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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jiāo代。』胡雪岩神色凛然地,『今天我跟你谈的事,是抚台jiāo下来的,泄漏不得半点!倘或泄漏出去,闯出祸来,不要说我,王老爷也救不了你,做官的人不讲道理,那时抚台派兵来封信和的门,你不要怪我。』

  说得如此严重,把笑口常开的张胖子吓得脸色发青,『唷!』他说,『这

  不是当玩儿的。等我把门来关起来。『

  关上房门,两个并坐在僻处,胡雪岩把那移花接木之计,约略说了一遍,问张胖子两点∶第一,有没有熟识的粮商可以介绍。第二,肯不肯承诺保付。

  这风险太大了。张胖子一时答应不下,站起来绕室徘徊,心里不住盘算。

  胡雪岩见此光景,觉得有动之以利的必要,便把他拉住坐下,低声又说∶『风险你自己去看,除非杭州到上海这一段水路上,出了纰漏,漕船沉掉,漕米无法归垫,不然不会有风险的。至于你们的好处,这样,好在日子不多,从承诺保付之日起,海运局就算借了信和的现银子,照日拆计息,一直到跟粮商jiāo割清楚为止。你看如何?』

  这一说,张胖子怦怦心动了,不须调动头寸,只凭一纸契约,就可以当作放出现款,收取利息,这是不用本钱的生意,加以还可借海运局来长自己的声势,岂不大妙?

  张胖子利害相权,心思已经活动、做生意原来就是靠眼光,有胆气,想到胡雪岩当初放那五百两银子给王有龄,还不是眼光独到,甚至连张『饭票子』都赔在里面,在他个人来说,是背了风险,但如今来看,这笔生意他是做对了。

  由于胡雪岩的现成的例子摆着,张胖子的胆便大了,心思也灵活了,他已决定接受胡雪岩的建议,但不便当时就作决定,还有一件事是非做不可的,到藩台衙门去摸一摸底,看看漕米运到上海的情形,藩台对王有龄是怎样一种态度?只有这两层上没有什么疑问,这笔生意就算做定了。

  于是他说∶『雪岩!我们自己弟兄,还有说不通、相信不过的地方?这就算八成帐了!不过象这样大的进出,我总要向东家说一声,准定明天午刻听回话,你看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不过我也有句话,大家都是替人家办事,身不由主。

  我老实说,也不必明天午刻,索xìng到后天好了,一过后灭,没有回话,我也就不必再来看你,省得白耽误工夫。『

  这就是说定了一个最后限期。张胖子觉得胡雪岩做事爽快而有担当,十分欣赏,连连点头答应。

  回到海运局跟王有龄见面,互道各人商谈的结果。王有龄十分兴奋,说这天上午非常顺利,先去看了麟桂,说抚台已有表示,差额由藩库先垫,今年新漕中如何加派来弥补这笔款子,到时候再定办法,不与王有龄相干。又去看了抚台,黄宗汉吩咐,只要事情办得快,多花点钱无所谓。他还拿出两道上谕来给王有龄看,一道是八旗京兵有十五万之多,须严加训练,欠饷要设法发清,通谕各省,从速解运漕米银两,以供正用。一道是酌减文武大臣『养廉』银,以充军饷。可见得朝廷在粮饷上调度困难,如能早日运到,黄宗汉答应特保王有龄升官。

  『照这一说,事情就差不多了。』胡雪岩心知张胖子要去打听情形,既然藩司有此确实表示,信和这方面当然可以放心,不必等张胖子正式回话,便可知事已定局,『该商量商量,好动身到上海去寻「户头」了。』

  『我想这样,请你陪了我去,局里当然要派两个人,那不过摆摆样子,事情全靠你来办。』

  胡雪岩想了想答道∶『真的要我来办,得要听我的办法。』

  『好!』王有龄毫不迟疑地答就,『全听你的。』

  为了办事方便,王有龄到底下了一通『关书』,聘请胡雪岩当『司事』,

  在签押房旁边一个小房间办事,作幕后的策划。首先是从藩库提了十万两银子过来,等跟信和谈好了保付的办法,把这笔款子存入信和,先划三万两到上海大亨钱庄。这三万两银子,一万两作公费使用,二万两要替黄宗汉汇到家乡,当然那是极秘密的。

  然后,胡雪岩在局里挑了两个委员,一个是麟桂的私人姓周,一个跟粮道有关系姓吴,请王有龄下条子,『派随赴沪』,同时每人额外先送二百两银子的旅费,周、吴二人原来有些敌视胡雪岩,等打听列这于排出于他的主张,立刻便倾心结jiāo。

  胡雪岩又把张胖子也邀在一起,加上庶务、厨子、听差、上上下下一共十个人,雇了两只『无锡快』,随带大批准备送人的土产,从杭州城内第一座大桥『万安桥』下船,解缆出关,沿运河东行。

