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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女儿婆娘们可都要上街了。灯笼一点,香风阵阵,求子的求子,幽会的幽会,比上元日的时候都要热闹呢。”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也不算什么稀罕事,齐煜同林默语走了这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不同的风土人情,可长平城这直白的展现还是让他忍不住啧了啧舌。

  ###

  快要三更天的时候,齐煜还是难以入眠。

  入住的邸舍临着街,即便关了窗户,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外面时隐时现的熙攘声,但这并不是最扰人的,就如同雨落时候的声音一样,听久了,自然就能习惯。

  扰人清梦的是其他的声音。

  齐煜最初以为是出现了不怀好意的贼人。他从浅眠中惊醒,带着半睡半醒间的朦胧,听见了隔壁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有了床铺挪动的声音。

  他现在已经十分警惕,睁开眼睛的同时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一言不发地屏气凝神,留意着隔壁的动静。

  像是床铺晃动的声音,时快时慢,间或夹杂着女子的娇喘声,男人压低的调笑声——齐煜慢慢涨红了脸。

  他的周身有些发热,左右翻了个身,默背了几句清心咒,心里的那股躁意还是不能化去。

  他忍不住起身打开窗子,吹着夜风透透气。他住的房间在二楼,黑夜里一眼望去,未燃尽的花灯在夜风中闪烁着明亮的光,点点的灯光投shè在东淀河中,一路延伸,形成了一条璀璨的人间星河,让人恍如身处浩瀚星海之中。

  他一时有些出神。待回过神来,带着一身凉气关上窗子,他敏于常人的听觉又让他重回了俗世中。

  片刻后,他站在了林默语门前。

  对于是否要敲门,他很是犹豫了一会儿。到最后他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我只是来这里躲个清静,不会吵到她的。

  这样就好像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连轻微的吱呀声都没挤出,房门被打开又阖上。齐煜踮着脚尖,轻巧地挨到了案前。

  “你在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他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站直了身子,强作镇定地回道:“我以为你睡着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床帐后面默了一默:“半夜里不睡,你到这里做什么?”

  齐煜不好再糊弄,却依然不想告诉她原因,只好带着些耍赖的意思遮掩:“我那个屋子有蜚蠊,悉悉索索地爬来爬去,扰人的很。”

  齐煜知道这很牵强,脑中急速想着再怎么找一个更又说服力的理由留在这里,等反应过来林默语说了什么时,他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啊?”

  “回房拿你的枕头被子,把窗前的那扇素屏拉过来,就在这边的地上将就一晚吧。”

  齐煜一边心中大喊着“不将就不将就”,一边生怕她反悔,三两步把床铺扯了过来,手脚利索地安置好,满心兴奋地就地躺下。

  “你怎么这个时候没睡着呢?”

  “是因为白日睡多了吗?”

  “外面的灯还是有些亮的。”

  “听说明日可能会下雨,今夜星星倒是很多。”

  “……”

  他的一身热意不知怎么全烧进了脑中,黑夜中眼睛发亮,整个人都散发着傻乎乎的兴奋劲儿,觉得自己能聊上一夜。

  “不想睡你可以去房顶上跑一跑。”

  说完这话,她似是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呼吸清浅均匀,进入了沉睡。

  齐煜听着她的呼吸声,天马行空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会儿高兴地恨不得翻几个身,一会儿莫名其妙地长叹一声,再过一会儿又肃着脸一本正经地做着打算。

  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也静下心来,默默沉入了梦中。

  ☆、第 26 章

  几乎每一个到过长平的异乡人,都会无意识地感叹,这真是一个悠闲的地方。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即便是身处一国之巅、既富且贵的上层之人,每日也会为了各种各样的事忧思烦心,更不要说整日劳碌、疲于活命的市井小民。

  长平确实是不一样的。一样辛苦,一样奔忙,一样在天灾人祸前手足无措,但这里的人看上去却更为乐观,更懂得“及时行乐”。

  用完中饭,林默语又像往日一样昏昏沉沉。她内府受损,血气不足,每日昏睡的时间比常人要多上许多。齐煜怕她吃完即睡积食难受,经常变着法儿帮她提起精神。这日算是好运,邸舍一层大堂有说唱的卖艺人在客人用饭时表演一段戏文。

  卖艺的一老一少,看上去应该是爷孙俩。老人负责弹琵琶、串场,孙女负责唱词。没有专门的戏台,穿的也有些破旧,但胜在老人声音抑扬顿挫,引人入胜,少女声音婉转流畅,娇俏动听。

