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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章 民国旧影之无关风月(五)

  林嘉杰以为,赵明珠无论如何会回一句两句话的, 可是他等了很久, 那边都没有再回答。

  他失神良久,自嘲般地笑了笑。赵明珠的出现其实只是一种意外, 当这种意外因素自动消弭之后, 他的道路却容不得一丝偏差。

  林嘉杰看了看腕表,晚上十一点钟, 或许很多人家在这个时候已经安置了,但是林嘉杰知道,这个时间对于纵情声色的沈家大少来说, 这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林嘉杰原本是合衣坐在床上的, 此时却打开房门, 慢慢地走下楼梯, 去底楼大厅里, 给沈家大少的小公馆摇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小公馆里的王妈。一阵交涉过后, 沈大少很不爽的声音传来,任什么人在纵情声色的时候被打扰,都不会开心的:“老四?你可是稀客。这时候居然没有早早歇下, 算是怪事了。你突然间摇电话来,究竟要干什么?”

  “大哥。”林嘉杰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沉静清晰,“二姐姐的事情,被江家晓得了。”

  “晓得了?”沈大少一惊,声音也不由得郑重了几分,“那么江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江五的姨太太为了争宠, 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了。江家的意思我尚不晓得,不过多半是要争一个面子的。”林嘉杰平静地叙述事实。

  “面子?”沈大少冷哼一声,“时至今日,江家还敢跟我们家谈面子?他家大房正焦头烂额,朝不保夕,还敢跟我们家谈面子吗?”

  第二天清晨。江家江公馆。

  苏思安低着头站在那里,接受江家老太太劈头盖脑般的训斥。“既然在跳舞会上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该赶紧回来告诉我,不管多晚,也该给江家通个气才好。你倒好,为了讨女人欢心,忙着去安置搅家精,结果人家沈家都要发话了,我们江家还啥事都不晓得”

  苏思安一向得江老太太宠爱,如今被她如此训斥,颇有几分不知所措:“事起仓促,我想着老太太平日里歇息得早,不好为了这事打扰了老太太休息”

  “不好为这事打扰了我休息?”老太太恨声笑道,“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连个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我以为五哥会先知会老太太一声的”苏思安弱弱地辩解道。

  “老五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早溜得不见人影了,哪里会出来?”老太太叹了口气,吩咐道,“去,给南京你大伯摇个电话,问问看此事究竟该怎么处理才好。”

  中国是人情社会,自然是讲究面子的。可是这面子也只是一个弹性指标。在生死存亡面子,面子连什么都不算。如今江家颓势渐显,沈家却如日中天,故而沈氏偷人,江小五的姨太太把事情捅了出去,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反而是江家。欲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自是咽不下这口气,欲要处置妥当,非要听听外头当家人的主意不可。

  不想江家大房那里传过来的消息全是噩耗:江家老大原本是内阁总理身边的一位秘书,身份显赫,就连在上海的政要们,也看在总理的面子上,对江家多几分尊重。然而这份尊重随着内阁总理的日渐权力旁落,日渐稀少。他们早就知道,一切总会有烟消云散的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江家老大在电话里,用阴沉的语调知会他们说,内阁总理已经打算下野了,决定已是板上钉钉,稍后几日新闻便会送出。

  这下子,连同苏思安在内的所有江家人全都沉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内阁总理下台之后,原本炙手可热的秘书,若不能看清形势,重新站到合适的队伍中,等待他的,自然是黯淡无光的前程。而江家大伯传递回来的消息,已经暗示出他在这个时候的力不从心。

