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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梁澄的脸忽地热了起来,他清咳了声,视线有些飘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就姑且信你吧。””好了,”梁澄偏过脸去,向外命道:”程顺,传荣王进来,就说我刚醒。”

  一念嘴角含笑,松开双手,却不起身,依旧坐在龙榻边上,一手覆在梁澄手背上,梁澄回以一笑,默契非常。

  梁济进来的时候,入目便是二人相视而笑,脉脉携手大的画面,他眼皮一跳,直觉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哥哥,你怎么了,我要来看你,国师却把我拦在外面!”梁济装作什么也没看出的模样,pào竹往梁澄怀里冲去,快要投入之时,只见眼前一阵风过,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向后倒在地上,原来是一念怕他莽撞之下撞了梁澄的肚子,情急之下袍袖一挥,直接将人掠倒在地。”你!你大胆!”梁济何时受过这等轻慢,起身后便向一念大声呵斥道:”国师好大的派头,竟然连亲王也敢毁伤!”

  梁澄赶紧安抚道:”济儿,国师方才的确有些粗暴,不过那时怕你撞伤我,你莫生气。”

  接着又瞪了眼一念,道:”小孩子哪有什么力道,你也太过紧张了些,要是伤了济儿怎么办?”

  这是在给两人找台阶下了,一念于是道:”贫僧关心则乱,冒犯殿下之处,还请殿下责罚。”

  梁济却是有些慌了,他做到梁澄另一边杌子上,急急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已经没事了,”他看向一念,柔声道:”师兄,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济儿说。””好,”一念施施然起身,接着在梁济又惊又怒的瞪视下,附身在梁澄额上落下轻柔一吻,”你们好好谈。”

  说着便朝梁济点了点头,掀开帘幔往外走去。

  梁澄无奈一笑,觉得一念有时真是有些任xìng孩子气,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梁济,道:”济儿,你也看到了,我和国师并非只是君臣,我回和他相伴余生。”

  梁济的眼眶倏地红了,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破音,一声哽咽响起,梁济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愤愤道:”哥哥你骗我!””哥哥没骗你,都是真的。”

  梁济的眼泪刷的就流出出来,像个被人告知自己并非父母亲生血脉的孩子,挣扎着做着最后的挽救,他猛烈地摇着脑袋,紧紧地拽着梁澄的衣袖,仰着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梁澄,大声道:”我不信!我都看到了,你身上那么多伤,一定是那妖僧害的,一定是他逼你的,我不信!”

  梁澄神色有些尴尬,以为梁济把那些痕迹当做伤口,却又不知如何解释,他抬手擦过梁济脸上的泪水:”那不是什么伤,等、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济儿,一念待我如珠如宝,他是不会害我的。”

  梁济摇着头,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哭了出来,像是心里一直积压着的慌乱和委屈,这回再也蓄藏不住,化作泪水决堤而出,他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反而打起嗝来,时不时泄出一些呜呜哽咽之声。

  他从小被李后予以争夺皇位的重任,面对喜欢的哥哥,亲近之余又十分难安,总感觉自己抢了哥哥的东西,生怕有遭一日哥哥会恨上他,所以他自小总爱粘着哥哥,在梁澄面前装做天真的模样。

  自梁澄在大相国寺祈雪之后,他敏锐地发现哥哥的异样,却又不敢确定,后来哥哥成了天下第一人,他在松口气的同时,又难免失落,毕竟从小被李后以储君的培养来约束。

  意外发现一念的身份和二人的关系,他不禁又担忧了起来,怕梁家江山落入贼手,怕哥哥情迷心窍不顾血亲,拱手权柄,受制于人。

  然而更可笑的是,原来人家一念才是名正言顺的正统,而他和哥哥,根本不是梁家人!

  他以为自己生来高人一等,原来不过草芥庶民,他不愿承认自己血脉的卑贱,于是更加迁怒一念。

  第90章

  梁济这副伤心yù绝的样子叫梁澄有些心疼,这让他想起梁济还是个三头身小娃娃的时候,摔倒后就自己爬了起来,还记得整理衣角,只是一见到他就知道委屈了,手脚并用地扑进自己怀里,哭得冒出鼻涕泡来。

  梁澄心头一软,抬手将人搂进怀里,替他将眼泪拭去,眼神犹如漾着日光的春波,温声细语道:"济儿,国师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冷淡清傲,但他却是这世上待我最真最好的人,哥哥当初自请出家,实属被逼无奈,原本以为脱离皇宫,或许能苟得一个安稳余生,若非国师看出我自幼被人下了寒dú,我还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又多亏国师出手救治,我恐怕活不过十载。"

  "寒dú?"梁济双眼大睁,不禁抓住梁澄的衣襟,关节红里泛白,可见用力之大,他又惊又怒道:"是谁下的dú手!"之后像是自己猜测到了什么,脸色倏地惨白如纸,就连抓着梁澄衣襟的手也不自觉地发起颤来。

  "哥哥……"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很想问梁澄,这个人是不是母后,可是他不敢……

  如果这是真的,他该如何自处,母后为什么会给哥哥下这种慢xìng的寒dú,除了为他铺路,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都是因为他,哥哥才过得这般辛苦,现在哥哥说他终于找到自己的相依相赖之人,难道他还要继续无理取闹吗?

