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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6 章

  她道:“小三儿媳fù,我得了一品绝品莲花,养了好些年才开花,近日开得极好,可惜不能移动,论理该请皇后娘娘移驾过来赏一赏的。但娘娘病着,我也不敢扰她。听闻你画得一手好丹青,往日里你要在娘娘跟前伺疾,我也不敢耽搁你。既然今日有惠安她们守着,你也有空过来,正好请你描下那莲花的风采,敬献给娘娘,也让我尽尽心,你也可以尽孝。你看如何?”

  许樱哥的任务里可没有留在这里画画一项,初入宫伺疾时罗昭容面目狰狞地命人打死宫女的表现至今还令她记忆犹新,她不可避免地就往yīn谋诡计上头靠了,当下便要婉拒:“娘娘,妾身许久不摸画笔,技艺生疏了。心里挂着那边,更是下笔不稳。若是画得失了真,倒是扫了娘娘的兴,娘娘何不请个画师……”

  罗昭容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小三儿媳fù,你可是在害怕我这芙蓉宫中有东西会吃人?”

  到底是疯子老皇帝的宠妃,隔着辈分身份,便是康王妃也不能与她直接对上的,许樱哥忙站起来俯身道:“娘娘说笑了。”

  罗昭容垂了眼皮子道:“我可不是说笑。我光明正大地从皇后娘娘那里把你们请了过来,可是还要囫囵送回去的。若叫你们在我这里出了事儿,休要说皇后娘娘不饶我,便是圣上跟前我也脱不掉干系。”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樱哥不能再坚持,因见静容、静慧垂眼不动无任何暗示,只得道:“妾身自当勉力而为。”

  罗昭容翻脸如翻书,立即露出个笑容来:“果果,你带着南国公夫人过去。我留三娘子说说话儿。”

  早前迎她们进来的那个大宫女立即笑吟吟地过来请许樱哥:“南国公夫人,请。”

  张幼然见她要走,又急又慌,怯怯地喊了声:“三嫂?”却被罗昭容一手拉住,含笑柔声道:“你这孩子,不过些许的功夫也忍不住,难道你这辈子都要靠着嫂子过活?”

  许樱哥只好吩咐张幼然:“你好好地呆在这里,听昭容娘娘的话,不许乱走也不许失礼。我稍后来接你。”留了静容在此候着,自带了静容前去。

  张幼然只得含着两泡眼泪可怜兮兮地目送她出去。罗昭容见许樱哥前脚出了门,转头便收了笑容命静容:“你去廊下候着。”再转头看着张幼然轻声道:“可怜的孩子,你还记得你母亲么?”

  张幼然吃了一惊,眼泪都吓得缩了回去,小心谨慎地看着罗昭容结结巴巴地道:“记不得了。娘娘识得她?”

  罗昭容忧愁地笑了笑,道:“她,她是我的一个亲戚。这些年不是我不管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晓得你过得不好,却不好越过皇后娘娘去。”

  她从不知道自己母家还有亲戚,而且还是宫里的昭容,张幼然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罗昭容却也没说得太假,许樱哥跟着那叫果果的大宫女绕了两圈,在一个更小些的池子前头停了下来,许樱哥看时,那株所谓的绝品莲花却是一株色彩艳丽的蓝莲花,果然也算是少见,开得也真是不错,入画是极清新雅致的,由不得就有些手痒起来,又暗忖若是能寻到品质极佳的蓝宝做就一只簪子,不知有多美。果果女官见她被那花吸引了,便微笑着道:“国公夫人是要看过之后到屋里去画呢,还是要那边树荫下支了桌子就近看着画?”

  许樱哥打量周围的环境,此处明显是芙蓉宫的偏殿,论理这里应该住得有位分低的宫妃才是,并不缺乏眼睛和耳朵,便略略放了心道:“就在那边树荫下支了桌子就近看着画罢。”

  果果恭顺地道:“婢子这就去使人准备桌椅笔墨纸砚,夫人可有其他吩咐?”

  许樱哥摇摇头:“各色颜料准备齐全就足够了。”

  果果立即拍手使人布置,许樱哥立在柳树荫下左右张望,看到不远处的房舍里似有女子窥探,便看向静慧。静慧道:“此处住的是白美人与梅才人。”

  果然是有宫妃住的,许樱哥更放了一多半的心,便吩咐道:“烦劳姐姐回去同娘娘说一声,怕等得急了。”静慧领命而去,许樱哥见果果布置好了桌椅纸张,便不再废话,低头捉笔开工。正画到入迷之时,忽然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微笑道:“画得真不错。”

  许樱哥吃了一惊,往后疾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行礼下去:“侄媳见过七婶娘。”

  “不要多礼。”妖娆美丽到了极致的福王妃微笑着将一双纤纤玉手放在她肩上,吐气如兰地道:“看把你吓得。我适才已然站了许久,看你画完这朵花儿才敢吱声。你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特殊技法?”

