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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这样一个念头多少有点疯狂,疯狂到连自己都不相信——如果他真的曾经过认识过她……

  可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曾经认识,又有谁会忘记呢?

  秋府一行人到达青木山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山道上熙熙攘攘,满是上同仁寺还愿的善男信女和赶着逛庙会的游客。山道两旁卖香烛的、卖各色吃食的、甚至于叫卖凉扇、手巾之类小物件的早早就摆上了摊位,各具特色的叫卖声混合了游客的喧哗,把个青木山几乎闹翻了天。

  然而孩子们却高兴得不得了,三五成群地在摊子周围挤来挤去的看热闹。云歌要算是地道的安京人了,庙会也曾经逛过几次,却没有哪一次象现在这么惬意。一边跟着孩子们看热闹,一边偏着头跟孩子们讲解。

  跟在他们后面的秋清晨和麻衣也难得的轻松。就连素无表情的麻衣都面带微笑。

  “人真多,”转过山湾的时候,秋清晨听到前面的云歌小声地嘟囔:“连小乞丐都好象要比平日更多呢。”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徒然勾起了秋清晨的戒心。打眼细看,果然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来来回回地围着他们转悠,却并没有上前乞讨的意思。

  秋清晨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刻,八岁的小朱儿扑了过来,抓住秋清晨的手臂问道:“桂姐说你今天要带我们吃蟹ròu酥,到底在哪里呀?”

  秋清晨摸了摸他的额头,忍不住笑道:“是在山下的吉祥酒楼,离咱们府很近的地方。山上可没有蟹ròu酥。小朱你现在就饿了吗?”

  小朱红着脸点了点头,秋清晨笑道:“那我们去找找看,山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蟹ròu酥要等我们下山的时候才能吃到呢。”

  拉住了小朱的手正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两个小乞丐飞也似的转身跑开了。秋清晨瞥了一眼麻衣,麻衣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尾随而去。

  秋清晨拍了拍孩子的手:“走吧,我们去前面的饭铺里看看。”

  大孩子拉着小孩子的手,都跟了过去。秋清晨留意去看,那几个小乞丐果然也跟了过来。不远不近地,似乎还满心的提防。

  麻衣一路尾随着小乞丐穿过了人群,在山道上拐来拐去,不多时就来到了清水庵后墙外的果园里。

  清水庵是安京世家女子修行的场所,离山道很远,周围树木环绕,景色十分的幽静。小乞丐一路狂奔而来,早早就惊动了躺在树下晒太阳的一位蓝衫女子。

  不敢靠得太近,麻衣看不清楚她的相貌。隔着树影看过去,依稀是一位宽肩细腰,身材挺拔的女子。她一把接住那小乞丐,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笑骂道:“后头有狼追你?让你低调低调,你这么个跑法,有眼睛的都看到你了!”听她的声音倒是十分清朗,带着男子般的磁音。

  小乞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是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开始跑的。对了,银子!”

  蓝衫女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就知道银子!先说正事!”

  小乞丐揉了揉脑袋,颇有些委屈地说:“他们说一会儿下山要去离他们府很近的吉祥酒楼吃蟹ròu酥。”

  “吉祥酒楼?!”蓝衫女子立刻惊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来一只钱袋,扔进那小乞丐的怀里,“谢谢你们喽,下次有机会我也请你们吃蟹ròu酥!”

  那小乞丐大模大样地冲着她摆了摆手:“咱们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姑娘慢走啊。”

  蓝衫女子笑骂了一句什么,就飞也似地跑走了。麻衣等那小乞丐也吹着口哨离开之后,才顺着另外一条山径跑了回去。

  一路上,麻衣一直在纳闷那位蓝衫姑娘的身份。看她的穿戴,倒象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可是看她的举止,又象个男子——难道是扮了女装的男子?

  可是安京城里又有谁家的公子哥这么大胆,敢打秋帅的主意?

