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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薛延陀真珠可汗闻上将东封,谓其下曰:“天子封泰山,士马皆从,边境必虚,我以此时取思

  摩,如拉朽耳。”乃命其子大度设发同罗、仆骨、回纥、、沟缺合二十万,度漠南,屯白道川

  ,据善阳岭以击突厥。俟利-可汗不能御,帅部落入长城,保朔州,遣使告急。

  癸酉,上命营州都督张俭帅所部骑兵及奚、埂⑵醯ぱ蛊涠境;以兵部尚书李世-为朔州道行军

  总管,将兵六万,骑千二百,屯羽方;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将兵四万,骑五千,

  屯灵武;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将兵一万七千,为庆州道行军总管,出云中;凉州都督李袭誉为凉州

  道行军总管,出其西。

  诸将辞行,上戒之曰:“薛延陀负其强盛,逾漠而南,行数千里,马已疲瘦。凡用兵之道,见

  利速进,不利速退。薛延陀不能掩思摩不备,急击之,思摩入长城,又不速退。吾已敕思摩烧剃秋

  草,彼粮糗日尽,野无所获。顷侦者来,云其马啮林木枝皮略尽。卿等当与思摩共为掎角,不须速

  战,俟其将退,一时奋击,破之必矣。”

  十二月,戊子,车驾至京师。

  己亥,薛延陀遣使入见,请与突厥和亲。甲辰,李世-败薛延陀于诺真水。初,薛延陀击西突

  厥沙钵罗及阿史那社尔,皆以步战取胜;及将入寇,乃大教步战,使五人为伍,一人执马,四人前

  战,战胜则授以马追奔。于是大度设将三万骑逼长城,yù击突厥,而思摩已走,知不可得,遣人登

  城骂之。会李世-引唐兵至,尘埃涨天,大度设惧,将其众自赤柯泺北走。世-选麾下及突厥津骑六

  千自直道邀之,逾白道川,追及于青山。大度设走累日,至诺真水,勒兵还战,陈亘十里。突厥先

  与之战,不胜,还走。大度设乘胜追之,遇唐兵。薛延陀万矢俱发,唐马多死。世-命士卒皆下马

  ,执长槊直前冲之。薛延陀众溃,副总管薛万彻以数千骑收其执马者。薛延陀失马,不知所为,唐

  兵纵击,斩首三千馀级,捕虏五万馀人。大度设脱身走,万彻追之不及。其众至漠北,值大雪,人

  畜冻死者什八九。

  李世-还军定襄,突厥思结部居五台者叛走,州兵追之;会世-军还,夹击,悉诛之。

  丙子,薛延陀使者辞还,上谓之曰:“吾约汝与突厥以大漠为界,有相侵者,我则讨之。汝自

  恃其强,逾漠攻突厥。李世-所将才数千骑耳,汝已狼狈如此!归语可汗:凡举措利害,可善择其

  宜。”

  上问魏征:“比来朝臣何殊不论事!”对曰:“陛下虚心采纳,必有言者。凡臣徇国者寡,爱

  身者多,彼畏罪,故不言耳。”上曰:“然。人臣关说忤旨,动及刑诛,与夫蹈汤火冒白刃者亦何

  异哉!是以禹拜昌言,良为此也。”房玄龄、高士廉遇少府少监窦德素于路,问:“北门近何营缮

  ?”德素奏之。上怒,让玄龄等曰:“君但知南牙政事,北门小营缮,何预君事!”玄龄等拜谢。

  魏征进曰:“臣不知陛下何以责玄龄等,而玄龄等亦何所谢!玄龄等为陛下股肱耳目,于中外事岂

  有不应知者!使所营为是,当助陛下成之;为非,当请陛下罢之。问于有司,理则宜然。不知何罪

  而责,亦何罪而谢也!”上甚愧之。

  上尝临朝谓侍臣曰:“朕为人主,常兼将相之事。”给事中张行成退而上书,以为:“禹不矜

  伐而天下莫与之争。陛下拨乱反正,群臣诚不足望清光;然不必临朝言之。以万乘之尊,乃与群臣

  校功争能,臣窃为陛下不取。”上甚善之。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中之中贞观十六年(壬寅,公元六四二年)

