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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然他无法看到马车内红袖的表情,但他几乎能感受到红袖那能燃烧马车的出离愤怒。

  两队人马愈行愈近,对方同时也认出了容逸之。骏爻所骑乘的骏马从马车旁飞速掠过,从郎觞轩身边飞速掠过;紧接着,鹰准的黑色坐骑也从他们身边掠过,如万丈光影。

  电光火石的对视,充满火花的碰撞,一触即发的危机,就在速度瞬间的超越间,迸发了!

  鹰准所率领的黑甲精骑在车队前的路口急刹停下,并迅速排成两列,留出中间一条道来。鹰准和骏爻高坐于马背上,并立行出,走到队列的最前排。与此同时,身后的黑甲骑兵迅速收拢,站成整齐有序的队列。

  “西楚云王的黑甲精骑?”车队最先列的冯元彪扯紧马缰绳,正对眼前不知敌友的阵列。

  “我们和暮月山庄当真是冤家路窄啊!”骏爻率先带着轻妄的笑意,不冷不热的说,“美人儿是不是在马车里?怎么,想不想我啊?”他高声冲马车叫嚷。

  “啪!”束发的王冠被打落在地,骏爻甚至连暗器都没看清楚,只见头顶上晃过一个白影,飞速飞回至容逸之手中。他手腕一甩,白色的折扇在他手中轻摇:“休得放肆!”他出言反激,带着挑衅的意味。

  “你!”骏爻高高扬起马鞭,一脸凶神恶煞。

  “三皇子,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一直在旁冷眼无言的鹰准终于开口,冷冷的提醒道。

  “正事?这就是正事!黑甲精骑听令!给我掀翻那辆马车!”他手中马鞭一指,指向粉帐金边的马车。

  “谁敢动?!”鹰准几乎同时下达了意思完全相反的指令。黑甲精骑纹丝不动,整整齐齐的排在二人身后。

  “左使,你但敢违抗我的命令?!”骏爻恼羞成怒的质问。

  鹰准眼中锐利的精光迅速扫过马车,以及马车旁那个身影……瞳孔瞬间放大!半秒后,他准确无误的发出命令:“我们走!”自己率先调转马头,向后奔去。黑甲精骑随后井然有序的退列,一个接一个的紧紧跟随在鹰准后面。

  骏爻眼睁睁的看着强大的后援撤离,气得直瞪眼。正准备忍气吞声跟着大队前奔,却听身后一声娇斥:“冯门主!给我活捉他!”

  火红的坠地长裙在马车前迎风摇曳,金色的蝴蝶迎着阳光迸发出十字星的烁点,腰间的忧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俏丽的丹凤眼中尽是怒意,炽热得喷出火来。命令,从宁红袖嘴里毫不犹豫的说出来:“活捉他!就是为暮月山庄立下大功一件!”

  还没等冯元彪反应,他身后两侧的近卫队已群情激昂,烈马举起前足,朝天嘶吼,众人“噌噌噌”的拔出腰间佩刀佩剑,蹬着马肚子,向西楚三皇子奔去!

  火红色如喷薄而发的火焰,急速点燃了两派间的战火。

  骏爻惊慌失措的调转马头,但早已错过时机,只瞬间就被槖籥门近卫队团团围住。他们手中的利剑钢刀映shè出冷冽的寒气,若非宁红袖下的命令是“活捉”,这数十把利器怕是已从高空劈下,正对骏爻的头颅。恐惧逐渐在他傲慢邪佞的细长眼梢中晕散开来。

  距离他几丈远的金边马车旁,郎觞轩独自轻蹙眉头远远看着,挺拔身姿僵直的坐在马背上,下颌高高昂起,寒风吹乱的发丝缠绕他颌下硬冷的曲线。他不经意间望向车中白色身影,只见她莫衷一是静默在车内,对车外的纷乱漫不经心。

  相比之下,容逸之可不如他们二人那番轻闲,红袖对骏爻的仇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忆起在洛城郊外重遇红袖时的情形,当时她身披着被掳前自己给她的罩衫,罩衫下的红色长裙有些狼狈,肩膀处裂开一大道口子……他怎么会没想到?!骏爻绝不仅仅是掳走她而已,或许,还曾冒犯过她!想到这里的同时,容逸之满腔的怒火直冲到头顶,腿下一夹,座下骏马撒蹄奔向被团团围住的骏爻。

  他cāo过近卫队员手中寒风闪闪的利剑,手腕灵巧翻动,剑刃停留在距离骏爻白嫩颈脖处半寸的地方。手背上的青筋根根bào出,两颌的肌ròu绷直,剑眉飞扬深入额角,眉宇间划出一道深深的皱褶。

  利剑森森寒气透过脖子细嫩的皮肤渗入骏爻的四肢百骸,他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鱼,生死全不在自己掌握中。他用尽气力才使牙关不再颤抖,瞳孔却放得老大,瞪着眼盯着容逸之的一举一动。