  “把那个搅家精送出去吧,由着那些黑帮大佬们处置吧。”江老太太颓然说道。其实所有人都清楚,白秀芸并没有什么大错,她最多不过撞见了沈氏的奸情,自作聪明地抓到了一些把柄,结果引来一场追杀,又在关键时候做了错误的选择,选择把事情闹大而已。如果在江家声势如日中天的年代里,她这样的小花招c小伎俩无疑是会得到褒奖的,而不守妇道的沈氏是会受到惩罚的,可惜,此时江家朝不保夕,正想靠和沈氏的姻亲关系合纵连横,白秀芸闹这么一出,无疑是葬送了这种可能性。对于给江家拖后腿的女人,江老太太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苏思安震惊了。他发现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年代的残酷。所有人都知道,白秀芸并没有大错,身为江五正室的沈氏罪名要比她重得多,可是,如今江老太太一句话,却是要把白秀芸推到黑帮大佬那里,由着他们处置吗?

  “昊白。我知道你的心思。”江老太太笑了笑说道,“你喜欢白家那个妹妹是不是?你放心,江家不会迁怒于她。若你果真爱她,实在放不了手,我便由着你把她养在外头,若是有了孩子,孩子也可认祖归宗,只是她本人却不能进江家。她姐姐闹出这么一场,她只怕对我们江家有怨,若是进了家门,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苏思安被江老太太说中心事,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让苏思安更加想不到的是,江老太太的目光如此深远,甚至连孩子认祖归宗什么的都想好了。可是苏思安却知道,这纯粹是一厢情愿的胡扯罢了。以赵明珠的骄傲和强悍,只怕大张旗鼓地追求,她都未必肯就范,养在外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其实苏思安本质上,还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他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对赵明珠有好感,想和她在一起罢了,至于什么孩子啊,结婚啊,他觉得那还遥远得很

  “怎么?你还不情愿?那么只有一个法子了。”坐在一边的江二老爷面目阴沉,突然间冷笑着说道,“你的好朋友,是沈家的四公子,你去求他,你求他以和为贵,求沈家在江家休了沈氏以后,还和江家亲睦友好。如何?”

  “求?”苏思安眼前一亮。江二老爷不知道他和林嘉杰的关系,更不知道他们都是现代人,不会那么拘泥于封建礼教以及封建礼教衍生下的面子问题。也许,不必自己这边怎么求,林嘉杰在沈家那边,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苏思安怀着这样一种傻白甜的想法,开始给林嘉杰摇电话。江家江老太太c江二老爷c江三太太c以及在场的所有少爷小姐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动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眼睛里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重。林嘉杰本质上是一个作息很规律的人,无论是现实世界里,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苏思安总能够轻而易举地寻到他,他善解人意到不可思议,苏思安和他交往的过程中只觉得轻松愉快,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负担,一直到这个时候

  当债主蜂拥上门的时候,苏思安并没有想太多。这些债大部分都是江二老爷和他的几个儿子欠下的债务,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呢?江家三房一向受到江老太太偏爱,关注却也是最多的,所以江家三房的账目相对比较清楚,江三老爷的几房姨太太从来不作妖,大概是由于江三太太宅斗技能出众的缘故,几位姨太太都无所出。他们这一房应该是没有什么把柄会被人捉到的。

  不过,很快的,苏思安就从江老太太和江三太太逐渐惨白的脸色明白了城门失火c殃及池鱼的道理。债务固然大部分是江二老爷和几个儿子欠下的,但是江家如今还没有分家,大凡这种曾经显赫过的大家族,总是要些脸面的,总不能由着债主将江家二房洗劫一空脱得赤条条扔到大街上暴打一顿,江老太太叹了口气,站了出来。

  “江家人欠下的债务,江家人会还。只是,你得给我们几天准备时间。”江老太太最后发话道,“昊白,你拿张纸过来,把这些人说的数目都记下来。”

  有了江老太太的背书,这些债主终于慢腾腾地退走了。江老太太狠狠地看了江二老爷一眼,心头实在窝火。这些放债的在平时里压根不够资格跟她对话,如今她还得亲自出面好言好语打发他们。老太太顺遂一生,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可惜这事的罪魁祸首却是自己的儿子,虽然自己一向不待见老二,可到底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老太太郁闷得无以复加,心头不由得又把白秀芸这个始作俑者骂了又骂。

