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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算了,四四十六牌九推下来,扰了主人的消夜,回家睡觉正好。』

  『这话不错。』高四也说,『明天上半天,我还有事,早些散吧!』

  周五孤掌难鸣,只得依从。等把牌拿出来,自然是他第一个做庄,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豆荚样的象牙盒,抽开盖子倒出四粒骰子来。周五的花样很多,四粒骰子一掷,要有一个四,一个五,才把红的那粒拣出来,余下三粒再掷,掷出一个四,一个六,才用红的那粒四加五是九,谐音为『酒』,六加四是十,谐音为『ròu』,说是『请骰子吃酒吃ròu』。

  『麻将要打得清静,牌九要赌得热闹,请大家都来玩!』周五大声说道,『一两银子也可以下注。』

  这时袭丰言还没有走,刘不才分了二百两『红钱』给他,让他五两、十两押着玩。王有龄也被请了下场,胡雪岩虽不喜欢赌钱,但此时当然要助兴,取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押在庞二所坐的上门。

  『是大,是小?』庞二问说。

  『看我「开门」就知道了。』依周五的xìng格,开出『门』来,自是『一翻两瞪眼』的小牌九。

  他这个庄只推了两方牌九,就让庞二和高四把他打坍了。接下来是庞二推庄,四方牌九,平平而过。周五却又输了一万多,大赢家是高四,刘不才也赢了五六千银子。

  第三个庄家是刘不才,他卷起雪白的袖头,洗牌砌好,一面开门一面说∶『周五哥喜欢小牌九,我也推小的。』

  周五赌得火气上来了,一听他的话,脱口答道∶『对!「春天不问路」,坐天门就打天门。』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摔,『我包了!』

  『嗐!』庞二大不以为然,『大家好玩嘛!你这样子不让别人下注,多没意思!』

  『怎么叫没意思,各人赌各人的,你要看得你下门好,你可以移我的注码,不是照样赌?』

  『移注码』是旁家跟旁家做输赢,如果统吃统赔,移注改押的人毫无干系,倘或一家配、一家吃,那出入就大了。牌九、摇摊,专有人喜欢移别人的注码,彼吃此配,赢了庄家赢旁家,双倍得利,而且还可自诩眼力,是件很得意的事。

  但『移注码』往往会变成闹意气,一个移过去,一个移回来,一个再移过去,一个再移回来,每移动一次,就加了双倍的输赢,那就赌得『野』了。

  现在周五跟庞二就有点闹意气的模洋。赌钱失欢,旁人自然要排解,但两个人都是阔少,银钱吃亏可以,话上吃不得一句亏,所以要排解也很难,胡雪岩不免有些着急。

  就在这庞二爷有些光火,要想说『天门归下门看』,移周五的注码时,刘不才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庞二哥的话不错,都是自己人,「书房赌」,小玩玩┅┅』

  果然,脾气暴躁的周五打断他的话说∶『你庄家说的什么话?倒要请教,他的话不错,我的话错?』

  『你的话也不错。』刘不才神色从容地答道,『庞二哥也不必动注码了。

  周五哥有兴趣,我做庄的理当奉陪,「外chā花」赌一万银子好不好?『

  说『好』的是裘丰言∶『好!这样子就两全其美了。』

  庄家跟旁家额外『做jiāo易』,谁也不能管,道理上是说得过去的。刘不才花一万银子,把面子卖了给两个人,这一手做得很漂亮,而那一万银子,也还不一定会输。胡雪岩暗暗心许,刘不才在应酬场中,果然有一套。

  骰子掷了个七点,周五抢起分在外面的那两张牌一翻,真是瞪眼了!一张牛头、一张三六。把他气得脸色铁青。

  『这叫什么?』裘丰言说,『我上次到松江听来的一句话,叫做「黑鬼子抗洋qiāng」!』

  他是不带笑容,一本正经地在说,便无调侃的意味,大家都笑,周五也笑了。

  这一牌是统吃。那『外chā花』的一万两银子,刘不才原可以另外收起,等于赌本已经收回,这一庄变成有赢无输,但他很漂亮,放在外面,数一下,报个数,是两万七,好让旁家斟量下注。

