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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远远站在岸上的海景房注视他的背影,古策穿着高领针织打底,胸前挂着十字架。

  似乎早已习惯了一身连帽的蓝白大衣,他五官陷在帽沿的遮挡,白色的刘海完全盖住眼睛,“他那样多久了?”

  “一直都是那样,这两年经过治疗和静养,他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站在他身后脸上同样戴着半截面具,丑奴端着熬好的yào放在他身后的茶几。

  回头看一眼他放好的yào碗,古策动了喉结,扭头继续背对他,“那件事,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去把他带回来吧。”

  “好。” 把另一碗放在原先那碗yào的旁边,丑奴转身离开了室内。

  双眸久久定在远处金在中的背影,待他离开,古策回头端起其中一碗慢慢饮尽,yào水下肚,喉间是苦的,胃却有一刹那的干呕。

  一步步踩着泥沙去到海边最后停在金在中身后,丑奴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现海浪溅湿了他的裤脚。

  看到他,雪糕兴奋地跳起来迎接,嗷嗷叫了两声,反复摇着尾巴。

  “在中先生,该回去了,古先生还在等你。”

  听到名字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海景房,金在中又看到那个医学教授进入别墅,正在阳台和古策说着什么。

  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又没有,在被古策照顾的这几年里,他经常会看见那个医师在海景房进出。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知道他是负责自己的医生,似曾相识。

  至于古策,他也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真实的样子。

  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在他身边照顾,给他治病,陪他走出yīn郁 ,

  在他的印象里,对方总爱穿着神父一样的衣服,胸前挂着晃眼的十字架,明明陌生,又带着莫名的亲切感。

  有好几次他都想腿下他的帽子,好看清他的五官,但每次男人都会避开他,只露出半头遮挡眼睛的白发。

  抬头将目光定在眼前的丑奴,就连他,也都是每天戴着面具,金在中完全不清楚他们都长得什么样子,“古先生回来了?”

  “嗯。”

  “为什么你总是戴着面具?”

  话题突然跳到自己身上,丑奴皱了皱眉,另外半边不曾遮挡的面容掠过些许情绪,“因为我很丑,怕吓到你。”

  “丑?”望着他剩余的半张脸,如果不是面具盖去另一边,金在中觉得他的模样会很好看,“哦,我想起来了……古策说过,你以前坠过崖。”

  “嗯。”

  “那,我们认识么?” 为什么他、他、还有他,每个出现在身边的人,金在中都觉得熟悉又莫名。

  “认识,”视线转而盯住他身边的牧羊犬,丑奴收了收掌心低声回应,“但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许听了名字,他就能想起来。

  “我姓金……”话到这里停顿,双手扶住他的轮椅缓缓推着回头,一步一个脚印 ,丑奴的鞋底沾满了沙粒,“金钟仁。”

  “那古先生呢,我跟他认识么?”最想问的其实还是他。

  一路推着他往回,雪糕摇着尾巴跟在他们身后,这次丑奴并没有回答,“这里风大,你该回去吃yào了。”

  落寞在眼中一闪而过,被他回绝了问题,金在中任凭他推着,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抱紧自己。

  远远看见医师离开了海景房,也看见他手里提着yào箱,等回到屋内再次面对古策,里外气温的反差让他觉得冷。

  撇见茶几处还放着冷却的中yào,金在中没有开口,丑奴也自行拉着雪糕离开客厅去到后院帮它洗澡。

  “冷么?”上前推着金在中靠近沙发,古策端起那碗中yào,注意到他湿掉的裤脚。

  摇头,自几年前被带来这里开始,金在中就习惯了他每天喂yào,

  他两手抓着椅垫,张嘴一口又一口喝下递到嘴边的yào水,永远也看不清古策刘海下的脸。

  “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我?”

  “我病了么?”

  “嗯,你病了,医生说你必须乖乖喝yào,这样才能健康。”低头继续舀出一勺喂他,当年max给他注shè的□□严重缩短了他的寿命,如果不依赖这些yào物,古策根本不知道他会在哪天突然离去。

  “那你呢?”盯着他问出这一句,金在中想要弄明白,又不想明白。

  古策就像他的家人,是他教他重新走路,重新审视并活在这个世界。

  他不懂太多东西,认知有限,个个都说他是傻子、是疯子,唯独他不会.

  所以他信任这个人,信任这个把他从地狱拉出的男人。

  满满一勺的yào水不小心撒出一点,抬眼看他,古策没想过他会突然这么问,“怎么这么问?”

