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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今日这般的处置,全是念在年少时候的相处情分罢了,并无别意。你且再忍忍,等她再养几天的病,能上路了,我立刻派人送她回中山国。”

  小乔和他四目相接,眸光对望。

  她嘟了嘟嘴,轻声道:“我才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呢!”

  “好,好,是为夫冤枉你了,蛮蛮最大方了。”魏劭笑,勾了下她的鼻头,“还乏不乏了?”

  小乔咬了咬唇:“还乏。”

  魏劭朝她凑去:“那就让为夫替你消乏。”

  小乔躲开,说道:“夫君,我有一事,之前未向你提及过。因今日收到了祖母的一封信,祖母说了些去年她险些遇害的事,我便想了起来。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魏劭的脸埋在了她的脖颈下,正亲吻她刚出浴的一片冰肌玉肤,立刻停了下来,抬起头:“何事?”

  “去年祖母出事之前,有人曾看到苏信和那位李姓乡侯夫人在一起过。”

  小乔望着魏劭,说道。

  第116章

  晋阳驿舍。

  苏娥皇在这间雅屋之内,住了已经大半个月多了。

  虽是养病,但衣、食、出、行,无一不精美。不过一个临时的住所,竟也舍的拿成卷的齐郡丝绸糊了四面墙壁。

  看的驿丞咋舌不已。及至数日之前,又听闻苏氏不但与魏家沾亲,且早年似与魏劭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旧事,驿丞更是高看,侍奉也加倍殷勤。

  得知昨日苏氏抱怨房里用的烛火昏暗,且黑烟熏着眼睛,因库里无精蜡,驿丞今日特意购了送上。

  新换的精烛烛火明亮,不带瑕疵,九支齐齐chā于铜枝烛台之上,点亮之后,照的房里亮若白昼。

  苏娥皇沐浴后被婢女相扶而出,内里一抹朱红兜衣,肩披了件绣云气凤舞的曳地长衣,透过薄若蝉翼的衣料,隐约能见酥胸前的一抹雪痕。

  她坐在了梳妆镜前,贴靠到镜面,细细地看着自己额头的那块伤痕。

  伤口不深,疤痕也顺利脱去了,露出一片小指甲盖大小的粉红新ròu。再过些天,想必应当就能恢复了。

  苏娥皇以玉棒挑了一点膏yào,仔细抹在额头伤痕之上,小指涂匀。

  “夫人貌美过人,幸而那日磕的不重。否则若是落下了疤痕,岂非抱憾?”

  近旁一个苏家老媪奉承。

  苏娥皇注视着镜中的那张容颜。

  正当花信美期,浴后新妆,便自己看,也觉娇艳动人。

  “苏信呢?”

  她忽然想了起来。傍晚起便没有看到他了。

  “不知晓。”

  老媪应。暗地却疑心他去了风月之所。

  苏娥皇也作如是猜想。两道娥眉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侄儿,原本以为能有所用。不想第一次带他去渔阳,鹿骊大会上就给自己丢了一个脸。到了如今,看着也无大长进,反要自己时时在旁提点。

  这些时日停留在此,苏娥皇叮嘱过他,叫他勿外出,免得无端生出是非。

  他应了。不想前些日,被苏娥皇撞到,他竟和她身边一个婢女私下宿jiān。

  一个婢女而已,卑贱若泥。他若开口要,她自会给他。

  让苏娥皇感到恼怒的,是他竟瞒着自己勾搭。

  魏家朱夫人的身边,藏了被自己所用的姜媪。

  所以苏娥皇极是忌讳自己身边近身服侍的人里,也有如此瞒着自己行事的人。

  她当时厉叱苏信,逼他杀了那个胆敢背着自己与他私通的婢女。

  苏信起先还不舍,在她逼迫之下,才刺死婢女。

  次日只说昨夜得暴病死了,送出城外埋在了乱葬岗。

  苏信终于安分了。没想到才这几天的功夫,他就又偷溜出去厮混。

  “等他回来,叫他立刻来见我!”

  镜中苏娥皇的眼眸之中,透出了怒意。

  老媪应了。

  ……

  戌末,苏信依旧未归。

  这有些非同寻常了。

  苏信一向畏惧自己,就算真的出去厮混,料他也不敢这时候还不回来。

  苏娥皇心里一开始的因为侄儿的无能和再次背她行事而生出的愤怒渐渐消去。

  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感觉。

  她出神了片刻,忽一阵心惊ròu跳,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兆。仿佛出了什么凶事似的。

  苏娥皇对这种凶兆之感,并不陌生。

  上一次她有类似的感觉,还是多年之前,她的丈夫刘利的兄长宣帝暴病而死的时候。

  那时,曾是她离自己人生梦想最近的一个时刻了。但随着刘哀、幸逊这些人相继登场,最后宗室里七岁的刘同被推上了帝位。她那个原本最有希望继承帝位的丈夫,却在天亮后遭到软禁,从此生活在了监视之中。

