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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6 章

  一吹,背脊直发凉。他们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场面,祝府的厉鬼,金英岛的yīn兵,可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过了许久,梁杉柏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弯下腰去看,恰好一阵风过,那团东西猛然就四散飘飞开来。梁杉柏下意识地连退几步,眼睁睁看着两团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愣了好一阵,祝映台才对梁杉柏开口,声音嘶哑无比:「先回去再说。」

  「……嗯。」

  事情的变化是,梁杉柏和祝映台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去找上官烈,上官烈自己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当看到押着随因的上官烈带着管维还有一堆穿着黑衣,面容肃杀的人一脸严肃地立在自家楼下时,梁杉柏不由叹了口气。

  「说说你想干什么。」梁杉柏说,注意到祝映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他在捕捉四周埋伏在暗处的上官家人的方位及数量。

  「受家祖父所托,想请梁祝二位先生还有随因先生一同上我上官家走一趟。」上官烈说得云淡风轻,伸手轻轻绕着他的佛珠。

  「凭什么呢?」梁杉柏问,抽出飞曜,「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凭家祖父有要事与几位相商,以及随因先生如今在我们手上。」上官烈冷冷道,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你这算威胁?」

  「梁先生要说是,那就是了。」

  梁杉柏和祝映台jiāo换了一个眼神,小朱不在现场,随因看起来没受什么伤,还有,陆隐的ròu身和那卷画都没有看到,但是元洮的稿纸好像在管维手上。总的来说,情况还不算最糟……吧……

  「怎样?」梁杉柏以眼神询问祝映台,然后见到恋人点了点头。

  「行,那就姑且和你们走一趟吧。」梁杉柏说着,将飞曜重又缠回腰间。

  +++++

  车子再度驶入梁、祝两人不久前才踏足过的上官B市分家,恢弘的建筑这次展现在眼前,给人的感觉却压抑而冷清。

  不知是否夜深了的关系,棋盘方格的建筑区域内此刻一片肃静,虽然如同明月一般的术法灯笼依旧高高悬挂在屋檐,如今看来却觉得那些光芒微弱得几乎如同萤火,在强大厚重的黑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上官七部……」随因坐在车窗边,向外看去,随后摇摇头,「死气沉沉。」

  梁祝两人也觉得很是奇怪,明明才在几天前来过此处,当时上官家给他们的感觉还是欣欣向荣的,但是此刻却显得颓败到近乎鬼宅,尤其这么空旷的一片建筑物黑漆漆地耸立在眼前,简直就像一张张吞吃生命的嘴。

  「像那团东西。」祝映台想了想,说。

  梁杉柏也想到了那团黑色的雾气,在陆隐的梦中,它仿佛有生命一般吞吃了桃林,在刚才,它则吞吃了上官家数条生命,无声无息。

  车子开到主宅门口停下,梁杉柏三人被押着下车,上官烈在经过祝映台身边的时候不知怎么与他擦撞了一下,两人jiāo会的时间很短,除了祝映台自己和近在一旁的梁杉柏,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祝映台微微地皱了皱眉。

  「你们都退下吧。」下车后,管维遣散了那些黑衣人,随后又转头对上官烈恭敬道,「老家主已经在房内等着了,他让小的转告家主您,夜深露重,家主您保重身体要紧,请早些回房休息,余下的事情,老家主会代为处理。」

  上官烈闻言面上露出了微微的不耐,但依然点点头:「那么人就jiāo给你了。」他说着,向着建筑物内走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几人眼前。祝映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忍不住轻轻攥紧了手中刚刚被塞入的东西。那大概是一张字条——上官烈是什么意思?

  管维等上官烈离开后,才对梁杉柏三人做了个手势:「几位请跟我来。」

  随因对梁杉柏和祝映台点点头,三人便跟着管维一起进入了上官B市住宅的建筑物内。

  这次进入比上次梁祝两人来的时候进入的范围要深得多,之前他们与上官烈相会用餐的时候只不过局限在最外层建筑物内的一处偏厅之中,这次却是一路笔直沿着走道穿过许多房间,进入到建筑物的深处。

  这一路上见到的景物都几乎可以用冷清来形容,黑暗的走道上紧紧点着昏黄的立式灯笼,越往里走则越觉得周围的装饰变得陈旧古老,似乎上官烈改造建筑内装修的工程并没有覆盖到整座老宅,由此,经过现代装修的部分后,后面的老旧建筑给人的感觉便格外寒碜。

