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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如若有朝一日许扶知晓此事,他又当如何?赵璀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沉默地看了许扶很久,方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樱哥为我竭尽全力,我焉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而不闻不问?”

  许扶垂着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不置可否地道:“如今康王府该罚的都被罚了,大学士得了金筷一双,假以时日,总可以应付过去。只是樱哥要被耽误几年而已。”眼见着赵璀的眉头松了松,又重重道:“但只是,你与樱哥今生恐怕无缘了!”

  赵璀猛地坐直,直视着许扶低声道:“五哥,我知你心疼樱哥,但你现如今还不明白她的心意么?”

  许扶挑了挑眉:“如何?”

  赵璀缓缓道:“那日在公主府中,我让窈娘与樱哥说,让她放宽心,她却害怕牵连我,让我忘了她,便是见了我也是不理。过后在那般威逼下,她也没答应康王府的亲事……”他满足地笑了笑,低声道:“她总是为了我着想,她一个弱女子既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又如何能辜负她?此生,我必竭尽所能,风光娶她进门,让她过上好日子,给她一世安稳。”

  许扶的眉毛跳了跳,停下搓花生皮的动作。抬起头来不确定地把赵璀看了又看,缓缓道:“你真是这样想的?你没觉得她拖累了你?”

  赵璀摇头,低声道:“本就是我求来的,又如何怪得了她?”想到许樱哥在公主府中那决绝的神情,又是心酸难过,又是感叹沮丧,却又隐隐有几分期待,外加几分不服。难道他还比不过那人么?当年在那种情形下。许樱哥尚且还记着要留那人一条命,更何况是自己?她必然也是为自己着想才如此决绝的,想到此,他便又坚定起来。

  许扶目光闪烁,唇角慢慢翘起来,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低声赞道:“好!有担当!我没看错你。”

  赵璀得了这声赞扬,眼里顿时光华流转,继续说起前面的话题:“邢州说来不远不近,很容易就回来了。主事的是以老成能干周密闻名的郭侍郎,那混蛋只要老老实实跟着。轻轻松松就能捡个大功劳。圣意难测,到底是嫡脉一系,康王素有德行名声,又有贤后在宫中主持,浪子回头总是大家都喜欢看到的。樱哥还很危险。”

  许扶沉默不语,只取出一把小巧玲珑却锋利无匹的匕首把那粒花生米切成了渣渣。

  赵璀有些着急,试探着轻声道:“邢州离晋可不算远。听闻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安稳,有饥民山匪作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小弟听说一个不得了的消息。说是晋王世子黄克敌最爱乔装潜行至我大华境内为乱,那邢州民乱与他有关也不定!黄克敌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智勇双全,勇猛不下当年的圣上,大华罕有人能匹敌。要是遇上那混蛋就好了!”

  有风从窗棂缝隙里吹进来,吹得桌上的灯一阵乱晃,许扶也不去管它,抬起头来板着脸冷冷地道:“你好大的胆子!为着你一人的私yù,你便想把许氏一门尽都拖入到地狱中么?你这是为她好?害她还差不多吧!”

  摇曳的灯光把许扶的脸照得半yīn半暗,神色模糊不清,赵璀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打算,急急辩争道:“我……”

  “住口!”许扶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声色俱厉:“我警告你,我兄妹受许氏一门大恩,至今未报,断然没有为一己之私将许氏一族尽数拉入泥沼的道理!快快打消念头,不然……”

  许扶没有说下去,只因赵璀眼里已经含了泪,拽住了他的袖子急急告饶道:“那五哥告诉小弟该怎么办?难道要生生看着樱哥白白耽误了青春,耽误了一生?小弟焉能不知此中凶险?小弟难道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就没有父母亲人的?可是别人已经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如今已是要了我两次命,有朝一日他势大,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许扶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些许,正色道:“正因为你我都有家人族人,所以不能行此险招,否则一个不小心,便是血流成河,他日地下相逢,哪里又有面目去见父母亲人?我不同意你的想法,也不许你去做。”语重心长地扶着赵璀的肩头轻声道:“放手吧,你和她没缘。你还年轻,家世才貌俱佳,未必不能寻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子。”

  赵璀心如刀割,厉声道:“那她怎么办?”