  可是万一来日一念变心了呢,就像母后说的那样,人心易变,他如何敢相信一念是不一样的?

  梁澄只当他是被吓到了,摸了摸他的头顶,脸色十分淡然,笑道:"陈年旧事不必再提,你只要知道,若是没有国师,哥哥不可能有现在的安稳,更不提坐上这皇位。"

  梁济嗫嚅着双唇,最后还是把心头的疑问咽进心里,他抱住梁澄的腰,耳朵贴着哥哥的胸口,一声声心跳传入耳内,仿佛舒缓的韵律,渐渐抚平他心头的慌乱与沉闷,他闭上双眼,即然事已如此,他能做的,也只能快快长大,早早听政,积蓄势力,如若真有一日一念背叛哥哥,他也能为哥哥出一把力。

  于是他蹭了蹭了梁澄的胸口,嘟囔道:"好吧,哥哥你放心,不过要是一念敢欺负你,来日我定将十倍百倍还之!"

  梁澄不由失笑,点头道:"好啊,济儿以后一定会很厉害,一念肯定不敢欺负哥哥。"

  "对了!"梁济猛地爬起来,紧张道:"哥哥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念不让我进来?"

  梁澄抿了抿唇,神情变得有些郑重,"济儿,哥哥今日的确有些不适,有件事我想提前跟你说,有关我的体质……"

  到底有些难以启齿,梁澄垂下眼帘,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梁济闻言却是浑身一震,哥哥为什么突然要跟他说yīn阳同体这件事,难道这种体质还有什么隐患,哥哥今日闭门不出莫不就是因为这个?

  "哥哥体质有些特殊,不好解释,"梁澄斟酌道:"如今我身为天子,总该有个子嗣,然而我已经有了一念,不能平白毁了清白女子的一生,所以,哥哥……决定要、要自己生……"

  "啊?"梁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眨了眨眼,有些迷瞪瞪地仰头看着梁澄。

  梁澄有些僵硬道:"总之,哥哥体质有别于寻常男子,能够、能够怀孕生子。"

  梁济双唇微张,虽然早已知道哥哥yīn阳同体,但是他从未想过哥哥竟然还能孕子,心中一丝明亮闪过,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念方才那么紧张地护着哥哥的肚子,于是猛地盯向梁澄平坦的肚子,脸上一会儿惊愕,一会儿疑虑,一会儿有浮现一丝惊奇的笑意,时而涨红时而青白,当真五色纷呈,精彩之极。

  他抬起脸看向梁澄,不确定道:"哥哥你……你这里……"他伸出小指头,指了指梁澄的肚子,压低声音问道,像是在说着什么小秘密:"这里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被胞弟这么光明正大地指出来,梁澄面上功夫再好,不禁也是脸皮一红,但他还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

  梁济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双手撑着床榻半趴着凑近梁澄的腹部,像只小猫似的抬爪戳了戳,接着又不满足地摸了摸,仰头问道:"哥哥,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平,不是应该圆圆的吗?"

  他曾见见过宫里怀孕的妃子,无不挺着一个大肚子,像揣着一个大球。

  "咳咳,"梁澄微微尴尬道:"现在还太早,以后就会、会变圆的……"

  想到自己今后要挺着个大肚子,梁澄顿时有些郁卒。

  "这样啊……"梁济惊叹地盯着梁澄的肚子,心中却想到,如果有了哥哥和一念的孩子,那么将来也能多份筹码吧。

  梁澄垂目看着梁济头顶的发旋,心里有些宽慰,虽然一开始梁济哭闹了一回,不过总算是接受了这件有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接下来便是怎么告诉李后,正好十日后就是中秋,梁澄于是道:"眼见中秋也快近了,宫中原该设宴,不过这秋老虎尤有余威,外头燥热得很,我们就不让母后舟车劳顿,徒受这份罪了,今岁中秋家宴,便摆到行宫里去,也好让母后再看看你。"