  容逸之也同样回瞪着他,剑刃逐渐靠近骏爻颈部皮下泛青色的血管,内心深处有两个声音天人jiāo战,情感告诉他“此人该死”,理智却劝阻他“不能杀他”。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银色的长qiāng从天而至,直直chā向两人之间的泥土地上,马儿受惊跃起,猛地退后几步,团团围住骏爻的暮月山庄近卫队被迫乱开,包围圈露出一条缝隙。容逸之手中的利刃不知被何暗器打落,“噌棱”一声跌落在地。

  骏爻获释般趁乱逃出包围圈,他身后,黄沙漫舞,黑色的骑兵奔涌而至,领头的鹰准率马挡在骏爻和容逸之中间,从马背上探身拔起擦入地下的银色长qiāng,以战斗之姿将qiāng头对准容逸之和紧护在他身边的暮月近卫队。

  “容少庄主,我们又见面了。”鹰准一袭黑衣,威武的肩甲连着同色披风,在乱风中高扬,一手抽紧马缰,一手紧握银qiāng,礼貌而不谦恭的对着容逸之说道。他雄鹰般犀利的眼穿过容逸之的发际,透望向远停在他身后的金边马车,这个眼神只一瞬,很快收回来,重新直面容逸之的怒视。

  “鹰左使,我还道你已经不屑再与这个混蛋为伍,才助袖儿逃离他的爪牙,原来……不是这样。”容逸之简短而冷淡的回应,鄙夷的扫过鹰准身后被黑甲精骑层层保护的骏爻。

  “鹰准将红袖姑娘送还,只是不愿西楚和暮月山庄之间有什么间隙,伤害了两边的感情。”鹰准不卑不亢的回应。

  “是么?你这么处心积虑的为西楚打算,不知道你们家主子领不领情?”容逸之反唇相讥,盯着骏爻的眼神弥漫杀气。

  鹰准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和不快的情绪,面无表情,甚至无视骏爻脸上青白易怒的神色,冷冷的斜瞥向骏爻,一字一顿的说:“云王有令,要鹰准将三皇子平安送回。其余俗事,鹰准一概不理。”

  还没等容逸之笑出声,骏爻已气得脸色发青,冲鹰准怒吼:“鹰准!你说什么!”

  鹰准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眼角瞟向策马恭候在容逸之身后的冯元彪,拱手一辑:“冯门主。”

  冯元彪冷冷哼声,把头扭向别处,毫不领情。

  鹰准不以为意,握拳冲容逸之一礼:“容少庄主,可否行个方便?”他说着,远望向车队最后方那辆马车上迎风直立的宁红袖,同样施以一礼,喻意不言自明。

  第二十六章

  双方势力就在官道中间对峙着,各不相让。唯一超然于两派争斗的,大概只有金边马车里的一主一仆,以及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切的郎觞轩。

  宁红袖跳下马车,一身火红长裙在众人间格外醒目,她紧绷着脸,缓步向冲突jiāo接的两派人马间走去。

  “袖儿。”容逸之的口气软了软,深深的望着她,眼中蕴含千言万语。

  “鹰大哥,我不想为难你,但就这么放了他,我不甘愿!”宁红袖没有看容逸之,昂着头直盯着马上的鹰准,口气坚定。

  “红袖姑娘……”鹰准面露难色,一方面他受命护三皇子周全,另一方面也明白三皇子曾冒犯宁红袖,如果无法满足她的要求,最后两派只能兵戎相见。就在他踌躇间,一直侯在马车边伫立不语的郎觞轩终于策马向前,双脚使劲一蹬马蹬子,跃身而起,在空中一个完美的翻身,探手拽住骏爻的衣领,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他从黑甲精骑的层层包围中挟持出来,退入暮月近卫队的护卫区。

  与此同时,一柄水银色的长剑死死顶住鹰准手中的长qiāng,只在眨眼间,鹰准已被他先行制住,难以出手救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登时愣住了。

  只听郎觞轩冷冷的发号施令:“放下武器,黑甲精骑后退!”寒冰般的冷色双瞳淡淡冷峻的盯住鹰准,“叫他们后退。”

  “后退!不得动武!”鹰准依言号令,眼中满是敬畏。

  眼看黑甲精骑后退远离数十丈远,郎觞轩才转向宁红袖:“你想怎么处置仇人,就怎么处置,别杀了他就行。”

  宁红袖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紧握的拳头渐渐松懈下来,丹凤眼中净是探究。她接过郎觞轩递给她的宽刃大刀,斜瞥向被郎觞轩压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轻薄男子,面无表情。

  容逸之翻身下马,站在宁红袖身旁,看着她那副喜怒不明的表情,不得不低声提醒:“袖儿,刀下留情。”

  猛地,宁红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在此情此景,笑得诡异,教人不寒而栗,骏爻一脸惊恐的望向她,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利器特有的寒气从天而降,逼得骏爻猛打一个寒战,暗自叫苦:“我命休以!”宁红袖手中的宽刃大刀劈天而落,刀身的冰锋擦过骏爻的耳畔,他耳边的发丝撮撮沿肩滑落,右半脑勺露出光秃秃一片。