  债主们一个一个地慢慢走了,可是江公馆的气氛却没有因此缓和下来。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江三老爷c江五公子c那些一开始不在江公馆的太太公子小姐们全都跑来了,江家大房一向是常驻南京的,如今那个出嫁多年c早已是别家媳妇儿的大小姐却急急坐了车子赶过来,代表着江家大房坐到了桌子旁边。一大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自心怀鬼胎,都不肯说话。

  江三太太见事不谐,暗想江家二房的债务由公中还,这是占了大大的便宜的,他肯定不会主动出面,少不得这个恶人只有自己来做了。江三太太原本还指望着江三老爷开口,岂料江三老爷装作没看见她的眼色,少不得只好拿即将出阁的大女儿江六小姐说事,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前几日约了裁缝说要给小六裁几身新衣裳的。这事却不好耽误,得赶紧去百货公司买几件新料子,再赶着定制几套新头面。”虽是这样说着,却不动身,一双眼睛只微笑着向江老太太的方向看。

  江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意,一颗心冷得如同冰一般,简直是心灰意冷。然而转念一想,江六小姐也是她极疼爱的孙女,平日里最乖巧可人不过,如今江家出了事,若嫁妆上再有什么不妥,确实会被婆家人看不起,于是叹了口气,出言问道:“小六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三太太心头暗喜,却低头说道:“刚开始筹办,这事总要请老太太的示下的。”

  江老太太点了点头,向众人说道:“江家的女孩儿出嫁,按从前的规矩,公中是会出五千元给她做嫁妆的。如今江家虽然有事,但也决计不能委屈了小六。这五千元,照旧会给她。还有小七c小八c小九c小十,该给的小姐们的嫁妆和少爷们的安家费,仍旧一分钱不会少给,小姐都是五千元的嫁妆,孙子们都是一万元的安家费。江家如今债主上门,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今日索性就把这钱给分了吧,也省得你们每日里挂念。”

  这下子江三太太总算把一半心落回了肚子里。这几个没有婚嫁的小姐少爷中,三房占了大头。原本要等着真正谈婚论嫁的时候才能到手的,如今老太太却是打算提前给他们了,这也是一件好事。想来江老太太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是有意偏向他们三房的。她想到此处,稍稍放了心。

  只是这样一来,大房就不那么乐意了。大房如今虽然没有主事人在场,可江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立时就笑着说道:“奶奶先莫急着给钱。这总要先算一算。刚才我从旁边瞧着,二叔家里欠下的债务,算来算去总有几万元之多。这几个弟弟妹妹,一下子要拿出的婚嫁费用,却也是几万元。过几日,我父从南京卸任了回来,少不得也要重新置办家业的。他这几年在南京当差,一心提携家里,又有谁不知道,一房足足几十口人,仓促之间要在上海安置,少不得也要一大笔钱。这前前后后算在一起,我只怕公中的钱一时周转困难。”

  其实大房在南京当差,公中为了体面,这些年也补贴了他不少。二房三房原本心里正不乐意着呢,只因他位高权重,说出去大家面上都有光彩,这才暂时罢了,如今听说大房卸任回上海,买房置地竟然还打算着公中出钱,二房三房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那江二太太本是个胸无城府的人,心中一盘算若是这样,公中的钱只怕用尽也不够他们还债了,慌忙开口说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大伯在南京的那些年,公中的钱任他使用,难道还不够,如今卸任回来了,却还要用公中的钱买房子买地,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太太闻言脸都黑了,江二太太还嫌不够,又在旁边加油添醋道:“还有一件事情,做媳妇儿的若是不说,我只怕我们家怪我不够贤惠。除却族谱上的这些孙子孙女外,我们家老爷在外头还养着几个,都是咱们江家的骨血,婚嫁时候断然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你待怎样?”江三太太听说江二太太这般无耻,气得实在按捺不住了,“平日里你对这些孩子装没看见一般,如今想从公中捞钱了,便开始当慈母了吗?以为谁看不透你的心思吗?这次分明就是你们二房惹出来的祸,公中要为你们填坑不说,如今你还想趁机多捞些钱”

