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发出的低声的,缓慢而又持续的哭泣声。他漆黑的头发低垂着,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眼中满满的绝望和悲伤。
“封先生?你怎么了?”她还是没忍住,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轻声问道。
封迟深吸了一口气,高大的身形上下起伏了一下,然后才缓慢地抬起头望着她,眼圈仍然掩饰不住地发红。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清冷,一双眸子仿佛是一片笼罩着浓重雾气的湖水一般,冰冷而没有波澜,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切没有丝毫感激。
沈星辰收回了覆在他背上的手,局促地笑了笑,说:“我想上一次在兰家发生的闹剧你应该也知道,那个时候医生告诉我再也不能生宝宝了,我真的特别绝望,但是后来我积极配合治疗,今天来复查,医生告诉我只要小心保养,我怀孕已经不是问题啦。”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原本就不那么熟络的男人这样敞开心扉,但是她觉得,如果快乐真的能够传染的话,那么不管他发生了什么,至少可以被自己感染哪怕一点吧。
但是封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之后,便再一次转过头,说:“我爸得了肝癌晚期,现在需要移植。”
一瞬间,沈星辰脸上难过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真实,她急切地追问道:“那肝源呢?找到了吗?”
但是封迟却没有再看她,只是垂着眼帘摇了摇头,说:“只有一个人也许能帮到我,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他的声音轻极了,如同一道游丝,飘散在风中。
“谁?”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她,薄唇轻启,说出了那三个字,忽然笑了,那个笑容看起来那样无奈又束手无策,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高大的身形继续蜷在那里。
沈星辰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但是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小得有些惊人又可怕。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胳膊,说:“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看,虽然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是在我看来,清宁姐还是个非常善良的人的,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就这样去世而坐视不理的。”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大门口,林白手里提着一只果篮另一只胳膊还抱着一束花。不久之前许姨因为打不通封迟的电话,曾经尝试着想要通过林白联系他,于是也就告诉了她封逸飞病情恶化的消息。
她的背影看起来直挺挺得有些僵硬,几分钟之后,她慢慢转身离开了,把手里那只精美的果篮和娇艳yù滴的康乃馨随意地丢进垃圾桶。
医院外不远处就是一条商业街,整条大街繁华依旧,让人觉得幸福和充实。其实人生,也不过是如此,就是这样一场又一场的,永无休止的繁华而嘈杂的闹剧,所有的人,都满怀期待希望总有一天会落幕,然后过上平静而快乐的生活,可是活着,本就是一件不平静,令人血脉贲张的事。
在第二天的报纸创业金融版上,刊登出了这样的消息——
林氏集团于重压之下内乱不断,高层人员公开宣布出售股权
报道下面还配了一张醒目的图片,是当年林建雄去世的时候,葬礼上何嘉文以及林白的照片,然后还煞有介事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报道,堂堂的一个专业金融版,就这样摇身一变,化身街边的八卦娱记,仿佛十分了解地整理着这对同父异母姐弟的爱恨情仇。
第五百三十章 没人情味
兰擎坐在别墅的餐厅里一边喝牛nǎi一边翻动着手里的报纸,看到这一版的时候,嘴角忽然出现一抹不明深意的微笑,一脸了然的模样。
黎清宁坐在对面,好奇地问:“笑什么?报纸上有什么让你开心的报道么?”