  在那个等待天亮的漫长无比的夜晚里,苏娥皇体味到的,就是如同此刻这般的心惊ròu跳,若有凶事将到。

  她痛恨这样的感觉。

  她渐渐变得坐立不安了起来。从榻上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地走了几圈。

  能会出什么事呢?她心想。仲麟果然一改那日傍晚来见她时候的决绝,被她试了出来,他对她依旧念着旧情,怀有怜悯。

  只要男人对女人怀有怜悯,那就是个好消息。

  这让她愈发坚定了要继续留在他身边的念头。

  但是此刻的这种不安之感,让她变得焦虑了起来。

  苏娥皇忍不住仔细地再次梳理自己从前做过的一些事。最后确定,她确实没有留下任何能被人捉住把柄的马脚。

  所有和那件失败了的yīn谋有关的不能留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即便徐夫人最后怀疑到了她的头上,苏娥皇也笃定,没有能令她翻不了身的凭据。

  只要没有凭据,他们就不能拿她如何。

  苏娥皇渐渐地又定下了心神。

  她重新坐回到了镜前,忽然想到了侄儿苏信。

  她出神地盯着镜中的那张脸。看到镜中女人的一双眼睛之中,慢慢地露出一丝带了尖利的yīn沉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

  这脚步声来的突兀而沉重,可以听得出来,一个男人正在朝自己的屋子快步而来,足下仿佛踏着汹涌的怒波,一声一声,撞击动了苏娥皇的耳鼓。

  苏娥皇方平复了不久的心跳再次加快,神色一变,猛地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飞快朝门口走去。

  她还没走到,那扇门便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魏劭来了。

  苏娥皇的脚步定住了。

  魏劭的面庞僵的已经扭曲,双眸里是山雨yù来的怒潮。他一脚便跨了进来,苏娥皇这才看清,他的一只手中,拖进来自己那个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的侄儿。

  苏信像只死狗一般地,被魏劭丢在了苏娥皇的脚下。

  苏娥皇低头,看到苏信满身的血污,如同刚从屠宰场出来。他倒在地上,虫子般扭曲身体,挣扎着试图朝苏娥皇伸过来那只满是血污的手。

  “……全是她指使我的……”

  断断续续的破碎声音从他断了牙的嘴里发了出来,几乎辨不出是他的声了。

  “饶了我……”

  他昏死了过去。

  苏娥皇双眸猛地睁到了最大,脸孔骤然白的没了半分血色。

  “汝贱婢,诛心至此,安敢谋害吾祖母?”魏劭咬牙切齿。

  苏娥皇惊恐地看着对面的魏劭,牙齿打颤,一步步地后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那堵糊了精美花纹丝绸的墙面之上:“二郎,我实不懂你所言为何意?我怎会谋害外姑祖母?苏信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不知……”

  “贱婢!再唤我一声二郎试试?”魏劭脸色铁青,状极可怖。

  苏娥皇倏地停下。

  “你的侄儿,他方才招了!你和姜媪私通,从乡侯夫人那里拿来蛇dú,叫姜媪伺机dú杀我的祖母,嫁祸我的母亲,你再杀了乡侯夫人……”

  魏劭一字一字,说道。

  ……

  最起初,小乔对他说,苏信曾和乡侯夫人往来,她疑心去年祖母险些中dú一事,或许和苏氏有关的时候,魏劭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尽管确实如他对小乔说的那样,他如今早已经放下了少年时候的那段青涩往事,苏氏如今也变得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他曾唤为“阿姐”的少女几乎重合不起来了。

  但在他的心底里,对于曾陪伴他渡过了十二岁那年生命中的最灰暗的日子的少女,始终还是留有一段温暖而美好的朦胧印记。

  他实在难以相信,他记忆中的那样一个温柔少女,如今会做出这样的事。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他如今的妻,为了将他少年时代的故人影子从他心里彻底驱逐出去,而在捕风捉影。

  直到他又看了祖母的那封信。

  当时他整个人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他就被一种彻底给愚弄和欺骗了的震惊以及愤怒之感给深深地攫住。

  他不再怀疑了!

  竟然是苏氏,差一点就害死了他这一辈子最为敬重,也是最为挚爱的祖母!

  他岂能容!