  “我们二房惹出来的祸?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家小九子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故意寻上门来,找江家麻烦呢!”江二太太怎肯示弱,直接把战火燃到了苏思安头上。

  “够了!你们在这里吵来吵去,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无非是看着江家快不行了,开始盘算公中的这些钱财了。好,如今我就满足你们的心愿,直接分家,各房的债务,各房自己想着去偿还,少爷小姐们的婚姻嫁娶,也是自己想办法!如何!你们自己不要体面了,我一个老太婆又何必苦心孤诣,替你们粉饰什么体面”江老太太说着说着,突然间眼前一黑,重重地向后跌倒,人事不知。

  对于江家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赵明珠全然不知。她惊讶地发现,自从她参加了唐家的舞会之后,她在圣玛利亚女中的人缘好像突然变好了一般,走在路上,时常有不认识的女孩子主动向她打招呼:“密丝李!密丝白!早上好!”

  “这是谁啊?我认识她吗?”赵明珠莫名其妙,李凤华却洞悉世事地微笑道:“无非是一群跟红顶白的俗人罢了。先前觉得你出身不好,不配和他们打交道,如今见你有资格进唐家的舞会,又有那么多名流跟你寒暄,顿觉不敢小觑你罢了。”不过李凤华的话也只是说了一半。在唐家的舞会上赵明珠确实大出了风头,但是其后她姐姐白秀芸的赫然出现,却将大好形势生生扭转。所以大众对于赵明珠的定论,大概就是有其姐必有其妹,看似是新晋才女,其实不过是个高级交际花罢了。

  女学生们闲来无事,是最爱八卦东家长西家短的。这种情况在一位女同学将一封密封好的信送到赵明珠面前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赵明珠认出她是沈家的五小姐沈静怡,她动静很大地冲进了教室,身后围着一群等待看热闹的女生。“我哥哥怎么会认识你的?”沈静怡说话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这是他要我交给你的信。不过,我还是忠告你一句,最好别有别的什么心思,否则,你是注定失望的。”这时候青年男女交往,无论玩到哪一步,舆论认为男子都算不上吃亏的,若是女方门当户对,或许还会施加压力要他娶了女方,可是以赵明珠的身份,是注定没可能被沈家接受的,故而沈静怡根本不怕连累了自家人。

  赵明珠想了一想,才想起沈静怡的哥哥就是林嘉杰。经历了昨晚的事件之后,她有些不想和他打交道。但是等到她拆开这封信之后,却立即改变了主意。林嘉杰直截了当地向她分析了白秀芸的处境,知会她沈家和江家已经交恶,江家彻底抛弃了白秀芸,要她孤身一人承担沈家和黑帮的报复。

  “那你有什么办法?”赵明珠不得已重新坐上林嘉杰的车子,劈头问他道。她不喜欢林嘉杰这种看似掌控全局c却淡定克制的样子,因为这样会让她感到危险。她觉得林嘉杰既然来找她,肯定是有办法解决问题的,但是他却不愿意直接解决,他想拿这个做交易,或者要她软语相求。这是苏思安常用的做法,想来林嘉杰身为苏思安的好友,定然是一丘之貉。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出乎赵明珠的意料之外,林嘉杰竟然直接这么说道,他看着她,腼腆而羞涩地微笑,仿佛昨天晚上他用力握疼了她的手腕,只是一场误会,又或者是她的错觉。

