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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般身手就好了。”

  任聆花含笑瞧她一眼道∶“小妹这样就好。学了武功又怎样?不过是杀人而已,没半分乐趣的。”

  “可是我觉得自己很是无用,什么都做不了。”飞雪怅然道。

  任聆花拢住她肩膀低声道∶“我只要你过得好,飞雪你一定要快乐。”

  飞雪抬头望向她,从任聆花眼波深处她看到一种浓厚的悲哀,大姐的神色就像是暴风雨前夕最后的星光一般亮得分外凄怆夺目。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任奇红着眼大步闯了进来,指住了任聆花的鼻尖破口大骂∶“贱人,你怀的是谁的种?”

  飞雪大惊。任聆花倒是面色平静,仿佛早知道会有此刻会有此景。她整整衣服翩然而起,淡然道∶ “自然是他的孩子。”飞雪想这个他该是指那个大姐心爱之人。

  任奇气得须发乱抖,恨声道∶“你丢尽了我的脸,白费我这么疼你!”

  “我为蛟龙帮尽的这些年力该是抵得上您的疼爱了吧?”任聆花语带讽刺。

  “打掉这个孽种,否则别怪我心狠。”

  飞雪打了个哆嗦,害怕地仰脸看着父亲。为何父亲的面目在她印象里总是这般狰狞?他疼大姐远比疼自己多了百倍啊,难道就能够这么一笔抹销?

  任聆花嘲弄道∶“难道父亲大人到现在还不死心要把我送进卫家大门么?他们岂肯要我这残花败柳之身?”

  任奇顿了一下,显然他是动的这个念头。经她说破,任奇也不再隐瞒,索xìng抖了出来∶“你打掉它,只要大家不说谁能知道这件事?”

  “哦?连卫家都敢骗?我既不肯又为何不说?”

  任奇怒道∶“你偏要和我作对不成?”

  任聆花道∶“是爹爹不放过女儿。”

  此话一出,任奇默然,半天才道∶“我求你你也是不肯?”

  任聆花呆了呆才道∶“对不起,可是女儿心意已决。”

  望着铁了心的聆花,任奇似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整个人钉在那里神色复杂,像是在考虑一件极难做决断之事。屋中一时间静寂如死。然后飞雪睁大了眼睛。她看到父亲猛扑过来,凌厉的一拳直击大姐小腹,父亲的那双眼悲愤jiāo集更带了浓浓恨意。父亲以拳法出名,而现在他竟是以此要亲生女儿的xìng命。任聆花背后就是床,她无处可避,这一击又来得太快,她只能出手还击。可是论内力她自是不及任奇,当下被打得向后飞出,后心撞上墙壁。飞雪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就见大姐滑落下来躺坐到床上。不待任聆花起身,任奇又是一拳挥了过去,拳头夹着风声击在她腹部,当即打出她一口鲜血,喷红了薄绿色的帐帘,也染红了飞雪的视线。这第二击她甚至没有再挡。飞雪永远忘不了大姐那时的眼神,那样凄切悲哀,却又有一种得到解脱的快意。任聆花眼中无恨,嘴角甚至现出一抹突兀的微笑,看得飞雪手足冰冷,心底滚油似地翻腾。

  任奇料定任聆花是活不成了,眼中一暗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飞雪看着父亲僵直的背影消失后爬到床上,握了大姐的手大哭。任聆花细若游丝地道∶“飞雪莫哭。这样……这样也好,反正这孩子黄泉路上有我做伴。”她说着泪水潸然流下。她略转转眼珠看向飞雪道∶“我只是放心不下你。飞雪你一定要快乐。”

  这是一天里任聆花第二次说同样的话,飞雪大痛。眼看大姐下身溢出血来,飞雪知道孩子是已先去了,当时撑不住号泣起来。再看任聆花眼睛半闭已是悄无声息,竟是秋凉花谢尽了。

  这时有人靠近,飞雪以为是父亲去而复来。没料到身后竟立了个年轻男子,极浅的水蓝色长袍,眉目如画,神情里有着少年式的温宛。见到任聆花惨状,他惊露惋惜之色,伸手在她腕上一探,摇了摇头,便要抱起她来。飞雪立刻扑过来阻拦∶“你是谁?想干什么?大姐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她!”

  那男子瞅她一眼低声道∶“我是来完成她的心愿。你想她愿意留在这里么?”