  他这个庄很稳,吃多配少,每把牌都有进帐,推到第三方第三条,照例末条不推,重新洗牌,他却『放盘』了。

  『只有一方牌了!』他说,『我推末条,要打尽快!』

  『老兄,』庞二劝他,『 「下活」的牌,这一条你还是不推的好!』

  『多谢关照!』刘不才说,『推牌九的味道就在这上头,骰子帮忙,「独大拎进」!也是常有的。』

  『那就试试看!我倒不相信下门会「活抽」。』周五又摸出一把银票,『庄家有多少?』

  刘不才点了点数,一共是四万银子。

  『统归下门看。』周五拿银票往下门一放,『多下的是我的。』

  这一下大家都紧张了。小牌九是没有『和气』的,这一牌,庄家不是由四万变八万,就是输光让位。从赌到现在,这是最大的一笑输赢,一进一出不是小数,连庞二都很注意了。

  刘不才声色不动,把骰子掷了出去,等三门摊牌,上门九点,天门七点,下门天牌配红九,讲好不作天九作一点。

  『你们看,下活嘛!』周五有些色厉内荏的神气,『一副克一副,不是下活是什么?』

  『下活是下活,点子大小了!』庞二说道,『末条常会出怪牌,老五,满饭好吃,满话难说。』

  『有点子就有钱!』周五索xìng硬到底了,『这副牌再输,我把牌吃下去。』

  不要说是巨额赌注的本身,引人瞩目,光是周五这句可能会搞得无法收场的话,就使得一屋子的人,从坐在赌桌上的到站在旁边伺候的听差丫头,无不大感兴味,渴望着看看庄家的那两张牌,翻出来是什么点子?倘或是一张杂七、一张杂五凑成的『无名二』就赢了下门的『天九一』,那时看说了『满话』的周五,是何尴尬的神色。

  但包括庞二在内,谁也没有想到,刘不才根本就不翻牌,『周五哥!』

  他说,『不错,你的一点很值钱。』

  说着,他把面前的钱推了出去,脸上带着平静自然的笑容,竟象心甘情愿地输给周五,而更象自己赢了周五。

  庞二此时对刘不才已大有好感,所以处处偏向着他,『你牌还没有看!』

  他提醒他,『真的一点都会赶不上?』

  『牌都在外面。』刘不才说,『用不着看了,一点输一点,』

  『我倒不相信。』庞二说着,就动手理牌,从最大的『宝子』理起,找到一张二四,却找不到『幺丁』,既然说是一点输一点,那么庄家应该是一副『人丁一』找人牌,果然只有一张。

  翻出来,可不是『人丁一』?十个红点,衬得那里黑的一点格外触目。

  极静的屋子里,立刻晌起一片喧哗,叹惜和笑声、惊异和感叹,自然声音最大的是周五。

  『来,来,归我来配!』他把庄家的钱和自己的银票,都携到面前,配完了小注,余下的便是他的盈余。

  『真有这样的牌!』庞二摇摇头,『就翻不出一个两点。』

  他替庄家遗憾,甚至引为恨事,刘不才却若无其事地,把牌推向高四,这是最后一庄,推完四方,也是平平而过。于是主人招呼到厅上吃消夜,一面吃一面谈,不知不觉又谈到刘不才的那副牌。

  『你老兄的眼光真厉害。』庞二说,『一下子就看到了外面少一张人牌,少一张「钉子」,这点道行,倒也不是三年、五年了。』

  『老刘是个角色。』连周五都心服,『跟你赌,输了也有味道。几时我们好好赌它一场。』

  『何用「几时」?』庞二接口说道,『就是明天。』

  『明天不是约好了,扰老胡的,后天好了。』

  『明天也一样。』胡雪岩说,『你们约哪几位来玩,我补帖子也一样。』

  『不必,不必!』庞二说道,『后天我请大家吃饭,找几个朋友来,好好赌他一场。』他特意向刘不才问道∶『后天你空不空?』

  『哪一天都空。』

  『好的,那你后天早一点请过来。』庞二又说,『通通请赏光,喜欢玩的玩,不然就吃饭。我新用了一个厨子,做的鱼翅还不错,请大家来品尝一番。』

  『我谢谢了!』王有龄说,『后天我回湖州。』

  于是即席约定,除了王有龄以外,后天都赴庞二的约。嵇鹤龄自然也请

  在内,庞二很佩服他,说一定要请到,特意拜托胡雪岩代为致意。

  第二天胡雪岩借了王有龄家请客,依旧是『小玩玩』。两天下来,刘不才赢了一万多银子,大为兴奋。胡雪岩却提醒他,不可因此改变初衷,赌上绝不能成功立业,同时也喜一次拜托,务必把庞二笼络得服服帖帖,然后好相机进言。

  『看样子我们很投缘。』刘不才说,『长线放远鹞,「火到猪头烂」┅┅』

  『不!』胡雪岩不容如此闲豫,『我要托他的事,很急!三叔,你无论如何,趁明天这个机会,就要把他收服。象昨天那样子就很好,连我都佩服。

  不过你今天就不大对了,全副心思放在赌上,误了正事。『

  『今天的机会很好,我先弄它几个,好做赌本。』刘不才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以后没有机会了,你就先放我一马!』

  『赌本你不必愁。有机会能赢几个,我自然也没有反对你,非要你输的道理,只是你要顾到你去赌的原意。』胡雪岩又重重地说∶『做生意就是这样!处处地方不要忘记自己是为的什么!』

  刘不才想了一会,点头答道∶『好!我明天全副精神对付庞二。』

  庞二请客的场面很阔,他家在西湖葛岭山脚下有一所别墅,请客就请在那里。十一月的天气,外面西北风刮得人重裘不暖,但在庞二的别墅中,却是温暖如春,在那间背山面湖的温室中开筵,一共三桌客,身分极杂,但都穿的便衣,也就不容易分得出来了。

  宴是午宴,吃完已经下午两点,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其余都是知名的赌客,一散席便商量如何赌法?

