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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看去,牢内有个清瘦的中年男人被展开双臂绑在铁架子上,有个执着鞭子的审官站在男人面前:“共犯是谁?”

  “没有!”

  审官冷笑着,拿着鞭子不断抽打那个中年男人,男人被打得血痕累累,咬着牙不松口,审官打了近三十鞭子又继续问:“共犯是谁?”

  “没有!”

  审官不再拿鞭子抽,进而换了钳子,抓住男人的手,一颗颗捻下男人的指甲,男人痛得仰天大叫。

  湘君脸色有些发白,都说是十指连心,这刑罚她也是知道的,可真见着了,真是骨子里也泛起痛意。

  审官再问,男人声音软了,继续嘴硬。审官又换了刑具,捉起拇指大的小弯钩,抬起男人的拇指,湘君伸了伸脑袋,想要看清楚审官在干什么,猛地就听见男人嘶声大叫。

  湘君被吓得朝后一退,周弘一把拦住她的脊背:“看好。”

  再看,已经是男人手指上的皮被剥了下来,软软搭在弯钩上,审官笑狞了脸:“共犯是谁?”

  “没有。”

  审官继续手里的弯钩,一直剥着那人手上的皮,男人不断嘶叫,震得她的心都在晃动,男人终于痛晕过去,审官骂了句“没用的!”又继续剥皮,男人痛得醒了,叫的嗓子哑。

  那审官还十分得意似的,将连在腕上的皮揭了起来,湘君猛然看见一只手没了皮,血ròu模糊一片,只觉得腹中翻涌,侧过身去掌着墙就吐了。

  耳边的嘶叫声断断续续,最终停止了,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又转回去看,只见弯钩被扔在了铁盘里,男人的手腕也被剥了个精光。

  ☆、第48章 败笔之处

  初出牢门,明亮透进眼中,湘君眯了眯眼爬上马车,又缩回来时的角落里坐着,垂眼出神在心头翻搅着方才那些事儿。

  周弘上来马车,瞥了眼她苍白的脸颊:“还难受着?”顺手将大方枕塞给了她。

  诚然她是不会把脑子靠在她放过屁股的枕上,不过她并不会多激烈,只是稍稍推阻了一把方枕,问起正事:“爷带我来这儿不止是看看吧?”

  周弘一笑,欺身而来,拨开她的身躯,将方枕塞在她背后:“自然不止是看看,是叫你知道你的酷吏策哪儿写的不对。”说罢,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半倚在方枕上。

  “哪儿不对?”她问了他一句,又反应过来:“刑法篇?”

  “你所写的逼供刑罚不过是书上瞧来的一些,多为鞭笞一类,平常看起来是恶dú,可真要比这个大牢里所用的法子,只怕还比不上......”

  湘君心头一寒:“爷的意思的是...”用更狠dú的法子?她忽然说不出口,眼前浮现出方才血淋林的无皮手,又一阵难受,伸手捂了捂胸口,暗下那股反胃感。

  “是什么?”周弘问了之后,没待她答,又继续道:“一个国家的繁荣,一个政权的横行,背后隐匿的都是排除异己的血腥,越是光彩,背后就越是残忍,你就败笔在残忍之处。”

  他的话一字一句敲打过来,湘君苍白的唇颤了颤,又去瞧他,有几分可怜与不解之态。

  周弘少见她如此楚楚,心波翻涌,手指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滑去,绝秀的面貌上带上和煦笑意:“你如今是不高不低,高也不对,低也不对。”

  湘君被他一摸,就朝后躲,一下陷进大方枕里,闷闷傻傻盯着他,像是防着他又像只在泛蠢。

  周弘则生出好笑与无奈,手指又伸了伸,戳了戳她的眉心:“你不咬我就躲我,这是个什么理?”

  湘君脸上升上一丝潮红,低下脑袋,她对周弘素来爱躲着,躲无可躲就装傻,这会儿他这样问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弘盯着湘君瞧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又合上眼养神。

  湘君偷偷摸摸抬头看他,周弘嘴角一扯,丢下一句:“好看么?”

  她急急忙忙低下头去,又听得他道:“这三日你就好好想想怎么改。”

  湘君乖乖巧巧应下,又悄悄将自己半掩进枕头里,算了,垫过屁股就垫过屁股......

  周弘似乎真是累得紧,再没有来逗她,回王府这段儿路上,一直闭目养神,刚回王府,周弘便说时辰晚了,命人送她回去。

  她连车都懒得下,坐在上面等惜月一起回去。

  回到侯府,周仕诚自然少不了热情关怀,她才一进门就被迎进了正堂里,只是她无心同周仕诚多说,随意应付了两句,又回了丹羽园。

  当夜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个时辰也没想通周弘那话里的意思,睡到半夜竟然梦见了牢房里那个被剥皮的男人,生生吓醒过来,一时间也再无心睡觉,命人掌了灯,坐在书桌前提笔改酷吏策,左右也不对,便熬到了清晨。

  第二日起来,她便更加恹恹,到了王府,周弘如同昨日一般正在审卷,她很快就乏了,又趴着睡了,迷迷糊糊间,竟然将事情想了个通透,爬起来就提着笔写来。

  待她写完大抒一口畅快气,肩上搭来一只手,捉了她的面前的绢帛去看,惊得她朝后一看,原是她写的时候太过专注,周弘站在她身后,她未曾察觉到,意识到这一点她有些小小的尴尬。

  周弘倒是看着那酷吏策笑了起来,颇为欣赏瞧着她:“我还当你明日才能改出来。”

  湘君一笑,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谢七爷指点才是。”

  “指点?”周弘风情长眉一挑:“什么指点?”

