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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信千鸢缓缓步入白玉铺成的大殿,眼眸明亮的望着王座上的那位王一一项一鸣。

  “你来了,孤以为你不会来的。”项一鸣低头俯视玉樨台阶下的信千鸢悠悠开口。

  “大王召见,我岂敢不来。”信千鸢闻言,他揽衣而拜,行臣子之礼,朗声在大殿上高呼,“拜见吾王。”

  项一鸣看见信千鸢这般恭敬的样子,他心中微微诧异。平时信千鸢见他可并无敬畏之色,作为王座上孤独的王对此也只是心中笑一笑,并不计较。今日信千鸢这般倒也是少见,“起来吧,再过一月你就将成年,对自己的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为侠”信千鸢徐徐起来,仰着头望着项一鸣。

  “哈哈,真是个犟脾气。”项一鸣爽朗的一笑,两鬓因忧愁而白的发丝轻晃,“侠者,为国为民,入朝做官也可为国为民,你为何选择为侠呢?”

  “大王所说的国是你的国。”信千鸢盯着王座上的男人,一字一句的开口,“并非小人心中的国。”

  话断,信千鸢注意到王座上的王轻微的变色,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一条长长的线。

  “你可是越国人?”项一鸣用力按着椅把,喑哑的声音透着淡淡压抑的威严,“汝父辈之人皆为越国人,汝当护之。”

  “吾父辈乃大汉人,天下皆为一家。”信千鸢面对着项一鸣的问话,他面不变色回答,“我为天下人,侠者为民,天下本为一家!”

  “天下本为一家?”项一鸣听到玉樨台阶下少年的回答,他莞尔一笑,心中觉得有趣。少年不知天高,欲伸手触天,看不清现实和梦想的区别,“侠者为民,你为民想?谁又替你想呢?”

  声音虽然极小,近似呢喃声。信千鸢注意到项一鸣双唇微张,却是听不到声。他蹙了蹙眉,心中暗自揣摩项一鸣的想法的同时,他又是按捺不住自己口中的话,“大王,此事家母已经同意,还望”

  “不用将你家母抬出来,我听到你这句话很失望。”王座上的项一鸣听到信千鸢将儿时的玩伴提出来,他眉锋一挑,蓝的发黑的眸子盯着信千鸢,“你终究是只羽翼未丰的小鹰,高空搏击前念念不忘的仍是自己的母亲。”

  项一鸣的声音落地有声,信千鸢听后,他一怔,抬头看着那个王座上的男人,脸上有羞愧之色。

  “其实这天下的国和家都很小的,你心中的国和家很大。”项一鸣注意到信千鸢神色中的羞愧,他敛了敛语气中的生硬,“去吧,当你心中的国与家很小的时候,你可以回来,回到越国,这里是你的根,永远愿为你敞开大门。”

  默然,信千鸢听到项一鸣的话,他再次揽衣叩拜下去,声音被心间的情绪压得极低,“叩谢吾王。”

  “待你成年,天下任你行!去吧,孤在将我锁在越国的王座上,等待着逆流之上属于你的呐喊。”项一鸣站起身,曾经中州大陆上的雄狮,他的背已经微微佝偻。

  绯衣的侍女跟在后面,她们目光低埋的只能看见属于王者的步伐,紧紧跟在后面。

  当项一鸣在侍女们的簇拥下走出大殿后,信千鸢徐徐的从白玉的大殿之上爬了起来,看着门口那个背影,忽然间发现,曾经他憎恨的那个王是那么的陌生。

  血,流不干的血。

  祾祯整个身体缩在狭小的柜子中,睁眼闭眼都是漆黑,没有个尽头。

  她双手交叉抱膝,将自己略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之上,看着黑魆魆的前方,眸子中是一片的黑暗。

  “死了可我活着短刃”

  狭小的柜子中有着壅塞不出的少女呢喃,祾祯脑海中全是昨日晚上那个怀孕的妇女,在短刃盗取对方所有生机的时候,她看见妇女始终按在挺起的肚子上的手。

  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有条命,一个已经会踢人的孩子。

  眼中包裹着泪水,祾祯的十指弯曲,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双膝,眼球瞪得似乎要跳入黑暗中,她的牙齿绷紧发出“咯咯”的声音,脑海中女人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你是杀手吗?我知道那个男人不会放过我的,我肚子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这是贪图富贵文人的枷锁啊!”

  “你是女人吗?那个负心男人攀上的高枝,她看到了我的果,为什么她还要如我一般的去触动那个因呢?女人啊女人,你懂吗?”

  “其实我以为他会放过我的,就如我想把他一点点的忘掉一样。可那个男人偷了我的心,他又怎么可能忘掉我呢?我是他作为男人的荣誉啊,他要一步一步朝着高出爬,站在高山之巅捏碎他手中属于我的心,去俯瞰万山的小,去品尝峰巅的味道。”

  “给我两个月吧,让我把他生下来,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我的孩子有什么错啊,他的双眼都没有睁开,他不会和我一样是瞎的”

  祾祯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了,她似乎看见了在黑暗中一袭素白衣裳的妇人,正凄婉的求着她,“啊”

  尖锐的声音随着祾祯眸子中血色的蔓延响起,一道光忽然亮起,打在祾祯的脸上。

  空气中有着在阳光下飘动的尘埃,一个男人站在一边,一手拿着一壶酒,一手按着柜子的一角,斜着眼挑视锁在柜子中的祾祯,“叫什么?”

  慵懒的话从男子的嘴中传出,祾祯暴露在阳光下瞳孔缩了缩,那个男人是苏泱,她有些日子没在院子中见过这个男人了。

  “我杀了个孕妇。”祾祯抬头,轻声的回答,言语之中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死了,你的尖叫,你的后悔她听不见了。”苏泱说完,他昂头灌了自己一口酒,慢悠悠的朝着祾祯伸出一只手。

  祾祯看着朝她伸来的那只手,她的头又是缩了缩,抬起手去抓柜子的一角,想要将柜子再次关闭起来。

  “杀手杀人是不该带情绪的。”苏泱见后,他摇了摇头,粗鲁的将祾祯的手打开,将手中拿着的酒朝着祾祯头顶浇去,“收起你虚伪的怜悯,死者看不到,除了自己,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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