  『做主人的摇场摊吧!』

  这个提议,立刻有人附和。庞二喜欢摇摊是出名的,而在这个场合中,最有资格做庄的,自然也是庞二。在他虽有当仁不让之心,却不免踌躇,因为缺少一个帮手。

  但转眼看到刘不才,立即欣然答应∶『好的!各位有兴致,我就先遥儿十摊。』

  于是除了一桌麻将以外,近二十个人都预备打摊。听差的准备桌子、座位、赌具,庞二却把刘不才找到一边有话说。

  『老刘!我们合伙。我六成,你四成,你看如何?』

  『当然好罗!不过,我先要「灵一灵」市面,我只带了三万银子在身上,场面太大,我要派人回去拿钱。』

  『不必,不必,钱我有。你也不要先拿本钱,等场头散了再算。只有一件事,请你替我做「开配」。』庞二又说,『我摇摊有个臭脾气,开配不灵光,我摇起来就没劲。那天在周五家摇摊,临时请了位朋友帮忙,我不过出了五个「老宝」,输不到两万银子,那位开配朋友的手就有些发抖了。不是人家帮我的忙,我不见情,还要说人家,象那位朋友开配,真把我的脸面都丢完了!』

  『我没有替你做过开配,不过,你的事,自然没话说。就怕我应付不下来,』

  『你别客气了。』庞二拱拱手,『捧我小弟的场!承情,承情。』

  于是刘不才到场执行开配的任务。只见台面已经布置好了,那张台子,是专为摇摊用的,紫檀桌子,黄杨木的桌面,比平常方桌大一号,四角用象牙嵌出界线,每一方又用象牙嵌出茶杯大的圆点,庄家一点,对门三点,右

  方是二,左方是四,左青龙,右白虎,开配照例站立在左上角的三与四之间,那是吉利的『青龙角』。

  等他在青龙角上站定,随即便有听差送过一盒筹码来,筹码是四寸长的牙筹!上面刻着金字『世载堂庞』四字,作为标识,筹码共分五种,分别刻着骨牌中『天、地、人、和』的点子,另外还有一种只刻堂名的白筹,自然是最小的码子。

  刘不才把筹码定为五等,一千、五百、一百、五十、十两,等赌客买好筹码,才是『皇帝』庞二落座,拿起一个明朝成化窑的青花摇缸,『察浪浪,察浪浪』地摇了三下,打开摇缸来看,十二点是四。

  『不错!「开青龙」!』庞二说着又摇。

  前三下,名为『亮摊』,好供赌客『画路』,摊路的名堂甚多,大路、小路、荤路、素路,各人相信各人的。到第四下摇过,那才正式开始下注,场面极其热闹,刘不才的本事也就要拿出来了。

  摇摊在赌里面最公平,做下手的一点亏都不吃,而下手押注的花样也最多,跟牌九一洋,打『角』、打『横堂』以外,还可以打『大头』。角与横堂,下手与庄家各占两门,所以是一赌一,『大头』就不同了,虽也是各占两门,但赢法有差别,二带么的大头,开出『白虎』赢两倍,开出『进门』

  算和气。此外还有『放鹞子』,下手打三门,赢了吃二配三,在钱上是以三赌一,大本钱卜小利,好象吃亏,但在骰子上,下手占了便宜,赢三门输一门,当然,偏开不下注的一门,也是有的,那一下三注都吃,全军皆墨,就变成『放鹞子断线』了。

  『放鹞子』还是『孤丁』,照吃照配,不伤脑筋,伤脑筋的是改注码,有的大头改为孤丁,有的把这门注码移到另一门,注码不动,只凭口说,都要开配记住。不该配的配了,自然没有人说话,不该吃的吃了,便有人提出抗议。赔钱是小事,出了错便是不够格,会替庞二丢面子,所以刘不才不敢轻忽,每一注都得注意。

  暗中用心,表面却很悠闲,等摇缸亮出,该吃的吃进,该配的配多少倍,一一计算清楚,没有下手说闲话,更不曾起争执。刘不才不但计算得清楚,而且计算得特别快,庄家不会等得无聊,所以摇起来格外起劲。

  不多时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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