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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五十三

  <b>章节名:一百五十三</b>

  清晨。

  京兆尹衙门口平日里素来冷清,除了有人递状子,便少有热闹时候。寻常百姓也是并不乐意在这里晃悠,只恐沾染什么晦气。

  只今日,却也是人来人往,热闹得紧。更有小贩会做生意,临时支起了个茶铺,招待这里等着瞧热闹的。

  那书生堆儿里,杨叶和楚非亦是极为招人眼的,只说这些日子,他们俨然书生堆里极激进的性子。且杨叶善于言辞,口舌锋锐,不但针对侯府之事,更隐隐有针砭时事,对上那些个手握权柄世族的意思。

  当然这些个读书人里头,许多想法亦还是极为单纯的,大约也只是觉得,今日可借着那昌平侯夫人这桩事儿立下了个规矩,以后大可以便照着如此行事,便是世家大族,也必定顾忌三分。否则只是一桩内宅之事,若并不是牵扯那朝中新贵,大约也是闹不得这般厉害。

  楚非只往肚子里灌了些茶水,心里却也是盘算许多主意。得罪了李竟也不算什么,眼看这昌平侯似乎也是已经再也起不来了。既然是如此,似乎也是并不必如何在意了。然而杨叶一贯就不喜那些个世家大族把持资源,各行其是,今日乐意张扬更是有意借此粗宣扬自己理念。这样子蠢物,只恐怕得罪了谁也是并不晓得。偏巧如今,京里的人喜爱将自己与杨叶相提并论,以后莫要被别人当自己与那蠢物是一道就是,否则也不知道会招惹多少祸端。

  只此刻,杨叶的话儿却也是在楚非耳边响起:“楚兄,今日审案,寻常百姓竟能从旁而听。我心下也是十分欣悦,却也是并不仅仅是因处置一个妇人,还因如此,也让官员不能随意放肆,徇私舞弊。”

  楚非听了,亦是勉强笑笑,也是无多余言语。

  一辆马车悄然而来,却也是停住了。马车中女子轻轻的撩开车帘子,只瞧着在场诸人面上那股子兴奋热切劲儿,心里也是添了些个痛快,不由得冷冷说道:“纳兰音那贱人,当初既然已经辱了我,可是定然没想到能有今日。”

  她唇瓣轻语,言语却也是有些个可惜。那女子是小心谨慎的性儿,故此也是不能招摇了,既然是如此,便也是不能亲自去公堂,瞧见那姚雁儿说不出话儿堕落地狱的样儿。细细想来,亦是端是极为可惜的。这贱婢那时候的神色,定然也是有趣。

  随即她腰身一紧,竟也是被一条手臂紧紧的环住了。那女子耳垂微微有些湿润了,却分明也是被人的唇瓣轻轻的含住。聂寒带着些个湿润气儿的低沉沉嗓音亦是在她耳边响动:“只可惜不能亲眼瞧见,少了许多趣味。”

  那女子嘤了一声,旋即面颊更似添了些个绯红之色,眼波流转更似娇艳欲滴。以她平日里在人前的样儿,谁也是想不到她竟然会露出这等春情满面的样子,且她还并不曾有什么名分在这里。

  以那女子的性子,原本也是并不会如此轻浮的。可是谁让那男人竟然是聂寒,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让她飞蛾扑火,情不自禁。她更佩服聂寒的手段,姚雁儿明明是伯爵府嫡出女儿,昌平侯正妻,可是聂寒一番谋算她竟然是成为了那等上不得台面的野种。今日之后,姚雁儿那侯府正妻的位置更也是不保。这等别出心裁的算计更也是让女子心里生出了几分感慨震惊。

  那女子也是越发佩服聂寒的心思算计,且也是不说平日里聂寒不露山水的样儿。一番算计就能剥去那纳兰音全部的依仗,让她一无所有。同时也让女人心里隐隐有些得意,聂寒如此迷恋自己,才为她如此策划。自己虽有利用之意,如今那身子既然已经给了他了,自然也是生出随了他的念头。

  聂寒眸子微微一沉,亦是轻轻低下头,去吻那女子的唇瓣,眼里一丝丝的火光慢慢的透出来,亦是添了些个激动之意了。

  那女子轻轻嗯了一声,身躯柔若无骨,就好似一只猫儿一般,极为轻巧的偎依在男子的怀中,越发显得娇媚可人。只是今日,却也是不好亲热。聂寒悄然打量外头情景,只觉得那妇人狡诈如狐,又如何肯便这般轻易束手就擒?

  此刻外头另外一侧,竟也搭了棚子。

  楚云瞧了,亦是好奇:“这些又是做什么的?”

