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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这样一朵幽香四溢的“文明之花”会是阿拉伯老酋长的女儿?绝对不可能!还有那个金属小盒子,梅瑞姆是见过的。她没法儿否认自己的记忆。这个小盒子确确实实是她自个儿的。那么,她的身世到底隐藏着多少奥秘呢?

  她正这样全神贯注地研究那张照片,突然觉得有人站在背后——一他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的。她刚把照片塞到怀里,一只大手已经重重地落在她的肩上。她吓得目瞪口呆,以为一定是酋长,发现了她的秘密,只好硬着头皮等他拳打脚踢。

  没有拳头朝她打过来。她掉转头,看见站在身后的原来是那个阿拉伯小伙子阿布杜尔·卡玛克。

  “我看见了,”他说。“你刚才藏了一张照片。那照片是你小时候拍的,一个很小的小孩儿。我可以再看一看吗?”

  梅瑞姆连忙从他身边躲开。

  “我会还给你的,”他说。“我早就听说过你,知道你并不爱你的父亲,那个老酋长。我也不喜欢他。我不会出卖你的。让我瞧瞧吧。”

  在这群凶残的敌人里,梅瑞姆没有一个朋友,于是她紧紧抓住阿布杜尔·卡玛克递给她的这根“稻草”。也许他会给她友谊。而且,反正照片已经让他看见了,如果不是朋友,他迟早会把这件事告诉酋长,再让酋长把照片抢走。现在如果满足了他的要求,他或许会说话算话,看完再还给她。想到这儿,她从怀里掏出照片,递给他。

  阿布杜尔·卡玛克十分仔细地察看着那张照片,还和坐在地上仰面朝天望着他的姑娘细细地比较。后来,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说,“是你。可你是从哪儿搞到的呢?而且酋长的女儿,小时候怎么会穿异教徒的衣服呢?”

  “我不知道,”梅瑞姆回答道。“以前我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这是一两天前从瑞典人马尔宾的帐篷里找到的。”

  阿布杜尔·卡玛克扬了扬眉毛。他把照片翻过来,看见贴在背面的剪报,一下子睁大了一双眼睛。他能看懂法文,尽管很吃力还是看得懂的。他到过巴黎,在沙漠地区的乡亲们组建的一个杂耍班子里呆了六个月。他利用这个机会学了不少文明社会的习惯,学了点儿语言,还学了许多法国人的坏毛病。现在他学到的知识派上了用场。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读那张已经变黄了的剪报,一双眼睛不再瞪得老大,而是眯成一条缝,显得yīn险、狡诈。读完之后他直盯盯地看着姑娘。

  “你看过这张剪报吗?”他问道。

  “这是法文,”她回答道。“我看不懂。”

  阿布杜尔,卡玛克站在那儿默默地凝视着眼前这位姑娘。她非常美。就像见过她的别的许多男人一样,他也想把她弄到手。后来他单腿跪下,凑到她的面前。

  阿布杜尔·卡玛克突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如果梅瑞姆姑娘对剪报的内容还一无所知,他这个主意就能成功,要是知道这里面的奥妙,那当然一切就都完了。

  “梅瑞姆,”他轻声说,“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可是第一眼看见你,我的心就告诉我;我将永远是你的仆人。你不了解我,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可以帮助你。你恨酋长,我也恨他。让我带着你从他这儿逃走吧。我们可以一起到大沙漠去,我的父亲是那儿的酋长,比你的父亲厉害多了。跟我走吗?”

  梅瑞姆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她不愿意伤害这个唯一能给她以保护和友谊的阿拉伯人,可是又不能接受他的爱情。阿布杜尔·卡玛克见她一言不发,以为姑娘同意他的要求,一下子把她搂了过去。梅瑞姆使劲儿从那两条铁臂中挣开。

  “我不爱你,”她大声说。“可我也不想恨你。你是这儿唯一对我表现出一点善良的人,我会慢慢地喜欢你,但绝不能爱你。”

  阿布杜尔·卡玛克站起身来。

  “你会学会爱我的,”他说。“因为不管你是否愿意,都逃不脱我的手心儿。你恨酋长,就不会把这件事讲给他听,你要是胆敢走漏一点风声,我就把照片的事告诉他。我恨酋长,而且……”

  “你恨酋长?”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梅瑞姆和阿拉伯小伙子一起回过头,看见酋长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着。阿布杜尔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看见酋长,连忙揣到怀里。

  “是的,”他说,“我恨酋长。”话音刚落小伙子扑上去,猛地揍了老头一拳。然后拔腿就跑。他的马拴在一根木桩上,早已备好鞍子。因为阿布杜尔·卡玛克本来要骑马打猎,后来看见梅瑞姆姑娘一个人呆在灌木丛旁,才溜到这儿的。

