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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第八十二章 溪音的意外

  雨后荷叶亭亭如盖,娇嫩的花骨朵依次盛放,荷香村,不枉其名。

  不宽不窄的小路泛着青草味儿。柴门闻得犬吠,径上见得归人,老张头笑呵呵地指着前方的一处民房道:“各位,到了!”他紧紧背上的药篓,加快脚步。

  透过篱笆,可看见农家院落里整齐的菜圃,菜圃对面,还载着几株茂盛的兰。

  刚刚推开篱扉,只见里侧屋门也跟着“吱”一声被拉开,一名身着蓝条布衣的老妇走了出来,见是自个儿老伴才吁了口气,之后便叉腰嚷道:“你这个死老头,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众人一怔,这张大娘跟个悍妇似的,那么这位张老伯想必就是个妻管严。

  老张头走上前去,委屈地辩解道:“哎呦,你这个老太婆怎么这么不讲理哟!没看见方才下了那么大的雨么?”

  张大娘瞪了他一眼,举手作势要打他,意思是你还敢狡辩?!可当看到门口站着这么多人,不禁收手投去狐疑的目光。

  老张头光顾着和老伴儿说了,这才想起解释:“老伴儿,我错了还不行么?今天来了那么多客人,你就看在客人的面子上,饶我这一回吧。快快,给这几位客人烧点茶水去。”

  张大娘皱着眉头低声道:“这些人谁啊,你这死老头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尽将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往家里带啊。”

  “我老头子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看错过人呢,快快,别说那么多了,快进去吧,不会有事的啊!”

  最后,张大娘半信半疑,一脸不情愿地进屋烧茶去了。

  “各位快进来。”老张头笑呵呵地招呼着刘堰他们,家里多年没那么热闹了,难免会有种新鲜的兴奋感。

  “张老伯,打扰了!”刘堰他们将马匹栓在篱笆的木桩上边,进门。

  见他们还站着,老张头便笑着说:“各位请稍等。”他将解下的斗笠挂在窗边,进屋搬了几张木凳。想必招待他们坐下之后,张大娘又端出了茶水。

  “多谢大娘。”他们接过茶水道谢。

  “不客气,请慢用啊。”张大娘此时的态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

  于是,刘堰他们与老张头聊起了天,聊了一会,老张头又进屋与他老板商议安排他们住宿的事情。

  “什么,他们还要借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还嫌家里不够烦是么!”张大娘天生嗓门大,弄得屋外之人一阵愕然,借宿之事不会因此泡汤吧。

  “哎呀老伴儿!”

  ……

  老张头好说歹说,最后总算说服了张大娘。

  “快快,把铁生叫过来给我帮忙。”张大娘风风火火地吩咐着。

  “好,好。”老张头随后连声附和。

  看着他们出了院子,走进对侧的一间民房,刘堰站起来,循着院落里四处走走。

  房檐下的一处角落里,放着一张老旧的木案和小木凳。木案之上放着一块质地光洁的石头,颜色十分漂亮,石头旁边还有一把篆刻刀。不禁好奇,刘堰走进一看,上面竟刻着----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胧兮休息了一个下午,醒来之时以为溪音早就回来了,可据下人回禀,溪音一直没有回来。溪音去哪了呢?胧兮本想去找溪音,但后来想到---

  会不会,是因为早上见到刘堰回来了,想着刻意避开自己呢?还有那夜的别有洞天,月下衷肠如他泣如他诉,一个人的爱哪怕再无私,也经不起柔肠催泪。想到此处胧兮心头一颤,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在这犹豫摇摆中,胧兮最终还是没敢去找溪音。

  普蓝的夜空布满了星辰,偶尔的流星,是种凄凉的灿烂。

  荷香村,一座民房灯火如豆。

  “王爷,张大娘给您熬了点粥,趁热喝吧。”中天将粥放在一边,他走到刘堰跟前。他知道,整个下午刘堰一直没休息。

  “嗯,本王自己来吧,你快回去休息,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你了。”

