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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不知道错究竟出在了哪里。自然,长皇子也不可能答应他一定娶吴知霞做正妃,他的婚事说到最后也得皇帝和皇后做主。但是吴若铮自己算过,长皇子虽然居长,母亲却出身太低,还早死了。皇后呢,出身只是山东某四五品文官之女,皇帝登基之后加封皇后母家,才封了个承文伯。

  承文伯府行事素来低调,人丁又不蕃盛,现任承文伯陈启只有这个虚爵,倒是儿子陈澜近来提了礼部右侍郎,跟吴若钊倒是同僚。算来算去,只有陈启的次子娶了山东孔家女,算是比较大的一件事,但那也是四五年前了。总体来说,长皇子除了占了个“长”字之外,啥也没有,所以他需要外援。

  吴若铮在济南府做了几年知府,就是通过承文伯家才与长皇子搭上关系的。此次入京就职行太仆寺,里头也少不了承文伯府的周旋。承文伯府也有一位姑娘叫陈滢的正当龄,但她是庶出,即便皇帝不下只挑嫡女的那道旨意,陈滢也不可能做正妃。

  吴若铮做出这决定也是仔细算过的。跟着皇子谋日后自己的仕途是一方面,但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也是要细细盘算的。想要指给皇长子的女孩儿自然不少,但大部分出身都不如吴知霞,想来想去,自己女儿十有八-九是可以做正妃的,因此才如此精心地安排吴知霞待选之事,若早知道女儿只能做个侧妃,他真未必会同意让女儿入宫的。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谁知道金国秀年纪已经十八岁,居然还能参选,又居然还能选中呢?

  “显国公家教甚好,金姑娘自幼又有教弟的美名,想来不是那等不安分不容人的女子。”吴若钊见弟弟不开口,知道他是一时失了算有些烦乱,便自己开口,“霞儿——心气再高,既进了宫就该守着本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皇子结jiāo外臣乃是大忌,其实霞儿不得正妃之位,未必不是好事。”

  吴若铮抬起头,嘴唇动了动。谁也想不到金国秀能做正妃,这肯定是皇帝挑的。莫非皇帝知道了,有意拿这个正妃的人选来敲山震虎吗?

  吴若钊听了,摇摇头:“我们自然要虑得周全些,防着最坏的情况。但从另一面看,未必不是证明皇上对长皇子是最上心的。娶妻娶贤,尤其皇子正妃,将来可能母仪天下,自然要细挑。且显国公府虽然如今不盛,但——”显国公从前在西北领过军,手下提拔起来的将领不在少数啊。

  吴若铮低头听着兄长抽丝剥茧一一分析,连连点头,倒有几分后悔:“若早与兄长商议,也不至——”

  吴若钊拍了拍弟弟:“我晓得,霞儿若不入宫,又如何取信于人呢?如今既已定了,二弟千万记得叮嘱霞儿,万万不可轻举妄动!长皇子占着长位,又养在中宫膝下,中宫无子,这嫡长二字其实长皇子已占全了。如今该急的是其他人,可不是长皇子。须知——多言多错。”

  没有一个皇帝喜欢别人盯着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哪怕这是自己的儿子。尤其皇帝现在才四十多岁,精神体力都好,根本没有让位的意思。如果皇子们年纪轻轻就露出对大宝的觊觎,只会招皇帝的厌弃!

  40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一批秀女离宫之后,圣旨也就陆陆续续下到各家了,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英国公府接了圣旨之后,阮夫人直接命人驾车来了吴家,进了康园颜氏的房就把丫鬟们全打发了出去,扑到炕上开始哭骂起来。

  英国公府接到的旨意不过一两个时辰已然传遍京城各勋贵之家,大小姐阮盼落选,反倒是刚刚记在嫡母名下的阮语,被指为皇三子赵明轩的侧妃,四日后入住景祥宫。

  “那小贱人!”阮夫人哭得两眼通红,“素日只道她老实,想不到竟如此有心计。带她出来几次,就结jiāo上了许家姑娘,借着她招了三皇子的眼。我可怜的盼儿——”

  颜氏满心烦躁:“盼儿怎么就没成?”

  阮夫人抹了把泪:“说是三皇子亲口说那小贱人有趣,要求了来回府画画儿。皇上又说,一府之内,不宜姐妹二人同侍一夫,就,就把盼儿……我苦命的盼儿!”

  颜氏怔了一怔:“那,那也可指给别人……”心里却明白,一家之中嫡庶姐妹二人都指为皇子妃,阮家太过尊荣,这是忌讳的。

  阮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如此一来,阮盼就再不可能嫁入皇家,想来想去,忍不住又痛哭起来:“人人都知盼儿入宫待选,如今——如今我们还如何出门见人!”