  这时是三月天气,两岸平畴,绿油油的桑林,黄澄澄的菜花,深红浅绛的桃李,织成一幅锦绣平原。工有龄诗兴大发,倚舷闲眺,吟哦不绝。但别的人没有他那么雅兴,周、吴两委员,加上胡雪岩、张胖子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打牌是张胖子所提议的,胡雪岩欣然附议。张胖子便要派人到头一条船上去请周、吴二人,一个说,『慢慢!摆好桌子再说。』

  胡雪岩早有准备的,打开箱子,取出簇新的一副竹背牙牌,极精致的一副筹码,雪白的牙牌,叫船家的女儿阿珠来铺好桌子,分好筹码。两面茶几,摆上果碟,泡上好茶,然后叫船家停一停船,搭上跳板,把周、吴两委员请了过来。

  一看这场面,两人都是高兴得不得了,『有趣,有趣!』周委员笑着说道∶『跟我们这位胡大哥在一起,实在有劲道。』

  『闲话少说,』吴委员更xìng急,『快坐下来。怎么打法?』

  于是四个人坐下来扳了位,张胖子提议,一百两银子一底的『幺半』,二十和底,三百和满贯。自摸一副『辣子』,三十两一家,便有九十两进帐。

  『太大了!』周委员说,『自己人小玩玩,打个对折吧!』

  『对,对,打对折。』吴委员也说,『我只带了三十两银子,不够输的。』

  『不要紧,不要紧!有钱庄的人在这里,两位怕什么?』胡雪岩一面说,一面给张胖子递了个眼色。

  张胖子会意了,从身上摸出一叠银票来,取了两张一百两的放在周,吴二人面前,笑着说道,『我先垫本,赢了我提一成。』

  『输了呢?』吴委员问。

  『输了?』胡雪岩说,『等赢了再还。』

  这是有赢无输的牌,周、吴二人越发高兴。心里痛快,牌风也顺了,加以明慧可人的阿珠,一遍遍毛巾把子,一道道点心送了上来,这场牌打得实在舒服。

  四圈打完,坐在胡雪岩下家的周委员,一家大赢,吴委员也还不错,输的是张胖子和胡雪岩,两个人的牌品都好,依旧笑嘻嘻地毫不在乎。

  等扳了位,吴委员的牌风又上去了,因为这四圈恰好是他坐在胡雪岩的下家。再下一家是周委员,吴委员只顾自己做大牌,张子出得松,所以周委员也还好,氽出去有限。

  八圈打完,船已泊岸,天也快黑了,自然歇手。算一算筹码,吴委员赢了一底半,周委员赢了一底,张胖子没有什么输赢。但有他们两家一成的贴

  补,也变成了赢家,只有胡雪岩一个人大输,连头钱在内,成了『四吃一』。

  『摆着,摆着!』周委员很大方地说,『明天再打再算!』

  『赌钱赌个现!』胡雪岩说了句杭州的谚语,『而况是第一次,来,来兑筹码,兑筹码!』

  胡雪岩开『枕头箱』取出银票,一一照付,零数用现银子补足,只看他也不怎么细算,三把两把一抓,分配停当,各人自已再数一数,丝毫不差。

  吴委员大为倾服,翘起大拇指赞道∶『雪岩兄,「度支才也」!』

  他肚子里有些墨水,这句引自《新唐书》,唐明皇欣赏杨国忠替他管赌帐管得清楚的褒语,胡雪岩却听不懂,但他懂得藏拙,料想是句好话,只报以感谢的一笑,不多说什么!

  最后算头钱,那是一副牌、一副牌打的,因为牌风甚大,打了十六七两银子,胡雪岩把筹码往自己面前一放,喊道∶『阿珠!』

  阿珠正帮着她娘在船梢上做菜,听得招呼,娇滴滴答应一声∶『来了!』

  接着便出现在船门口,她系一条青竹布围裙,一面擦着手,一面憨憨地笑着,一根乌油油的长辫子从肩上斜甩了过来,衬着她那张红白分明的鹅蛋脸,那番风韵,着实撩人。

  胡雪岩眼尖,眼角已瞟见周、吴二人盯着阿珠不放的神情,心里立刻又有了盘算,『来,阿珠,四两银子的头钱。』他说∶『jiāo给你娘!』

  『谢谢胡老爷!』阿珠福了福。

  『你谢错人了!要谢周老爷、吴老爷。喏!』他拈起一张银票,招一招手,等阿珠走近桌子,他才低声又说∶『头钱不止四两。周老爷、吴老爷格外有赏,补足二十两银子,是你的私房钱。』

  这一说,阿珠的双眼张得更大了,惊喜地不知所措,张胖子便笑道∶『阿珠!周老爷、吴老爷替你办嫁妆。还不快道谢!』

  『张老爷最喜欢说笑话!』阿珠红云满面,旋即垂着眼替周、吴二人请安。

  『这倒不能不意思意思了!』吴委员向周委员说。于是每人又赏了十两。

  在阿珠,自出娘胎,何曾有过这么多钱?只看她道谢又道谢,站起身来晃dàng着长辫子,碎步走向船梢,然后便是又喘又笑在说话的声音,想来是把这桩得意的快事在告诉她娘。

  大家都听得十分有趣,相视微笑。就这时听得外面在搭跳板,接着是船家招呼∶『王大老爷走好!』

  王有龄过船来了,大家一剂起身迎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信笺,兴冲冲地走了进来,笑着问周、吴二人∶奇#書*網收集整理『胜败如何?』