  许扶静默片刻,轻声道:“我相信姨父。拖些日子,替她寻一门远些的亲事,慢慢访着,一年两年,两年三年,总能找到一个不嫌她的人。有许家护着,有我看着,她又是聪明人,总能把日子过得很好的。”言罢长叹一声,怜惜地看着赵璀道:“你们俩都是我的至亲至信之人,我总盼着你们都好才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不,他忍不了,安六爷也不会让他忍下去。一旦他止步不前,贺王府得不到想要的,他便将失去一切。倘若长乐公主和自来与他jiāo好的肖令知晓那事,他,乃至赵家,还有活路可言么?许扶再精明能干,他也不能一辈子都跟随依附于许扶,他得靠自己去搏未来!赵璀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不再试图说服许扶与他一路。

  二人相对无言许久,赵璀扶着桌子慢慢起身,满脸疲累地沙哑着嗓子道:“夜深了,再晚就回不去了,我先走啦。”

  许扶满腹心事:“我就不送你了,更深露重,小心些。”

  赵璀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许扶收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将那柄又细又锋利的匕首放在灯上,将灯芯拨了又拨。灯火每每要灭之际,他便松开手,待到灯火旺盛起来,他便又去拨弄,如此反复再三,他方长长吐了口气,用力将匕首狠狠chā入桌面。

  赵璀出了和合楼,翻身上马向前,途经学士府,驻马打量了浸在如水夜色中的学士府许久,低声吩咐长随福安去安宁坊第十四街送了一个口信。

  清晨,薄雾将上京城中的青石地板浸得微湿,道旁的青草尖上犹自挂着晶莹的露珠,几辆不起眼的青幄小车从学士府里驶出,向着城门处驶去。

  许樱哥坐在车窗前隔着雨过天青的窗纱往外看。天还早,但因是夏日,所以街上行人已经不少,各色做买卖的正热火朝天地吆喝着,才从城外进来的商队正急急忙忙地往里赶,有睡眼惺忪的少fù站在街边买热水和馒头,为了一文钱两文钱和人娇声讨价还价着,也有贪睡不起的少儿被母亲提着耳朵拿着笤帚追着打。很热闹,生气勃勃,许樱哥的唇边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梨哥将雪白细腻的小手掩着小嘴优雅地打了个呵欠,带了几分激动轻声道:“二姐姐,我听说这乡下的庄子真的很好玩。上次娴雅她们得的那笼小白兔就是那边送过来的。”

  许樱哥笑道:“是,还有个鱼塘,里头鲫鱼胖鳖极多,咱们可以去钓了来吃。”

  梨哥来了兴致:“你会钓?”

  许樱哥带了几分得意卖弄道:“当然会的。我呀,便是没有鱼竿,给我一根鱼线一颗针,我便能钓上鱼来。”她朝梨哥挤了挤眼睛:“想学?要jiāo束的。我也不要多的,听说你会做鞋了,先做双鞋来我穿穿。”

  梨哥噘起小嘴,伸出白玉一般娇嫩的小手,撒娇道:“这样细嫩的一双手,二姐姐你怎忍心要它给你做鞋?”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许樱哥的神情。这次许樱哥在公主府中的遭遇家里没有再瞒着她,阖家上下都知道许樱哥受了大罪。便是委屈,便是生病,在上头那位做出判决之后也不能继续委屈下去,所以在那太岁被贬去邢州后,许衡便安排姚氏带着女儿去乡下静养散心,避避风头。梨哥作为家中唯一一个与许樱哥差不多大小,素来感情又极好的女孩子,当然要陪着去,所以chā科打诨,哄着许樱哥开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许樱哥注意到小女孩的小心讨好,心中有些感动,板了脸道:“你自己算算穿了我多少双鞋,吃了多少我做的东西?哼哼,如今你会做鞋了,我好不容易厚着脸皮问你要,你竟然推三阻四?”

  梨哥假意推了几回,摊手笑道:“好罢,做就做吧,谁让我有这么厉害的姐姐?”却见许樱哥面上的笑意渐渐不见,只管盯着窗外看。

  梨哥凑过去,但见不远处,赵家四公子赵璀拉马立在道旁,正痴痴地朝着这边看过来。晨风将他身上的素色袍子和腰间的丝绦吹得上下飞舞,他离马车明明很近,却又极远。

  第92章 风雷

  “赵四哥他……”梨哥才开口,就见许樱哥已经收回目光坐直了身子,微笑着说道:“如今赵许两家已断了往来,你若在外面遇到赵家人,无论是赵四公子还是赵窈娘,都不用打招呼了。可记住了?”

  这么多年的情分就这样算了么?梨哥心中有无数疑问和遗憾:“那要是他们和我打招呼怎么办?”