他垂下眼帘拿过一片丹麦土司,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然后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扫过茜茜,继续说:“哦,对了,我替茜茜找了国内最好的家庭教师,等再过一两个月天气暖和一些,也该替她找一家好的学校了。”
黎清宁也没有仔细追问报纸上的内容,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摸了摸茜茜的小脑袋,说:“嗯,好,都听爸爸的。”
当兰擎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品尝着最新从巴西空运过来的咖啡的时候,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兰总,何先生来了。”
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淡淡地说:“嗯,我知道了。”然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办公室大门的方向。
没过几秒,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地推开了,他看起来仍然和往常一样,脸上满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但是并不会显得过分无礼而不羁。
他看到兰擎之后,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带上门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站好,朝着他点了点头,说:“大哥,好久不见啊。”
兰擎抬起眼皮粗略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从容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说:“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
“喝咖啡么?我觉得你应该尝尝,味道非常香浓,酸涩度也非常合适。”他看着何嘉文的眼睛,淡然地说道,就像是和老友的普通的会面一样。
何嘉文耸了耸肩,说:“当然好啊,我就知道,你这里,总有好东西。”
兰擎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拿起内线电话说:“一杯咖啡。”之后,又靠在椅背上。
他们之间,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一般,空气的流动仿佛也变得缓慢起来,虽然他们脸上都带着淡然无谓的表情,但是气氛还是不由得紧张,仿佛只需要一星半点火星的点燃,就会彻底bàozhà一般。
过了一会儿,李琳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礼貌地放在何嘉文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李琳,嘴角向上一咧,露出一口如同骨瓷一般的白牙,笑得眉眼弯弯的,说:“爱马仕的尼罗河花园这款香水跟你很配。”
李琳也端庄而不失妥贴地回之以微笑,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起身朝兰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告诉我你想我了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兰擎眼神虽然淡漠,但是却在细细地打量着他表情里细枝末节的变化。
何嘉文也丝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忽然移开视线,笑着说:“没事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你么?”说着,还朝他诡谲地咋了眨眼。
兰擎耸了耸肩,说:“你是林氏的股东,跟我私下里相jiāo过密,你让林白怎么想?”
何嘉文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垂下眼帘,说:“报纸上的报道你应该都看过了……”
他
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我虽然是学设计出身,可是我也看得清林氏目前的状况,我跟林氏又没什么感情,当然要趁早打算,哥,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请
你替我分析一下目前的状况,看看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你也是知道的,照林氏现在的经营状况,我手里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很快就会无限缩水的,虽然妈,说就算我什
么都没有了还有她和你这个大哥,可是我还是想凭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
兰擎一手撑着下巴,纤长的手指在下巴上非常有节奏地点动着,仿佛在认真地审视着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虽然他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是他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陌生极了。
他静静地看着何嘉文脸上坦然而真挚的表情,每一个细节都精致而毫无瑕疵,嘴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还有点亲切。
“好啊,既然你还愿意这么信任我,我作为大哥当然义不容辞。”半晌,兰擎才轻轻点点头,脸上的坚冰像是瞬间融化了一样,嘴角带着明显的笑容看着他。
二十分钟之后,何嘉文神情复杂地走出兰擎的办公室,并且应他的要求轻轻带上了门。他走进电梯的时候,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风衣,电梯合上之前,他漆黑的眸子又望向兰擎办公室的方向,直到电梯门合上切断了他的视线。
现在的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一就是和林白摊牌,干脆不参与这场争斗,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因为其中一方而跟另一方在明面处撕破脸。另一方面,就是同时成为他们两个人的间谍,在他们两个中间周旋着。想到最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掺和进来。
在那二十分钟里,他听着兰擎计划着如何一步一步里外地配合,一举拿下林氏的大宗股权。看着他的脸,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虽然他也另有所图,可是还是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寒冷。在这之前,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林白和兰擎青梅竹马的jiāo情。
兰擎在不紧不慢向他叙述的过程中,当然注意到了他肆无忌惮的走神,但是只是嘴角向上扬,仿佛一个陶醉的演说家一般。
听着他的话,何嘉文忽然有些恍惚,他不禁悲哀地想起了林白脸上狡黠而得意满满的笑容,她还并没有意识到,在兰擎的面前,她不过就是一只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猫而已,而兰擎才是真正的,眼中闪着冷光,毫不留情面的豹子。
夜晚兰擎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黎清宁和茜茜,茜茜看到他之后,热情地朝着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亲昵地叫:“爸爸,我们还在等你吃饭呢。”
兰擎眼中满是柔和的慈爱,把外套jiāo给管家之后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说:“今天上课开不开心?”