  “是。”许樱哥干笑两声,拘束道:“七婶娘气色真好。”

  福王妃轻轻抚弄了一下自己吹弹得破的脸颊,娇媚笑道:“我也是这样觉得。”又往许樱哥面前站了,娇嗲嗲地道:“弗如,你替我画张小相?”

  许樱哥进退两难,少不得推了又推,福王妃却在一旁坐了下来,俏皮地眨着眼睛道:“我就等着。”

  ——*——

  第257章 谎言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你不是乐意等着么?那就等着呗,我慢慢儿地画。许樱哥捏着笔,眯了眼,只管专心致志地去看画那莲花。

  福王妃并不催她,只安安静静地坐着等。

  气温渐高,太阳白花花一片,水波反shè回来的光线着实有些晃眼睛,许樱哥有些撑不住了,便悄悄去瞅福王妃。却见福王妃怔怔地坐在那里发呆,眼神涣散,表情呆滞,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许樱哥暗里叹了口气,只得装模作样继续苦干,却听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似是有男人在大声咆哮,与此同时,四周窥探的目光与人影统统消失无踪。许樱哥由不得紧张地侧耳细听,想这宫里,敢在芙蓉宫中如此肆无忌惮地大声咆哮的男人本也没几个。

  “怎么回事?”福王妃迅速站起身来,将手去拉许樱哥:“走,前头去瞧瞧。”

  虽然知道皇帝这种生物必须远离,但许樱哥心里挂着张幼然,不能不去瞧,也不敢独自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只得跟了福王妃一道往前去。到了芙蓉宫正殿外,咆哮声虽已小了,却仍然还在咆哮。许樱哥一瞧,静容并不在外间守着,心里就有些打鼓,再看福王妃竟是毫无顾忌地一直往里走,也管不得是否失礼,用力挣开了去,轻声道:“似是圣上在里面。”

  “圣上又不会吃人。”福王妃笑笑,也不勉强她,仰着头就往里走,到得大殿外盈盈一礼,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很快便被宣召入内,然后杳无音信。许樱哥立在外面进退两难,突然听得里头有女子哭喊,声音又细又弱。似是张幼然一般的,再听,又听到哭声一片,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果果道:“烦劳姑娘帮我打听打听,我们府里的三娘子是否还在里头?”

  果果犹豫片刻,轻声道:“夫人请稍候。”言罢果然抖抖索索地往前行去。

  许樱哥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寻了个不引人注目的yīn凉地儿呆着。一边往殿门处张望,一边往来路张望,只等一个不对劲就拔腿开跑。心想自己派了静慧去含章殿报信,都这么久了人也该回来了吧?

  却见果果走回来满脸急色地道:“国公夫人还是赶紧去含章殿寻皇后娘娘或是公主殿下来罢,圣上见着了府上的三娘子很是不喜欢呢。静容为了护着她已被拖下去了,现下还不知死活。昭容娘娘苦劝着,却是没法儿,王妃殿下也在苦苦哀求着,圣上却是不听。娘娘说,请您赶紧和含章殿报个信。晚了她怕是护不住三娘子了。”

  许樱哥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外疾步奔走。待行了几步又觉着不对劲了。张幼然的出身她是知道的,那是老皇帝与康王父子心头的一根刺,所以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但朱后既敢光明正大地宣召张幼然入宫,并敢答应罗昭容让她们过来做客,那便是心里有数,要将此事做一了断的。怎可能发生这样不靠谱的事情?她们会不会是设了圈套要利用她引长乐公主过来?于是顿住脚,疑虑地回头去瞧。

  果果还立在那里目送着她,见她不走了。忙朝她拼命比手势,表示你快走吧,快走吧。许樱哥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去,板了脸道:“此刻正是圣上理政之时,圣上怎会到这里来?便是来了,怎不见随行之人?你去替我请黄总管出来。”只要见着了黄四伏便可知道此中实情,更可知这是不是一场闹剧。

  果果怔了怔,轻声道:“黄总管并不曾跟了来。”

  黄四伏虽则是老皇帝不可或缺的亲信人物,的确也有可能偶尔不跟在皇帝身旁,许樱哥不能判断真伪,便瞅瞅殿门外站着的小太监,道:“欺负我不认得人呢,便是黄总管不曾跟了来,也当有其他人跟了来。何故伺候的都是芙蓉宫的人,并不见太极殿的人?”她并不识得老皇帝身边近侍之人,不过是试探和讹诈而已。

  果果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夫人想是没看仔细。那就是圣上身边伺候的舒青与舒福。”

  许樱哥在宫中的时日尚短,日常又只在含章殿内呆着,虽依稀晓得有这么两个人,却从不曾见过面,并辨不得真伪,便不与她辩,强硬地道:“不管是不是。若是真的出了这样的事,偌大一个芙蓉宫难道就寻不出一个人去含章殿报信,非得要我去?”