  空旷的空间里几乎看不到什么家具,却处处可见斑驳的漆面和蛀蚀了的廊柱,垂落到地面的纱曼也像是经过了宿世变迁,带着一种幽魂一样的灰白。整座建筑物内几乎都像是没有人,偶尔看到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仆侍经过,也都是谨守本分地不发一言,低头默默退开,等他们走过才开始走动。

  梁杉柏、祝映台和随因三个人走的是一个品字的形状,随因走在最前头,梁祝两人殿后,这是以防有个万一,随时可以形成三角防御的阵容。三角是天下最稳固的几何形状。

  他们在这古老的大宅内也不知走了多久,幽深的长廊仿佛永无止境,有时他们在屋子内部,有时来到露天,穿过一个石砌庭院或是一段绿化覆盖的走道,当他们在屋内的时候,两面有时可看到许多关闭着的一间连着一间的屋子,几乎所有的屋子的雕花门都紧紧合拢着,门上则贴着用不认识的梵文写的封条,梁杉柏猜测那是封禁妖物的咒法,不知里面关的到底是什么。有一扇门背后传出男女吵架的声音,有一扇门则从雕花缝隙里往外吹着白雪……凡此种种,处处体现着一个古老大家族的神秘与强大,就连随因这样见多识广,对上官家有不少的认识,实地看到,也还是有些吃惊。

  「上官家果然深不可测。」他最后轻轻嘟囔了一声,便不再发一言。

  行走的时间大概有将近一个小时,开始梁杉柏还在计算出进建筑的次数,后来就放弃了,显然,他们现在并不是在一个实际存在的空间中行走,而是在由术法所构筑的,一半现实一半虚幻的空间中移动,所以上官家的主宅才会如此无穷无尽,这也说明上官家防他们防得有多么厉害!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长廊的尽头,面前出现的是一扇微微掀开的雕花木门,里面好像有火光挑动,映得门口一带红彤彤的。管维走到门口,轻轻敲了门扇,随后以更为恭敬的口气道:「老家主,梁、祝两位先生和青山先生门下大弟子随因先生一起都到了。」

  门口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有个人在椅子上坐起身来,然后梁杉柏他们听到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请他们进来。」

  管维轻轻推开门:「几位请。」

  还是随因先进去,梁祝殿后,管维在将那叠元洮的稿纸轻轻放在桌面上后,便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他把门关上后自己也不走,只是站在门外候着,像是怕他们几个做出什么事来。

  里面的房间就是完全的真实空间,这是一间卧室,屋子里烧着火炉,有个老人坐在轮椅上,盖着厚厚的毛毡正等着他们。

  毛毡下这个人看起来实在是老得太厉害了,不仅须发都是灰白的颜色,连面色都是接近死人的灰败,他整个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被毛毡覆盖着像是一具骷髅,只有面上的一双眼睛却既黑且深,散发着逼人的神采。

  「上官鸿……」随因惊讶地轻唤一声,随后即刻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去,深深一礼,「空门范青山门下大弟子随因拜见上官家主。」

  梁杉柏见师兄这样,犹豫了一下,也略上前半步,同样施了个礼:「空门梁杉柏见过上官家主。」只是他的动作要比随因戒备得多,显示出对上官鸿的不信任。

  上官鸿从毛毡下伸出一只皮包骨头的蜡黄的手摇了摇:「二位不必多礼,老朽如今已不是上官家主了。」他说话的时候仿佛就要断气一样,喘得厉害,这种精神状态实在让人担忧。

  上官鸿的眼神落到祝映台身上停了下来,眼神颇有所思:「这位就是祝映台祝先生吧。」

  梁杉柏机警地将祝映台一半身子挡在身后,倒是祝映台轻轻拉拉他的手,走到前面来,与他并肩。

  「我是祝映台。」祝映台虽然不太习惯见生人,但这几年因为从事私家侦探工作的关系,基本的社jiāo活动还是可以适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看到上官鸿就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感情,像是厌恶以及……害怕。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一个人,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快要死的老人。

  上官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方才慢慢开口:「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他说着,在祝映台吃惊得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又抛出下一句令人惊讶的话来,「也不怪你,」他说,「二十年前,你才五岁而已。」

  上官鸿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梁杉柏来回看着祝映台和上官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祝映台的身世,也在追查陆隐这件事时渐渐发现祝映台的父母可能与元洮是亲戚,也觉得再追查下去,也许能够揭开祝映台此世身世的冰山一角,却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一个活着的知道祝映台身世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而这个人竟然会是神秘而古老的世家上官家前任家主上官鸿!

