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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鬼城梦魇

  迈克吃了一惊。冥界接任仪式从来秘而不宣,女孩的身份难以证明,迈克是臭名昭著的赌徒,决不贸然否认冥后的身份。

  “我不喜欢被强迫。”女孩轻蔑地说,收拾好书本站起身来朝教室门口走去。“别跟着我。”

  书店里迈克对我和冷雨朝谈及冯靖。

  “她爱上别人了,那爱给得那么无私,那么忘我,令人觉得燃尽了她就会扭头离开。不用我植下怀疑,他自己就会受不了的。但愿她一直那么忠贞不二。”

  哦,我那个脆弱、天才、迷人、可爱、善良的她。

  像听到我的心声般。“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善良的?”冷雨朝怒“我”不争地摇摇头。“你能喜欢……算了你开心就好。说实话我不喜欢她身上的能量,有强烈的绝望和黑暗气息。我喜欢nastya虽黑暗却充满毁灭所有的力量。”

  如果他抛弃她,我会不会杀了他?我继续想。

  “反正也没人能扭转你的拧脾气,算了,你随意吧。这是什么?”冷雨朝拈起书桌上的纸。

  “哦,欧文写的一封信。”

  “亲爱的穆恩塞明先生:今天我梦见外婆家,除了一条小白狗还有两条白猫,它们跑进木制笼子里。我打扫了院子,除了笼子和巨型泥碗都很干净,我把狗粮放进泥碗中心,它们撅着屁股瞅但不去吃,我想到清理一个月没动的托盘就头疼万分,于是把它扔掉了。以及,我担心写下来时间长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因为他们看起来那么魂都(混沌)。”

  男孩的后续信件中没有再提及精灵,这令我有种自作多情的失落,毕竟我已经准备好谈论它了,却没有得到机会感觉些许的尴尬。小孩子的兴趣总是转换很快,这也无可厚非。

  相当长的时间他们都叫她“theinnocentgirl”,监视成为一件美差,她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是甜甜泛着梨涡,插手帮助她是不被允许的,以至于后世管这些工作者叫“旁观者”。

  单纯、善良、天真、勇敢都是旁观者给纯白贴的标签,她的存在给这个满是心机计谋,饱受战火煎熬的黑暗土地点燃了一盏灯,暖光温柔包裹着人们,火苗摇曳那些不坚定的心。

  九国绝非乐土,纷争杀伐一日也没有停止过。抢夺资源甚至洗掠土地,多数人被绑在理智的柱子上,等待被传说中唯一孤独的勇敢者拯救。

  “在绝境的雪原上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乐观,我真佩服你。紫藤将军理智而果断令人欣赏,而你的眼睛澄明清澈,让人总能看到小幸福和快乐,是温暖的好人。”

  景萱双手交织叠在胸口,笑嘻嘻地问她:“这是好事?”

  “也许吧。又没人界定坚强就一定是好事。”

  “我不知道。”

  “没人知道。”

  “前面是……城门上写的是……是曲靖!”

  一座城中城映入眼帘,沿途看到的吊诡医生还深印脑海,两人对眼前的城门不由心有余悸。那家医院在荒凉的地界平地而起,没有人息的偌大医院中间连接的架桥上只有一个白褂医生站立着,想想就慎得慌。曲靖城里倒是遍地摆摊的小贩,一派繁华景象。景萱去过云南曲靖,她的印象是一座有游乐场的小城,学校在闹市蜿蜒小路深处,出租车转很里,过去商场,买衣服鞋子的地方才到,学校对面还有个小咖啡厅,她曾经坐在里面接一个远房表妹下学,这个世界的曲靖更像丽江古城。

  “阴涔涔的,不会是鬼城吧?”

  “那是什么?”

  “我也不十分清楚,总觉得这里怪怪的……不管怎么说这里有旅馆,我们暂且下榻此间吧。”两人当下立断住在泰康客栈,店面干净地恰到好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污秽的味道,窗外是摇曳的扶桑树,清风徐来,月华在上,一切像封印在记忆深处、历久弥新唯一的美。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室内,罂粟般红艳的血花盛开,凉丝丝的液体带着罪恶流淌而下。

  被人禁锢着一点都动不了,景萱只能拼命抬头往下看,她的胸膛正在被剖开。那是个心理变态的□□犯,寸发下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一双阴沉遍布红血丝的眼睛,肩膀坍塌破牛仔衣磨出毛边显得颓废不堪,他摩挲着取出自己小腹内的脏器。瞬间无数被粉碎的字词在大脑里炸开,恐惧与惊愕交织混杂在瞳孔里放大了痛苦,她呜咽着颤抖,撕裂的疼感比映在眼中的画面更强烈。