  “黑帮的事情,我本人没办法干预。但是我刚好有朋友在法租界的巡捕房,跟黑帮里的人说得上话。你姐姐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被江家逐出已经够惨了,何必赶尽杀绝呢?沈家已经把沈氏逐出宗族了,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林嘉杰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被江家逐出家门了吗?”赵明珠一想到白秀芸对于当江家姨太太的执着,就有几分头疼,“苏思安呢?他在哪里?”以她对苏思安的了解,苏思安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除非他被更重要的事情缠住了。

  林嘉杰浮现出受伤的眼神。但是这种眼神一闪而过,被他很快用微笑掩饰住了:“他此刻大概正在为江家的一些事情头疼吧。我听说江家二房欠了不少钱,江家正在嚷嚷着分家,他们家老太太气得中风了,请了医生急救。”

  林嘉杰竟然对江家的情况了解得这么仔细,是赵明珠没有料到的,她不由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但是她很快被林嘉杰的话打动了。“小安一个人在那边可以应付得来的。你不需要为他担心。倒是你的姐姐,如今被他安排在祥和公寓里。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扫地出门的消息。你最好想好该怎么跟她解释。”

  这倒确实是个难题。赵明珠坐在白秀芸的面前,跟她详细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沈两家此消彼长的势力构成,江家乱成一锅粥的现状,以及她已经成为江家弃妇的现实后,白秀芸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原本是一个聪慧的人,精于算计,在宅斗这个棋盘之上,她的落子不可谓不犀利,但是她没有想到,来自外界的江沈两家声势的变化,会直接打破格局,令她的所有谋划都成了一场空,简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将我的首饰和这些年存的私房钱,一并交给妹妹你保管的。”白秀芸痛哭流涕地说道,“如今江家正被债主讨债,这时候上门索要财物,江昊文那个狠心的又怎么会给呢?”赵明珠闻言颇为无语,不过也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就想到财物问题,可见对江昊文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调整起来想必容易。

  “此事交与我来想办法吧。”林嘉杰又在旁边主动请缨道。

  白秀芸赶紧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脸期待,赵明珠却立即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劳费心了。这些年我们已经从江家获益良多。如今江家既然被债主追债,那些私房权当补贴江五公子之用吧。只是从此以后我姐妹和他家划清界限,再无干系。这些话就偏劳你传话给江家了。”林嘉杰一愣,自嘲般地笑了笑,应承了下来。

  赵明珠又取出一卷钱塞给白秀芸,安抚她道:“从前都是姐姐照顾我的。如今我写文章炒股票赚了些小钱,也到了该照顾姐姐的时候了。”

  林嘉杰见此间实在无事可做,随意寻了个什么借口,先行离开之后,赵明珠仍留在白秀芸居所,好生安抚了她一阵子。白秀芸从小颠沛流离,尝尽人情冷暖,此时虽然一着不慎做下错事,但幸得赵明珠等人相助,并没有太多损失,渐渐地也就定下心来,又悄声向赵明珠道:“这位沈公子,对你却是真心实意的,为人比江九稳重不少,倒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姐姐再不会看错的。”

  赵明珠见她得了林嘉杰的好处,就悄然替林嘉杰说项,不由得哑然失笑吗,问她道:“姐姐,你经历此事之后,可还想着要寻个男人攀附,当人家的姨太太?以你的聪慧,出去学些手艺,未尝不能靠自己的劳动自食其力,何苦要跟一群庸俗女人们为了一个男人厮杀?这男人若是值得托付也就罢了,似江五那样,一来并非真心待你,二来只是个纨绔子弟,欠了一屁股的债,依附在这样的男人身边,难道不是明珠暗投,辜负了大好韶光?”