  飞雪凭直觉相信他,她收回了手。那男子温和地对她道∶“这是你姐姐自己选的路,前头还很长,你不要为她太伤心,她会不忍的。”

  飞雪不太懂他说的话却奇迹般地收了泪。那男子向她微微点了个头便抱着任聆花转身出门。飞雪跳起来跟过去时落日余辉未褪树影不动,暑气极浓的院中却没了两人踪影,若不是有斑斑血迹作证,刚才种种倒像是一场似醒似睡间的大梦。从此后聆花走出了飞雪的生命,她的脚步如尖刀一般重重划在飞雪心头。

  当晚飞雪从nǎi娘处得知那男子就是公子蓝。因他留书与任奇说任聆花是他好友之心上人,任奇只好不追究了。当时四大公子的名号尚未响起,天下只有一个公子蓝。朱斐虽只是个藩王,深得圣上之心已是不可轻视,将来天下落入他手也不是绝不可能。而公子蓝年纪虽轻却是朱斐帐下重用之人,据说不管是带兵打仗还是武功修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朱斐重武轻文,对他甚是器重,前途显是不可限量,故此任奇不肯轻易得罪他。那好友的身分不明也只能算了。任奇修书给卫清风只道家门不幸出此丑事,已经手刃爱女已正家风并洗卫家之辱。世人都赞任奇大义灭亲是真英雄。卫清风回书表示此事不再追究。一场风波过去,武当派从此后给了蛟龙帮不少好处,并暗中扶持,因此也有人背地里说任奇死个女儿换来的也算可观了。当日悲痛之中飞雪不及细看公子蓝的容貌,后来想起来的只是他清雅从容的态度而已。

  因为无人给任聆花造坟,飞雪只好偷偷在极目苑中祭拜她。听说任聆花爱酒,荆尘偷了酒来给飞雪。荆尘之父荆为岗因是叛帮的罪名也落了个无碑无墓的下场。荆尘也只能在苑中烧些纸钱,那纸钱还是飞雪瞒着人铰的。两人同病相怜,更走得近了。

  那一年飞雪十四岁。

  那一年飞雪十六岁。

  荆尘刚满了十九就因带领六个人挑了同在临德左近的惊云帮总坛,破格升为晓月堂的副堂主。晓月堂是蛟龙帮四堂中的第二大堂,共有四十来个兄弟。以他这个年纪这个身分提升不可谓不快了。但是在飞雪眼里,荆尘并没有什么改变。他对她依然温柔,依然抽出时间来陪她。这世界所有都在变,可是只要荆尘不变就好。自从大姐死后飞雪所求更少。她求过父亲爱她,求过大姐多陪她,到头来心想无成。她想大概是因为她太过奢侈,所以她不敢再多求,只要有荆尘在那里就好。然而年纪大上来后飞雪毕竟有了小女儿的心思。她自从满了十五岁就必须出门抛头露面了,因为蛟龙帮不养无用之人。她武功虽不济但长相甜美,有一把好嗓子,且有着帮内其他女子没有的温婉娇柔,放在哪里都不使人生出提防之心。因此任奇令她进入一个受蛟龙帮控制的歌班里扮作歌女,时不时混到各处打探情报。见到荆尘的机会减少,飞雪甚是想念他。不知从何时起她对荆尘的感情慢慢升了温变□恋,夜里他会入她的梦。那微皱的眉头明亮的眼、宽宽的肩膀温暖的手都是她念念不忘的。可是她吃不准荆尘对她是个什么感觉。况且他眼下刚刚起步,身份未稳,她不敢乱了他的心。另一层,飞雪更怕失去。如果他对她并无此意,只怕目前这温馨再不可得。可万一父亲将她许了别家,抑或荆尘喜欢上别人?飞雪不敢再想下去。要是大姐还在的话还有个人可以商量,现在她只能够一个人费尽思量。如果能够,飞雪希望将荆尘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将他嵌进自己的血ròu。

  那一天是临德知县的生日,飞雪所在的歌班被叫去捧场。事前任奇派人吩咐下来,说是一个叫刘振的或许会到,并详细描绘了一番他的长相,叮嘱她千万留意他的行动,看他与何人接头。据父亲说这个刘振是云州府的府尹,也是一笔大买卖的牵线之人,而敲定买卖的场所就是那场不起眼的寿筵。至于买卖内容任奇也不清楚,因为是武当派委托的事,蛟龙帮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自然,对飞雪的能力任奇并不放心,随她同去的还有马闻翠与荆尘。马闻翠也扮做歌女,荆尘则混进县衙给特聘的厨子打下手。

  歌班一行早早到了后衙。因为天热人多,宴席就设在了院中,一个临时的戏台子也搭在了那里。临德知县毛京三十上下的年纪,自三年前中了进士后就来这里上任。人长得白净斯文,手段却偏狠,因此并不是很得临德县的人心。然而此人诗做得好,又拜在当今大儒李微贤门下,人都猜想明年他必会升官。

  飞雪他们抵达的时候客人尚未到来,戏班子已经扮好妆穿好戏服等在厢房了。其中一个少年却走出来倚在柱子上只将眼风懒洋洋地四处扫着。他脸上已上了浓妆,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但那双眼睛生得极媚,不由教飞雪多看了几眼。

  待客人被小厮引进来时,飞雪再望过去,那少年已失了踪影。

  毛京最后进来,身边站了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看那淡黑面皮瘦削身材正是任奇提过的刘振。飞雪向马闻翠以眼神探问,马闻翠微一点头。毛京显然将刘振奉为上宾,不但态度谦和,且再三请他上座。那刘振也不过略略推辞了一下就落座了。宴席一开,戏班老板先奉上本子请毛京点戏。毛京让给刘振,刘振便点了一出“月奔”,毛京跟着点了一出“大红袍”。