  ……

  房里一阵短暂死寂,苏娥皇忽地悲鸣:“仲麟!你千万莫相信苏信的话!这个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本好意提携,不想他恨我至此,竟就诬陷于我!我实在不知——”

  她辩解着的时候,魏劭身后已经奔入两个孔武虎贲,上去左右捺住了苏娥皇的一双臂膀,架着她便往外而去。

  苏娥皇奋力挣扎,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步摇金钗掉落地上,肩上那件薄如蝉翼的丝衣也挣落了,她死命地抵住脚,最后被拖着经过魏劭身边的时候,泪流满面,嘶声道:“仲麟,你忘了,你那时候发了高烧,昏迷不醒,是我整夜在你边上服侍?你忘了,你曾说过,要护我一辈子的周全?如今你就这样凭着旁人之言便定了我的罪!竟连给叫我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第117章 31

  “放开她。”

  苏娥皇被架到了门槛前的时候,魏劭忽道。

  他身上的那种狂怒气息已经消失,神色冰冷。

  苏娥皇鬓发散乱,衣衫不整,面庞蔓爬着泪水,跌坐在地上,委顿而狼狈,那只原本保养的宛若无瑕凝玉的手,此刻死死地抓着门槛,手背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如蛛网般清晰可见。

  “仲麟!我的这个侄儿,去年鹿骊大会之时,出手下作,过后被我责骂,当时他便怀了怨恨,后来我让他杀李姓乡侯夫人,他却被那fù人所诱,二人宿jiān成双,不愿下手,被我逼迫,最后无奈才杀了她,当时必定又记添了一笔对我的恨。及至前些日,恰好又被我得知,我身边一个婢女竟与他勾搭在了一起,那贱婢仗此,非但轻慢于我,背后还以恶言诅咒,我一时激愤,惩治过重,伤了那婢女的xìng命,当时他便对我面露怨色了,心里必愈发怨恨于我。我不知仲麟你从何得知我yù害外姑祖母的话,你捉了苏信前去拷问,他为脱身,又暗恨我,自然顺着你的问话,将事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何其之冤!”

  魏劭望着,并未接话。

  苏娥皇张着嘴,如涸水坑中的鱼,急促地喘息,胸脯剧烈一起一伏,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

  她心知越是这种时刻,她便越不能因为恐惧而乱了心神。一旦有半分的露怯,必将堕入万劫不复。

  她没有做过那些事!

  那些事全都和她无关!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如斯告诉自己,仿佛渐渐也相信了,这才是事实,身体里原本正在迅速流散消逝的那些力气,很快又重聚了回来。

  “渔阳城中乡侯夫人,确实是我叫苏信杀的,这我不否认。你知为何?因我恨她入骨!从前她也居于洛阳,有一段时日,我曾与她往来亲密。我将她视为闺中知己,无话不谈,不想她竟瞒我,暗中与刘利宿jiān,我得知后,十分愤怒,前去质问,她反而羞辱于我,我遂与她绝了往来。不想她此后还不收手,依旧和刘利私下相会。我无可奈何,只能当做不见。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婊子为了房中助兴,竟喂刘利长期食以媚yào,yào虽助兴,却也噬人体骨,待我知晓,刘利已经dú入膏肓,yào石无用,这才一病而去,令我失了丈夫,我焉能不恨?且刘利临终之前,方悔不当初,嘱我定要杀此婊子为他偿命。我是为了我那亡夫生前遗愿,这才不得已杀了她的!”

  她一口气说完,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液,润了润自己方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而骤然变得干黏的嘴巴与咽喉,抬起眼,对上对面魏劭那双依旧波纹不兴的冰冷眼眸。

  “乡侯夫人诚然是我杀的,但我与那贱fù的关系只限于此!至于你说的她和姜媪往来,姜媪又何以从她那里获dú要害外姑祖母,我真的是半分也不知晓!仲麟,求你千万莫要听人一面之词!至于我的这个侄儿……”

  她的视线厌恶扫过还倒在地上的苏信。

  “他虽是我侄儿,但人品低劣,无信无义,从前我不知晓,如今带在身边,方慢慢看的清楚了。他只求脱身,一派胡言,这才血口喷人,顺你所问将这罪名强加在我头上……”

  苏信从剧痛里苏醒了,趴在地上装死,耳畔却听到苏娥皇诋毁自己的声音,全身没有一根骨头不是正在遭受如同被屠宰般的痛苦,想起魏劭方才的狠辣,打着寒颤,再装不住了,呻吟道:“君侯……我非胡言乱语……她虽没对我说,我却看了出来,她一心想再嫁你……恨老夫人不喜她……”

  苏娥皇恨的牙齿发痒,悔不当初,何以竟一时走了眼,将如此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用在了身边。

  其实就在方才她对镜出神之时,脑海里又再次冒出过将苏信也一并除去的念头。

  苏信知道的事太多了。又日渐被证明,并非可用之人。留着日后便是对自己的隐患。

  这个念头,最近已经冒出来过数次了。

  只是她犹豫,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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