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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灶房内,炊烟袅袅。

  一声直可比拟老母鸡的尖嗓拔地而起──“我说妳们这几个死丫头,动作还不快点,少爷正等着呢!要怠慢了客人,你们一个个皮就给老娘绷紧一点!”

  角落里,一名年轻俏美的女子悄悄在心里抱怨一句:你要是不像催命阎王一样,相信我们的速度会快很多很多!

  “那个谁,妳给我过来!”

  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视线全落在娇俏女子的身上。

  娇俏的女孩子名唤小柳, 她愣愣的停下动作,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心虚不已。

  不会吧?难道她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听见自己在骂他?

  “发什么呆,就是你,还不快把这些酒菜送到候江亭去,迟了少爷要是怪罪下来,我都担待不起!”

  “是。”她出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她听见自己在骂她,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做贼心虚自作自受。她赶忙端了酒菜,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下,逃离厨房,也逃离伙房总管武大娘的摧残范围。

  真受不了那个武大娘,她还真是人如其姓,喜欢动用武力,也老是动不动就拿少爷来压人,标准的狐假虎威。

  少爷才不会怪罪任何人呢,自从进府邸以来,小柳才见识到,原来真的有这般仿佛集天地精华于一身的完美男子,不论是品学、相貌、家世和修养,少爷都是一等一的好,即便是下人做错了事,少爷也是极力帮下人开脱,甚至遇上家奴头痛脑热的,少爷还主动为人医治,惹得府邸内每个下人都对少爷感恩戴德,真正敬仰万分!

  不过她也庆幸,这次也是能见到少爷的一次机会,平日里少爷本来就不喜欢呆在府邸里,想要见到他一面那是难如登天,没想到今天这个机会落到自己身上,想来她还需要好好感谢一下武大娘!

  要知道,少爷是城里出名且公认的第一美男,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又通晓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且少爷又是心肠极为好,真真若菩萨一般的善心仁慈,从不为难他们这些下人,能够亲力亲为的公子便身体力行,记得一次少爷钻研书籍到了半夜,想想也许是肚子饿了,却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而是自己到灶房里随意盛了一碗凉粥吃下,要是正好自己端着四太太的夜宵盘子进灶房,也就不会看见这一幕。

  平时的主子,连吐口口水都要叫醒他们这些下人服侍,少爷这样的主子,真是百十年都难遇上的好主子!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她们私底下几名仆佣的闲聊内容──

  “欸,小红,你觉不觉得咱们少爷俊得没话说?”

  “那还用说,放眼京城,爱慕咱们少爷的女人,光数都数不完了呢,少爷这么知书达理,又半点脾气没有,对谁都这么好,哪个女子不想嫁!”

  “对呀!前几日我还听说,那个银器商行的当家老爷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呢!”这个商行,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号,要真与其联姻,等于是全京城的经济都掌握在手上了。

  “那……少爷有没有答应,允许了吗?”询问声此起彼落,听得出所有人都很紧张,大气不敢喘一下。

  有没有搞错?那副饥渴样,活像少爷是她们相公似的,不允许别人染指了!

  小柳想到这里,恨恨地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她浑然不觉,她这幅吃着天外来醋的样子,和那些觉得少爷是她们相公一般的下人也没什么分别、

  “没有。少爷很客气的婉拒了。”后来还听说那家千金寻死觅活的,一遇上机会便对少爷死缠烂打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还扬言若嫁不成尉迟家少爷,便终生不嫁。

  “呼,那我还有希望。”

  却不知此话一出,立刻像成为了公敌一般,招来数双白眼。

  “你以为你有什么希望啊?多少名门闺秀,想嫁少爷都不允,连看都不看一眼,你?等到死,少爷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你这话说得,作作白日梦不行啊!我就不信妳心中没着一丁点非分之想。”

  “唉,人家少爷那么完美,眼界肯定高,要匹配得上他,还不知要怎么样的仙女,少爷才会看在眼里,才能与少爷为之相称呢?”

  “是啊是啊,反正我们是都没希望了,只要能日日看到少爷一眼,我也就满足了!”

  小柳进尉迟府的时日尚短,初始还未见到被她们奉若神明,一提及便眼中直冒桃花的如此绝美不凡的男子!

