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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错落描画若干件女子饰品,设计精巧,镂花纹饰极少见。

  他指腹轻按在卷角一处篆文印鉴上,来回摩挲,久久方解释:“这是当年为设计我母后嫁奁所画的图纸,可惜收集不全,制作的工匠也因为当年的宫变无辜遭牵连……”

  “这印鉴……?”她依稀觉得熟悉,伸手由他五指缝隙,触上卷角印鉴。他五指一收,顺势反握住她的手,合眼似遥忆起一段不堪的往事:

  “这是我母后的印鉴,上刻的是我母后的闺名……符衾。”

  衾儿……衾儿……衾儿……

  沈青颜一怔,原来这就是师祖念念不忘、却只敢在独处时唤出的闺名,在风铃谷后山石室中,曾有半墙剑刻此名。师祖仙逝时,师父更承师命,立衣冠合葬墓,墓碑长沉风铃谷溪湖底,坟头铲平,除师父外,无人知晓师祖仙骨所葬何处。

  她叹而又叹,体会师祖这番惊世爱恋下,无可奈何的小心翼翼,尽是为保符衾身后清白。

  她垂眼,只觉心内酸梗,呼气似凝固成块,堵在胸口。上至师祖、后至师父,现是她,风铃谷的人似乎都逃不过情障之苦,历经苦恋后,不是生死永隔,便是爱恨难见,无一善终。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直到今日,她方能彻底体会师父每每吟诵这句诗时的彻骨锥心……

  她上臂一紧,是他的体温、他的怀抱将她揽在其中,念念私语:“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他的下颌抵在她肩侧,双臂捁紧,她纤瘦的身形如飘渺的浮草,仿若会在他不经意间随风飘离,“百年之后,我们同葬湖光山色间,在那之前,你哪儿也去不得……”

  他的薄荷清凉与她的百草异香混合弥散,难分彼此。是他们的命数,也是他们的剪不断理不乱的宿世纠葛……

  檐下风铃叮叮,是谁的不灭?谁的彻骨?谁的沉沦?

  ***** *****

  刀剑急触,震动一池静水碧荷,叮当脆响是无处可发泄的郁结、也是悬走悬崖独木的惊心。

  白衣旋舞,红裙张扬,冰火jiāo融,短刀相接。她的软剑划过她锋利的刃尖,“呲”声长响,她的短刀斩落她翩起的长发,缕缕青丝遗落。彼此双手jiāo结拉扯,又借力挣脱,双双璇身退后回眸间,白衣软剑成为红裙手中的短刀,红裙短刀取代白衣软剑。她们互夺对方的兵器,相视一愣,随即抿嘴相笑。

  “红袖姑娘好大的火气……”白衣女子轻笑,率先以刀柄相对,递出手中短刀。

  “沈青颜,你这是让我么?”宁红袖不悦撇嘴,接过短刀,抛空软剑。

  沈青颜袖中白缎缠剑,一转身,软剑重收腰际,“想来红袖姑娘不过是想找个人一疏闷气,青颜自讨苦吃了。”

  “听说,已有符后嫁奁的消息?遗花清露丸,有头绪么?”宁红袖收刀,盘腿坐在荷池岸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沈青颜淡淡然一笑,随她坐下,双脚垂放岸下,云纱裙摆沁入碧水中,眺着不远处的荷花,回道:“嗯,觞轩找到当时工匠的图纸,虽说残缺不全,但能藏放一粒yào丸的不多,也算有些头绪了吧。”

  “甯王呢?滇南来人,你与凌楚丞又将聂鸾卿从牢内救出,万一他们追查起来,你就不怕牵连郎觞轩?此时正是与甯王联盟的好时机,不是么?”宁红袖随手弹shè一粒石子,石子弹落水面,一跃一落,“叮棱”一声沉入池底,由它涟起的波纹却未消失。由沈青颜私藏的聂鸾卿,恰恰就如那粒震湖的石子。

  “你知道甯王的事……?”沈青颜惊讶侧目,反问:“你私下见过萧烈?”