  这倒是与李后的打算不谋而合了,梁济想到母后要借着家宴让哥哥与一念的关系长久些,也不知会是什么法子。

  中秋佳节,花好月圆,一念却只能形只影单独守空闺,于是素来不可一世潇洒飘逸的国师大人开始耍起xìng子了,梁澄割地赔款许了很多好处,才堪堪安抚了某人。

  尽管只有三个人,行宫里的司膳仍是办了一大桌子佳肴,不过比起以往的皇家家宴,还是简陋了不少。

  三人难得一道用膳,虽然各怀心事,不过谁也没有露出分毫异样,席间氛围颇为和乐,外人见了,只怕都要赞一声慈母孝子。

  "济儿,天色晚了,这月饼吃过了,月神也拜过了,眼下正是你长身体的时候,还是早些就寝为好。"

  宴席总有结束的时候,李后搁下银箸,看向梁济,虽然慈眉善目,声音也很是柔和,但是梁济眼尾一瞥,便知母后的意思不可违逆,于是他起身道:"那儿臣便先去歇下了,母后,皇兄,你们也早些歇息。"

  离开前梁济有些担忧的目光投向梁澄,梁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用眼神示意他不必担心,梁济暗暗咬牙,又偷眼瞥了下李后,李后神色淡淡地,慢慢地吹着茶盏里的浮滓,辨不出喜怒。

  宴席摆在池边的水亭里,正对月色,视野开阔,亭子四周摆满各色秋菊,凉风自池面拂来,挟着水汽,带来一阵凉意,正是秋意渐浓。

  周遭一派静谧,只听得秋虫啁啾,还是李后先一步打破静默,一出口就惊得梁澄险些失态。

  "你和国师的事情,你舅舅都告诉哀家了。"

  梁澄牵了牵嘴角:"母后什么都知道了?"

  李后点了点头,"世事弄人啊,没想到你父皇竟然……"李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那双依旧清明的眼里如今却只剩苍凉与心灰,她摇了摇手,叹道:"罢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哀家说再多也不过徒增不甘,眼下紧要的是,你得有个子嗣。"

  梁澄眉头一跳,笑道:"母后,您的意思是……"

  李后了然地看了眼梁澄,道:"你虽是我与梁昭昌的孩子,xìng子却谁也不像,倒是随了你舅舅的情深,哀家知你不愿诏幸其他女子,伤了两人的情意,如此便只能由你自己诞下你与一念的血ròu,你自来深恶自己的体质,不过为了来日帝位稳固,就由不得你意气用事了。"

  见梁澄低着头,李后于是沉声道:"母后不是逼你,如今我也逼不得你,莫看眼下他待你千般万般好,他日稍有嫌隙,往日的柔情蜜意便是今后的摧肠dúyào,尤其你二人身份如此敏感,此事势在必行,何况……母后实话告诉你罢,你这身子是无法令女子受孕的。"

  梁澄的脸色有些苍白,映着清冷的月晖竟显得有些透明,他笑了笑,垂目道:"母后所虑甚周,儿臣省得了,天色已晚,夜风寒凉,母后还要仔细这身体,快些进殿,莫要着了风寒,儿臣。"

  “你能明白,母后很欣慰。”

  李后也知道要留些时间给梁澄独处,便起身离开水亭。

  直至人影消失,梁澄才发现手心一阵钻疼,原先他竟不自觉地掐破了自己的掌心。

  梁澄站起来身来,倚栏举头,冰壶秋月,熠熠参辰,夜幕不见一丝云翳,梁澄心里却有些灰暗。

  他原本也是要跟李后说这孕子一事,只是李后的一番说辞,实在太过冷漠,审时度势,竟是不见丝毫母子情分,虽然他早已知晓母后不待见他,但是被人当头浇下凉水,无论如何,还是难以释怀。

  这般境地,梁澄愈发想念一念,诗言"天涯共此时",不知他现下是否也正独自望着头顶一轮银盘,心中想着自己呢?

  思及此处,梁澄竟是一刻也不愿多等,他唤了程顺与两卫,决定连夜赶回京里。

  他想见到那个人……

  第91章

  梁澄离宫前曾问过一念中秋夜要在哪儿过,一念抱着他的腰,语气淡淡的,却怎么听怎么都有股控诉的味道。

  “你不在宫里,这偌大个皇宫冷冷清清,我还是回山庄罢。”

  这个时候梁澄倒是有些庆幸一念不在宫里,他那温泉别庄落在京郊的青屏山上,一下子省了近一半的路程,梁澄此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一念,自然是恨不得缩地成寸,路途能短则短,若非有孕在身,他甚至就要弃了马车纵马夜奔。

  别庄门口的护卫都认得梁澄,虽然不知梁澄的身份,但是早被甘州叮嘱过梁澄可以随意进出别庄,要把他当做半个庄主,因此一见到梁澄就将人迎了进来。

  此时快要近了子时,梁澄拦住正要跑去通禀一念的护卫,道:“阁主此时也该入寝了,不必打扰,我自己过去,这些皆是我的随行护卫,劳烦安排落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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