砸得稀烂。飞鸾只顾着凤弦的安慰,一头撞在石壁上当即昏厥过去。

  大地又恢复了平静,带出来的三千余人马,如今只剩下两百不到。众人虽带伤在身却不敢歇息,咬着牙在乱石堆中艰难跋涉。凤弦撕了自己的里衣,与飞鸾包扎好伤口,负了他蹒跚而行。方才的那一幕,让忆昔深切的感受到,太子对凤弦用情至深。而凤弦品行仁厚,必会感念他这份情。他与这两兄弟牵扯不清,尤其对太子暧昧不明。不知将来终究与谁牵手黯然伤神的又会是谁

  直走到天黑尽了,才看见前面有一块极空旷的草坝子。众人精疲力竭又饿又渴,不管不顾的全倒在了地上。凤弦将飞鸾打身上小心的放下,膝盖一软栽倒在地。忆昔赶过来扶他坐好,自家也跌坐在地上。野外更深露重,草上抹着有些水汽。凤弦怕飞鸾受寒,赶紧将他抱在怀中。忆昔同几位将军商议,等天亮之后再行赶路。

  月光半遮半掩,从厚厚的云层里勉强透出来。众人歇干了汗水,渐渐觉得寒气逼人。将枯草割下来点燃,聚在一处取暖。

  凤弦望着飞鸾苍白的面容,头上的布条已被血浸透,结成了干硬的血痂。他低首唤了几声,不见怀中之人苏醒。缓缓放眼望过去,众将士无一例外,俱都满身污秽丢盔弃甲,狼狈至极又惊魂未定。火焰欢快的跳跃着,将众人的脸染上了些血色。凤弦只觉心中憋屈,不甘的道:“这算什么收复失地,将敌军逼至绝境。到头来到头来自家反而损兵折将,连主帅也”忆昔看了他一眼,将裤腿儿放下遮住伤口道:“你既知是地动,这不过是巧合罢了。事已至此,便再有不忿也无法挽回什么。可叹郡王为国拼杀半生,林溪又值壮年,竟落得尸骨不全。果然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唉”有些将领追随令德多年,亲眼见他父子惨死,这会子忍不住一起大放悲声。

  凤弦抬袖擦了把眼泪,将飞鸾交与忆昔抱了。默默起身远离人群,在地上跪下,双手合十仰望苍穹,轻轻念道:“功德金色光,晖晖开闇幽。华池流真香,莲盖随云浮,千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天堂游。”念罢叩下头去,复又合十道:“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七祖诸幽魂,身随香云繙,定慧青莲华,上生神永安。”

  原来冯夫人信道,凤弦也曾翻看过几本道经。他如今念的是元始天尊说甘露升天神咒妙经,专为超度亡灵时诵咏的。凤弦正为令德父子伤感嗟叹,忽听忆昔高声叫道:“太子醒了”

  凤弦打地上一跃而起,方跑了两步便跌倒了。咬着牙爬起来冲过去一看,飞鸾已坐在地上,瞧见他过来一把攥住手,上下打量一番连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凤弦只顾望着他,激动的连话也不晓得说了。忆昔怕飞鸾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大声对众人道:“天色已晚还是各自安歇吧。”飞鸾慢慢松开手,凤弦扶他躺好,自己也在他身边睡下。

  除了看守火堆的两人,其余全都进入了梦乡。

  飞鸾此刻睡意全无,不时睁开眼,望着身边之人痴看。只在幼年他二人才同床共寝,如今天为被地为席,他就躺在自己身边,近的呼吸可闻。想着白天的那一幕,飞鸾到现在仍心有余悸。若凤弦果真遭遇不测,纵然将这天下交与我手,无他陪伴还有何生趣可若是我方才因救他而丧命,岂不便宜了左芳华正想着,见凤弦翻身过来忙闭眼装睡。少时不见他动静,飞鸾方虚虚的睁开眼。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凤弦那张花猫一般的脸映入眼帘。飞鸾禁不住想笑,正要引袖与他拂拭。躺在不远处的忆昔,猛地蹬了下腿又沉沉睡去。那两个看火的闻声,也朝这边张望过来。飞鸾心下狠狠的骂了一句,只得平心静气安生睡觉。他哪里晓得,忆昔方才忘了腿上有伤。这会子疼得,暗地里三清爷爷的乱叫,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老天还算可怜,这一夜不曾下雪,亦未发生余震。天微亮,众人便被冻得实在睡不住了,紧着起身赶路。马匹没有了,凤弦同忆昔只得扶了飞鸾前行。飞鸾惟恐凤弦受累,又想着昨晚之事。慢慢地将重心,全都压在了忆昔这边。忆昔岂有不察,暗自道:“我果然是个命苦的。好心好意提醒你,莫让人看出破绽。不领情便罢了,怎的还要恩将仇报你喜欢他心疼他,看旁人全都是泥狗蠢猪不成”想到这里抬眼瞟向飞鸾,不期与他四目相对。忆昔立时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咧了咧嘴。

  众人至午后才赶回长天州。劫后余生的他们,以为这下便可安心休整。岂料才踏进城门,目光所到之处无不是房倒地陷。昔日还算繁华的街道,如今变成断垣残壁,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时至上元佳节,京中百姓观灯如潮。

  一更天,君上携后宫诸位娘子,公主驾临景曜楼与民同乐。君上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紫团龙袍,在楼上栏杆内立定。御街上百姓拜舞尘埃山呼万岁,争相一睹龙颜。君上含笑挥手致意,清雅的面容被绚丽夺目的灯火,罩上一层光晕,与雍容处又显出一段仙气。

  楼正对面,早搭起一座巨大的山形木架。内置灯火以细绢覆其面,上绘神仙故事。门上各悬两条用草扎的飞龙,龙身用青幕遮盖,草上密置数万盏灯烛,望之蜿蜒欲腾空飞走。又在左首立着文殊菩萨骑狮子,右首立着普贤菩萨骑白象。楼前设一露台,两边罗列的俱都是幞头簪花,锦袍加身的禁卫军。教坊司呈百戏于台上,更有供奉的民间艺人争奇斗艳。端的是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君上退入帘内归坐。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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