  “我看到医生了……他经常会跟你说话、给你yào,是你跟我一样病了吗?”

  “没有,我很好。”

  “可你的头发,跟我的不一样。”木讷的一句话打破谎言,换来长久的沉默。

  放下了yào碗侧过脸,古策修长的指关泛白,微微发颤。

  试着伸手抚上他的刘海,触摸那一头白发,从金在中有了清醒的认知开始,男人就是这副样子。

  他们都说他是神父、是大叔,偏偏只有他觉得他们似曾相识。

  他想不起他跟这个男人有过什么jiāo集,也没有任何关于从前的记忆,只知道他疯疯癫癫,连续三年的照顾古策都不离不弃。

  他不断地耐心教他说话,

  教他振作,

  甚至在他尖叫着打他、咬他,全世界都当他是疯子远离的时候,他也反复安抚他,拥抱他……

  “古策……你告诉我,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过?”

  眸光颤抖,将手中的yào碗放置一边背对他,古策胸前的十字架挂在胸前左右泛光,“不认识。是法院将你移送到福利院,你的母亲在狱中自尽,我见你可怜才收养的你。”

  “法院?”

  “嗯,你弟弟对你犯下罪行,你母亲因此杀子入狱。我是一名神父,理应解救每个生存在地狱里的孩子。”

  “我弟弟?”心脏听到这句话的当时狠狠揪紧,脑中闪过太多的画面压得金在中喘不过气,他茫然,却也心痛。

  原来他还有个弟弟,可为什么提到他,他的心会这么痛?

  他甚至都想不起他所谓弟弟的样子。

  他的弟弟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又长得什么模样,“弟弟?”

  “是的,你弟弟……那个魔鬼一样把你弄疯的恶人,你早已将他从记忆中抹去,” 隔着白色的发丝眺望远处的海岸,古策永远都记得最初把他带回,他是如何的疯癫痴傻,整日吃自己的头发,“也不该再记起。”

  单手捂住脑袋,泪水莫名滴在手背,金在中极力拼凑脑中的记忆,仇恨、争吵、和解、游乐场……

  太多的画面,他仍然记不起那个人的模样,“呃……弟弟……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

  蓦地,脑海又浮现出那两个小孩的身影,他们一个喊着对方哥哥,一个喊着对方弟弟,

  还有海边,大雨,哭声,和咒骂声……痛苦捶着脑袋,他的脑海极其混乱!

  “你不需要想起来,他已经不在了,” 回头抱住他安抚,古策轻拍他的肩膀,试图缓解他的痛苦,“过去的让它过去,那个人已经是堆泥土。”

  “不,不在了?”缩在他怀里,金在中紧紧捏住他的衣袖,头很痛,真的太痛。

  来回抚mo他的发鬓抱紧,古策泛白的手背青筋浮起,胸前的十字架无声中给着救赎,“是,不在了。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应该回去地狱赎罪。”

  但不知为什么,金在中还是觉得伤心,觉得难过。

  想着那个记不起模样的弟弟,他紧紧抱住他的身躯,脑中空了很大一片记忆,“呃……古,古策,不要离开我。”

  “在中,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果有天你想起一切……”

  摇头打断,金在中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咽了咽喉结,视线凝固在他身后的那个yào碗,古策也舍不得放手,“在中,三年了,你已经在我这里恢复的差不多,总有一天要回归原处。”

  “不要!说好的领养,说好的会照顾我一辈子。我已经很乖了,我现在很乖了……”

  “我当然会照顾你一辈子,”

  “那为什么又要让我回去?”不明白,抬头湿着眼眶看他,金在中真的不明白。

  他害怕接触到外面的陌生人,也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他觉得这里挺好,就在这里挺好!

  低头取下自己的十字架戴在他的颈间,古策起身俯视他,如同雕刻的鼻翼泛红发酸,“我不是要你走,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明白的。”

  “可是……”

  “时间到了,你该去复检了。 ”推着轮椅带他去底层医疗室,那里医师还在等候,古策的时间并不多。

  任他推着前行,两眼暗红,逐渐进入地下室,金在中总觉得他会失去什么。

  当脑中再次浮现的画面与记忆重叠,他仿佛又听到那个人在叫他的名字,

  【在中啊】

  【在中……】

  【为什么宁可被zao蹋.也不愿接受我?为什么!】

  捂头,大脑越来越胀痛,那个声音是谁,他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会喊他的名字,心脏为什么那么痛?