  春,正月,乙丑,魏王泰上《括地志》。泰好学,司马苏勖说泰,以古之贤王皆招士著书,故

  泰奏请修之。于是大开馆舍,广延时俊,人物辐凑,门庭如市。泰月给逾于太子,谏议大夫褚遂良

  上疏,以为:“圣人制礼,尊嫡卑庶,世子用物不会,与王者共之。庶子虽爱,不得逾嫡,所以塞

  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也。若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坚,乘机而动矣。昔汉窦太后宠梁孝

  王,卒以忧死;宣帝宠淮阳宪王,亦几至于败。今魏王新出阁,宜示以礼则,训以谦俭,乃为良器

  ,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肃而成’者也。”上从之。

  上又令泰徙居武德殿。魏征上疏,以为:“陛下爱魏王,常yù使之安全,宜每抑其骄奢,不处

  嫌疑之地。今移居此殿,乃在东宫之西,海陵昔尝居之,时人不以为可;虽时异事异,然亦恐魏王

  之心不敢安息也。”上曰:“几致此误。”遽遣泰归第。

  辛未,徙死罪者实西州,其犯流徒则充戍,各以罪轻重为年限。

  敕天下括浮游无籍者,限来年末附华。

  以兼中书侍郎岑文本为中书侍郎,专知机密。

  夏,四月,壬子,上谓谏议大夫褚遂良曰;“卿犹知起居注,所书可得观乎?”对曰:“史官

  书人君言动,备记善恶,庶几人君不敢为非,未闻自取而观之也!”上曰:“朕有不善,卿亦记之

  邪?”对曰:“臣职当载笔,不敢不记。”黄门侍郎刘洎曰:“借使遂良不记,天下亦皆记之。”

  上曰:“诚然。”

  六月,庚寅,诏息隐王可追复皇太子,海陵剌王元吉追封巢王,谥并依旧。

  甲辰,诏自今皇太子出用库物,所司勿为限制。于是太子发取无度,左庶子张玄素上书,以为

  :“周武帝平定山东,隋文帝混一江南,勤俭爱民,皆为令主;有子不肖,卒亡宗祀。圣上以殿下

  亲则父子,事兼家国,所应用物不为节限,恩旨未逾六旬,用物已过七万,骄奢之极,孰云过此!

  况宫臣正士,未尝在侧;群邪滢巧,昵近深宫。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隐密,宁可胜计!苦yào

  利病,苦言利行,伏惟居安思危,日慎一日。”太子恶其书,令户奴伺玄素早朝,密以大马棰击之

  ,几毙。

  秋,七月,戊午,以长孙无忌为司徒,房玄龄为司空。

  庚申,制:“自今有自伤残者,据法加罪,仍从赋役。”隋末赋役重数,人往往自折支体,谓

  之“福手”、“福足”;至是遗风犹存,故禁之。

  特进魏征有疾,上手诏问之,且言:“不见数日,朕过多矣。今yù自往,恐益为劳。若有闻见

  ,可封状进来。”征上言:“比者弟子陵师,奴婢忽主,下多轻上,皆有为而然,渐不可长。”又

  言:“陛下临朝,常以至公为言,退而行之,未免私僻。或畏人知,横加威怒,yù盖弥彰,竟有何

  益!”征宅无堂,上命辍小殿之材以构之,五日而成,仍赐以素屏风、素褥、几、杖等以遂其所尚

  。征上表谢,上手诏称:“处卿至此,盖为黎元与国家,岂为一人,何事过谢!”