  “七爷不是说了么,不高不低,败笔在残忍。”她摊了摊手:“我未见识过暗牢里施刑罚,将它想得过于仁慈,故而写了这‘如何刑罚逼供’,可这正恰恰暴露我的浅薄,先不论那些残忍是对是错,我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教人怎么去逼供,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因而删了这几句,不高不低,高不得低不得,不如去掉,管别人怎么审去!”

  她侃侃而谈,周弘不由得露出几分满意,这才是他要选进宫的人。

  周弘待她说完,将绢帛卷起来,打开她桌案上的红木锦盒,取出原来那一封,将这一封放了进去,嘴上嘱咐道:“若是阿娘问起来,你只需照实说。”

  照实说...他是怕女帝怀疑么?湘君心思急转一下,又立即收回,恭恭敬敬应着。

  周弘将红木锦盒放在自己书桌上,又坐下去审卷,这一坐下就没有再动的意思。

  湘君打了回去的主意,这会儿周弘这模样,她当下不知该如何办,撇过脑袋看了眼惜月,惜月与她相互一对视,又转过脑袋去看着门外。

  湘君心里折腾了几下,终是出口:“七爷,那湘君就就不打搅了......”

  周弘抬头望了她一眼:“你一来就趴着睡,睡饱了就起来写字看书,倒也有本事打搅我了?”

  湘君......干嘛训她?

  她又转头去看惜月,惜月嘴角绷着笑,湘君龇了龇牙,露出个凶恶的神情吓了吓惜月后才转过头来又坐了下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进来一个端托盘的婢女,托盘里放着两个银盏,婢女放了一盏在周弘书桌上,又端下另一盏放在她书桌上。

  她垂着眼瞧了瞧,盏中一团白森森的汤水,一股猩咸的鳝鱼味道扑来,她只觉得肺腑中一股水冒到了嗓子眼儿,这货难道是......她望了婢女一眼:“软钉雪笼?”

  婢女小巧的脸上笑意满满:“是,姑娘好眼力。”

  好眼力个屁!湘君干巴巴一笑,她死都忘不了,自己被宋家老太太灌了软钉雪笼,而后抱着柱子吐了的事。

  周弘端着盏执匙,三下两下吃了干净,瞥见她端着盏不动的模样,皱了一下眉:“怎么,本王的厨子做的汤差了?”

  湘君苦唧唧道:“不差,好...吃。”强忍着恶心,灌了两口。

  她因着不敢推辞,真就喝了下去,只是喝在嘴里,咽下就像是在吃...屎,周弘看她实在艰难,又笑了起来:“别吃了,合着我逼着你似的。”

  湘君:“...”

  难道不是吗?他不是逼迫她么?

  这会儿如蒙大赦,赶紧放下了盏。

  周弘将自己手里的空盏递给婢女,顺口吩咐道:“她爱吃什么,就让厨子给做几样。”

  湘君耳朵尖,听见要顺着她的心做些吃食,心下忐忑一下,正逢着小婢女来询问,只好说了两样中规中矩的面团子。

  又是约莫一刻,小婢女端了两大盘子花样团子放在她书桌上,奉来洗手的水,她洗过手就悄悄塞给惜月两个团子,自己个儿坐在那儿抱着团子啃着。

  周弘忙了一会儿,也松下了手下的事儿,唤人进来服侍他将手洗了,又折过身子来,捉了一只团子放在嘴里。

  湘君包着一嘴的团子,望了望周弘,想来他方才没吃饱,以前在宋家的时候,他就老是在这个时辰饿,她的零嘴儿,他得吃了一半去,伸手将盘子朝他再移了移。

  周弘看着她一口一口啃着,想伸手戳戳,末了看见惜月在一旁,也没动手,只笑她:“怎么和只小松鼠似的。”

  湘君“啊?!”了一声,又听得周弘道:“我院子里有,明儿得了空就捉两只。”

  他抓只松鼠用得着和她说么?显摆他院子大?湘君想着,寒毛又有些耸立,兔子...她,松鼠...她,他说两只,她是一只,没什么关系,放下心来,陪了些笑给他。

  周弘一连吃了三只团子,这才歇了下来,湘君却是吃了一只就撑着了,坐在一旁掏出帕子擦了手等他,他也捉着她帕子擦了手,又忙了半个时辰,才亲自送她出门。

  三人出门,湘君折身行礼:“这两日多谢七爷,明儿妾就不来麻烦七爷了。”

  周弘:“本打算让你留三日,你倒是机灵了.....”他看着她白嫩的脖子,又笑了笑,为难了她半日,也懒得明儿再折腾她了:“多留你半日,你连团子也不敢多吃一只,还敢留你三日么?”