  颜氏叹了口气:“哭什么。入宫未必是好事,依着盼儿的人品模样,又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其实根本不必入皇宫,哪里寻不到一门好亲事呢。倒都是你们,硬要让孩子入宫,闹出这一番事来。”

  阮夫人抬头哭道:“娘你哪里知道,看着阮家富贵,其实这些年子弟不出息,已经是比从前败落了。都想着盼儿若嫁了三皇子,郑贵妃眼看着势大,将来那就是——”

  “住口!”颜氏低声厉喝,“你不要命了,敢妄议皇储!”

  阮夫人抹着泪道:“这不是只有咱们娘儿两个么。娘你想必也知道,国公爷他是个不成器的,下头两个孽障瞧着也没什么出息,如若不然,老太君怎也会答应送盼儿去待选?”

  颜氏默然不语。老英国公当初有两个儿子,长子阮海峰十七岁就高中武进士二甲头名传胪之位,武艺韬略无不出众,老英国公喜得无可无不可,只说“吾家有儿如此足矣”。

  大约也因着上头哥哥太出色,下头的阮海峤就不由得娇宠了些,并不怎么紧逼着上进。谁知阮海峰命短,二十五岁上一场伤寒竟就去了,连个儿子都没留下。大少nǎinǎi与丈夫情深,挣扎着送丈夫出了殡,没半年也病死了。此时阮海峰已经二十二岁,婚也成了,再想重新当精英教育起来,已经来不及。老英国公经不住这打击,不久也就去了。

  阮家还有两个庶子,但打小儿教育资源不对等,比起阮海峰来都差之甚远,孙子辈里更没有哪个展现出过人天赋,眼见着阮家只剩富贵,至少两代之内又看不见异军突起的希望了,这才动了让女儿去做皇子妃的念头。

  这里头的道理颜氏岂有不明白的,叹口气对女儿道:“既是为着保住家里,哪个女儿做了皇子妃还不是一样?横竖都姓阮。”

  阮夫人捶着床:“如何能一样?那小贱人明日就要入宫了,李姨娘本住在小跨院里,这几日老太君亲口发话给她收拾了单独的院子出来住,还取名叫什么‘同芳斋’!”想起阮家老太君,忍不住怨气又涌上来,“若不是她当时把那小贱人接到自己院子里住了几个月,又怎会有人说什么老太君教养出来的姑娘品行好?呸!谁不知那小贱人是跟着姨娘长的?”

  颜氏也忍不住捶了一下床:“够了!你糊涂!皇上真要瞧中了,难道她没在老太君那里住几日,皇上就不选她了?”

  阮夫人愣了一下,悲从中来:“那皇上到底为什么要选她?”

  颜氏怒道:“皇上是什么心思,岂容你猜度?在我这里哭过就算了,回去高高兴兴送人进宫,日后对李姨娘面儿上好些。能笼住了她最好,若笼不住——想办法悄悄断送了她!无论如何你是阮家主母,是她的嫡母。只要笼住了她,将来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你都是她的母亲。名份摆在那里,你怕什么?”

  “那,那我的盼儿可如何是好?”阮夫人其实还是最心疼女儿,至于阮语将来如何,她倒并不很放在心上。

  颜氏冷冷道:“什么如何是好。哪年选秀没有才貌双全的姑娘落选的,难道都不活了?便是落选又碍着什么,盼儿品貌俱全,便是落选难道就变了不成?越是这时候,越只管大大方方出门去!那有眼力的人见了,自然知道盼儿的好处。”

  母女两个关起房门来整整说了半日,阮夫人才重匀脂粉回国公府去了。

  吴若钊散朝回来,李氏一面帮他换下朝服,一面将此事说了,又问道:“老爷看,当真是三皇子看上了语姐儿?”

  吴若钊鼻子里哼了一声:“皇子们的亲事,哪个是自己说了算的?若随便挑个侍婢或小家女儿,倒可随着他们的xìng子,国公府的女儿,哪里因为皇子喜欢就能随便选呢?”

  李氏不解:“那为何倒不要嫡女反要个庶女呢?”

  吴若钊叹道:“只怕是郑家怕招了皇上的忌呢。”挑中富可敌国的英国公家嫡长女,这野心真可谓昭然若揭。可若是选个庶女,便不那么显眼。

  李氏想了一想:“可若是选了庶女,难道不怕得罪英国公府?”

  吴若钊呵呵笑起来:“夫人误了,便是庶女,难道就不姓阮?”对阮海峤来说,都是他的女儿,唯一得罪的大概只是阮夫人罢了。

  李氏这才明白,不由叹了口气:“我只可惜盼儿那孩子。”

  “无妨。”吴若钊只笑,“阮家有女儿做了皇子妃,若想着靠上三皇子的,谁不急着求娶?”