  “帮我。”宁红袖嬉笑着把刀递还给郎觞轩,“给他剃个头。这刀我用不顺手。”

  容逸之微怔,却见郎觞轩没有拒绝的接过大刀,手腕灵动,刀身化作一条银龙,在骏爻脑袋上翻腾。只消一会儿功夫,原本长相不差的三皇子就变成了“禾几马户”。

  “这下解恨了吧?”郎觞轩弯着嘴角,带着一丝玩闹的笑意,含笑“欣赏”自己的大作。

  “好极了,不知道在他脑袋上刻字行不行?”宁红袖拍手,故意将语调拉得很长,试探骏爻的反应。

  可怜的三皇子骏爻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锃亮的头丧气的低垂着,心里有气,同时又庆幸小命留存,表情似怒非怒,似笑非笑,颇为滑稽。

  “袖儿,够了。”容逸之拦下宁红袖的“刻字”举动,朝她轻轻摇头。转而向鹰准说:“这账一笔勾销,你带你家主子走吧。”

  郎觞轩这才放开鹰准,退后几步,容他们离开。

  鹰准不禁透过眼角斜瞥向他,眼中透着不一般的意味,迟疑稍许,即拱手向容逸之还礼:“多谢容少庄主,后会有期!”话音刚落,率马兜起跪坐在地的骏爻,策马远离众人。

  远处的黑甲精骑见鹰准向他们奔来,立刻散开围护队形,将二人围在包围圈中,前后护卫,迅速离开。

  一时间,官道上的热闹烟消云散。

  “想不到云王手下竟有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不可小觑。”容逸之望着远去的黑影,由衷赞叹。

  冯元彪撇撇嘴,对容逸之的赞叹不以为意,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宁红袖,冷言道:“宁姑娘未免太随xìng了,险些酿成大祸,累及暮月山庄。少庄主,您将来是要执掌暮月山庄的人,对于身边人,还请多加约束!”

  宁红袖怔了怔,笑容凝固在脸上,扯了扯嘴角道:“冯爷架子不小,仗着是长辈,教训起我们这些晚辈来了。可刚才大敌当前,怎么不见您出面周旋,反而让个外人占了先?”她不顾冯元彪难看的表情,向郎觞轩嫣然一笑:“郎公子好身手,真让红袖见识了。”

  “过奖。”郎觞轩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翻转手中的漆器,眼神缥缈,眺向远处,谁也没看。那份漫不经心,误让冯元彪认为是轻视,不禁重重“哼”了一声。扬手率车队继续赶路。

  “这梁子是结下了。”宁红袖不悦的瞪向冯元彪的背影,“真搞不懂,既是同姓兄弟,他怎么跟冯四哥差这么多!逸之哥哥,”她转向容逸之,“我还真有些挂念冯四哥了,不知他现在在不在杭州。”

  “不在。”声音清丽无浊,从三人身后传来。郎觞轩微微侧过头,却不回头看;容逸之低头不语,垂视着自己的鞋面;宁红袖转身,正见那袭白裙在风中飞舞,郁金香珍珠发钗在青丝绾髻间晃动。沈青颜看了看容逸之,又看看宁红袖,重复了一遍:“容公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冯元虎……死了。”

  “死了?”宁红袖不敢相信的向容逸之求证,却见他默默的点点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恐怕冯门主专程来接我们,正是要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沈青颜的语调波澜不惊,有种看透世事的沉静。顾不上应对宁红袖的疑问,继而对郎觞轩道:“郎公子,这儿有份yào方,月吟的高热愈发严重,还请你就近找间yào铺,抓些yào来。”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回马车。

  容逸之望着宁红袖探究的目光,长长叹了口气,牵过她的手:“上马,我慢慢跟你细说。”

  郎觞轩揉了揉手中的yào方,隐隐带着玉兰香味,凝神些许,将yào方揣入怀中,翻身上马。

  于是乎,容逸之与宁红袖共骑一驹,沈青颜和月吟独占马车,郎觞轩骑着马远远赶在车队的最前面。车队恢复了异样的宁静,除了马蹄有规则的嘚嘚声,风中隐约飘溢的就只剩下容逸之和宁红袖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   *****

  车队行至傍晚,终于赶得及在途中驿站歇息,不至于风餐露宿。

  郎觞轩不知从哪儿寻来草yào,刚进驿站,就径直吩咐店小二煎yào。宁红袖刚从容逸之那儿得知冯元虎的噩耗,听闻惨状,心下抑郁的同时,不禁开始琢磨凶手为何人。沈青颜最是幽静,整整大半个晚上一言不发,陪护在月吟床边,喂她服下良yào,看着她睡去。

  有了冯元虎的不幸在先,冯元彪的反常和冷落反而令宁红袖释然,不那么介怀。对他时而无理的行为也颇为忍让。

  入夜时,冯元彪吩咐近卫队守护在驿站周围。众人胡乱吃了些粗粮淡饭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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