  八月,丁酉,上曰:“当今国家何事最急?”谏议大夫褚遂良曰:“今四方无虞,唯太子、诸

  王宜有定分最急。”上曰:“此言是也。”时太子承乾失德,魏王泰有宠,群臣日有疑议,上闻而

  恶之,谓侍臣曰:“方今群臣,忠直无逾魏征,我遣傅太子,用绝天下之疑。”九月,丁巳,以魏

  征为太子太师。征疾小愈,诣朝堂表辞,上手诏谕以“周优、晋献,废嫡立庶,危国亡家。汉高祖

  几废太子,赖四皓然后安。我今赖公,即其义也。知公疾病,可卧护之。”征乃受诏。

  癸亥,薛延陀真珠可汗遣其叔父沙钵罗泥孰俟斤来请昏,献马三千,貂皮三万八千,马脑镜一

  。

  癸酉,以凉州都督郭孝恪行安西都护、西州刺史,高昌旧民与镇兵及谪徙者杂居西州,孝恪推

  诚抚御,咸得其欢心。

  西突厥乙-咄陆可汗既杀沙钵罗叶护,并其众,又击吐火罗,灭之。自恃强大,遂骄倨,拘留

  唐使者,侵暴西域,遣兵寇伊州;郭孝恪将轻骑二千自乌骨邀击,败之。乙-咄陆又遣处月、处密

  二部围天山;孝恪击走之,乘胜进拔处月俟斤所居城,追奔至遏索山,降处密之众而归。

  初,高昌既平,岁发兵千馀人戍守其地。褚遂良上疏,以为:“圣王为治,先华夏而后夷狄。

  陛下兴兵取高昌,数郡萧然,累年不复;岁调千馀人屯戍,远去乡里,破产办装。又谪徙罪人,皆

  无赖子弟,适足蚤扰边鄙,岂能有益行陈!所遣多复逃亡,徒烦追捕。加以道涂所经,沙碛千里,

  冬风如割,夏风如焚,行人往来,遇之多死。设使张掖、酒泉有烽燧之警,陛下岂得高昌一夫斗粟

  之用?终当发陇右诸州兵食以赴之耳。然则河西者,中国之心腹;高昌者,他人之手足;奈何糜弊

  本根以事无用之土乎!且陛下得突厥、吐谷浑,皆不有其地,为之立君长以抚之,高昌独不得与为

  比乎!叛而执之,服而封之,刑莫威焉,德莫厚焉。愿更择高昌子弟可立者,使君其国,子子孙孙

  ,负荷大恩,永为唐室-辅,内安外宁,不亦善乎!”上弗听。及西突厥入寇,上悔之,曰:“魏

  征、褚遂良劝我复立高昌,吾不用其言,今方自咎耳。”

  乙-咄陆西击康居,道过米国,破之。虏获甚多,不分与其下,其将泥孰啜辄夺取之,乙-咄陆

  怒,斩泥孰啜以徇,众皆愤怨。泥孰啜部将胡禄屋袭击之,乙-咄陆众散,走保白水胡城。于是弩

  失毕诸部及乙-咄陆所部屋利啜等遣使诣阙,请废乙-咄陆,更立可汗。上遣使赍玺书,立莫贺咄之

  子为乙-shè匮可汗。乙-shè匮既立,悉礼遣乙-咄陆所留唐使者,帅诸部击乙-咄陆于白水胡城。乙-

  咄陆出兵击之,乙-shè匮大败。乙-咄陆遣使招其故部落,故部落皆曰:“使我千人战死,一人独存

  ,亦不汝从!”乙-咄陆自知不为众所附,乃西奔吐火罗。

  冬,十月,丙申,殿中监郢纵公宇文士及卒。上尝止树下,爱之,士及从而誉之不已,上正色

  曰:“魏征常劝我远佞人,我不知佞人为谁,意疑是汝,今果不谬!”士及叩头谢。

  上谓侍臣曰:“薛延陀屈强漠北,今御之止有二策,苟非发兵殄灭之,则与之婚姻以抚之耳。

  二者何从?”房玄龄对曰:“中国新定,兵凶战危,臣以为和亲便。”上曰:“然。朕为民父母,

  苟可利之,何爱一女!”