  许樱哥笑笑:“敷衍过去即可。”这种事情总是当断则断的好,既然她与赵璀再无可能,便要趁早打消赵璀的心思才好。

  马车继续前行,毫不停留地从赵璀身旁驶过,梨哥看了看许樱哥的脸色,没有再多问。

  许家的庄子离京较远,马车整整行了大半日功夫才到,早有庄头领着管事候在门前等着,前呼后拥地把姚氏一行人送入主屋。落座后,姚氏象征xìng地问了庄头几句庶务,便起身入内梳洗。才匀过脸,奉命来打前站的苏嬷嬷便从外头走进来,接过绿翡手里的篦子给姚氏抿发:“去看看三夫人、二娘子她们修整好了么?饭菜已备齐,立即就可开饭。”

  绿翡领命出去,姚氏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苏嬷嬷镇定地道:“安排好了,不拘三夫人怎么问,怎么打听,也就是那么个结论。”冒氏在家明里暗里折腾了好些天,手上还欠缺若干人证物证,有些证据非得是来当年许樱哥养病的这个庄子才能探查到,姚氏与许衡商量后索xìng成全了她。

  姚氏闭上眼睛:“这些日子虽不曾见她与何人往来,但还得越加小心谨慎才是。”

  苏嬷嬷笑了起来:“夫人放心。她翻不出浪花来。”

  过了约半盏茶功夫,许樱哥含笑走了进来,姚氏招手叫她过去,语重心长地道:“这是你小时候养病呆过的庄子,你从3岁起,在这里一直住到6岁,可还记得?”

  许樱哥一怔。心想自己去许府前不过是在这里住了两个月的光景,见过的人少之又少,姚氏和苏嬷嬷又不是不知道,怎地这时候突然说起这个来?可也知道姚氏不是嗦之人,便把多年前就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一套说出来:“自是记得的,我还记得rǔ娘就埋在后山上呢,我正想明日去看看。”

  姚氏点点头:“很好,她虽是仆。但好歹照顾了你那么多年,又是因照料你才染病死的,她没有后人,你给她烧些纸钱香烛也是该的。我已让苏嬷嬷替你准备好了香烛纸钱,明日便让庄头陪你去。”边说边朝着窗户边看过去。

  许樱哥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正在纳罕间,就听红玉在外间道:“三夫人来啦?饭菜都好了,夫人才使绿翡去催呢。”接着就听冒氏跟着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笑声,竟然就在窗外。

  许樱哥的心“突”地一跳,抬头看向姚氏。姚氏轻轻叹息了一声,朝她点了点头。难怪做得如此刻意……她还以为这次出行就真的是来散心休养的。谁想也是身负重任。许樱哥苦笑起来,眼看着笑嘻嘻走进来,眼神闪烁不定的冒氏,恨不得质问冒氏,她到底碍着冒氏什么了?怎地就如此容不下她?

  冒氏面上含笑,心里暗自冷笑,姚氏这种刻意的提醒和安排也做得太拙劣了些。这许家二娘子可谓是孤煞星转世啊,六岁归府前身边伺候的所有人都死光光了。需知这世上之事,雁过留声。总有蛛丝马迹可循,掩盖得了一时,掩盖不了一世。

  姚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冒氏的神态,暗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翻筋斗?你还差得远呢。

  众人各自肚肠,除了天真烂漫的梨哥和什么都不知道的许择外,其他人这顿饭都吃得味同嚼蜡。待得饭后众人散去,许樱哥回房坐了片刻才又折回姚氏房里,姚氏看见她也不惊奇,招手叫她坐下,沉声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此行专为一件事而来,最近你三婶娘在打探你的出身来历,你自己警醒些,前些日子家里乱七八糟的,你的心情也不好,我就没和你说,现下一切安排妥当,你只管按着我说的做就是……”

  次日,许樱哥按照姚氏的安排,上山给那位从未谋面,却担了虚名的rǔ母上坟,又同几个据说小时候伺候过她的媳fù子说笑了几句,各有赏赐关怀。冒氏冷眼旁观,过后便以各种理由去寻这些人说话解闷,姚氏先不管她,瞅准机会拿住冒氏的一点错处大发一顿脾气,寻了个由头要赶冒氏回去。本来众人以为冒氏怎么都会大闹一场,结果冒氏却只是坐着哭了一回,意思意思地略略反抗了一回便乖乖地领着许择回了上京。

  冒氏去后不久,姚氏便跟着回了上京,换了孙氏前来领着两个女孩子住在农庄中静养。许樱哥每日伴同孙氏抄抄经书,与梨哥一起做做针线,偶尔指点一下梨哥画画,过上几日,再听听来送东西的许揭说说有关京中的各种八卦传闻,日子倒也过得安宁快乐。

  八月初的天气,风云多变,前一刻还是阳光灿烂,下一刻便乌云滚滚,狂风四起,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乡下的庄子远远没有上京城里的大学士府那般讲究地铺满了漂亮整齐的青石板,而只是夯实了的黄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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