  安京人都去青木山观看祈雨的仪式、逛庙会去了。城中冷清得要命。即便已经过了申时,大道上也只是零零星星地有马车返回。听福宝说,晚些时候城里的商会还要在青木山上放烟花,换了是自己也会看过了烟花再回城吧。

  李光头枯坐在吉祥酒楼二楼的雅间里,手里扔来扔去地摆弄着一个空酒杯。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封绍还是没有出现,难不成……跟踪秋府的人一起去了青木山?李光头立刻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跟踪秋帅到青木山去——封绍这个半吊子的卧底不可能有那么好耐心吧?跑腿的活儿派自己去做倒是更有可能一些。

  望着楼下空dàngdàng的街道,李光头很郁闷地想:“卧底这行当,果然不好做……”

  正在长吁短叹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雅间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一个穿着蓝色衫子的女人一头撞了进来,伏在桌子上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这位大姐……”李光头结结巴巴地说:“这个雅间我们……”

  穿蓝衫的女人抬起头,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大爷我就看中这间了,你想怎么样?!”她的头发有点乱了,珠花也耷拉到了耳边,横眉竖目的样子让李光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少爷,少爷,你一整天都跑到哪里去了……”

  封绍嫌恶地一脚把他踹开:“滚远些,别跟我装可怜。你大爷的,要用你的时候你躲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跟那个花痴丫头谈情说爱去了?害得少爷我一整天跟在人家□后面,都快累死了。”

  “冤枉啊,少爷!”李光头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光脑袋都涨红了:“我在这里不吃不喝,整整等了你一天哪,少爷你看看我,我的脸都饿瘦了……”

  “行了行了,”封绍不耐烦地抽出自己的袖子:“这里是酒楼,你自己不吃不喝,傻啊?少爷我又没让你给我省银子,再说你现在是秋帅家的杂工,不是还有工钱吗?!”

  李光头的脸立刻皱成一团:“工钱到月底才结呢。再说就那么两个小钱,也架不住我到这里来挥霍……我身上从头数到脚也只有六个铜板。这里的芝麻烧饼还要四个铜板呢,你说我吃一个烧饼,能饱吗?”

  封绍嗤笑一声,对他的遭遇丝毫也没有流露出身为家主该有的同情心。反而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光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大楚国。等回去了,我一定在你的琪少爷面前好好地替你美言几句。”

  李光头感动不已,噙着眼泪连连点头。

  封绍搓了搓手:“至于现在,你还是快回去吧,你家秋帅很快要到了。我偷听到她跟那个小倌说要带他来吃这里的蟹ròu酥。我已经包下了整间酒楼,就等着和这位大帅结识了。”

  李光头的嘴巴张得象鸭蛋那么大:“你真的去跟踪秋帅啦?”

  封绍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往外轰他:“快滚回去找你那个花痴丫头。别让秋府上的人看到你在这里混。对了,下楼的时候,可以带两个烧饼走,算是少爷我请客。”

  李光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可怜兮兮地问他:“少爷,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你的身边?你身边没有人照顾,我实在放心不下……”

  封绍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光头,跟着花痴丫头厮混,你果然大有长进了。普普通通一句话都能说得这么ròu麻。”

  李光头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少爷,你的意思是?”

  封绍一脚把他踹出了雅间,“砰”地一声掼上了房门。

  “世界总算是清静了。”封绍摸了摸下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还差点什么呢?酒?备好了。假话,也备好了——压根也不用备,那是张嘴就来……”

  雅间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封绍不耐烦地大吼一声:“又怎么了?!”

  十四

  雅间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封绍不耐烦地大吼一声:“又怎么了?!”

  外面静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听楼下掌柜的说,整间酒楼都被夫人包下。不知可否通融通融,让我们在这里坐一坐?”

  封绍愣住了,是她?不是她?

  门外的人等了等,又伸手敲了敲房门:“这位夫人?”

  封绍手忙脚乱地按了按满头乱七八糟的珠花首饰,冲了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一刹那只觉得脑海里嗡地一声响,一个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喃喃念道:“不会这么快吧……我还没准备好……酒都还没上来呢……”

  门外一男一女,看到他似乎也愣了一下。深色的面纱后面,凝注的目光徒然犀利了起来。

  封绍被她身上冷冰冰的气息一激,立刻就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找回事先预备好的那番说辞。可是不知怎么,原本张口就来的谎话此时此刻竟说了个结结巴巴:“那个……我包下这间酒楼……是要……是要……”

  站在她身旁的云歌不禁轻声笑了起来。这下,就连封绍也不得不承认:美人就是美人,连笑声都那么好听。活像一百只青蛙在叫……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老板娘带着两三个小伙计搬着酒坛子走了上来,看见几位主顾都在,忙陪着笑脸说:“这位夫人,你让我们预备的酒送来了。上好的‘醉花荫’,宫里也未必有哦。”

  “醉花荫?”秋清晨微微有些诧异:“哪里得来的?”