  属官听上司提起赌钱的事,未免不好意思,周委员红着脸答道∶『托大人的福!』

  『好,好!』王有龄指着张胖子说,『想来是张老哥输了,饯庄大老板输几个不在乎。』

  『理当报效,理当报效。』

  说笑了一会,阿珠来摆桌子开饭。『无锡快』上的『船菜』是有名的,这天又特别巴结,自然更精致了。

  除此以外,各人都还带得有『路菜』,桌子上摆不下,另外端两张茶几来摆。胡雪岩早关照庶务多带陈年『竹叶青』,此时开了一坛,烫得恰到好处,斟在杯子里,糟香四溢,连一向不善饮的周委员,都忍不住想来一杯。

  这样的场合,再有活色生香的阿珠侍席,应该是淳于髡所说的『饮可八斗』的境界,无奈有王有龄在座,大家便都拘束了,他谈话的对象也只是一个吴委员,这天下午倚舷平眺,做了四首七绝,题名《春望》,十分得意,此时兴高采烈地跟吴委员谈论,什么『这个字不响』,『那个字该用去声』,大家听不大懂,也没有兴致去听,但礼貌上又非装得很喜欢听不可的样子,以致于变成喝闷酒,嘉肴醇醒,淡而无味,可餐的秀色,亦平白地糟蹋了,真是耳朵受罪,还连带了眼睛受屈!

  胡雪岩看看不是路数,一番细心安排,都叫王有龄的酸气给冲掉了。好在有约在先,此行凡事得听他作主,所以他找了个空隙,丢过去一个眼色,意思请他早些回自己的船,好让大家自由些。

  王有龄倒是酒酣耳热,谈得正痛快,所以对胡雪岩的暗示,起初还不能领会,看一看大家的神态,再细一想,方始明白,心头随即浮起歉意。

  『我的酒差不多了!』他也很机警,『你们慢慢喝。』

  于是叫阿珠盛了小半碗饭,王有龄吃完离席。胡雪岩知道他的酒不曾够,特地关照船家,另外备四个碟子,烫一斤酒送到前面船上。

  『好了!』周委员挺一挺腰说,『这下可以好好喝两杯了。』

  略略清理了席面,洗盏更酌,人依旧是五个,去了一个王有龄,补上一个庶务,他姓赵,人很能干,不过,这几天的工夫,已经让胡雪岩收服了。

  『行个酒令,如何?』吴委贝提议。

  『我只会豁拳。』张胖子说。

  『豁拳我倒会。』周委员接口,『就不会喝酒。』

  『不要紧,我找个人来代。』胡雪岩便喊∶『阿珠,你替周老爷代酒。』

  『嗯。』阿珠马上把个嘴撅得老高,上身摇两摇,就象小女孩似地撒娇。

  『好,好!』胡雪岩也是哄小孩似地哄她,『不代,不代!』

  阿珠嫣然一笔,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这样,周老爷吃一杯,我代一杯!』

  『如果周老爷吃十杯呢?』赵庶务问。

  阿珠想了想,毅然答道∶『我也吃十杯。』

  大家都鼓掌称善,周委员便笑着摇手∶『不行,不行!你们这是存心灌我酒。』说着便要逃席。

  赵庶务和阿珠,一面一个拉住了他,吴委员很威严地说∶『我是令官,酒令大似军令,周公乱了我的令,先罚酒一杯!』!

  『我替他计个饶。』胡雪岩说。

  『不行!除非阿珠来求情。』

  『呀!吴老爷真正在说笑话了!』阿珠笑道∶『这关我什么事啊?』

  『你不是替他代酒吗?既会你跟周老爷好,为什么不可以替他求情呢?』

  这算是哪一方的道理?阿珠让他缠糊除了,虽知他的话不对,却无法驳他。不过,说她跟周老爷『好』,她却不肯承认。

  『我伺候各位老爷都是一样的,要好大家都好┅┅』

  下面那半句话不能再出口,偏偏张胖子促狭,故意要拆穿∶『要不好大家都不好,是不是?』

  『啊呀呀!不作兴这样子说的。』阿珠有些窘,面泛红晕,越发妩媚,『各位老爷都好,只有一位不好。』

  『哪一个?』

  『就是你张老板!』阿珠说了这一句,自己倒又笑了,接着把腰肢一扭,到船梢上去取热酒。

  取来热洒,吴委员开始打通关。个个逸兴遗飞,加以有阿珠如蛱蝶穿花般,周旋在席间,周、吴二人乐不可支,欢饮大醉。

  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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