  “每过一刻,里头就有人将公堂之中审案结果透出来,此处就印刷出来,送到京中各处茶楼,以透消息。这桩儿事,府尹亦是应了的。今日昌平侯府可是做足姿态,似要证那妇人的清白。”

  “既然如此,闹出这般大阵仗,那音娘莫非当真是无辜不成?否则岂不是折了自己颜面,更是招惹了众怒。”

  “我细细想来,应是昌平侯府使了手段,早将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却也是演个好戏。”

  却也是有人不屑。

  “闹出来,却也是给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看的,又岂是真的不成?”

  马车上,聂寒在那女子耳边低语几句。却见那女子轻轻伸出手,招来了一旁的丫鬟,舍了些个碎银子。

  “这倒是有趣,每出一份报纸,你也是替我买一份。”

  报纸这物件儿的出现,亦是极快的在京中风靡起来。

  水云书社每次印刷,也不多时就会销售一空。

  聂寒心忖李竟也是费了心思,替姚雁儿造势了,大约也是盼着能洗刷姚雁儿身上污名。只是那桩事儿,大约也是并不能顺了姚雁儿的心意了。

  随即聂寒目光又落在了一道熟悉的人影上,却也是见赵离竟也来了,一张脸十分苍白,眼底也是添了些个乌青。

  这诚王府世子,竟似个多情的。

  聂寒心下亦是冷冷一笑,添了些个不喜,心里对赵离兴趣越发淡了些。以赵离那软绵绵的性儿,他原本以为赵离能添了些个不同的,岂料却也是仍然这般无趣。赵离比起他妹妹,还端是个没城府的。

  只这时,人群之中阵阵喧哗,却也是闹了些个动静。却见一个粉面锦衣的男子扬着头来了,且手中只捏了把折扇,眉眼带笑,眼神里就透出一股子精灵劲儿。

  杨叶原本也不认得,却听那楚非面带嫌恶之色说道:“不过是个讼师。”

  也只那等不得志的读书人,故此也是能放下身段,做个讼师谋生。只是虽然如此,此役上不得台面,大约既然做了,以后便也是受不得正经待见。

  “这金生也是个名讼,他三年前是来京里待考的,却也是性子轻浮,竟然也是不知道收敛,好好一个人儿,竟然去吃花酒,且又被巡检的给抓住了。也因如此,主考官嫌他轻浮,也是不肯用了,只让他与功名没缘分。本来他再等三年,再考了就是了,可巧这厮却也是十分耐不住性子,又因为他嘴儿会说,就干脆替人打官司赚取银子。如此,倒也是过得极好。外头也是添了个外号叫金小嘴。”

  那说话的言语里也是有些不屑,只将这金小嘴当成笑话一般来说。

  当然这金生虽然厉害,接触的层次也是不高。似那权贵门第,如何还会牵涉官司?便是有些个什么事儿,只恐怕早就已经压了下来了,何至于扯出去到外边,让别的人说嘴。

  如今那昌平侯夫人的事儿,弄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实在也是唐国一桩极为少见的事情,故此方才招惹了这么些个人围观。

  如今天气虽然凉了,金生手里仍然是拿着折扇,且也是故作风雅,只那眼珠子却也是转个不休。这等事儿,原本也是难遇,而他自然也是不能放过,错了这扬名的机会。

  楚非淡淡说道:“金生这厮是好生不知道廉耻的,只要出得起银子,什么香的臭的事儿可都是肯揽下来的,却也是个只认钱财的主儿。”

  “莫不是昌平侯府请了这金生,用来替那姚雁儿脱罪的。”

  “却也并不是如此,人家乃是侯府正妻,如何瞧得上这等性儿的人。请了过来,岂不是平白就折了自己身份?只那纳兰锦华,没了儿子夫君,便舍了全副的家当,只来递了状子。那金生又是什么样子的人,如何能攀附上那高高在上的昌平侯府?”

  楚非亦是缓缓解释。

  众人听了,心里也是添了些个了然了,以金生的身份,自也是接触不到有些身份的人。那些权贵门第,若是生了这档子事儿,若是还需要惊动净胜,只恐怕什么颜面都是没有了。可见纳兰锦华虽然是伯爵府嫡出的女儿家,原本虽然是如珠如宝,如今却也是根本不值什么了。大约因当年纳兰锦华闹出了那么些个丑事儿,故此也是和侯府绝了情意。又或者那侯府的老太君心疼孙女,也不乐意再见这个女儿。

  唐国贵女现身,总是要戴着面纱,轻轻的遮住面容的。纳兰锦华却也是并不曾如此,瞧着却也是憔悴的,越发引得别人同情。这妇人,虽然举止不堪,然而到底也是可惜。

  只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就此停住了,瞧着装饰,分明亦是昌平侯的马车。

  随即马车帘子一扬,亦是跳下来一个出色的小美人。却见她身子娉婷,容貌艳辣,雪白的瓜子脸,样子添了些个张扬气儿。再瞧她身上,一件石青色衫子,外套白色比甲,耳边只戴着两个米粒儿也似的耳环珠子,越发是衬托得脸颊俏生生的。

