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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定答道,“而且——我舍不得走。”声音低不可闻。

  “阿罗……”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十三想,明明能看透世情险恶却还能坚持一腔赤子之心,如晨间山顶最勃发的小松,谷涧滴落的清澈新泉。这样的阿罗,不应该被禁锢在这里。

  “我说了,我会帮你保密的。”十三无声无息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她正视阿罗的脸,“过两日就是元宵,我们出去看灯,然后你走吧。”

  “十三,我——”

  “你不想见到你父亲么?他在边关等你,还有你母亲的遗愿。”

  阿罗沉默,长久的不语。

  十三见状轻轻退出房门,留下阿罗一人捧着花灯伫立。

  将要熄灯时,阿罗敲开了十三的卧室。

  “我会回来的。”像是憋了很久,阿罗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挺着脖子倔强地看着她,“找到父亲以后,我会回来的。”

  “不用的,阿罗。”十三摇头。

  阿罗寸步不让,仍然固执道,“我会回来的。”

  “好。”十三不再反对,之后的事情谁能保证呢。

  “还有这个”,阿罗直直地把手伸到十三面前,掌心躺着一对半个小指盖大小的金耳钉,是一朵花的样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一直藏在头发里,你能收下么?”

  “这太珍贵了。”十三想把他的手推回去,却发现根本无法移动丝毫。

  “你可以收下么?”阿罗的声音几乎像在祈求,执拗地盯着她,耳朵有些红,似乎拼尽了所有力气一般。

  十三发现对着这样坚持又倔强的阿罗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好,我收下。”她轻轻接过那对小小的闪烁着迷人金色的耳钉。

  她摘下自己手上的手串塞进阿罗的手里,是红色和黑色的绳子编成的,中间仔细串着几枚金子做的小花生小铜钱之类。

  见阿罗要拒绝,她不容反对道,“这是回礼,你藏在身上,万一没钱了就拿出来救急,你想再被卖一次么?”

  “这次不会了……”

  “阿罗,这是我的心意,我希望你能够平安,找到你的父亲然后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十三真切说到。

  这是她最真切的希望,这个年代jiāo通不便信息闭塞,分别也许就是一辈子,但从一开始见到阿罗,她就希望阿罗能够自由,能够摆脱掉过去的不幸。

  阿罗攥紧手串,顿时觉得握紧了什么能给他无限力量的东西。

  十三,我会回来的。

  元宵节的晚上,十三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送走了阿罗,阿罗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离开平城,向遥远的边关继续前行。

  想起十三收下的那副耳钉,阿罗心中满是欣悦和期待,但是他没想过,再次重逢比他预想的的时间要长很多,而那时许多无法预料的因素也扰乱了一切。

  ☆、第二十一回风起处边关相会免祸患萧炎挑妻

  十二年后,京城。

  ……

  每年三四月份桃花开放的时候,鸿嘉大皇子都会在自家的山庄里办一场盛大的赏春宴,二十余年从未断绝,到了如今赏春宴已经成了春季京城的一个节日。

  无数待嫁公子们以及被精心保护的各家小姐在这个季节披着华丽的锦缎绸衫漫步在湖畔,促成一对对佳偶。

  今年也是如此,鸿嘉大皇子坐在首位,言笑晏晏,时而举杯含笑,望着底下花团锦簇,鸿嘉觉得一切都很完美,他注意到屏风后露出的一抹衣角,心中得意更深,等到云儿嫁给太孙,一切就更完美了,真可惜那个人没来,不能看见他现在的脸色。

  鸿嘉大皇子是今上的第一个儿子,母亲出身在后宫也是最高贵,他一生下来就足以傲视整个大盛朝,然而偏偏他身边还有个荣郡王。他不平,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父皇的亲儿子,荣郡王却处处胜过自己一筹。从小到哪里父皇都要带着他,宫宴时一干皇子皇女坐在下面,他却被父皇抱在膝头高高在上,这也罢了,成年后,他那般的名声,竟被许配给了状元娘子,还厚颜无耻地抛妻而去。甚至——鸿嘉大皇子捏紧手中杯子,他一个男子凭什么能被封为郡王,父皇糊涂了不成!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鸿嘉吸口气,得体地笑,父皇老了,太女是他亲妹妹,而云儿,会成为大盛朝未来的男主人。

  那人不来也罢,看了扫兴,鸿嘉喝口酒淡淡想到。

  每年宴罢,京中就会流传像是京城十公子的说法,各家年轻公子无一不为之耗尽心思,就算拔不了头筹,能得到一席之地,未来找个好妻主就不用愁了。

  这些年随着鸿嘉大皇子家的云公子和荣郡王家的蒋牧白渐渐长成,头名就没有出过这二人之外,云公子纤柔,蒋公子温雅,并称为京城双壁,尤其是云公子,才情俱佳,容貌清理无双,简直是所有京城女子的梦中佳人,更有好事者曾画了一本画册,云公子在其中风姿绰约惊为天人,出云公子这个名号也广为流传开。