  “不是萧烈,”宁红袖扬眉,戳穿她的担心,“你担心萧烈探知此事,已私禀琉璃夫人?”她兀自一笑,否认,“郎觞轩吩咐鹰准时,我从旁经过,无意中听见的……”

  沈青颜也不掩饰,暗松一口气,直言道:“你既已偷听知晓,我亦不用多说,我正是为此事前来找你商量。”她顿了顿,蹴声不语,怔望脚下碧荷池水,“甯王此次实乃为与拉祜族联姻而来,势必……有人将为此牺牲一生幸福。”

  “拉祜族?怎么不是苗显族?”宁红袖惊愕瞪视,她脑中反应极快,随即领悟到什么,试探问,“难道……?”看沈青颜表情,她知一猜中六七分,遂言,“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忘了月吟么?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她率然起身,拂去裙摆污尘,俯看仍呆坐不动的沈青颜,径直道,“你专心寻遗花清露丸,这事儿你别管。”说罢,拂袖而去。

  她裙影如炬,点燃的不仅是新一轮战火,更是整个碧云城……

  第七十七章

  夜阑灯火,星星点点由半空俯视看去,如萤火虫闪烁。知了鼓噪,唧唧嘶鸣。

  街尾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中,炊烟袅袅,院门虚掩着,若非院外白裙身影轻灵,静静凝望屋内,似画似景,路人亦不会频频回望。

  是妖?是仙?是虚?是实?

  “难道你忘了月吟么?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沈青颜颌线收紧,伤邑怔望窗下人影,只听屋主夫妻间的对话,并不入内惊扰——

  “好吃么?”女子银铃似的欢欣语调,听不出曾经戚戚焉跪拜下,哀声叹:“没用的,大局已定。”

  屋中未闻男主人肯定的赞誉,沉默片刻后,仍是女子鼓噪佯怒:“好不好吃,你倒是说话呀!”窗影内微光映出女子探身夺碗的动态,搏沈青颜灵犀一笑,只听男主人终开声,鲜有的退让温柔:

  “我不回答便是默认啊……”冤枉之极的哀叹后,起身,不费吹灰之力从女子手中拿回碗,闷头又是无声。

  沈青颜难以想象平日寡言少语的严肃男子被鬼马丫头逼得节节退让后的狼狈,抿紧的嘴角隐隐上扬,黯然的情绪终得一刻缓解。

  屋内女子仍不罢休,得寸进尺反恼道:“好吃就说好吃,默认什么啊,谁知道你的默认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她噔的坐下,赌气扒食。灯影中看不见她的表情,可仅凭她的一言一行,已不难想象她此时的颦蹙抑扬。

  与她隔桌对坐的男主人终不敌她的脾气,放下手中碗筷,极别扭的开口赞道:“好吃。”他说得并不勉强,只是略显温柔的含笑令他自己及屋外沈青颜听来,都不甚习惯。旁人或许以为这是敷衍,但凡了解他xìng情的人皆知,这个男子有一说一,既得称赞,便是心口同赞。

  这下,女子再无可挑剔,心满意足的扬着调子,自赞道:“连小姐和慕容师父都赞我厨艺了得,以前我们还在风铃谷时,我每天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吃的,哪天不得他们jiāo口称赞的?你倒好,默认……”她似撇嘴,警告道:“以后再‘默认’,你就去街口饭馆吃那些油腻腻的饭菜好了!我还省心呢!”