  白秀芸只道自家妹妹幼稚不通世事,暗道过几年她自然就懂了,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敷衍答应了。姐妹俩话不投机,又过了一段时间,赵明珠见白秀芸适应得很好,心中大安,便起身告辞,白秀芸含笑拉住她的手:“再坐会儿。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在外面被坏人欺负了,又该如何是好?姑且再等一等,沈四公子必然来接你,我再不会猜错的。”

  不得不说,白秀芸在这种事情上有着迷之直觉。赵明珠在白秀芸的公寓里无所事事地等了半个小时,林嘉杰便在外头敲门了。他很是细心地买了几客甜点,引发白秀芸颇具夸张意味的赞美声。赵明珠跟随林嘉杰下楼的时候,白秀芸还微笑着同赵明珠挤眼睛c打暗号。赵明珠只得无奈地摇头。

  “累吗?”林嘉杰钻进车里,一脸关切地问道。

  赵明珠摇了摇头,然而在林嘉杰发动车子的时候,突然开口问:“先不要回学校。到处走走吧。”

  林嘉杰明显诧异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平静下来。“好,今天天气不错,时间也还早,可以去喝个下午茶。”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明珠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说道。

  车子在沪上一家有名的咖啡馆前停了下来。林嘉杰为赵明珠拉开车门,赵明珠却没有走向咖啡馆,而是一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林嘉杰一愣,向赶出来迎接客人的侍者抱歉地一笑,从钱夹里取出一张纸币塞给他做小费,然后忙快步跟在赵明珠的身后。

  他们两人这一前一后的走法像极了刚刚确定关系c尚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露面的情侣,大上海滩包罗万象,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

  赵明珠盯着面前的景致看,四处都是石库门那别具特色的老式建筑,电车叮叮当当从面前驶过,大街小巷里满是行色匆匆的人群。黄包车车夫拉着黄包车埋头赶路,报童大声吆喝着当日的新闻爆点,以期更多人问津,花枝招展的舞女娇笑着从一辆辆车子上下来,摇曳多姿地走进她们工作的舞厅,脏兮兮的乞丐在路边半坐半卧,每逢有路人经过,便发出呻吟一般的乞讨哀求声。

  “先生先生,给这位美丽的小姐买束花吧!鲜花和美人最配了!”林嘉杰正在走路间,突然间一个花童冲了上来,挡住他的去路。

  林嘉杰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赵明珠,赵明珠回望以冷漠的目光,脚下步子停也不停。“不必麻烦了。”林嘉杰自嘲一般地笑了笑,随手将几个铜板丢给报童,大踏步向赵明珠追去。

  在他们上次见面的那家咖啡馆里,赵明珠终于坐了下来。她一边用小勺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一边直截了当地问林嘉杰道:“林嘉杰,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明珠的态度很是抗拒,她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耐烦。林嘉杰看到她这副样子,就微微叹了口气。“我觉得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候。我自然不怕回答,但是,难道你就不怕尴尬吗?”林嘉杰微笑着说道,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赵明珠的眼睛。

  赵明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狡猾的对手。她明显地呆滞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睛,开始小口小口地喝咖啡。这副模样赵明珠心中胡乱想着,这副模样大概就是圣玛利亚女子中学推崇的真正的淑女喝咖啡的模样吧。安静,温婉,顺从,矜持可是赵明珠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江家的那些债主,是你暗中安排的吧?”赵明珠想了想,换了一个攻击方向,问道。

  林嘉杰没想到她如此聪慧,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真是狡猾!林嘉杰这般说,其实就已经是默认了。然而他如此轻而易举地默认,也暗示了他的有恃无恐。

  “感觉。”赵明珠说道,“你能够在自己进入穿越世界的前提下,仍然轻而易举地动用系统的传音功能,能在上个世界不动声色地帮我解锁演艺辅助空间,我因此推论,在这个虚拟游戏中,你拥有最高的权限。在这种推论下,你稍微改变一点剧情,让某些事情提前发生,或者是把一些原本缓和的矛盾变得尖锐,应该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吧。”

  “你太高估我了。”林嘉杰苦笑道,“这些剧情是小说原著里就有的。不信你看小说去。这些细节的设定因为原著的篇幅关系,在写作过程中被作者一笔带过,但是在穿越世界展开之后,他们仍然存在,并且会对我们这些玩家造成影响。所以这些事情,都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才知道的。”