  戏文唱的是一个老妪某日发善心,救下一只狐狸,狐狸本是落难的狐仙,感激老人活命之恩,化作美女来到老人孙子身边,照顾其日常起居,劝解其一心向学。最终孙子发奋苦读,排除万难,高中进士,做了县里的父母官。狐仙也因功德一件,最后羽化飞升,成为地仙,两边皆大欢喜。

  故事简单易懂,但又跌宕起伏,邸舍客人、店中跑堂皆听得入神,孙子被人冤枉时屏息怒目,结局时又喜笑颜开,末了还频频点头。

  林默语忍着困倦听完了整段戏文,略作整理几乎立即就睡了。齐煜看着她睡着,稍作收拾出了门。

  他要去的地方叫千草堂,是家yào房,也是林家在长平经营多年的一处铺子。虽然之前受了灾,损失颇重,但因为有自己的商船,所以瘟疫起时,反而跟着发了灾难财。好在因为没有哄抬yào价,还不时向穷苦人施些常见yào材,在本地颇有些名望。齐煜此番前去是让yào铺管事腾一艘商船,送他们回汕城。

  午后微雨,街上行人不多。出了邸舍后门,还没走出多远,齐煜就听见了一些不合适的声音。

  是那卖艺的爷孙俩,齐煜稍一留意,听出他们因为欠钱同人起了纠纷,便不yù多理。拐出巷口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想那女子也在同时抬起了头,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对在了一起。

  “公子救命!”

  这一声呼救让齐煜顿住了脚步,那女子见他犹豫,再次不计后果地大喊一声:“公子救救我们!”

  一旁拉扯她的男人骂了两句,听她还敢呼救,当即想也不想,一巴掌扇在了女子脸上,将她打翻在地。老人嘴里求着饶,手上不住挣扎,想把孙女拉起来。

  齐煜心下不忍,略一思量,转身折返了回去。

  爷孙两人狼狈地跪靠在一起,女子头发凌乱,一边脸肿着,两眼惊鹿一般凝着水光,战战兢兢仰望着他。

  欺凌的两人开始还有些忌讳,走近了,见齐煜面容少嫩,不自觉就露了轻视之意。好在他形容举止不像布衣黎庶,言语上也就没想象中轻薄。

  “他们爷孙欠了钱不还,某不过正常讨债,怎么,公子打算管闲事不成?”

  “我们没有不还!公子帮帮我们,当初他们说了两个月还清,可如今刚满一个月他们便逼迫追讨。”

  没等齐煜表态,那女子壮着胆子抢着把事情说了出来。

  先前扇了女子一巴掌的壮汉,一脸蛮横作势又要动手,被一旁的同伴拦了下来。拦人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他瞥了地上的女子一眼,眯着老鼠样的小眼睛,拖长了声音道:“元娘可不能胡说,咱们当初说的可就是一个月。”

  “两位掌柜和老丈各执一词,当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胡说!这位公子,求求您相信小女子,当初借钱的时候不止我们一家,还有旁人,当初他们答应的都是两个月,我们就是因为两个月能够偿还这才从他们这借钱的。”元娘跪在齐煜身前,声音带出了哭腔。

  “臭婊/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齐煜被这莽汉闹出了脾气:“两边各执一词,这位掌柜凭什么说自己这边有理呢?”

  山羊胡装模作样咳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张借帖,慢条斯理地展开递给他:“这是我们当初立的文契,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一个月就是一个月。”

  齐煜接过,迅速浏览了一遍,指着上面的指印:“这是老丈按的?”

  老人觑着眼睛瞧了瞧:“是,是小老儿……”

  齐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上面是一个月的期限。”

  “不可能!”元娘尖叫一声,一把夺过文契,正面反面来回翻看,可她明显不识字,片刻之后败下阵来,语声颤抖:“爷爷,怎么会是这样,我们当初明明说好的……”

  齐煜不用多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上前一步握住了想要继续拉扯女子的莽汉。

  “怎么,这位公子,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你还能多管闲事不成?”