  抿紧嘴角的浅笑终变为会心一笑。沈青颜不再观望,悄无声息的拐入另一个巷口离去,走出好几步时,仍听屋内男子再次赞扬,隐有沉冤未雪的无奈:

  “好吃……真的好吃……”

  ……

  “这不是‘遗花清露丸’,非你想让就让得。”“月吟嫁鹰准,或许二人都会幸福……”

  ……

  沈青颜步伐渐轻,压在心底的重担得一丝喘息,即使她难逃情障之苦,不得善终,至少有一人可破风铃谷诅咒似的命魇。她足下一踮,似轻羽跃上房檐,飞似离去,白裙如飞舞的粉蝶,恍做星空下一点光点,与满城灯火混淆在一起,再分不清……

  被她抛在身后的那间民宅房门开,绾侧髻的素衣女子迈槛出院,星眸直视向那个翩翩离去的倩影。青甲黑披的男子陪在身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道:“她走了。”

  “嗯……”素衣女子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久久才回道:“你也该入宫了吧?”她转视仰望那座建在半山腰上的巍峨云宫,承夜色晦暗,就连满天繁星也未能为其增添点滴光芒。宫中那场家宴结束后,谁又是下一个殉者?

  ***** *****

  半山,西楚云宫。

  先王丧期未满,举国同殇。大摆酒宴于理不合,偏甯王身份不同,怠慢不得。琉璃夫人索xìng以家宴为名,设宴厚华殿,列席宴的皆是一众皇子公主,免礼乐,规矩也疏简不少。

  厚华殿原是云宫西侧一处冷宫,琉璃夫人未诞下三皇子骏爻时,曾冷居于此。符后甍逝后,中宫离央殿被弃,琉璃夫人索xìng挑了昔日冷宫旧址重建,大兴土木三年有余,方才建成现今的厚华殿。

  厚华殿高峙十丈,俯瞰半山天阙,通阶铺设汉玉云母宫砖,峨嵯入云,层檐历历,窗牖壁带皆由百年沉香所制,暗香浮送,撩娆大殿。下倾云雾弥漫,深谷幽幽不见尽头。居身殿阶,犹如身入灵霄,浮游太虚。今在此款待甯王,自是以国宴架势,行家宴之名,于理于实自是给了甯王极大的面子。

  甯王识体,知国殇期禁酒,遂特意备了一种异香琼浆,以西楚境内近千种花草酿调,备时五年,浆香清淡幽雅,隐有酒醺,却不醉人,由他冠名“天池琼浆”,暗喻琉璃夫人身份高尊,直比王母,隐晦奉承极得琉璃夫人欢心。一旬下来,虽无礼乐歌舞,筵上气氛亦其乐融融。

  辰敏郡主xìng开朗,与甯王私jiāo甚密,在大殿上亦无所顾忌,频频逗笑,惹殿内欢声。

  琉璃夫人借机试探,暗有册封辰敏为三皇子妃之意。她顾左右言其他,私下分观察甯王厉昀广与郎觞轩的反应,见一人陪笑不置可否,一人独禀夜光杯小酌琼浆,未置一词,皆在她预料之中,这便肆无忌惮,与辰敏说笑起来。

  谈得正融洽,只听殿前御侍来报,垂首在琉璃夫人身侧低语几句,她闻言略颔首,殿外已宣:“宣,兰凰郡主觐见……”高锐声线级级相传,直传至殿阶下。过了好一阵,方闻殿外声响,兰凰卓然立于殿门外,娇颜耀色,眉梢细描,绾流云髻,斜chā金步摇,额前殷色璎珞抚晃,衬出她凤描丹扉,顾盼生姿。一袭明色鹅黄宫锦莲裙似碧光春色,光耀万里,衣带临风飘举,长裾步步逶迤,沿赭白锦纹宫砖摇曳生色,直教满殿人屏息相望。碍于殇期内,皇族公主个个衣色素雅,相较之下,尚不及兰凰一分明艳照人。

  她拜至殿前阶下,盈盈跪拜,屈膝行礼,声带娇媚,与江东时蛮横郡主判若两人:“兰凰给姑母请安。”