  李氏怅然道:“若只为了三皇子,倒可惜了那孩子。”

  吴若钊也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事。如今此事到底已经尘埃落定,待霞儿入了宫,夫人莫再cāo心别的,只管督促着霄儿好生念书,准备秋闱。”

  吴知霞按着圣旨上的日子入了宫,郑氏当面不敢流泪,待人走了却关起门来着实哭了一场。没几日,这批中选的秀女们都陆续进宫,京城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许茂云在数日之后给绮年专门下了帖子,请去许家喝茶。说起来,一家子姐妹只请一个,略微有几分不合礼数,但因有了在东阳侯府那一出事儿,许茂云打着让家人来探视绮年是否已然痊愈的幌子,倒也不算太扎眼。

  因是只请绮年一个,且许家也不是jiāo往广阔的人家,更不是要宴请宾客,颜氏也没再说什么,就让绮年去了。

  许茂云亲自在二门接着绮年,见过了许夫人,就拉进了自己房里。许家宅院极小,许茂云的院子便更小,只一间一明一暗的大屋,暗间卧室,明间书房,两边耳房是丫鬟婆子住的。幸而那明间阔朗,光线又极好,虽然四壁摆了许多藏书,又支着花绷,坐着倒也不很显拥挤。

  许茂云在家中也只有一个丫鬟丹墨伺候,沏上来茶来便笑道:“我这里蜗窄,姐姐可别嫌弃。”

  绮年端起那茶来笑道:“满座书香,若还嫌弃,岂不显得我太也不知风雅?便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敢说嫌弃呢。”

  许茂云大笑道:“姐姐说话总是这般有趣。”想了想又道,“我单请姐姐一个,没给你添麻烦罢?实是我家小,且请多了人来又免不了寒喧,又不得与姐姐多说几句话。”

  “添什么麻烦,我巴不得出来做客呢。”

  许茂云真心欢喜起来:“那天从东阳侯府回去,我被我娘骂了一顿。”

  “我也挨骂了。”绮年笑起来,“不过没什么的,倒是害我装了两天病,灌了几碗鸀豆汤。但愿以后不会再遇到这位县主了。”

  许茂云撇撇嘴:“多半不会了。”

  绮年看她有些yù言又止:“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还不能直说的?”

  “听说,听说阮家妹妹被指为三皇子侧妃了?”

  “是。”绮年观察着许茂云的神色,“听说是因为,她跟你合画了一幅画?”

  许茂云手指在衣角里绞了绞,低声道:“姐姐,我说句话不知你信不信,那幅画全是我画的,阮家妹妹不过是在旁边调色研墨而已。三皇子过来的时候,我恰好离开了,回来才听说阮家妹妹说这画是她与我合画的。”

  绮年愣了:“怎么?她,她说谎了?这,这算不算欺君呢?”

  许茂云抬眼看了她一眼,郁郁地说:“我就是怕她被扣上欺君的罪名,所以才没说出真相来。我也不是嫉妒她做了皇子妃,只是觉得,只是觉得——难道她当初跟我亲近就是为了这一日?”

  绮年默然。实在地说,她也看不出来阮语竟然能如此心机深沉,可是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呢?

  “那幅画……你们当时怎么想到画画呢?”

  许茂云更郁闷了:“就是她提议的。本来我只想诌一首诗就算了——我又不想中选,只想敷衍过去就是了……”

  绮年彻底无话可说了。谁会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呢?

  “倒真是没看出来,她——”

  许茂云苦恼地吐了口气:“姐姐,其实她画得也不错,我真舀她当我的画中知己。可是她——”

  绮年很能理解许茂云的苦闷,可是却无法安慰,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许茂云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姐姐,苏子瞻的词怎能用在此处?”她这些话闷在心中已经好几日了,这时候总算能说出来,自己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只是——姐姐你说盼姐姐会不会恼了我?”

  绮年叹了口气:“这种事如何能怪你。”只是此时京城勋贵之家大概无人不知阮盼落选之事,偏生之前阮夫人觉得十舀九稳,在外jiāo际时言语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些痕迹,日后阮盼再出来,怕就有些与她不和的人要借机嘲讽了。

  “你呀,也不必过份自责。若阮家表妹真存了这心思,便是没有你,她也会去找别人。你又不知她的心思,怎会防备?阮家表姐是个明理的,必也不会怪你的。”阮盼比之阮夫人确实明白许多,这种事要怪只能怪阮语,许茂云并无责任。

  “这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绮年想了一想又忍不住叮嘱,“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也连坐你一个欺君之罪可怎么办!”

  许茂云嘻嘻一笑,扑到绮年身上:“说来也奇怪,我与姐姐相识不过数月,却觉得十分亲近,若换了别人,我再不肯说这事的。”

  绮年伸手刮刮她的小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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