  “王爷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房内如豆的灯火轻轻跳动,当轩面敞着夜幕,点点繁星中有一颗是最亮的。刘堰的目光一时驻留在那儿,他知道现在照顾好自己就是对胧兮最大的帮助,白日里溪音对他说的那番话很是令他震撼。最好的打算总是理性的,自己的意愿总是非理性的,要做到,实属不易。哎,也罢,喝粥吧。

  坐在低矮的小案边,刘堰端起碗就喝,却不想房门口探出了一抹小小的身影。

  刘堰放下羹勺,讶然地朝门口望去,这是谁家的孩子?端正俊美的五官让他觉得有几分面善,在哪见过呢?刘堰一时间想不起来。

  “咦,这是谁家的孩子?生得真是可爱。”中天自言自语,嘴角不由浮现笑意。他作护卫虽已多年,但也晓得一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是绝不会有任何恶意与危险的,更何况还是这般可爱。

  刘堰微微勾唇。

  “小弟弟,你打哪来啊?”见他生得这般可爱,心中不免欢喜,他想着若胧兮能尽快给他生个这样的孩子该有多好。思绪牵至胧兮,刘堰又不禁担忧地叹了口气。那孩子大概是见到屋里有人,往回一闪,躲到了门后。

  这场景倒是生趣的很,刘堰正打算起身去门口看看,熟料---

  “向阳,向阳!你在里面吗?”声音与脚步同样的风风火火。刘堰听那动静,便猜那人是张大娘无疑。

  现身之后,果不其然。

  张大娘抱起向阳,歉然地与屋内之人道:“两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这屋本是这孩子和他娘住的。因为这段时间他娘和隔壁兰嫂到外乡一大户人家做活计去了,这屋子才腾出来的。刚才一时没看好,这孩子就跑到这里来了。”

  “张大娘,哪里的话,是我们打扰了才对。”刘堰道。

  张大娘因老伴里带了些个陌生人回来,白日心里头难免疑惑发闷。她是个极谨慎的人,虽然刘堰他们看起来不像坏人,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同时她又会视面度心,在确定他们非“居心叵测”的一类之后,态度自然也就缓和了下来。再看她对向阳,目里眉间流露的也仅是疼爱,曾听老张头说他与张大娘膝下无子,那么这个叫向阳的孩子想必也不会是她的亲孙子。

  “快,跟婆婆回去睡觉。”张大娘就要转身。

  “婆婆,我要小老虎。”向着床头,向阳终于开口说话了。

  刘堰听他要小老虎,目光循去,只见床头摆着一只老虎布偶。他不禁心头一热,顿时倍感亲切。

  张大娘放下向阳,跑到床边,将小老虎布偶揣在了怀里,而后就随张大娘回去了。

  夜已央,银月高升,繁星数点,刘堰枕着面料不似王府光滑细腻的枕垫,侧头时,一边脸颊埋入枕间,有微妙的相识之味阵阵袭来。整夜的好眠,如有人保佑,尽管在梦中,始终缭绕着一缕怨的呢喃,隐隐的作痛却携温柔。

  溪音一夜未归,而胧兮竟也一夜没找他,直到翌日黎明,胧兮才慌乱起来。溪音再怎么想避开自己,也不会平白无故消失那么久,还让她如此担忧。

  天际,破开一道鱼肚白,白昼迅速地来临。

  骤然,空中映过一排玫瑰红的朝霞,这是破晓时的惊喜。胧兮不禁抬眸望去,一瞬间的惊艳,一瞬间的惊喜,只是----

  无心欢喜。

  忐忑不安的心,总是这般恼人。叹了口气,一个人忧心冲冲总归无用,胧兮转身,打算去找溪音。

  却不想---

  “胧兮!”原来在廊柱后面,早有一人悄立许久。

  “啊,溪音。”胧兮吓了一跳,又惊又喜。

  起步向前,她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俊颜之上带着疲惫,溪音仍笑着回答:“没事。”胧兮本还想问他去哪了,但和没去找他的心态一样,终究没有问出口。