  阿布杜尔·卡玛克翻身上马,朝栅栏门飞驰而去。老酋长被这一拳打昏了头,等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小伙子早已无影无踪。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大声叫喊着,让手下那帮乌合之众截住阿布杜尔。十几个黑人扑过去,想拦住这位马背上的骑手。阿布杜尔一边向栅门疾驰,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长qiāng,把敢于阻挡他的人打得七零八落。还有的人被他的马撞倒在地上,碰得头破血流。不过看起来他很难逃脱老酋长布下的罗网,有两个黑人已经开始关那两扇笨重的栅门。阿布杜尔·卡玛克放开缰绳,纵马疾驰,然后举起手中的步qiāng开了两qiāng,关门的黑人应声倒下。“沙漠之子”高兴得大声叫喊着,把手里的步qiāng举过头顶,在马背上转过脸对那些还想追赶他的黑人哈哈大笑,眨眼间便冲出酋长的村庄,在茫茫林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酋长气得七窍生烟,立刻下令追赶阿布杜尔·卡玛克。然后气冲冲地回到梅瑞姆蜷缩着的灌木丛旁边。

  “照片呢?”他大声叫骂着。“那个狗东西说的是什么照片?在哪儿,马上jiāo出来!”

  “让他拿走了,”梅瑞姆闷闷不乐地回答道。

  “是张什么照片?”酋长厉声喝间,一把揪住梅瑞姆的头发,把她拖起来,恶狠狠地摇晃着。“快说!是张什么照片?”

  “是我的照片,”梅瑞姆说。“小时候照的。是从瑞典人马尔宾那儿偷来的。照片背面贴着一块旧报纸。”

  酋长气得脸色煞白。

  “报上印着什么?”他压低噪门儿问。

  “我不知道。那是法文,我看不懂。”

  酋长好像松了一口气,甚至差一点儿笑了起来。他转身走了,没再打梅瑞姆,临走前警告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照片的事,除了他和玛布诺。阿布杜尔·卡玛克沿着商队常走的那条小路,向北飞驰而去。

  独木舟从身负重伤的瑞典人的视野与shè线之内消失之后,莫里森先生十分虚弱地躺在船底,昏迷了好长时间。

  直到半夜他才完全苏醒过来。他仰面朝天躺着,望着满天星斗,绞尽脑汁想自己到底在哪儿,为什么身体下面的木板轻轻地晃动,为什么星星的位置变得那么快,那么不可思议,难以捉摸。起初他以为是在做梦,使劲摇了一下脑袋,想从梦境中摆脱。伤口的剧痛一下子使他想起向天发生的事情,而且意识到他正躺在一条独木舟里,在非洲某条大河上漂流—一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身负重伤。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坐了起来。觉得伤口不像先前想象得那么痛。他小心翼翼地摸身上的伤口,发现已经不流血了,心想,也许只是伤了皮ròu,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几大之内还不能行动,那就只能意味着死亡。因为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根本不可能去寻找食物。

  他由自己心中的烦恼想到梅瑞姆的处境。他当然相信,在他试图接近马尔宾的宿营地时。梅瑞姆一直被扣押在瑞典人的帐篷里,可她现在的情况如何,就很难知道了.而且即使那个坏蛋因为伤势过重死了,梅瑞姆的处境就会好一点吗?她不还是在马尔宾那些凶残、野蛮的喽罗手心里吗?梅瑞姆被侮辱、被蹂躏的可怕情景就像一把火,烧着贝尼斯的心,他痛苦万状,一双手紧紧地捂着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驱除那可怕的幻觉。他心里清楚,是他把梅瑞姆推进了火坑,是他那邪恶、卑鄙的yù望把一个纯洁无邪的姑娘从给她以保护和慈爱的先生手里抢走,送给了马尔宾这个衣冠禽兽,和他手下那些地痞无赖。现在他深深地认识到自己在梅瑞姆姑娘身上犯下了滔天大罪,然而,要想补救已经为时太晚.是的,已经为时太晚!可也只有这时,他才感觉到对这个被他毁了的姑娘生出一种新的爱。这是一种远比情yù、色yù、热情更崇高、更强烈的感情,这种情感像一团火,在他的心中燃烧。

  莫里森·贝尼斯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他内心深处发生的这种变化。如果有人说他具有充满骑士精神与道德之心的灵魂,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他明白,他想把梅瑞姆拐带到lún敦,完全是人xìng中邪恶与兽yù的表现。尽管那时候,他总是拿因为太爱梅瑞姆姑娘而失去了理智,忘记了道德规范替自己开脱。而现在,一个全新的贝尼斯在血与火的煎熬中诞生了!他再也不会困难以抑制的私yù而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他所经受的精神上的折磨,使得他的道德之心进一步发扬光大;悲伤与懊悔使得他的灵魂与思想得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净化。