  而其中另一个例外般存在的便是蒋牧白的同父异母弟弟,小侯爷萧炎,常年在□□名徘徊。一般来说十公子评的不仅是容貌才学,更要看xìng情,而萧炎,喜穿红裳,长剑在怀,劲鞭在手,人称赤练小霸王,一人一骑,浑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和温顺雅致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萧小侯爷能入选,凭的全是一张脸,那是一种精致的浓烈的美。几年前萧炎还没上战场带兵打仗的时候曾到过一次赏春宴,引得狂蜂浪蝶无数,自此关于他的貌美便和他糟糕的脾气一起出了名。

  关于出云公子和蒋家公子二人与太孙殿下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京城人民私底下暗搓搓关心的八卦,谁能够最终入主东宫在赌场的赔率一直分不出高下,而这次赏春宴一过,更多的人将赌注投到了出云公子身上,无他,出云公子一直伴在太孙殿下左右,而蒋牧白这次却连面都没有露。

  蒋牧白的确不在京城,他在边关。

  荣郡王随便给他找了个押送辎重,到边关抚军的差事把他打发出了京城。

  临行前荣郡王安排道,“到了边关把这封信jiāo给萧炎,里面是我挑出来京城女子,告诉他今年春节之前他必须挑一个人出来,他不挑就我帮他挑!”又说,“你到了那里一切从权行事,诸事小心,鸿嘉那蠢夫,先让他高兴一会,真以为皇叔老糊涂了!”

  蒋牧白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望着洁白的信封心中微哂,父亲看来是下定决心要给萧炎招个妻子了。

  里面薄薄一张纸,写的是荣郡王亲自挑出的五个人选,名字籍贯、家中背景都记了几笔,蒋牧白看过,全是家中清贵有几个小官的,本人俱是才干平平xìng格绵软,怎么拿捏都无所谓。不知道里面谁会入他那好弟弟的法眼,蒋牧白百无聊赖地想,不过是谁也都一样。

  蒋牧白一行押着辎重粮草入了大营,甫一入城门,蒋牧白就觉察出此处军纪甚严,铁qiāng凌冽一排排高立墙头,士卒目不旁视面色冷峻,队伍前方,查验身份令牌,安排车马行进,号令士兵卸货,全都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蒋牧白身份最为尊贵,一来便有传令官将他引入帐篷洗漱歇息,言说将军稍后便至。

  蒋牧白换了衣裳,随意找了个蒲团在案几边上坐下,拿出未读完的书翻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到帐外轰隆马蹄作响,他立刻起身掀开帘子,漫天飞沙中,萧炎打头带着一队轻骑飞驰而来。

  萧炎急勒马绳,高大的红棕马扬起马蹄稳稳停在蒋牧白跟前,萧炎翻身跳下马,把缰绳抛给身后的随从。

  蒋牧白仔细看萧炎,北地风沙大,皮肤比从前黑了不少也粗糙了些,身上穿着一身铠甲,染满风沙,灰扑扑的看不出来原本面目,唯独那上扬微亮的双眼,还带着从前的精致痕迹。

  勾起一个笑,蒋牧白说,“一别经年,阿炎更胜从前。”

  “哪里比得上你,美名我在这里都听说了。”萧炎摸摸下巴,还转过头去问身后人,“对吧,阿罗?”

  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向蒋牧白行礼,“蒋大人,在下昭武校尉罗生,拜见大人。”

  蒋牧白还礼,“不敢,初来此地日后还请罗校尉指点。”

  两人又寒暄几句后阿罗才离去。

  蒋牧白一边进帐子一边问:“刚刚那罗校尉是何人?”

  “是陈将军的儿子罗生,陈将军妻主死了,阿罗便一直跟着陈将军在边关,现在领着骠骑营。”

  “你想让他接陈将军的班?”蒋牧白敏锐问到。

  “这些年一直是陈将军镇守着西路军,但陈将军身体也不行了,我觉得他儿子倒是比他更强一些,沉稳果断,而且陈将军是凭军功爬上来的,在军中无根无系,阿罗和我相熟,到比其他人合适。”萧炎把铠甲抛到架子上淡淡解释到。

  正待坐下来却突然发现蒋牧白一直盯着他看,他不悦问到,“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几年没见,阿炎倒不像从前那般讲究,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简陋的帐子,粗糙的食物,满是沙尘的地面也毫不在意就直接坐下。蒋牧白想起离家之前的那个骄傲少年,发现萧炎真的改变了许多。