  “不要……”被手指从内部挤出脏器,微冷寒气顺着脊背抓进骨髓里,恐惧感笼罩下景萱哀求着扭动身体。

  什么,我怎么了,莫雨呢?用尽全力也叫不出来一声的她挣扎着想从床头摸起些什么硬物反抗,“……我还不想……死”对上那个人令人战栗的眼神,和夸张的笑容。

  那一瞬间,痛楚深不见底,绝望如影随形。

  她想起了所有的事,从来到这个时代所有的委屈一股脑涌上喉管,悔恨、不甘,她还没能用尽全力地爱一次,她还想回去那个黑夜璀璨的星星般、自己未曾好好珍惜的时代,她想要粉碎眼前这个散发扭曲笑容非人罪犯,但她又没时间想那些,因为她正缓慢地走向真正的死亡。

  眼睛睁到了极限,视线变得模糊看到天旋地转。

  “救命……”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呼救,肌肉僵硬着,拼出吃奶的劲儿把手向一侧砸下,床头柜被撞的一晃,有什么东西“啪嗒”掉在地上。

  黑暗,无尽的黑暗。

  “你怎么了,将军?被梦魇住了吗?”

  景萱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莫雨的一瞬,巨大的安全感稳定心神,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小腹完好无损。但是整个人都虚脱了,唇角有蜜汁的味道,细腻的香甜在口中流窜,那是一个落在唇瓣无比绵长的亲吻。这又是真实还是梦境呢?

  “曼珠沙华,花开一千年,叶绽一千年。生生世世永不相见。而我和你,仅仅一瞬之间,可我却见不到你。”

  “九月,我已离你太远了吗?”

  “紫云,你在嘟囔什么呢?”

  “嗯……一个故事。”玉冠绾发的男人语焉不详地敷衍,罕见地脸红了。

  素雅心领神会地略微颔首,笑着把额发撩到耳际。“哦。陶渊明的《饮酒》有句话这么说: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紫云突然正色道:“我不要虚假的爱,我又不缺爱。但我担心爱这东西是什么时候都不嫌多的,所以……”

  “你还怕有更多人爱你?”

  “没人讨厌被爱。我的丑态只能通过白纸黑字才能看到。”

  “你太幼稚了,没人会喜欢一头热的男人。”

  紫云的头沉的更低了,沮丧的样子像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丘里。又有些怆然若失。失去的爱情总那么弥足珍贵,何况自己还没得到呢,他苦笑着。

  “raaww”一直安静伏在树下酣睡的白狐突然机警昂头,竹林隐隐传来脚踝压玉音玲琅声。

  “我的问题是:你对我说过那些感人的话,我都当真了,依旧选择相信善意。因为世界太冰冷,而这些善意足以让我以度余生……必须要相信那是善意我才能活下去。”

  哀求和乞怜却阻止不了他不爱我,她绝望地想。

  “你这样殿下会误会我,我不爱你了。”

  “那个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男人有些不耐烦了。“你从来都只会折磨我。我喜欢的人能制住我,让我感觉根本逃不开。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你会来不停地烦我。”

  “可是你当初为什么要许下海盟山誓!你爱我不是吗?”

  男人无言,他清楚的明白九月太偏执。“说着爱却用令人困扰的方式纠缠不休,只能使人厌恶。”

  她想把所有的钱财、爱恋、忠贞和生命都给他,可他从来都不稀罕,他怎么会稀罕呢,他是那样高贵的人,还有殿下。他向来来者不拒,她幽怨地想,心里燃起被嫉妒和醋意撩高的野火,失声恸哭,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对世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和畏惧感。

  她梦见舅舅,姥姥和去世的爷爷,她竟然能和他们对话,于是追着万分想念的爷爷说话,她问什么,爷爷都用在世时候的语气说话,但有的时候听不清就要反问一句,然后突然接触了她。她醒过来发现是一个男人在和将醒未醒的她对话,并且力气很大,抓住她的手,用力想让她镇静下来。九月这才醒悟是入室小偷,就装作睡着,这时其实她并没有真正醒过来。之后从两层梦里醒过来,九月感到自己很可怜,无依无靠,还要害怕这个。她心里的不安……哦,不能让他知道这个,他讨厌我的怯弱。九月心想。