  待乐声响起,飞雪便看见刚才那个少年上了台。他嗓子倒不算出色,但因为扮相标致,举止妩媚,台下看得不住叫好。连那刘振也将一双眼盯紧了他不放。毛京看在眼里,等戏一落幕便令人唤那少年近前,赏了他五两银子,命他卸了妆再来为刘振斟酒。那少年领命而去,很快便更衣再来,果然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他站到刘振身边为他倒酒布菜,与他低声讲着什么。因为离得远,飞雪也不知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但看他们眉目传情,想来必关风月。她不由皱了皱眉头,暗暗气那刘振无耻。

  这一出戏唱毕便换了马闻翠唱一支“赏花令”。飞雪向对面回廊望去,看见荆尘立于暗处微拧着眉头望着刘振的方向。那如刀双眉烈火般眼眸正是她时时念在心里的。似是察觉到飞雪的视线,荆尘抬眼看了过来,见是飞雪,神色柔和下来对她微微一笑,便又转过头去。那时夜色已浓,四处灯笼高举,映照得院当中尤其雪亮。马闻翠一身碧衣,在宾客的划拳声中曼声吟唱着“风初停,花倦落,相思踏月行”。隔着人群灯火鼓乐歌声,飞雪遥望荆尘沉静的面庞心底升起细细的喜悦,偏又带一丝惆怅,早已把任务丢到了脑后。

  就在飞雪怔怔出神之时突然生变。全院的灯笼噗地熄灭,只剩下余光微亮,夜空一下子幽蓝如死。与此同时,两个黑影似箭般持刀直奔刘振处而去。奇的是他们手中刀光竟指向了那美貌少年。就在飞雪以为那少年就要惨死刀下之时,那似弱柳扶风般的少年一拧身已让过刀锋,不等他们变招就两手推出,正击在二人胸口。那二人急退三尺撞翻桌子,跌在了地下。宾客间此时才有人惊呼出声。只见四面房檐上现出十几条黑影,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将院子围住了。那少年向四处看一眼身形飞起,向着飞雪这边猛冲过来。飞雪来不及反应,怔在了当场。少年显然看出她身手极差,也不理她直扑飞雪身后的那道房门。飞雪不解,那里又无出路,难道他糊涂了不成?谁料他刚沾上房门突然急退数步,一脸戒备地盯住了虚掩的门扉,那表情像极了一匹身陷困境的野兽。除了张皇逃窜的宾客以外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房门处。

  然后门开了,轻得像荷花被晚风吹开一般悄无声息。一个身着灰衣的年轻男子气定神闲地踱了出来,姿态优雅得好像只是随兴到院中赏月。宾客们反觉拘促不安,竟似是自己打扰了他的雅兴。飞雪从未见过能将灰色穿得那般潇洒的男子,而那面孔更似曾经见过。飞雪终于认出他是公子蓝,当日带走大姐遗体的男子。几年不见他眼神深邃了一些,唇边有淡淡笑容,不过那笑容带数分凌厉傲然之气。神态似领千军万马一呼众应的不败将军,绝不同于当日的哀切惋惜。那一年四大公子――蓝、唐、卫、独孤的名号刚刚响起。

  公子蓝注视着那背绷得笔直的少年笑意更深∶“欧阳涟,久违了。”他的眼睛如冬日湖水。

  那被称作欧阳涟的少年眼中恨意乍现,一对眼珠竟瞬间变得血红,教一边的飞雪吓得心中一紧。但见他右手伸出,每一片指甲在月光下变作青黑色,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衬着雪白柔滑的肌肤诡异之极。欧阳涟挥舞手臂,长长的指甲刀锋般直划向公子蓝脖颈。然而指甲未到之际公子蓝手中剑光暴涨,剑尖已堪堪抵及欧阳涟右肩窝,飞雪甚至未见他何时拔剑。若欧阳涟再划下去整个右臂就要被卸下。欧阳涟只得往后疾退,公子蓝紧紧逼上。再看刘振处也早已被身着黑衣的公子蓝手下团团围住。飞雪正惶急间有人冲到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带离。飞雪回头看时正是一脸担忧的荆尘。她心中一松,将螓首靠到他胸口,听到他心脏的狂跳。她的荆尘本是无惧无畏的,现在他在为她而忧。

  那边公子蓝与欧阳涟在月光下战在一堆。两人都快,飞雪简直分不出谁是谁来,只觉得剑光如瀑一般沁骨凉意扑面而来。欧阳涟仿佛已化身为兽,自喉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腾挪之际黑发狂舞。飞雪望向荆尘,他的手还揽着她的腰,两眼却灼灼地注视着他们,那种专注的目光里包含着钦羡与大愿。那是飞雪所走不进的世界。她当然知道,荆尘不是肯默默无闻的人。他有才能有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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