  湘君竟然无言以对,此刻生生觉得她不该让厨子做团子,这会儿让周弘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她忙笑道:“只是吃饱了,七爷说哪里话。”

  周弘又挑了挑嘴角:“去吧,再过几日,你就要进宫去见阿娘了。”

  湘君在一番假模假样的自责中登上了马车......

  次日,湘君乐了个清闲,坐在屋里剪人胜,李婆子悄悄走了过来,凑在湘君耳畔一阵低语,湘君目光清亮:“真的?”

  李婆子道:“还不知是不是,她日日守着,不敢拿来看,我拿着偷偷看了几眼,估摸是在里面。”

  湘君道:“不急,明儿个使个法子就是。”

  三人说着话,就听子青进门来,手里提着只笼子,两只尾巴蓬松松的小松鼠在笼子里蹿。

  湘君一看那松鼠,脑子里就浮现出周弘那张“红颜”,子青也急急忙忙说:“是王爷府里送来的,估摸是大少爷抓的。”

  惜月倒是推了推湘君,湘君呵呵干笑一声,接过笼子放在地上,看着那两只松鼠满笼子蹿,她戳了块糕点递进去,两只松鼠抱在手里,牙齿磕着糕点,还真是......惹人怜爱!

  这会儿屋里人被两个小家伙逗乐了,都哈哈笑着.....

  ☆、第49章 心思缜密

  周弘送来两只松鼠,湘君得了新鲜,第二日早早就爬了起来,让惜月将侧方里的小松鼠带过来,戳了几块糕点在那里逗着玩儿。

  子青进门服侍她洗漱,她转了脑袋,拍了拍子青的手:“我想吃出云坊的酥饼,你待会儿跑一趟。”

  子青连声道好,这才给她洗了脸,放下盆子出门而去。

  湘君端了惜月递来的粥,执匙饮粥,一面儿又转着脸斗松鼠,好不快活。

  待一碗粥下肚,她又坐在松鼠前看了会儿书,李婆子就揭帘子进来:“主子。”

  湘君转过头去,李婆子手里抱了个布包裹,近前来打开布包裹,露出一双半旧不新的竹青丝履来。

  “她这鞋子可不对,都不穿的。”

  湘君却皱了眉,这鞋子不过就是旧了些,子青这人有个特点,什么都不贪图,唯独这鞋一定要穿得好,鞋子旧了,子青就穿得少,这么多年来,她也习惯了,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故而望了眼惜月。

  惜月也有些沉眉:“李妈妈许是不知,她素来爱好鞋子,比咱们的也要贵重些,所以这鞋子旧了不穿又舍不得扔,就放在那儿也是常事,我平日里也不去碰呢。”

  李妈妈盯了盯手里的丝履:“可不是舍得不舍得的话儿。”抬手将丝履拎在手里打量,翻过来一看,鞋底儿上竟然只有外围一圈针线:“哪有鞋底儿没纳好就缝上鞋面子的,这鞋底子是脏了些,可比鞋面子也新色多了。”

  湘君与惜月俱是一惊,湘君眼瞳一冷:“挑开!”

  惜月忙去盒子里找来挑针,将鞋底儿上的针线隔开,一扯开鞋底子,里面就滑出两张纸来。

  湘君手有些发颤,捻起最上面的那张纸打开来,得见“成约”二字,手指一颤,那纸张就滑落在地。

  惜月连忙俯身去捡,脸上也生出些凝重:“她这好本事,谁能料到她会把信藏在旧鞋的鞋底子里。”

  湘君凝默许久,这才吐出一口气,又将另外一只鞋递给李婆子:“挑开。”

  李婆子挑开鞋递了上来,道:“半旧不新的鞋,谁还会去看鞋底儿不成?”

  惜月也低低说了句:“是婢子大意了。”颇有几分自责。

  湘君看惜月沮丧,伸手拍了怕惜月的手,也惊叹子青这心思缜密,心头回环几分,能做得这样不露破绽,那她一定是早有了预谋,那子娟的死......她升起一股寒意。

  两个挑开的鞋底儿,取出四份书信,她捏着那几份书信:“她这胆子未免太大了!”思忖了几分,这会儿逼问子青是否杀人,她定然不会承认,且这证据是书信,对她十分不利,不如......她将书信扔进火盆里,吩咐惜月去取了两张佛经来,叠在鞋底子递给李妈妈:“去给她缝上,放回去。”

  惜月和李婆子都有些鼓眼儿:“这...”

  湘君则是笑了笑:“她这样煞费苦心,我可不能辜负了她,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你们这些日子先将她看紧些就是了,若是出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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