  “兰凰,你可逾时了,还不快给甯王和郡主道声不是?”琉璃夫人宽待相对,举袖示意座下甯王与辰敏郡主,笑道。

  兰凰正自表歉意,且得甯王笑声打断:“罢了罢了,谁见着郡主这般倾城模样还能生气?郡主免礼,这就算见过了。”

  甯王身旁辰敏郡主揶揄兄长,连声取笑:“四哥好没出息,见着美人儿连话都说不利索。素听闻兰凰郡主乃拉祜族第一美人,相见之下果真名不虚传。”她好笑的推挤甯王,挑了眼眉,大咧咧的问,“不知郡主是否有婚约在身,若没有,愿否做我嫂嫂,滇南甯王妃?”

  殿上沉静,连针震宫砖的微响亦可闻。

  兰凰瞠目,余光求助琉璃夫人,不知如何如何作答。她身后,汩汩琼浆灌月光杯,是她满心眷恋、却又爱又恨的男子。翎兰城大火夜,他的绝情、他的冷漠、他的誓杀,一次次磨砺她心中裂开的伤痕,可当这道痕随时间渐渐愈合,她却仍无法说服自己不爱他。正如她迈入厚华殿时,凝聚一殿惊艳,而她却只在乎他的目光是否追随。

  可他,从她入殿至今,未曾抬眼看她一刹,只专注手中月光杯,杯杯独酌。她的眼前不可避免的浮现那袭凝月色银光的白衣女子,依他清冷疏离的冷漠个xìng,竟曾在众目睽睽下与其亲昵无间。

  越不得,越要争。一时间,兰凰亦忘却提醒自己时刻扮演的端庄,下颌一扬,一字一顿驳道:“兰凰已有婚约在身,不愿远嫁滇南。”

  “胡闹!”殿上琉璃夫人拍案噤声,转而笑吟吟踱下宫阶,反勒兰凰手腕,广袖遮蔽,若非兰凰明显yù挣脱,谁也看不出这番亲切笑颜下震怒余威。琉璃夫人咬牙,笑容依旧,齿缝中迸出的王命却不容违背,“兰凰莫失礼,哪有云英未嫁的千金在大庭广众下说自己有婚约在身的?莫教甯王和郡主笑话。”她一番淳淳诱导,兰凰却不领情,一脸骄纵仍要驳,幸得辰敏郡主率言先道:

  “为何不愿?兰凰郡主是嫌滇南地处偏远,看不上呢?还是……嫌我四哥配不上郡主千金贵体?或是,区区甯王妃的封号,入不得郡主眼?”

  她句句如针毡芒刺,鲜少有人胆敢如此无忌直言,硬逼琉璃夫人表态。只看琉璃夫人面色铁青,气兰凰口无遮拦,不识大体,知此事再说下去,兰凰娇蛮脾气上来,她苦心部署的一切尽毁。

  “辰敏郡主言重,”那久坐不语的冷傲男子终开声帮腔,徐徐斟满酒杯,潋滟眼梢飞扬入鬓,似笑,又不是,“郡主问得率直,却选错了地方……”他巡视大殿,注视目光重落辰敏身上,“你叫兰凰如何作答?应允,唯怕将来传出去,多事之人笑堂堂兰凰郡主恨嫁,大殿之上等不及谈论终身;若不允……又如辰敏郡主误解,怠慢甯王,说有婚约在身,不过是女儿家面皮薄,推诿托词罢了。辰敏郡主若觉得与兰凰投缘,他日私下再聊,方能套出真心。”

  他字字圆滑,句句得体,推了辰敏,又套进琉璃夫人和兰凰,看似为兰凰托辞,话语间又为琉璃夫人留足余地,允或不允,都不会失了颜面。

  琉璃夫人诧异之余,不忘顺着他的话柄说下去,躲闪间将此事暂压不议,终明甯王此次来访,要求联姻的对象并非辰敏郡主,而是他甯王厉昀广本人!更明滇南八部的态度不仅是试探,更是有意结百年之好,稳固双方牵绊。

  筵席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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