  他现在一心想赎清自己的罪过,他要回到梅瑞姆的身边,为了保护她,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他的目光开始在独木舟搜索,想找到船桨。尽管伤势很重,浑身无力,他还是下定决心,立刻付诸行动、可是船桨不见了。他向河岸张望着,天上没有月光,丛林像一座漆黑可怕、深不可测的迷宫。可是贝尼斯的心弦没有因恐惧而震颤。他甚至压根就没想自己。

  他只想着梅瑞姆的危险。

  他吃力地跪起来,挣扎着爬到船舷,用手使劲划水,尽管很累,而且身上的伤口疼痛难忍。他还是咬着牙坚持着。独木舟一点一点向河岸靠近。莫里森听见前面有一只狮子在怒吼、那吼声震耳yù聋,贝尼斯估计独木舟离河岸一定已经很近了。他把步qiāng放到身边,没有停止划船。

  仿佛过了很久,精疲力竭的贝尼斯,才觉得有树枝跟小舟擦肩而过,还听见河水冲刷大树枝叶的哗哗声。贝尼斯探起身子,紧紧抓住一根绿叶繁茂的粗树枝,狮子又吼叫起来,这回离他更近了。贝尼斯心想。这位兽中之王一定一直沿着河岸奔跑,单等他上岸时,把他吃掉。

  他试了试那根树枝是否能经得住他的重量。树枝很粗,上去十来个人也没问题。然后他一个海底捞月,从船底提起步qiāng,挎到肩上。贝尼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那根树枝上面。他的一双脚刚离开船底,小舟便顺流而下,在黑黝黝的河面上永远消失了。

  这下子,他可是过河拆桥了。现在眼前只有两条路;要么顺着树枝往上爬,要么跌到大河里。他拼命挣扎想抬起一条腿,骑到树枝上,可是力不从心,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他就这样,悬在半空中,觉得力气像退潮的海水正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心里明白,必须马上爬上去,否则就为时太晚了。

  突然,狮子好像在他的耳边大叫了一声,贝尼斯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两盏灯闪闪烁烁——兽中之王正站在河岸上直盯盯地望着他,等待这块送到嘴边的肥ròu。哦,贝尼斯心里想,让它等着吧!狮子不会上树,我只要爬到树上,就平安无事了。

  这时,英国小伙子的一双脚几乎挨到水面上了,不过他并不知道。因为头顶和脚底都是一片漆黑。不一会儿他便听见河面上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他的脚。然后几乎同时,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鳄鱼咬牙切齿的咯咯声。

  “天哪!”莫里森·贝尼斯大叫一声。“差点儿让这个混蛋咬住我!”他拼命挣扎着往高处爬,可是最后一次努力的结果表明,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直燃烧着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了。他觉得力量正从已经麻木了的手指尖一点一点地消失,身体又向河面慢慢地滑去,鳄鱼的大嘴,可怕的死亡正在那儿等待着他。

  这时,他突然听见头顶的树叶哗哗哗地响了起来,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枝叶间移动。他紧抱着的那根树枝好像在突然增加的什么东西的重压之下向下弯曲,而且从它弯曲的程度看,这个东西份量还不轻。可是贝尼斯还是紧抱树枝不放。无论是来自“天国”的死神,还是在“地狱”里等待他的死亡,他都不会轻易向它们投降。

  他觉得一只手被一样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踩了一下,然后漆黑的夜色中什么东西向他府下身,一下子把他拉到大树浓密的枝叶之中。

  24-恶有恶报

  克拉克懒洋洋地舒靠在大象坦特的脊背上,在死一样寂静的丛林里。向西南方慢慢地走着。他一天只走几英里。因为没有特别的去处,而且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供他这样闲逛。也许他本来可以走得更快一点,可是总有一个念头折磨着他——每向前迈一步,都离梅瑞姆远一步。梅瑞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是他的爱人了,这倒是真的。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她还像以往任何时候那样亲切,那样宝贵!

  阿拉伯酋长捕获梅瑞姆之后,克拉克看见了这伙匪帮。虽然好几年没来过这边,他还认得出这群亡命之徒。但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jiāo道可打,克拉克没想跟踪这个坏老头。他只想远远地离开这些人,离开任何人。巴不得永远不要看到人的面孔。人,只能给他带来悲伤和痛苦。

  看见大河,他想提几条鱼尝鲜,便蹒跚着走到河岸边,用他自己发明的办法捕了几条鱼,生吃了。夜幕降临之后,他蜷缩在下午坐在上面捕鱼的那棵大树上睡起觉米。雄狮努玛的吼叫声搅了他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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