  “我不能,但县衙里每日巡城的大人却能。”他虚虚地指了一下街道,“你们这样拉扯下去,她又叫得这样大声,等巡城的衙役来了,那可就不能善了了。”

  “……那又怎么,元老头按了手印,这文契就算是成了。就是县长大人来了某也占理。”

  “未必吧”,齐煜看着虚张声势的两张脸,嗤笑了一声,“在本朝,逼良为奴可是要坐牢的!这文契怎么成的,二位最清楚不过,而且听上去,类似的文契可不止这一张。即便今日二位把人带了回去,难保下一次不遇上硬骨头,到时候闹到县长那里,二位就不怕吃官司?”

  巷口一时安静如夜,齐煜扫了一眼地上呆愣的爷孙,对着横眉竖目的二人粲然一笑:“正所谓和气生财,二位的目的终究还是收回欠账,不若各退一步,再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反正他们每日都在这邸舍卖艺,到时候若还是还不上,那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何?”

  等一壮一瘦二人身影慢慢走远,齐煜回身,向依然坐在地上的爷孙冷淡地一点头,不顾二人千恩万谢,快步离开了巷子。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无所谓的偶遇,随手帮一把,又没有影响自己什么,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等他从千草堂安排好了明日所用商船船工,想着林默语应该已经睡醒了,带着两支千挑万选的紫毫宣笔回到邸舍时,走在廊内,就听见了房内传出了陌生人的声音。

  也不算全然陌生,毕竟不到半日前刚刚听过。

  他推开房门,盯着案前跪坐的女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又看向床边的人:“你怎么随便让人进你的房间?”

  林默语看着这个半夜不打招呼进她卧房的人,除了扬眉,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从他进门的时候,元娘的目光就一直随着他移动,听他语气不善,立时垂下目光,整个人变得有些瑟缩。此时她已经不似先前那样狼狈,拢顺了头发,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虽然年少,但鲜活娇嫩,双目如秋水,脸上的掌痕没损姿色,反添了丝楚楚的意味。

  “你怎么找过来的?”

  元娘伏地磕了个头,“小女子见您从这里出的门,就按着您的容貌向这边的跑堂打听,是他把小女子带过来的。”

  “你过来做什么?”

  元娘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审问的意思,她心下紧张更甚:“是,是爷爷说,您救了小女子爷孙的命,是我们的恩人,他让元娘过来跟您道谢……”

  “我说了,小事而已,况且你们之前已经谢过了”,他无意识地蹙着眉,“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

  “——那就回去吧。”

  走到门前,元娘回过身来,沉默着向床前的人屈膝行了个礼,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齐煜身上。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收了目光,“恩人保重,元娘告退。”

  ###

  林默语研究了半天的紫毫,等元娘脚步声远了,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齐煜莫名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他接过林默语递回来的笔,又有些不满地道:“你做什么让人随便进来?”

  他这样子很难不让人产生打趣之心,林默语看着他,似笑非笑:“昔日诸葛孔明孤身一人身处敌营尚能镇定自若,不仅毫无惧意,最终还能舌战群儒,成功联吴抗曹。你怎么比他当时还要紧张?”

  齐煜心道我才不是为自己紧张,但这话说出来有些矫情,他便一言不发。

  林默语歪头看着他:“你真没看出人家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我们虞公子容貌英俊,身姿伟岸,翩翩贵公子,天神一样出现解救落难美人,美人想要报恩,无奈出身贫苦,身无长物,只好——”

  齐煜前面听她这样夸赞自己,心里的那朵花迅速绽放,顷刻间蔓延一片,然而听到后面,嘴角翘起的弧度马上落了下去:“——好了别说了,真没意思。”

  林默语看着他的脸色:“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收了她。”

  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收了她。

  齐煜心里难受地几乎忍不住大喊出来,他强压着自己的一腔酸涩,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你是认真的?”

  林默语正色道:“自然是认真的。”

  他猛地站了起来,只觉得愤怒、委屈、悲伤,重重情绪绞成了一股撕扯不断的绳子,紧紧勒着他的心脏,让他痛苦地喘不过气来。

  林默语看着他在房内焦虑得走来走去,面色变得纠结忍耐,手中的紫毫折成了两段都毫无知觉,她心中惊异:“你怎么了?”

  “你是真的,真的觉得她适合做我的,我的妻子?”

  “当然不是”,她看着他突然停住的脚步,“你怎么会这么想?”

  阳光瞬间冲破浓云,遍洒大地。

  齐煜看着她,忍不住有些结巴:“那,那你还说让我……”

  林默语看着他有些呆愣的神情,一下子明白了他刚才的误解,再次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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