  直到那日——

  那日是管家召集她们这些大小奴仆训话的日子,以调教她们时刻谨记尉迟府邸的规矩,尉迟府是京城第一大户,甚至于同朝廷都有往来,作为尉迟府的下人,自然规矩要比其它一般富户的下人规矩要多,也更为严谨!

  少爷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原来是少爷刚刚采集了新晨的初露,想要亲自去灶房亲自煮水斟茶请大夫人品用。

  也就是那个时候,少爷意外地撞上了正在训话的管家进行的例会,少爷抱歉一笑:“老管家,真是抱歉,打扰你们了。”

  堂堂尉迟府的大少爷,竟然会给一名管家谦恭作揖地致歉,老管家生生授受不起,还是段昀小厮懂得眼色地巧妙处理,大概是段昀小厮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情况,少爷到了何处都是极为重礼,尤其面对老者的时候。

  于是段昀小厮就借口初露快要不新鲜了以此借口拉着少爷离开,才替老管家打破老管家无法应对的尴尬,但也就是这么一件看似平凡又实则不凡的小事,才让小柳对于少爷,一见便永难忘怀!

  小柳这辈子也无法忘记,初见到少爷的感觉,她无法形容,那一刻是什么样的迷醉,震慑于他无与伦比的尊贵,那是一种不需刻意、极自然散发而出的气质,与一般附庸风雅的富家子弟不同,那是真正的华贵与优雅。

  这样的男子,能令周遭所有人,全因他而自惭形秽,他的出现,瞬间教小柳以前见过的算得上颇有三分姿色的男子立刻相形见拙,更遑论少爷那张俊美绝伦、教天下男子为之失色的容貌了。

  他就像是天边的明月,有他的无可比拟的光芒,却又不若太阳的刺眼,他是如此儒雅,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少爷,而是一个极具亲和的却又像仙界降临于凡间的男子!

  他,应是目空一切、自恃不凡的吧?噢不对,不应该这么形容少爷,应该说,少爷是不若其他的富家子弟一般庸俗,不将世间俗粉看在眼里。

  所以上至娇贵千金,下至婢女村姑、小家碧玉,媚诱手段推陈出新,想方设法地和少爷接近,却不曾见谁成功过。

  她明白,想来尉迟府的下人都明白。少爷并非自命清高,而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因她们配不上他!

  这般如画如诗的少爷,又有一副菩萨心肠,受到所有人的爱慕,他的条件太完美,所以少爷要求也应该是太完美,也许这个世上,根本找不到哪个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女人。

  也因为看透了这一点,在短暂的悸动过后,她反倒不若其它人那般,对他如痴如狂、迷恋倾慕,而是以另一种纯欣赏的眼光看待。

  她并不盲目,她知道少爷这样的男子,渺小如她,岂能能高攀得起,少了奢念,心头便多了平静,于是对于今天少爷领进府内的女子,她便不像其他的下人一般的激动。

  今早灶房和所有的下人居所,只要有女人的地方都炸开了锅,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少爷带了一名女子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多数的女子都表示出了恼恨,不甘和嫉妒,砸锅的砸锅,失手摔碗的摔碗,扯过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家丁以此为沙包的状况都在层出不穷地上演,她们担心惧怕的事情终于来了,以前,少爷没有和任何千金小姐有什么来往,平日里虽然在府的时间很少,但是起码给了她们奢念的空间,让她们有更多的动力为尉迟府邸勤勤恳恳地做事。

  少爷就是她们的幻想,她们的支柱,而今日,她们的支柱却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居然做出了一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就是带了一名女子回来!

  那名女子和少爷是什么关系,少爷为什么会带她回来,少爷喜欢她吗,她是如何接近少爷的?

  三名女子在一起抵得上一堆鸭子,更遑论这么多的女仆聚在一起,各个都哀怨如同新婚便守寡一般,也显得小柳相较于她人而平静如常,所以难怪武大娘会让她去端点心给少爷和客人!

  换了其他的奴仆,不知道会不会头脑被滚油浇了一时失控,将点心全倒在客人的身上,那才会让少爷真的怪罪下来呢!

  小柳自嘲地笑笑,看来放了一颗平常心,对自己才是好事啊,不像那些平日里妄念太多的女仆,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给自己造成困扰,少爷又怎么会知道她们的心思和状态呢?