  之后她发现自己在城外,漫无目的地走在失去了色彩的世界,太阳白色的光芒刺痛她哭干的眼睛,那是羲和女神生的十个太阳吗?她不切实际地想着,痛苦地要昏厥。

  她醉的一塌糊涂,却清醒地看到来人眼中盈盈点点闪耀如星,还有人为我流泪吗。

  九月本该像月亮一样皎洁,那个舍弃她的男人厌烦她总是谈论乐曲,他根本不值得你爱,紫云心想,戏台上的她多美啊。

  冲襟朗鉴,神采奕奕,双眉掬月,暗香浮动,水汽弥漫,撩动人心。上着淬白的梅花纹络纱料衬衣,贴身微透雪白肌肤,外套藕荷色长襟垂坠,宽大袖口随飘逸身形灵动,时而收拢水袖,美目流盼。下着鹅黄缎锦曳地长裙,芙蓉丝绣镶边,缀五彩玉流苏垂下,行则动摇,美不方物。兰花荷包熏衣,清香沁人心脾,凤缨彩冠夺目,云霞五彩帔肩,缨络垂旒。脚踝压玉音玲琅,摇摇地走上前去,挥袖掩去青襟翠微,兰葱玉指娇怒一勾,回眸嗔笑,凄婉哀冷的唱词借由轻启的菱唇送出,软腰扭转慵懒如灵蛇。

  一折《贵妃醉酒》,或是《孟丽君》常常唱的那句戏:“画上双眸诗里意,梅魂凝寒花不落。心似冰清质似玉,何惧人间有银河。”其实紫云觉得她最适合表演《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思绪断断续续地追忆,悔恨当初没拦住她,可是她也说没有意外。

  “可是不然能怎样呢,冰冰冷冷做一个理智动物?我觉得把我放在从前,我还是别无选择。有一条命运的线牵引着,那个时候那个性格的你,就是会那样做的,如果不引入混沌系统的话。”

  “理智并不代表冷漠,温柔并不一定要展现在表面。”

  “我很少温柔待人了。以前恨不得对所有人都是好的,现在真的什么也不在意,感觉心里某样东西像挤核桃一样被挤碎了。”

  “你听说过本心吗?本心就是…怎么说呢,你内心一开始的期望,目标。我的本心沉睡了,可她没有死去。而我会守护她。”

  “我没有心,我的心都给他了。”

  “你…唉”

  可现在,她面如死灰的跌倒在这里,奄奄一息,真像是心被掏空了。

  那些人来了,“冥王派我们来索命。”紫云拔出佩刀,“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

  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大树后面鱼贯而出,怎么会这么多?从哪来的?紫云眯着眼睛追寻浮烟的魂迹,宫殿,殿下派人来杀她么?但是,必须得先杀了我。他举起刀,架着武将的巨剑,瞬贴扣对方右边腰侧,顶上劲道把人撞到树上,猛然又扛了几剑,把那把巨剑削成两截,下一击直取武将喉咙,一刀毙命。还不错,他侥幸地想,我的武功虽然不济,但保护她还绰绰有余。

  他马上明白自己是盲目乐观了,一只矛刺中了他的肩胛骨,鲜血沁红了战甲,疼到变形的脸上大颗的汗珠滚落,咬着牙抡起刀砍向对方的马,将坠马之人一刀两断。

  敌人数量太多,紫云肩膀麻木地疯狂甩动,越来越只有招架之功,在小范围内拼尽全力把九月隔离那些锋利的冷兵器,他纵身高呼,大开杀戒,直至通体浴血,也分辨不出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了,有一个人从侧面迅移,用一把弯刀刺穿了他的胸脯,他哑着嗓子,差点被满口鲜血呛到,在两眼一黑直挺挺倒地时喊出的是“素雅……”可为什么不是“九月”呢?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素雅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真是个直肠子的笨蛋!”素雅有点生气地想。却又不忍责怪他,为他的伤痕累累感到心疼,然后像精灵女王抱起甘道夫那样公主抱着他安放在巨兽白泽的背上。“鼮。去找泰山娘娘。她能救他。”

  “那位娘娘在泰山之巅。名医华佗正在江苏游医。比较近,需要去找他吗?”

  “不行,华佗竟然提出开颅术太不靠谱了,我可不想见到一个开颅的紫云。况且让神界的人诊治我也比较放心。”

  “好吧,我马上去,素雅你也要小心。”

  嘱咐一句白泽小心翼翼地托起紫云,振翅高飞前往泰山。

  素雅这才回头看向蹲在地上面色如蜡的女人。

  女人勉强地笑笑。“我是人还是鬼……”

  素雅怜悯地看着她,用不夹杂感情的声音回答。“是人,但是离鬼也不远了。”

  “冥王派我们来索命。”凶手们恶狠狠地重复这句话。

  “冥后要她做什么?”

  “哈哈,谁知道,或许是冥后想听曲儿了吧。”一个士兵大笑。

  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如果你们胆敢乱来,我马上就让你们知道我有多么危险,素雅心想。

  “西方的事由不得她插手。而且你们伤及无辜,要为此付出代价。”

  为首的将军却有些怕了,附耳和武官商量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说:“安素雅,我们会如实向冥后禀报,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几个人有些慌张地拨转马头,朝后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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