  封绍咬了咬舌头,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是小fù人一位朋友的私藏。夫人也知道醉花荫么?”

  秋清晨点了点头:“耳闻而已。”

  封绍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客客气气地说:“既然如此,相逢不如偶遇。我们同桌如何?”

  秋清晨瞥了他一眼,十分痛快地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十二年的醉花荫,一拍开酒封便异香满室。

  秋清晨忍不住赞了声:“好酒!”

  封绍斜了她一眼,心里却颇有些恶dú地想:“这丫头别看拽得要死。常年在外带兵打仗,一年到头估计也吃不上几顿饱饭……”刚想到这里,就见秋清晨斟了半杯放到了云歌面前,淡淡说道:“你量浅,就这些吧。”

  云歌点了点头。

  封绍怀疑他一定是脸红了——虽然看不见,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不知道男人脸红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不在场,会不会娇滴滴地甩几个媚眼给秋清晨?要不……干脆倒进她怀里?

  封绍被自己的臆想吓到,怕冷似的抖了抖肩膀。

  秋清晨浅浅抿了一口酒,面纱后面的一双眼眸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封绍:“这酒果然难得。夫人带着这样的好酒,又包下了整间酒楼。是要宴请重要的客人吗?”

  封绍的思绪迅速从云歌的身上收了回来,用力挤了挤眼睛。刚才跑得太急,李光头被赶走之后还没有来得及酝酿情绪,他们就堵上了门,这眼泪一时半会怕是挤不出来了。于是垂头长叹,一边用手帕蹭了蹭眼角,一边哀哀切切地说道:“小fù人当年就是在这里与相公相遇,彼此郎情妾意,成就了一段好姻缘。可惜天妒红颜,我的相公跟着我没过两天好日子,就一命呜呼了……”

  秋清晨伸手拽掉了面纱,漫不经心地抛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意到了极点的一个动作,由她做来却透着说不出的洒脱干练。就仿佛她无意中画出的一道弧线也精确得没有分毫多余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微微眯起双眼反问道:“夫人的遭遇果然动人心弦。后来呢?”

  她嘴里说着动人心弦,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却淡漠如水。听在封绍耳中,不知怎么就透着几分挖苦的意味。他在脑海中将刚才的说辞飞快地捋了一遍——没有什么纰漏啊。他抬头去看秋清晨,却发现她举着酒杯正等着他继续往下编。酒杯压在她的嘴唇上,在那柔软的唇上压出了一道比唇色略深的浅痕来。

  封绍喉头一紧,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后来呢?”秋清晨的唇角弯了弯,似笑非笑地追问:“你的相公故去之后呢?你年年到此凭吊你那薄福的相公和你们之间感天地泣鬼神的恩爱?!”

  浅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宛如旋转在风里轻轻相碰的两片花瓣。封绍的视线不知怎么,竟无法移动分毫。心头也随之升腾起莫名的焦渴。可是就连这灼人的焦渴都是如此的熟悉……骤然间袭上心头的冲动强烈到几乎无法控制,封绍用力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流了下来。

  秋清晨却诡异地笑了。

  静坐在一旁的云歌察觉到了萦绕在饭桌上的诡异气氛,微微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低声说道:“大人,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秋清晨恍若未闻。她的视线落在封绍的颈侧,在靠近右耳垂的地方,略略偏下的地方有两粒绿豆大小的红痣,鲜红如血。那是连封绍自己也没有注意过的一个存在,可是她却知道。她还知道就在五年之前,那里还只有一颗血痣。

  秋清晨将杯里的醉花荫一口饮尽。再一次发现,原来……再烈的酒也压不住蒸腾在心头想要杀人的yù望。

  “夫人真是有情有义的痴心人,”秋清晨唇角微微扬起,笑纹之中夹杂着说不出的讥诮:“来,我敬夫人一杯。”

  封绍有种大病初愈似的虚弱,连忙端起酒杯,掩饰一般端着酒杯仰头饮尽。

  秋清晨却没有动手里的酒杯,隔着面具笑吟吟地望着他。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几个令人心惊的字眼来:“这个季节,盛州的樱花已经开过了吧?”

  封绍手中的酒杯“当”地一声掉在了桌面上,一时间惊骇得无以复加。他并没有透露出丝毫自己的来历,可是她竟然问起了楚国的国都盛州——巧合?试探?还是自己的底细已经被她摸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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