  思及此,她加快了前往侯江亭的脚步,别让少爷和客人等太久了才是!

  侯江亭——

  俏君收回观景的双眼,由衷赞叹:“好景致,无,你果然独具慧眼,懂得在此处做景。”

  几百年前的空气相较于现代还真是好得没话说,俏君觉得自己像处在氧吧里一般,从头脑到身体的五脏六腑都因为空气的纯净而得到了净化。

  段昀听到俏君夸自家主子,似乎也颇为得意和自豪:“是啊,公子一向慧眼独具,不光是景色好,姑娘你看看,这亭台楼,都是按照星象布置的呢!”其实段昀并不懂什么占卜星象,只是一次古少龙来之时,无意提及,他牢牢记下来这句,换做平时,公子惜字如金,也不会同他多讲什么五行八卦,当然他就算讲了,他也没有那个慧根可以记得住!

  “是吗?”还真是特别的爱好,俏君心想,真是豪门大户,换做现代的香港,哪有什么空间去布置五行,一家几口能有一间房子,已经属于小康之家了!

  不过俏君有幸来到古代,才能见识到古代富家豪门的真正景观,这是电视记录片和电视连续剧远远达不到的效果,现在在她面前的茶具,随便拿起一样便是古董,俏君饶有兴趣地拿起一个杯子仔细端详,原来几百年前的杯子,长得是这个样子!

  尉迟无品完一杯茶,见俏君盯着杯子聚精会神,微微一笑:“君儿,你在看什么?”“恩?”反应过来的俏君,有些不好意思:“噢,不是,我只是在看这茶具,很精美。”

  “那当然了,公子喜欢品茶,茶具当然也要精美,这是我跑遍了整个京城,腿都跑断了,才买到这令公子满意的茶具……”

  话还没有说完,尉迟无稍稍偏头一喝:“段昀。”制止住他的得意忘形,段昀扁扁嘴,收了声,俏君却觉得很有趣:“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性格,却收了一个这么乐天的小徒。”

  “我是什么性格呢?”尉迟无感到好奇。

  “矜持,内敛,沉静,但是却没有给人以据千里之外,其实你乐意交朋友,也不拒绝任何人做你的朋友,只不过,你所想要的朋友,也是安静祥和,需要尊重你的私隐,不过也许不是谁都能明白任何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所以我想也许你的朋友不多。”

  她的话,大意尉迟无自然懂得,不过有些词汇,在尉迟无听来较为新奇:“君儿,不知你从小受的是何种教化,你的用语在我看来,一语中的、不乏新意。”

  “是吗?”俏君一开始她心理专家的分析,就忘记了身处古代了,不过一想起身处明朝这件事,也让她头大不已,她逃避不了也无法逃避的事实就是——她要怎么回去啊?面前有一个善解人意的美男子陪她品茶是甚好不过的事情,但是她现在最想的,是她回去香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她的爸爸,她也希望自己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不是这个亭台而是香港的茶餐厅!

  可是她就算把眼睛眨烂了,把自己胳膊掐烂了也没用,她很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自己是真得困在了这个朝代,最关键的是自己根本无从知道自己回去的道路!

  俏君重重地叹口气,尉迟无略略紧张:“君儿,是不是我有何言说得不妥?”

  “呃,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在想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见怪。”俏君饮下一口茶:“好茶,虽然我不是很懂茶,不过我能喝得出来,的确是好茶。”

  尉迟无自是欣赏她的坦率:“无妨,术业有专攻,你既能品出这是好茶,已是好事。”

  说着话的时候,小柳已经端了点心过来,段昀伸手接过小柳手上的盘子:“行了你下去吧,这里我来。”

  “啊?”小柳有些不甘心,她才刚刚走过来,少爷都不曾落一丝眼光到她身上,这个可恨的段昀就要赶她走,合着他是天天陪着少爷,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她想亲自放下点心,偷眼见几眼少爷的说。

  “还愣着干什么呢,你可以下去了。”真的是个大呆瓜,段昀见小柳不动,好生疑惑,这当口,尉迟无和俏君的眼光,就齐齐落到两人的身上——

  而小柳,也就趁机多盯了少爷几眼,少爷依旧温暖和煦得如同春风,几眼便看得她十分羞臊得不敢多看,于是眼光自然而然又落到少爷对面的女子身上——

  一身浅蓝华服,高雅端庄,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不施粉黛的面容却有十分恬淡素净的美,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以月为神,以柳为态,身量苗条高挑,举手投足贵气十足,十足的美人!