  果果苦笑一声,道:“夫人若是不信,自可去看。谁敢胡编乱造这样的谎言?”

  “你口口声声说圣上看到我们三娘子不喜,那是究竟把她怎样了?”许樱哥有些无赖地道:“总之皇后娘娘是把我和幼然jiāo给昭容娘娘了,我们若是在芙蓉宫出了什么差错,那便是昭容娘娘的事。”

  果果垂了眼轻声道:“婢子不过是个婢子,敢说的当说的话已经说了,不该说不敢说的话多说一句便是死。夫人若是信,便去含章殿报信。若是不信,便自己去瞧瞧。都随得您。”

  对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着急的不是她,随便你来的状态,许樱哥反倒狐疑不定。在原地踌躇片刻后,耳听得里头又是一声咆哮和尖叫,控制不住地心惊ròu跳,左右权衡再三,咬咬牙往前去准备一探究竟。

  到得殿门外,只见一直立在外面的两个小太监一脸的惊慌状,心里偏安定许多,遂道:“烦请二位公公替我通传,南国公夫人许樱哥求见昭容娘娘。”她不提老皇帝,却是为了留条退路的意思。

  那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支支吾吾的,只是不肯往里通报,里面又是一声尖叫,细细弱弱的:“饶命!”

  许樱哥面色微变,大声道:“昭容娘娘!”

  后面却有人将她猛地一推,她立足不稳,往前一扑。那殿门本是虚掩着的,许樱哥一头便扎了进去,忙着挣起身来,不由被面前的情形给吓得呆住了。

  老皇帝果然是在里头的,但罗昭容与张幼然并不在内,两个衣衫不整的宫女一个匍匐在地一动不动,似是已经没了声息,另一个则跪在地上拼命哭泣,再有一个福王妃,正与老皇帝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满屋子呛鼻的酒气。

  许樱哥的脑子“嗡”地一声响,犹如五雷轰顶。她想过有可能是圈套,想过有可能老皇帝根本没在里面,也想过老皇帝在里面,但并不是这样的情形。这是什么?这是皇室最肮脏的事情,知道的只怕都要被灭口,原来对方竟是yù擒故纵之计,正是利用她的多疑害了她。

  逃命要紧,许樱哥迅速将袖子举起遮住脸,转身就拼命往外跑,福王妃一声尖叫:“谁在那里?”接着声嘶力竭地道:“快拦住她!”

  逃命,逃命,许樱哥先是一头撞翻了个小太监,再一脚踹开了个宫女,划伤了个人,不要命地朝着前头狂奔。含章殿,只要逃到含章殿,只要找到朱后,她就暂时不必死了。至于以后,谁管得它!

  “谁在那里!”许樱哥原本跑的是正道,迎头却遇着一队巡游的侍卫,领头的不由分说便要上来拿她。许樱哥心想,凭着自己的穿着打扮,寻常人等并不敢窥视,此人如此胆大,莫不是与芙蓉宫一伙儿的?于是转身便跑,听着身后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她只觉得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咽喉与肺部都如被火燎过一样的痛苦,她跑不动了,人生地不熟,倒是要叫她跑到哪里去?许樱哥靠在偏僻的宫墙边气喘吁吁,满怀绝望。

  有一只手猛地捂住她的嘴,不等她尖叫出声挣扎起来,另一只手便又牢牢地箍住了她的手臂,来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嘘……是我,你在做什么?”

  许樱哥仓惶惊恐之中辨不得声音,只晓得是个男人,用力转过头去,入眼的便是安六那张坏得掉渣渣的笑脸。是敌非友,自己却囫囵个儿落在了人家的手里,她无法言明此时的心情,便只能哀求地看着安六。

  安六收了脸上的坏笑,默默看了她片刻,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轻声道:“我不会害你。信我或是不信我,你自己拿主意。”

  梧桐宫与芙蓉宫在明面上从来好不到哪里去,但如今梧桐宫势弱,芙蓉宫蠢蠢yù动,康王一派却是独领风骚,指不定梧桐宫与芙蓉宫早就暗中联了手。许樱哥瞬间转过许多念头,权衡了又权衡,最终缓缓点了点头,人都落在人家手里了,不能喊,不能动弹,她不信他又能如何?

  安六微微一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说话要算话,我虽看你可怜乐意帮你,但可不乐意为了你折进去。你要是不听招呼,我便把你jiāo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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