  “行军打仗,生死挂在腰间,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萧炎鄙夷地看蒋牧白一眼。

  蒋牧白轻抬手,茶壶的壶嘴飞下一道漂亮的弧线,他把茶递给萧炎,萧炎一口灌下。

  蒋牧白问:“你和罗校尉关系很好。”

  “他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他的。”萧炎声音平淡,没有多说。

  “那我要备一份大礼上门拜谢了。”蒋牧白手指敲了敲桌子,“父亲让我告诉你,今年年底之前你必须找个女人回来,把名分定了。”

  “我知道。”萧炎的手抚上剑鞘,略带讥诮道,“这里的军队是我一兵一卒练出来的,我才不会让那些人有机会染指。”

  十三岁的时候,萧炎便提前行了冠礼离开京城,花费了无数心力才收拢了他母亲承恩候留在军中的势力,勤练兵马,又率兵深入打了几场胜战才真正在边关站稳脚跟。如今萧炎是皇帝亲封的游骑将军,虽然品级不高只有从五品,但手上实打实握有十万兵马。

  “那你看看吧。”蒋牧白从怀里掏出那个信封递到萧炎面前,“这是父王给你的人选,都是京里好人家的女儿。”

  “放着吧。”萧炎随口道。

  在他看来,无论是甲乙丙丁高矮胖瘦,有什么区别呢,院子里多养一张嘴的事情。

  ☆、第二十二回科试毕前途在望银钱荒书生计穷

  平城。

  学政主持的科试三年一次,为了这次科试紫阳书院特意空出了几间教舍充作考场,今年圣上下令男女不再分科,所以今年参加考试的学子一下多了起来,县衙抽调了大量衙役,将考场围得严实,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一声更鼓之后,学子们分男女从左右两个方向鱼贯而出,手中提着考试用的一应笔墨纸砚水罐米饼之类。其中,很多人穿的是制式的青衫,她们都是紫阳书院的学子。

  日头很旺,白花花的烤的十三有些眩晕,她在考场里坐太久了,出来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身边的柳放也是一脸轻松,笑意吟吟说到,“贞安,好不容易考好了,去我家好好庆贺一番怎么样?”

  贞安是十三考进紫阳书院时谢先生为她取的字。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刚好最近要好好补补身子,我可不客气了。”十三笑答道,“我先回家一趟把东西放下,跟我爹爹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好,我在家等你。”

  十三脚步轻快,匆匆往家中赶。这一场下来她感觉还不错,应当能得一个优良的等次,这般她便能赶上明年省府的大比了,她暗自思忖到,只要挺过大比得到一个举人的功名——

  “爹爹,二爹三爹,庄姐姐回来啦!”十三刚在巷口冒头,一个女孩子就激动地大喊。

  “萍儿,你也不小了别大呼小叫的,多学学你庄姐姐。”张捕头训斥到,转而笑呵呵招呼十三,“十三,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十三腼腆笑了下,“还不错。”

  “那就没问题了,庄姐姐学问这么好。”萍儿在一边叫到,另外两个男人也帮腔。

  问了几句,张捕头吩咐道:“十三快回去吧,你爹肯定等你好久了,别让他担心了。”

  十三应下,告别众人。

  几步远就是她自家住的小院,说是小院其实也就里外两间屋子,外面搭了个小棚起灶做饭,再加一口水井,院子里几乎就不剩什么地了。

  张大娘本来坐在炉灶后面,见十三进来赶紧起身高兴道,“姐儿回来啦,我刚刚听到外面动静就猜是,还真是!”她小心捧着碗,“正好yào熬好了,一起进去吧。”

  “我来吧。”十三把手中竹篓随手放到地上,接过yào碗。

  张大娘掀开门帘,嗓门洪亮,“郎君,小娘子回来了!”

  “十三考好了?咳咳,快进来。”屋里的人说着说着就猛烈地咳了起来。

  十三赶紧冲进去,yào碗放在床头小几上,扶起如九轻轻拍打他的脊背,“爹爹,先别说话。”

  好一会,如九终于稳定下来,他拉过十三的手,眼里添了几分神采,“感觉怎么样,十三?”

  十三笑嘻嘻在他身边坐下,“一个科试而已难不倒我的,肯定没问题。”

  张大娘也说,“就是,郎君你也不看看我们姐儿,我出门买菜别人都夸她来着,将来肯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状元我是不敢想,只要能考个功名,顺遂过一辈子我就知足了。”如九含笑,“十三已经是秀才了,明年只要过了乡试就是举人娘子,那我就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娘当年就是举人。”

  十三把yào吹吹凉,送到如九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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