  小柳只一眼,便觉得自己在这两个人的面前如同俗粉丑角,看来人果然有高低之分,自己这种,也许只配和这段昀呆瓜站在一起,至于少爷和这位姑娘,什么叫天造的一对,什么叫地设的一双,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尉迟无见小柳一直望着俏君,出口询问:“你是否还有什么事情呢?”小柳连忙摇摇头,脸立刻血色上升充斥了满脸,少爷和她说话了,她赶紧回道:“没事没事,少爷,我先下去了。”

  等小柳退下,段昀咕哝着:“真是莫名其妙。”端上了点心,尉迟无也不以为意:“君儿,这是府内自做的糕点,是段昀采的新鲜的桂花,尝一尝。”

  俏君点点头,伸手取过一枚放入嘴里——好香,好甜,果然是无污染的天然糕点,由衷赞叹:“段昀,你采的桂花真是极好!”

  段昀又得意地昂起头:“那是的,公子喜欢采茶,我呢喜欢采花,别的不说,花开得好不好是不适合采摘,我一眼就知道!”

  尉迟无淡淡一笑:“他素来不知谦逊,你莫见笑。”“哪里哪里,能够将自己的优点自信地说出来,才是好事呢。”说起自信,方才那名小姑娘的反应她尽收眼底,作为一名专业的心理专家,她自然知道那小姑娘打量自己是什么用意,不光是那小姑娘的反应,自她随尉迟无进入府邸以来,她余光四处一扫,接收到的都是怨恨无奈且不甘的眼神,多半出自年轻的女仆,三三两两地躲在山石或柱子的后面,像猫咪一般去一眼又急急收回,显然是不敢冒犯却又十分不愿,起先她还疑惑,为什么自她进府以来都是这样的目光来迎接她,不过看了方才那小姑娘的反应,她总算明白了!

  一切,不过是因为“妒忌”二字。

  俏君忽然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就嘴角上扬:“无,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昧才是。”“请讲。”

  “你是否尚未娶妻?”

  “对啊对啊,不过我家公子才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呢。”连段昀的眼光都这么高?

  “为何突然这么问呢?”“如果无你没有娶妻,看来一切都好解释了,想来无你也从来不擅儿女情长之事,也不知这里有几多女子对你倾心相许罢。”

  各商行的千金或者是闺的小姐,钦慕于他主动舔下脸来提亲的着实不少,不过在这府中,难道……

  “虽知不配,但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念想。”俏君一块桂花糕落肚,满口留香:“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尉迟无明白了俏君的意思:“你是说,方才那位……”“你未见她打量我吗,她以为我是你的意中人。”虽然知道尉迟无决计不会将心思浪费在这种虚荣上面,不过俏君着实觉得好笑,也就情不自禁地问出来了。

  尉迟无恍悟一般,却又叹口气:“世间唯情字,难以观渡,我自问我只得一人,无福消受她们的情分。”“自然自然,情贵在专,无,只是你还未遇上你心仪之人,你若遇上,定能理解她们的心意了。”

  说得好说得好,这公子,整天和木头一样,他自己不操心,他这个小厮都替公子操心,其实府内上下的年轻奴仆都为他神魂颠倒他早就知道了,七七八八也听几位小姑娘在那里讨论自家公子,双眼都聊得能冒出桃心出来,不过他可从来不敢和公子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自己憋着,他是没想到,君姑娘一来,立刻就能看出来些情况了!

  不过如今看来,公子瞧不上那些千金小姐的也是情理之中,那些女人段昀是真觉得配不上自家公子,不过君姑娘倒是不同,这番谈吐,这番见地,不愧是公主,见过大场面的,这才是匹配得上公子的姑娘!

  段昀饶有兴味地暗中偷偷打量二人,多么般配的一对,要是真能成为百年之好,那公子的终身大事,就不需要他再操心了!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