茜茜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开心!中国的神话比圣经故事更有意思。”
他牵着茜茜的手坐到黎清宁对面的时候,才看到她表情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她发现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是说实话,那个笑容看起来真的比哭还要难看。
第五百三十一章 病情恶化
“怎么了?”兰擎接过佣人盛好递过来的一碗汤,仿佛是在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黎清宁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能是孕期反应吧。”她手里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来回拨弄着,却始终没有夹起来吃一口,表情看起来有些虚弱。
她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悲哀,强装镇定地吃完这顿晚饭,但是一顿饭下来,还是心累不已。
就像她说得一样,确实没什么事,只不过,这一整晚,她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封迟那张消瘦的脸,他眼中的空洞,还有那些仅剩的情绪,应该可以定义为一种湿漉漉的绝望和悲伤。
好,让我们把时钟拨回到六个小时之前。
黎清宁刚刚带着茜茜跟家庭老师微笑着挥手告别,看着她坐上兰擎派的车子消失在别墅区内,一切都安静平和而自然,直到她们转身打算走进别墅的时候,看到了封迟的车子停在了别墅的大门外。
管家看了看从车上走下来的封迟,他当然记得先生之前的吩咐,于是迈开步子打算请他回去。但是黎清宁却叫住了他,说:“请他进来吧。”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好的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深陷着,脸上没有一点之前那种意气风发的光泽。
黎清宁吩咐小红带茜茜上楼之后,便在封迟对面坐了下来,还亲自把一杯红茶放在他的面前。
他脸上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有点陌生,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的纨绔少爷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深沉的成熟男人,现在,他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悲伤气息的成熟男人了。
坐在黎清宁的面前,他忽然有些局促,甚至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却始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黎清宁先轻声开了口:“他……他怎么样了?”
封迟原本垂着眼帘看着桌上红茶氤氲的热气,想着该如何开场,但是她猝不及防地抛来这个问题,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眸子中带着些许惊讶。
他看着黎清宁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神情极不自然地将眼神随意地落在客厅的某个角落,缓缓开口说:“不太好……医生说……如果不尽快进行移植手术的话,可能……可能就……”那个后果,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她不禁挺直身子,眼神游离在空中,最后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
封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嗯……我配型没有成功,而且……目前为止国内也没有合适的肝源。”
她纤长的睫毛在空中轻轻颤抖了几下,淡淡地“哦”了一声。
整个晚上,兰擎表现得一切都无比正常,仿佛没有注意到黎清宁眼中深邃的悲伤和忧愁。在她洗澡出来之后,兰擎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房间里流淌着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她记得,封逸飞告诉她这是自己母亲当年最爱的音乐。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她轻轻走到床边,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头抵着他的臂膀,头发还带着没有吹干的湿漉漉的触感。一段男声的俄罗斯民谣,伴随着如同一匹老旧丝绸一般有质感的音乐声流淌进耳朵里,飘满了整个房间。
她的心情忽然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瞬间像是看见了很多穿着厚厚皮毛的俄罗斯人,走在黄昏的积满白雪的街道上,他们低头匆忙赶着路,眼中却带着特别的坚定。周遭还有很多马车经过,有高大的光秃秃的树木,大雪充斥着整个城市,天地之间都笼罩着茫茫的白色。
原先听这首曲子,她只觉得平和而安静,但是如今却听出了几分悲伤和让人心碎的意味。
“兰擎,你知道我……我爸爸病情恶化的事情么?”她仰起头,望着他沉静的侧脸,轻声问道,他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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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先生?你怎么了?”她还是没忍住,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轻声问道。
封迟深吸了一口气,高大的身形上下起伏了一下,然后才缓慢地抬起头望着她,眼圈仍然掩饰不住地发红。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清冷,一双眸子仿佛是一片笼罩着浓重雾气的湖水一般,冰冷而没有波澜,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切没有丝毫感激。
沈星辰收回了覆在他背上的手,局促地笑了笑,说:“我想上一次在兰家发生的闹剧你应该也知道,那个时候医生告诉我再也不能生宝宝了,我真的特别绝望,但是后来我积极配合治疗,今天来复查,医生告诉我只要小心保养,我怀孕已经不是问题啦。”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原本就不那么熟络的男人这样敞开心扉,但是她觉得,如果快乐真的能够传染的话,那么不管他发生了什么,至少可以被自己感染哪怕一点吧。
但是封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之后,便再一次转过头,说:“我爸得了肝癌晚期,现在需要移植。”
一瞬间,沈星辰脸上难过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真实,她急切地追问道:“那肝源呢?找到了吗?”