  “例如说?”赵明珠根本不相信林嘉杰的话,她毫不留情地逼问道。

  “例如说沈家和江家上一代有仇。”林嘉杰神情严肃,“是非常狗血c爱恨纠葛的那种仇,但是随着当事人的死去和时间的推移,已经被打成死结,再也没有缓和的可能性了。否则的话,沈家要和江家联姻,随便选哪个小姐联姻不好,偏偏选一个明知道有私情的沈家女儿?他们当时就是算好了要羞辱江家的。只不过那时候江家势大,一直隐忍至今。而白秀芸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提前引爆了这段恩仇罢了。”

  赵明珠悚然动容。林嘉杰说得如此有理有据c煞有介事的样子,她无法从他严密的叙述中寻到漏洞。难道,沈家推波助澜,对江家进行的报复行动,林嘉杰清清白白,并不如她事先预料的那般牵涉其中?

  “可是我总觉得,你对苏思安不够友好,像是有事在瞒着他一般”赵明珠试探着说道,她心中毫无把握。

  “我唯一瞒他的事情,只有一件。你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以免大家太尴尬”林嘉杰轻声说道,一脸无辜。

  江公馆里,闻讯从南京赶来的江大太太红着眼睛坐在客厅里,却不停地用眼神和她带来的几个儿子女儿交流着。时不时便有人凑到江老太太的房间前打探,全被守在门口的江三太太很客气地打发了回去。

  作为江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苏思安守在江老太太的床前,看着大夫不断拿出各种仪器,诊断着江老太太的病情。这已经是江老太太中风的第三天。江老太太是在第二天醒过来的,请来的大夫也断定说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期,但是生命危险虽然没有,可是江老太太的半边身子却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大夫正在努力尝试,替她做康复性诊疗。

  苏思安心急如焚,他很想出去,跟赵明珠和林嘉杰交流一下目前的状况,可是江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这个身份,却把他牢牢绑在了这里。整整三天过去了,他想给林嘉杰摇一个电话,都被家里人看得死死的。连他妹妹江十小姐都在一旁提点他:“如今江家和沈家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你这个时候用江公馆的电话摇过去,究竟是什么意思?很容易被人解读成江家在向沈家示弱。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沈家哥哥如果真的有意从中斡旋,不需要你多说什么,早就主动送来消息了。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消息过来,你也不必对他有过多指望了。”

  猛然之间门口传来喧哗声,听声音却似江大太太的声音:“让我进去!我听说消息后,风尘仆仆从南京赶回来探望老太太,如今却连老太太的面都没见到,你叫我如何向老爷交代!”

  床上江老太太突然间睁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用仅存的一只能动的手招呼苏思安道;“昊白,扶奶奶起来。”

  就这样,江家终于分家了。

  一个大家族积累数百年后,存留下来的财富是惊人的。无论多么有志向c有才干的子孙,也不敢说自己白手起家c终其一生一定能得到这么丰厚的财产。是以一个两个都把家产盯得死死的,恨人有怕己无,兄弟妯娌之间互相拆台,勾心斗角,机关算尽,说到底,还不是怕自己分到的东西少了。

  “我老了,也没几天好日子了。公中的钱,分作三份,你们三房各自拿了一份去了。老二拿了这份钱抵债,不够的部分,我会用私房补上,谁叫这个孽障是我生的呢?除了你们之外,我还有两个女儿,虽然已经早早嫁人,是别家人的,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陪嫁的首饰,分给她们两个,你们这些做媳妇儿的,有没有意见?”老太太苍老而不失威严的目光在一个个儿子c儿媳c孙子c孙女身上逐一扫过,最后只剩下失望的叹息。

  这是她身为女人,操劳了一辈子,筹谋了一辈子,换来的东西。她儿孙满堂,只可惜各自肚肠,全然不如她盼望中的兄友弟恭,互相谦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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