  “那就随我进屋休息一会吧。”胧兮提议道。

  溪音随她进屋去了,胧兮本想给他倒杯茶,却发现这新的茶水还没来得及被送来,因为时辰还早。于是她说让他等一下,自己亲自去弄。

  溪音本就不思饮茶,他阻止了她。

  溪音似不欲多言,他的反应令胧兮有些不适应。突然间,溪音拉住了胧兮的手,胧兮一怔,没有挣开。

  他轻轻地撸开她的袖口,里面的肌肤如雪似玉。心尖处,荡过温柔的涟漪,而当想到这皓腕上会郝然出现一道殷红的伤口时,便似有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入原先的温柔之中。

  心中猛然一凛,溪音阖眸深呼吸。睁眸,他看着胧兮,眼神又怜又爱。

  “我绝不允许你再自我伤害,任何一个理由都不行。”溪音在心里默默地说。

  溪音这样,胧兮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猜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溪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对你现在,有些不忍,仅此而已。”

  胧兮听完有些酸涩。

  “你不要太担心我,我会一直很好。现在的一切,让我们像呵护一朵花一样地去呵护,好吗?”话中的弦外之音,该听出来的人不是聋子,自然听得出来。只是,他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溪音不语。

  倏然,他转手并指朝向胧兮,胧兮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倒在桌面上昏睡过去。

  “胧兮,对不起了……”

  溪音轻轻从位置上起身,半阖着双眸,尽是悲悯之色。

  门前,一株多年的梓玉雪堆花满树,涅白的花瓣落了一地,犹如那些的雪。

  胧兮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洺山小屋的小榻之上。而屋内,依旧窗明几净。

  可是,她顿时不明白了,溪音这是要做什么?

  “溪音,溪音。”她唤了几声,但无人答应。

  下榻,欲推门而出,却被布在门口的结界弹了回来,再试了一扇窗户,皆是如此。心中一阵发慌,若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试想昨日溪音的反应,难道还是因为瘟疫么?然而,溪音布下的结界她打不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桌上,放着一篮吃食,眼看将近正午,是溪音给她准备的吧。

  殿宇之外的圆月似唾手可得,星辰布满天阶,徐徐生辉。

  溪音在殿前沉思片刻之后,便起步朝殿内走去。

  殿口的门童见是溪音,皆称呼他为师兄。此处是松倾的居所,连麒殿。

  这几日,溪音隐约想起一件事,他曾听人说过,四百年前,发生过一场大灾难而与这场灾难相关的是之前已现世的六大蛊王。灾难过后,六大蛊毒却从此于世间绝迹,那日红胭说起此事时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但还有一件他无意中得知的事,那就是若提起这场灾难的相关人物,自己的师父松倾也在其列。往日,松倾从不在弟子面前提起这场空前绝后的大灾难,若有人不知好歹地问起,那便会立马沉下脸色。从此以后,再无人敢公然于他面前提及此事。

  溪音了解松倾,哪怕他再不愿意提及,重大的事,他一律会载于手札,那么现在只用去他的藏书找找就行了。六大蛊王,它们是如何消失世间的呢?

  溪音的脚步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紧绷,廊灯下的影子随着他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藏书----

  这是连麒殿一般弟子不得随意出入的地方,里面藏着松倾的手札以及他其它的重要东西,面对那扇雕着二十八星宿的石门,溪音在算准时辰之后,有规律地扭动侧边的玄关之后,并指凌空一划,一道金光从两侧冲开,石门自动拉了上去。待溪音进门之后,石门又自动拉下。

  藏书除了松倾之外,能够任意进出的也只有溪音和无隐二人。溪音虽知松倾还在养伤,但仍是小心翼翼,他对自己的不满早已不再是一点两点。若让松倾知道今日自己是为了胧兮进的藏书,想必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逐出师门,然后立马改口令。

  打那些个上古神器边上走过,溪音来到了藏书的地方,打开最隐蔽的一只抽屉,那里面藏着松倾的几本手札。

  溪音一股脑儿全部掏了出来,挑出最上面的那本,开始翻阅。

  第一本开始几页记载的皆是近来发生的事情,溪音不敢兴趣,跳过。想了想,他又放下这本手札,往下翻了几本,他突然发现其中的有一本犹为陈旧。拿起来一翻,却发现之前的皆是空白页,直到中间部分才出现了一篇工整对仗的记载,溪音仔细一阅,却惊呆了。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