  随因轻轻咳嗽了一声:「上官老先生过去认识映台?」

  上官鸿轻轻叹了一声,整个人又往毛毡里缩了缩:「抱歉,请问能否替老朽往炉火里多贴点炭,再为老朽倒一杯水?」

  随因点点头,走到一旁烧着的火炉边,将堆放着的炭块丢入到炉火中,用拨火棍拨拉了一下,火光刹那跳了跳,照得整个屋子里都像是被刷上了红色的颜料一般。

  「老先生,您过去认识我?」祝映台终于还是开口问,一向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点颤抖,也略略的沙哑。梁杉柏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这个举动落在了上官鸿的眼里,他似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既然你们已经追查到二十年前艺苑影视基地的大火,这件事也没什么必要再隐瞒下去。」上官鸿重重叹气,「这一切都是yīn错阳差的冤孽!」

  随因将飘着水气的茶盏递过去,上官鸿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说起来,这事的确是我们上官家不对在先。」老人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讲述二十年前的往事。

  第十九章

  陆隐一路跑出了桃花林,从哪个地方重新进入了集市!他现在满心只剩下愤怒和嫉妒的情绪,他愤怒于元洮居然拒绝他,嫉妒于那个早已消失了的昭在元洮心中始终占据的地位!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忿忿地想,一面在市集上埋头往前走。市集上依旧是夏日白画的情景,许多人在他身旁来来去去,不知去往何方。

  反正也没人会注意到他!他想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里。他毫无目的地从那片桃林跑出来,不过是因为气愤而已,气愤到不想看见元洮那张泫然yù泣,为相思所苦的脸,气愤到之前在桃源村中所见到的古怪景象带来的恐惧都已经被逼到了最深的角落里。他的脑子里如今只有元洮而已!

  有块石子挡在陆隐跟前,他愤怒地飞起一脚,看着那石子如同子弹一样飞shè出去,打中了一旁某个人的后脑勺。被打中的人摸着后脑勺转过头来,环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刚刚是谁偷袭了他。陆隐还在低头往前走,突然就被人揪住衣领,往后重重搡了一把。

  「你干什么!」他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喊道,话才出口就发现不对劲。被石子打中的中年男人狠狠瞪了倒在地上的陆隐一眼。

  「你给我小心点!」他骂道,随后吐了口唾沫,转身离开了。

  陆隐目瞪口呆地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周围经过的男女老幼,有匆忙走过的,也有侧脸看他一眼的,有只流浪的小花猫凑过来,在他腿上蹭了蹭,发出「喵呜」的声音。陆隐赶到毛茸茸的猫毛蹭着自己,暖暖的,还有些痒。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迷惘地坐在原地,这个集市,他已经来过几次了,但是从来不曾被人看见,也从来不会有人跟他说话,元洮说说过,这个集市的人都是外来人,是看不到他们,也无法与她们jiāo流的,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他身后喊了声:「小伙子,快点起来走吧,你挡着我做生意了!」

  陆隐茫然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卖布的小贩对着他说话。他以前也见过这个小贩的,那是元洮进程买布为他做衣服的时候。他记得元洮自己挑拣了布料裁剪好,然后放下钱币就走了,从始至终那个商贩都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只是到最后,很自然地将元洮付的钱币收下,并且将被剪过的布料整理好。那个时候,陆隐忽然有种感觉,这些商贩该不是并非看不到他们,而只是装成看不见吧?

  那么现在,不必装下去了吗?

  陆隐站起身来,沐然地沿着街道向前走。因为他的失魂落魄,不知在街上撞到了多少人,有的人低低骂了一声就走开了,有的人则将他重重推倒在地,这个集市如今认得他了!为什么?

  陆隐干脆坐在地上不想走了,他现在觉得孤独、无助和害怕,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迫近自己,可他身边既没有人可以帮忙,他也不想再度回到那个村子里去找元洮。那样太孬种了!他想,而且如果元洮真的在乎他的话,他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不是吗?元洮怎么没有来找他呢?元洮知道这个集市会有这样的变化吗?他为什么都不告诉他呢?

  对了,他一直就没把自己当做一个自己人来看待吧!他心中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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