但是封迟却没有再看她,只是垂着眼帘摇了摇头,说:“只有一个人也许能帮到我,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他的声音轻极了,如同一道游丝,飘散在风中。
“谁?”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她,薄唇轻启,说出了那三个字,忽然笑了,那个笑容看起来那样无奈又束手无策,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高大的身形继续蜷在那里。
沈星辰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但是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小得有些惊人又可怕。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胳膊,说:“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看,虽然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是在我看来,清宁姐还是个非常善良的人的,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就这样去世而坐视不理的。”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大门口,林白手里提着一只果篮另一只胳膊还抱着一束花。不久之前许姨因为打不通封迟的电话,曾经尝试着想要通过林白联系他,于是也就告诉了她封逸飞病情恶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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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宁也没有仔细追问报纸上的内容,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摸了摸茜茜的小脑袋,说:“嗯,好,都听爸爸的。”
当兰擎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品尝着最新从巴西空运过来的咖啡的时候,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兰总,何先生来了。”
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淡淡地说:“嗯,我知道了。”然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办公室大门的方向。
没过几秒,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地推开了,他看起来仍然和往常一样,脸上满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但是并不会显得过分无礼而不羁。
他看到兰擎之后,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带上门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站好,朝着他点了点头,说:“大哥,好久不见啊。”
兰擎抬起眼皮粗略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从容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说:“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
“喝咖啡么?我觉得你应该尝尝,味道非常香浓,酸涩度也非常合适。”他看着何嘉文的眼睛,淡然地说道,就像是和老友的普通的会面一样。
何嘉文耸了耸肩,说:“当然好啊,我就知道,你这里,总有好东西。”
兰擎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拿起内线电话说:“一杯咖啡。”之后,又靠在椅背上。
他们之间,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一般,空气的流动仿佛也变得缓慢起来,虽然他们脸上都带着淡然无谓的表情,但是气氛还是不由得紧张,仿佛只需要一星半点火星的点燃,就会彻底bàozhà一般。
过了一会儿,李琳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礼貌地放在何嘉文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李琳,嘴角向上一咧,露出一口如同骨瓷一般的白牙,笑得眉眼弯弯的,说:“爱马仕的尼罗河花园这款香水跟你很配。”
李琳也端庄而不失妥贴地回之以微笑,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起身朝兰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告诉我你想我了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兰擎眼神虽然淡漠,但是却在细细地打量着他表情里细枝末节的变化。
何嘉文也丝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忽然移开视线,笑着说:“没事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你么?”说着,还朝他诡谲地咋了眨眼。
兰擎耸了耸肩,说:“你是林氏的股东,跟我私下里相jiāo过密,你让林白怎么想?”
何嘉文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垂下眼帘,说:“报纸上的报道你应该都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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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擎一手撑着下巴,纤长的手指在下巴上非常有节奏地点动着,仿佛在认真地审视着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虽然他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是他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陌生极了。
他静静地看着何嘉文脸上坦然而真挚的表情,每一个细节都精致而毫无瑕疵,嘴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还有点亲切。
“好啊,既然你还愿意这么信任我,我作为大哥当然义不容辞。”半晌,兰擎才轻轻点点头,脸上的坚冰像是瞬间融化了一样,嘴角带着明显的笑容看着他。
二十分钟之后,何嘉文神情复杂地走出兰擎的办公室,并且应他的要求轻轻带上了门。他走进电梯的时候,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风衣,电梯合上之前,他漆黑的眸子又望向兰擎办公室的方向,直到电梯门合上切断了他的视线。
现在的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一就是和林白摊牌,干脆不参与这场争斗,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因为其中一方而跟另一方在明面处撕破脸。另一方面,就是同时成为他们两个人的间谍,在他们两个中间周旋着。想到最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掺和进来。
在那二十分钟里,他听着兰擎计划着如何一步一步里外地配合,一举拿下林氏的大宗股权。看着他的脸,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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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擎在不紧不慢向他叙述的过程中,当然注意到了他肆无忌惮的走神,但是只是嘴角向上扬,仿佛一个陶醉的演说家一般。
听着他的话,何嘉文忽然有些恍惚,他不禁悲哀地想起了林白脸上狡黠而得意满满的笑容,她还并没有意识到,在兰擎的面前,她不过就是一只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猫而已,而兰擎才是真正的,眼中闪着冷光,毫不留情面的豹子。
夜晚兰擎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黎清宁和茜茜,茜茜看到他之后,热情地朝着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亲昵地叫:“爸爸,我们还在等你吃饭呢。”
兰擎眼中满是柔和的慈爱,把外套jiāo给管家之后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说:“今天上课开不开心?”
