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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她既落井,也罢,快唤贾氏来。”役人忙把贾氏唤到,跪在堂下。知府道:“你女儿已有下落了。”贾氏道:“现在何处?”知府道:“在侯家庄投井死了。可同我人役去打捞尸首,回来报我。”吩咐已毕,遂退堂进内去了。衙役出来,叫地方给他备了一头驴儿,自己骑着,带领贾氏与石敬坡,叫他紧紧相随,往侯家庄而去。走了多时,贾氏忽然开口道:“众位去罢,我不去了。”役人问道:“你怎不去?”贾氏说:“这些路径,我女儿如何到得那里?一定是石敬坡听错了。”石敬坡道:“断然不错,我若听的不真切,安敢轻易报官,自取其祸。”役人道:“你二人也不必争论了,既奉官差,谁敢不去。就明知不是你的女儿,也得走这一遭。这正是官身不自由了,速速走罢。”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何巡按听诉私访 徐黑虎认车被擒

  话说姜韵自从那日出来,贩籴粮米,来来往往,得些利息,不肯轻易回家。只等获利甚丰时候,才到家中看看去。这日买了几石米,雇的车夫姓徐,名叫黑虎,生得膂力过人,惯能推车,所以做了常常主户。一日从店中五更起身,黑虎推车,姜韵在后随行。离店走了六七里路,见星斗未落,月光尚明,天气还早,就停住小车,在路旁歇息歇息。二人取出些干粮,才待坐下去吃,忽听有人叫声:“好苦呀!”徐黑虎往四下一看,并无人影,吓得猛然跳起道:“不好,有鬼了。”姜韵仔细听了听,说:“不是鬼,路那边像是一井,莫不是井中有人,待我去问他一声。”遂走到井边问道:“井内莫非有人么?”张秋联听的有人问她,遂说:“快着救我。”姜韵说:“听她声音,原来是个女子,却如何救她法。”徐黑虎说:“车子上有绳,解来缚住我的腰,卸下去捞她罢。”姜韵道:“你少年人的力大,在上边好提拔,待我下去罢。”遂将绳系在腰中,叫黑虎慢慢卸下井去,摸着秋联,说:“幸喜水不深,只泡得半截身。”忙将自己腰中绳解下,把秋联捆个结实。说:“伙计,先把这女子拔上去,然后拔我。”黑虎听见,遂用力拔将上来,放在井边,替她解绳。趁着月色,向秋联细细一看,见她真有如花似玉之貌,暗自惊讶道:是仙是人,不料世间有这样女子。此日之遇,正是天赐姻缘,不可错过。正在踌躇之际,听得井内喊道:“快拔我上去。”黑虎沉吟道:你若上来,必起争端。不如把他处死到井中,却是上策。看了看井旁有一木柱,上前搬倒,两手举起,叫声:“老伙计站在中间,绳子下去了。”里边应了一声,桩脚早到头上,可怜姜韵xìng命,就丧在井中。秋联一见,说:“呀,不好,又遇歹人了!”黑虎道:“休嚷,我非歹人,那井中才是个歹人哩。我怕他上来难为于你,所以把他处死。待我把米袋也丢下井去,你上车来。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家去罢。”这张秋联从井中出来,浑身衣服尽湿,水淋淋的,已觉心内抖擞,又见黑虎这般光景,惊得魂飞天外,暗自思量道:奴家刚离虎口,又遇豺狼,此时要再寻无常,他岂肯容。天呀!莫不是我的xìng命,该丧于此处。事到如今,任他言甘心险,我自宁死不辱罢了。只见黑虎把车子收拾停当,催她上车。正在无奈,忽听一片声锣响,迎面而来。黑虎惊讶道:“不知什么官府经过。”遂嘱咐秋联道:“你且在车边站立,断勿多言。倘若问你,只说是过路的,推办人出大恭去了。再说别话,官府是要打嘴的。”说完抽身向前面躲避去了。秋联见天已大明,官府又到,说:“我可有救星了,谢天谢地。”

  却说这官府不是别位,是新巡按何大人,往南阳府去,从此经过。那职事鲜明,从役齐整,自不必说。单表秋联,等他职事过完,望见大轿,跪下路旁,叫声:“老爷救命呀!”何大人吩咐住轿。问道:“你是谁家女子,在此喊冤?”秋联禀道:“民女张秋联,父母早亡,依靠姑娘度日,姑爹不仁,yù卖民女入娼,无奈黑夜逃出庄来,遇强人逼我投井,今早又遇二人捞出,井上人却把井中人害死,立逼民女上车,幸遇青天过此,望老爷救命。”何巡按道:“我已明白,如今yù送你回去,又恐你姑爹卖你,却怎么处?人役呢?看看前面那林子里,是什么所在?”役人去了不多时,回来禀道:“是一所青莲庵,庵中住持,俱是女僧。”何巡按吩咐把庵中老尼唤来,役人二番回去,把老尼唤到,跪在面前。何巡按道:“你是庵中住持么?”答道:“正是。”巡按道:“本院路途收得一鸣冤女子,寄在庵中。本院到南阳府,差人送香金于你,你好好看顾她。”老尼叩头而起,领着秋联去了,不提。