  旁人瞧了,也是禁不住添了些个闲话:“虽然容貌是好的,可也并不是十分出挑,不是说是个绝色佳人,昌平侯方才也是宠爱得紧?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

  那人嘴里说着不屑的话儿,却也是不知道这样子的话儿已经是露了他的底,一旁便是有人冷冷含笑,禁不住说道:“你道那侯夫人就如此能见着?且这等贵妇,因出身尊贵,且又嫁给侯爷为正妻,必定也是极为尊贵,不比别人。大约都是有诰命在身,衣衫服饰自也是与旁人不同。那女子衣衫打扮,虽然料子也是上好的,可也左右不过是个丫鬟。”

  正这般说着,马车里又跳了一个丫鬟下来,打扮与之前那个相当,只是容貌和气柔顺些个,瞧着也是可亲。

  方才已经有人落了面子,此刻却也是自然不敢再言,也不必提醒,也是知晓,眼前这个女子也不过是另外一个丫鬟罢了,也是不算什么。

  虽然姚雁儿在那京里的名声也是不算极好的,然而众人耳里听闻,却也是知晓她容色极佳,仿若有国色天香之姿。正因为她有如此姿色,那昌平侯李竟虽然知晓她心肠狠辣,毒如蛇蝎,却也是仍然处处相护。

  人皆好奇,这所谓的国色天香,究竟也是什么样子的姿色。亦是有人心里见疑,便也只觉得,那所谓的国色天香,不过是添了些个话儿来说罢了。许也不过尔尔,以讹传讹。

  虽是如此,倒也是惹得这些人心里痒痒的。

  只这时节,那丫鬟扶着个丽人下来,那身子纤弱不堪,又极为柔顺,轻轻似云彩一般。

  赵离只瞧了一眼,心里就痴痴的,瞧着那道身影,心里忽而添了些个酸楚滋味。

  姚雁儿下了马车,却也是浑然不理会众人目光。她一身绣了白竹枝的素服,领口添了青色与银色两色交织的缠花枝叶纹理,衣摆处只不起眼的地方添了几枝梅花刺绣。若论鲜亮,也还不如身边两个丫头,然而只那纤腰一束,盈盈而走,就不由自主的透出一股子说不尽的风情。

  只是众人心痒痒的则是,姚雁儿面上却也是添了一处面纱,遮住了容貌。

  他们虽心里有些失落,然而却也是恍然。这等贵妇人,出行也似是应该以面纱遮住了容貌,不能让人轻易就瞧了去了。

  马车里那女子瞧了,心里添了些个冷意,轻轻的捏紧了手里的玩意儿,蓦然唇里不屑的道:“果真是个狐媚子!”

  聂寒却忽而心尖一热,下腹更似添了些许热意!是了,就是这个妇人,总是那般厉害,能禁不住勾起了自个儿骨子里头的那丝兴致。他唇里有些干渴,分明自己怀里就抱着一个软玉温香,大可以轻薄了去,只心下却也是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

  狐媚,这女子果真就是个狐媚!

  姚雁儿却亦是轻轻的抬抬头,下巴尖尖的,细细的,透出了一股子说不尽倔强的味道。

  那嫣红的唇瓣,却也是轻轻一抿。

  这等女子,就是聂寒喜爱的。尤其是她身上那股子倔强气儿,更似让聂寒想到了个自己原本十分喜爱,十分在意的一个人。他忽而眼珠子轻轻一眯,原来此刻李竟竟然也是走到了姚雁儿身边,恰巧就挡住了聂寒的视线。

  容颜清俊,芝兰玉氏,大约便是眼前这男子的形容词。

  那李竟,在京里名声是极为不堪的,只也没几个人能知晓,他容貌竟然如此之好。

  众人虽不喜德云帝宠爱这少年臣子,如今心里竟也是有些理解。这但凡是人,总是会喜爱样子好的东西。李竟生得这般好看,只为了这皮相,陛下乐意身边添个好看些个的摆件儿,那也是谁都不能说不是。

  在场的目光,有惊讶的,也是有不善的。蓦然李竟却也是伸出了手臂,只将姚雁儿那腰身圈住,只向自己这边一扯。如此行为,如此张扬,竟然也是有些不将别人放在眼里的意思,自然也是有些不合礼数了。姚雁儿轻轻的啊了一声,眼波流转,心里也是有些惊讶,她面纱轻轻一斜,嫣红的唇瓣亦是若隐若现。

  姚雁儿如今在京中名声,固然也是坏到了极点,只说李竟身上,也是没什么好话的。

  然而如今,阳光下偎依着的两个人,无异是很漂亮的两个人,更是一副极为赏心悦目,极为般配的画面。更仿佛有那么一种错觉,便是那诋毁之语如滔天骇浪,这两个人必定是会在一起了,且好似只要他们在一起了,就什么也不必怕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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