茜茜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开心!中国的神话比圣经故事更有意思。”
他牵着茜茜的手坐到黎清宁对面的时候,才看到她表情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她发现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是说实话,那个笑容看起来真的比哭还要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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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宁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能是孕期反应吧。”她手里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来回拨弄着,却始终没有夹起来吃一口,表情看起来有些虚弱。
她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悲哀,强装镇定地吃完这顿晚饭,但是一顿饭下来,还是心累不已。
就像她说得一样,确实没什么事,只不过,这一整晚,她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封迟那张消瘦的脸,他眼中的空洞,还有那些仅剩的情绪,应该可以定义为一种湿漉漉的绝望和悲伤。
好,让我们把时钟拨回到六个小时之前。
黎清宁刚刚带着茜茜跟家庭老师微笑着挥手告别,看着她坐上兰擎派的车子消失在别墅区内,一切都安静平和而自然,直到她们转身打算走进别墅的时候,看到了封迟的车子停在了别墅的大门外。
管家看了看从车上走下来的封迟,他当然记得先生之前的吩咐,于是迈开步子打算请他回去。但是黎清宁却叫住了他,说:“请他进来吧。”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好的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深陷着,脸上没有一点之前那种意气风发的光泽。
黎清宁吩咐小红带茜茜上楼之后,便在封迟对面坐了下来,还亲自把一杯红茶放在他的面前。
他脸上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有点陌生,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的纨绔少爷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深沉的成熟男人,现在,他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悲伤气息的成熟男人了。
坐在黎清宁的面前,他忽然有些局促,甚至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却始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黎清宁先轻声开了口:“他……他怎么样了?”
封迟原本垂着眼帘看着桌上红茶氤氲的热气,想着该如何开场,但是她猝不及防地抛来这个问题,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眸子中带着些许惊讶。
他看着黎清宁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神情极不自然地将眼神随意地落在客厅的某个角落,缓缓开口说:“不太好……医生说……如果不尽快进行移植手术的话,可能……可能就……”那个后果,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她不禁挺直身子,眼神游离在空中,最后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
封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嗯……我配型没有成功,而且……目前为止国内也没有合适的肝源。”
她纤长的睫毛在空中轻轻颤抖了几下,淡淡地“哦”了一声。
整个晚上,兰擎表现得一切都无比正常,仿佛没有注意到黎清宁眼中深邃的悲伤和忧愁。在她洗澡出来之后,兰擎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房间里流淌着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她记得,封逸飞告诉她这是自己母亲当年最爱的音乐。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她轻轻走到床边,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头抵着他的臂膀,头发还带着没有吹干的湿漉漉的触感。一段男声的俄罗斯民谣,伴随着如同一匹老旧丝绸一般有质感的音乐声流淌进耳朵里,飘满了整个房间。
她的心情忽然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瞬间像是看见了很多穿着厚厚皮毛的俄罗斯人,走在黄昏的积满白雪的街道上,他们低头匆忙赶着路,眼中却带着特别的坚定。周遭还有很多马车经过,有高大的光秃秃的树木,大雪充斥着整个城市,天地之间都笼罩着茫茫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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