  且说何巡按问役中:“有会推车的么?”叫他权扮车夫,自己也换了衣帽,扮成客人,吩咐人役道:“本院前去私访。你们执事,仍走大路,也不可远离,以便呼唤就到。”众役齐应一声,各自前往。何巡按随着车子,却向旁路而走,说:“我自出京来,行至河南路上,观风问俗,狡猾非常,我立意励精图治,三月之内,把一切贼盗,俱化为善良,才合吾意。”正自思量,忽见前面石桥底下,走出一个人来,向巡按拱拱手,问道:“才过去的是什么老爷?”巡按答道:“是新按院何老爷,已经从大路过去了。”又问道:“有一女子喊冤,却怎么发落了?”巡按道:“却不晓得。”那人又问道:“你坐的车子,是买的还是雇的?”巡按道:“却是路上拾的。”那人道:“这车子是我的。”巡按道:“何所见是你的?”那人道:“我有暗记,车底下有我名字『徐黑虎』三字。你可看看,若无此三字,就算我赖你了。”巡按道:“虽然有字,难以凭信。后边有人来了,待他到时,叫他平论一番,我便给你。”却说来人,正是众役中扮作行人瞧望巡按的。远远见车子被人拦住,有争论之意,慌忙齐到跟前,虚作劝解。见巡按把嘴一扭,即会意思。掏出绳锁,一齐动手把徐黑虎拴住。黑虎嚷道:“怎么他坐我的车子,不肯还我,你们反倒拴我,太不公平。”众役喝道:“瞎眼的奴才,休得嚷了。这是按院大老爷私行,特访拿你,你还撒野么?”黑虎听见,吓得开口结舌,半晌说不上话来,只是磕头。巡按问道:“此车果是你的么?”黑虎道:“不是小人的。小人因从前见过此车,上有『徐黑虎』三字,今日所以冒名充认。”巡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黑虎道:“小人姓白,小名叫狗。”巡按笑道:“正是黑虎立时化为白犬了。”遂吩咐众役:“将车子推到南阳入库,把徐黑虎寄监,本院随后自行到府发落。”役人领命,将黑虎捆在车上,推向南阳而去。这正是:

  黑虎霎时化白犬,粮车权且作囚车。

  这巡按为何不就回去,仍是私行打扮?一则因井中尸首尚未捞出,再者还要访些事情。

  未知访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错中错捞女成男 奇上奇亲夫是尸

  话说奉官遣差打捞尸首的这一起人,在路上磨牙斗齿,七言八语。这个说:“石敬坡多嘴,无端生事,叫人这样劳神。”那个说:“若井中果是秋莲,到好消案,也不枉这番辛苦。倘或差错,石敬坡便不能无罪了。”贾氏抱怨道:“石敬坡可知我女儿是怎个模样,却说的这般确切,真令人可恶。”石敬坡量着自己的见不错,却也不与争论。一路来到井边,石敬坡说:“到了,就是此井。”公差方才下得驴来,贾氏早已走到井边,向里一望:“白晃晃的又不是水,却是什么东西。”石敬坡闻言,急急近前一看,却也看不清白,说:“这也奇了,为什么井桩也不见了。你看那边来了一个瘫子,等他到来,问个明白,便知端底。”却说来的瘫子,就是侯上官,久成残疾,拄着拐儿。因闻得巡按经过此地,又不知女儿逃往何处,恐弄出事来,时常在外打听消息。忽见一伙男女俱在井边,特来探视。石敬坡迎面问道:“这汉子我问你,这是谁家的井?”侯上官道:“就是我家的井,你问它做什么?”石敬坡道:“这井桩哪里去了?”侯上官道:“正是。日还在,今日为何就不见了?奇怪,奇怪。”石敬坡又问道:“这侯家庄上有个姜秋莲么?”侯老儿道:“张秋联是我的女儿,昨夜逃走了,你问她必有原故。”石敬坡又问:“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么?”侯上官道:“不是亲生,却是螟蛉。”石敬坡拍掌道:“列位如何,不是我错了。”贾氏向侯上官问道:“敢是你把我女儿拐走了。”侯上官道:“我也遭你骗了。”石敬坡拦住道:“你二人不必吵闹,秋莲现在井中,捞起尸来,就明白了,何必如此。”侯上官道:“想是你骗我女儿下井的。”贾氏道:“不管他,我只问你要我的女儿便了。”公差喝道:“不得乱嚷,且叫人下井去捞起来再讲。”遂对地方说道:“下井捞尸是你的事了。”地方道:“这个自然。”遂把地方卸下,地方细细一看,说:“怪道上面看见雪白的些东西,原来是些白米,弄起去好换酒吃。”正在忙乱时候,这巡按也杂在众人里边,打听消息。只听众人又问井中捞着尸首没有,地方应道:“捞着了,不是个女子,原来是男人。”石敬坡道:“这是什么事情,你还只顾取笑。”地方说:“谁与你取笑?你若不信,捞上来你看就是了。”说犹未了,早已将尸扯到井口。石敬坡看了一看。遂跌脚道:“好个成精作怪的东西,你害得我石敬坡好苦得紧。”贾氏向前一看,放声大哭,说:“这尸首明明是我家男人,不知他怎么死于此处。”公差道:“你认得真么?”贾氏道:“我和他夫妻多半世,难道认不真切?”遂描述黄道黑哭起来说:“我那屈死的丈夫,每日东奔西波,为名为利,不肯归家,今日被人陷害,你那名在哪里?利在哪里?徒落得死而不明,真苦死人也!”哭了一会,照着石敬坡道:“这可是你把我男人害了!”石敬坡道:“昨晚真真是个女子,如今变成白发老翁,只怕是井主移换了。”贾氏问瘫子道:“是你把我丈夫害了么?”侯上官道:“你看我这样残疾,还顾不过自己来,怎去害人?”公差道:“说得有理,连我也弄胡涂了。”巡按chā口道:“我倒明白。”石敬坡道:“你既明白,何不说个详细。”巡按道:“我却不说。”公差齐道:“人命关天,这案官司正没头绪,你既说你明白,就拴你去见老爷。”巡按道:“我是秀才,你们拴不得。”公差道:“命案重大,你既多言,便是案中之人,哪管你秀才不秀才。”上前竟自拴了。巡按暗暗说道:亏得是我,若是旁人,岂不惹出一场大祸来。我且带着此绳,同他到公堂,看他怎样发落。公差遂叫石敬坡和地方抬着尸首,同井主去见老爷。却说石敬坡,因井中尸首不是秋莲,又闷又悔,不敢回城见官,只推抬尸无力,故意迟延不走。公差一齐喊喊喝喝,往南阳城中而去。这且不表。

  却说李翼那日别了敬坡,急急忙忙连夜往集侠山奔走,行了数日,早望见集侠山不远。极目观瞧,果然险绝,真是他们出没之所。渐渐行来,已到山口,早有人拦阻,说:“你是什么人,辄敢到此。”李翼赔笑施下礼去,说:“敢问大王可姓张么?”喽道:“正是。问我大王有什话说?”李翼道:“我是南阳府罗郡村,李相公门下院子李翼,有要紧事求见大王,烦为通报。”喽道:“既是罗郡人,想是非亲即友。你在此少等,待俺去禀大王,自有回复。”李翼说:“有劳了。”这喽急忙走到聚义厅上说:“启禀大王,有罗郡李相公家人求见。”张言行道:“李相公是我故人,快传那管家进见。”这喽答应一声,不多一时,把李翼领到堂前跪下。张言行认得李翼,慌忙走下厅来说:“你主人可好?有何事情来到此处,快快说来。”李翼跪下,满眼流泪说:“主人有难,特来求救。”张言行将李翼扯起说:“你主人是读书人,有什祸事,叫人不解。”李翼将已往从前,现今入监,问成死罪,说了一遍:“此来特与大王商议,设法解救,以全我主人xìng命,万勿推阻。”张言行闻言,大惊失色,说:“我与他虽是朋友,犹如同胞,我不救他,枉生世间。但怎样救他法?”想够多时,说:“有了。为今之计,唯安排下山劫他监狱,救出仁弟,一同回寨,共享欢乐,别无妙策。”遂叫:“请你二大王来。”喽答应,去不多时,二大王王海走来,叙过礼,下面坐定。张言行便将仁弟李花遭难在狱,李翼求救来由,陈说了一遍。王海道:“既是大哥的仁弟,即同我们己事一般,何敢推辞。不知哥哥如何救法?”张言行道:“快点寨兵,速速下山,直攻南阳府城,劫他牢狱,便是长策。”王海答应,收拾器械,准备粮草,明日起马而去。

  不知张言行能救出李春发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三拷下探陈叛势 两军前吐露真情

  话说南阳探子,因巨寇张言行在集侠山带领群贼,在濮河安营,声言要攻打南阳府,贼势十分利害,特来报与本府太爷得知。衙役见探子禀见,急忙通报,知府升堂,问了详细,吩咐探子用心打听,再来报禀。探子应声去了。知府又唤中军过来:“与你五百精兵,速去擒贼立功。”中军领令去了。众役又禀道:“启老爷,小人押贾氏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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