  记忆突然跳跃到丧礼,黑白的遗像,人群的哭声,白贤的咒骂,

  他还看到自己坐着轮椅,哭着和他争抢一只破裂布偶……

  白贤,白贤又是谁?

  他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骂?

  【人都死了 ,你还抱着那只玩偶做什么!】

  【都是你,是你害死他的】

  【没有你浩哥不会死】

  【为什么要回来,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回来!】

  是谁,谁死了,是谁害死的?

  浩哥,谁是浩哥?

  这个名字,浩?浩……

  “呃!”揪紧了心脏,记忆的混乱越渐挤bào脑海。

  古策的身影模糊中与混乱重叠,金在中痛苦地昏厥过去,脑中一片空白……

  【在中】

  【金在中!】

  耳边仍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仍然是那个人在叫唤他的名字,他的心好痛,是谁,究竟是谁……

  “在中,金在中?”抱起他一路冲进地下室,怀中的人意识全无、满头虚汗,古策一脚踹开医务的室大门,里面的主人正戴着口罩低头研究yào物。

  “三浦!在中昏倒了!”

  “快把他放到病床,”立即停止手里的工作让他把人放下,最先检查了金在中的心跳和体温,三浦近距离观察一番,随后给他输了一针强心剂。

  而站在一旁全程盯着他cāo作,古策捂捂额头,情绪的波动迫使他的心率加速,每一次他都无比害怕失去。

  “他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想起了什么,”备好大小两瓶营养剂,三浦安抚着古策。

  缓缓陷在室内角落的空椅,注意到远处他研究到一半的yào物,古策的视线凝固。

  “等他输完躺一会儿就没事了,那个yào我还在研究。”

  “他的情况真的没办法了吗?”并不关心他的研究如何,视线移回金在中的身上定格,古策握紧胸前的十字架祈祷,祈祷他没事,也祈祷他能好好活着。

  “三年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没办法。”

  “我们两个身上都有max注shè的病dú,为什么我能治,他就不行?”

  “那是因为他本身的体质就寿命不长,就算他的病dú得到转移,也活不过50岁。

  你不一样,你最多少活几年,不会死。”

  “jiāo换也不行么?”类似的话早就说明,古策苍白的指关死死捏住十字架,以一换一,他相信可以。

  对他的身体无比熟悉,当年在手术台,三浦光是保全他的xìng命就已经用了禁yào,何况这几年频频换血,他的正常机能早已被破坏,

  “max对在中用的病dú已经差不多转移到你身上了,如果再做换血,你会真的没命的。”

  薄唇勾起一抹笑,古策缓缓摘掉自身的连衣帽,露出满头白发,“但我现在这样,活该不是么?”

  无言以对,瞪着他,三浦竟找不到话反驳。

  当年谁也不清楚max对金在中注shè的yào物究竟有什么坏处,直到人疯癫以后,他才从他的血清里查出一种寄生xìng移植病dú。

  它除了可以缩短被寄生的本体寿命,还能随时透过血液和jing液来移动传播。

  一旦被它入侵的本体与其他ròu体相结合,它们便会迅速转移到新的ròu体内寄生繁殖。

  “那个病dú,结合的次数越多,转移的就越多。如果当初我没有碰他,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 永远都记得第一次和奴隶卖场。

  max算准了他会背德,会丧心病狂,这也算是他作恶的下场,“当年的那个人早就死了,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死了,所以活不活着,只是个名称。”

  “即便如此,你体内的病dú被清除,这几年帮金在中换血 保持他的寿命也已经够了。如果再多换几次,你的身体会垮掉。”

  没法chā手改变任何事,三浦从一开始就夹在他们中间,两边为难。

  “你的yào什么时候完成?”不想再多说下去,除了换血,古策找不到其他方法来延续金在中的寿命。

  “你还是决定要那么做……”

  “不然呢,”伸手撩撩发白的刘海,古策现在的样子加之过去,他跟金在中已然不可能,“我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多保留他在我身边的时间。”

  叹气,看一眼还在昏迷的金在中,三浦尽他所能,“yào月底就能制好,但他的寿命无论你再延续,最终结果也改不了。反而你自己的身体很有可能会产生癌细胞。”

  沉默,他怎样无所谓,看着昏迷中的金在中,古策只想他能多活一些时日,“什么都不用说了,还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算算时间,只剩十几天,如果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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