  先是,左领军将军契-何力母姑臧夫人及弟贺兰州都督沙门皆在凉州,上遣何力归觐,且抚其

  部落。时薛延陀方强,契-部落皆yù归之,何力大惊曰:“主上厚恩如是,奈何遽为叛逆!”其徒

  曰:“夫人、都督先已诣彼,若之何不往!”何力曰:“沙门孝于亲,我忠于君,必不汝从。”其

  徒执之诣薛延陀,置真珠牙帐前。何力箕踞,拔佩刀东向大呼曰:“岂有唐烈士而受屈虏庭,天地

  日月,愿知我心!”因割左耳以誓。真珠yù杀之,其妻谏而止。

  上闻契-叛,曰:“必非何力之意。”左右曰:“戎狄气类相亲,何力入薛延陀,如鱼趋水耳

  。”上曰:“不然。何力心如铁石,必不叛我!”会有使者自薛延陀来,具言其状,上为之下泣,

  谓左右曰:“何力果如何!”即命兵部侍郎崔敦礼持节谕薛延陀,以新兴公主妻之,以求何力。何

  力由是得还,拜右骁卫大将军。

  十一月,丙辰,上校猎于武功。丁巳,营州都督张俭奏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弑其王武。盖苏

  文凶暴,多不法,其王及大臣议诛之。盖苏文密知之,悉集部兵若校阅者,并盛陈酒馔于城南,召

  诸大臣共临视,勒兵尽杀之,死者百馀人。因驰入宫,手弑其王,断为数段,弃沟中,立王弟子藏

  为王;自为莫离支,其官如中国吏部兼兵部尚书也。于是号令远近,专制国事。盖苏文状貌雄伟,

  意气豪逸,身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每上下马,常令贵人、武将伏地而履之。出行必整队伍,前

  导者长呼,则人皆奔迸,不避坑谷,路绝行者,国人甚苦之。

  壬戌,上校猎于岐阳,因幸庆善宫,召武功故老宴赐,极欢而罢。庚午,还京师。

  壬申,上曰:“朕为兆民之主,皆yù使之富贵。若教以礼义,使之少敬长、fù敬夫,则皆贵矣

  。轻徭薄敛,使之各治生业。则皆富矣。若家给人足,朕虽不听管弦,乐在其中矣。”

  亳州刺史裴庄奏请伐高丽,上曰:“高丽王武职贡不绝,为贼臣所弑,朕哀之甚深,固不忘也

  。但因丧乘乱而取之,虽得之不贵。且山东凋弊,吾未忍言用兵也。”

  高祖之入关也,隋武勇郎将冯翊党仁弘将兵二千馀人,归高祖于蒲坂,从平京城,寻除陕州总

  管,大军东讨,仁弘转饷不绝,历南宁、戎、广州都督。仁弘有才略,所至著声迹,上甚器之。然

  xìng贪,罢广州,为人所讼,赃百馀万,罪当死。上谓侍臣曰:“吾昨见大理五奏诛仁弘,哀其白首

  就戮,方晡食,遂命撤案;然为之求生理,终不可得。今yù曲法就公等乞之。”十二月,壬午朔,

  上复召五品已上集太极殿前,谓曰:“法者,人君所受于天,不可以私而失信。今朕私党仁弘而yù

  赦之,是乱其法,上负于天。yù席藁于南郊,日一进蔬食,以谢罪于天三日。”房玄龄等皆曰:“

  生杀之柄,人主所得专也,何至自贬责如此!”上不许,群臣顿首固请于庭,自旦至日昃,上乃降

  手诏,自称:“朕有三罪:知人不明,一也;以私乱法,二也;善善未赏,恶恶未诛,三也。以公

  等固谏,且依来请。”于是黜仁弘为庶人,徙钦州。

  癸卯,上幸骊山温汤;甲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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