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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他搂着她坐稳了,方对车帘外的卫箕道:“回园子。”

  被凉风刮得觉得凉意深重的卫箕,听到主子这么一说,立马:“诶。”了一声,一抖马缰,驶动了马车。

  “你放开我。”

  趁着马车行驶,车轮吱呀,寒风呼呼作响的声音能掩藏车内的动静,顾九才开口道。

  她瞪着他,心里委屈更甚,他是否从始至终“不放心”她,她可不可以将他的“不放心”理解为“瞧不起”或者是“不信任”?

  为什么?既然已经将这几个坊都教给她了,却还要chā手?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不jiāo与她打理,要苏娘她们几许打理又不是不好!

  寡月也凝着她,读出她眉目里的隐隐湿意,还有受伤……

  她是否厌恶着他的碰触,就如同他厌恶着自己,这一路走来,他没有本事留下她,也一直让她受伤……

  亟待她终于再回到大千世界里,眼见各色的繁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之后,才知道她原来想要选择的人,是多么狼狈与不堪,连让他做牛做马,都不想要了,是不是,是不是……

  “yīn寡月,你弄疼我了!”她终于忍无可忍冲她吼了出来。这么多日子,她已经好久没有连名带姓的唤着他了。此刻的开口,难言的陌生。

  他的手在一瞬间猛地松开,她顺势将他推开,往座榻另一端缩去。

  手中空空如野的感觉的确难受,既然要留下,既然要了他,为何不愿意一如既往……

  他轻闭凤眸,薄唇轻启:“我没有下车,卫箕也没有。”

  顾九脑中轰的一声作响,凝着他的侧脸,唇蠕动了一下,良久,才轻声说道:“对不起……”

  她尾音还未落,少年的身子就倾了过来,麋鹿一般温柔的眸子染上一丝火热,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凝着她,只想将她印进脑海。

  他伸出他苍白的食指覆上她的朱唇:“永远也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因为,你永远也不能负我,你若负我,我的世界将士万劫不复……

  顾九眨巴了两下眼睛,喉咙里溢出一个:“嗯”字。

  她就这么盯着他的薄唇,她从来不知道有人的唇能好看到醉死人,害得她的心咚咚乱跳,好想,一亲芳泽……

  还由不得顾九将她犯罪的理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且听他道;“昨夜,我是无心的,我不知道……对……”

  她伸手微热的指就落在他的唇上,学着方才他的样子,真好,摸到了,其实比他的外形要柔软许多呢……

  “你也是。”她将激动的心情沉淀下来,方轻声道,“别说对不起。”

  他的手攀上她的脊背,瞬息之间就将她帖在他的怀中。

  在顾九心跳得更加急剧的时候,她也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二人之间微妙的转变,害她不敢动弹,她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yīn寡月今天可是吃错yào了?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强势,还是他本xìng如此?

  在顾九以为他还会继续做些什么的时候,那搂着她的人突然平静的开口道:

  “靳公曾言其子孙若要入汾阳,必入翰林。这是靳公对其后事被驱逐之子孙的额外开恩,也是南衣曾经努力的方向……”

  她不知他缘何要突然间告诉她这些。方要问,他便搂得她更紧了些:“若我日后为官,你可能……接受?”

  此刻的顾九无疑是怔动的,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征求她的意见,以前的他定是抱着她必会离开他的心态,从未问过。她若不接受又缘何留下?

  只是她不知,寡月以为她喜欢的是清风皓月,游戏人间,而不爱官场之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他猜的也的确没错。

  等马车至梅花庐前,卫箕一收马缰:“吁——”

  站在园子门口的卫簿将门打的打开,迎着马车进园子。

  “哥,新车可安放好了?”卫箕说道。

  卫簿白了他一眼道:“你哥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卫箕轻声嘀咕:“就是因为是你,我才不放心的,这可是主子为九爷挑了好久的车……”

  他还没嘀咕完,车上二人就扶持着走下马车。

  卫箕和卫簿相识一看,似乎是在说着两位主子总算不是早上出门时候的yīn沉脸了。

  “我去做点吃的,一会儿大家一起吃个饭。”顾九对他几人笑道。

  “别了,九爷,还是卫箕去做吧。”卫箕笑道。

  顾九轻拍卫箕肩头道:“嗯,信不过你九爷?”

  卫箕挠了挠脑袋道:“这以前公子的膳食都是我来打理的,这突然要我不做了,会怪不习惯的,要不我去给爷打下手?”

  顾九红了脸道:“谁给谁打下手还说不定呢。”

  她偏头望向素白衣袍的少年道:“那,你先回房?”

  “好。”他柔声道,伸手抚过她额际散落的一许青丝,“你小心点。”他忆起她手上浅浅的刀痕,他知道那是曾几何时她辛勤劳作,遗留下来的。

  顾九见他当着卫箕卫簿的面这般,脸红的滴血。

  “我会注意的……”她说到仓皇跑开了。

  晚饭的时候,寡月同顾九说起了大雍的战事。慕长安所率的长安军队直往岭南,朝廷的意思是不让战火绵延至冬季,速战速决。

  ——

  数日后就传来了令大雍朝上下欣慰不已的消息。以慕长安为先锋的军队,在尉迟炯的指导下打了胜仗,连夺两城,西凉军队远遁蜀地。

  举国奇呼,龙颜大悦。太子卿瀚一党更是这次大战胜利的功臣,现今朝中大臣见了太子,无不是更加敬重三分,礼让三分。

  反之璃王不再被朝堂提及,有人说璃王被夜帝废权,禁足璃王府。这消息一传出来,原来举棋不定,不知站在哪边的官员们都有意放弃璃王,靠向太子。

  乾元殿,御用玉案上摆放着一个深褐色的木盘,那木盘已摆放在那里很多天了,木盘之中唯有两物,一个银色鱼袋和一面镌刻着一个“璃”字的金牌。

  夜帝揉了揉没心,方对身旁站立着的安雨翎道:“雨翎啊,璃王那边如何?”

  安雨翎皱了皱眉头方道:“璃王府任何动静,二皇子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到宫里见三皇子也是三个月前的事……”

  安雨翎方说完,乾元殿前就传来稚嫩却饱含愤怒的童声:

  “都给本皇子退下!”

  “谁敢拦本皇子,本皇子杀了谁!”

  十岁的孩童从大门外走进,身后跟着一群宫人,都不敢阻拦也不敢不阻拦。

  “卿沂!你越来越放肆了!”夜帝朝那小人儿吼了一声,又对那群宫人道,“都给朕退下!”

  “儿臣叩见父皇。”卿沂跪地道。

  “起来吧。”夜帝瞥了他稚嫩的身躯一眼,心中一软方又舍不得骂他。

  “父皇若是不归政二哥,卿沂就不起。”小人儿说道,“请父皇归政二哥。”

  听他这么一说,夜帝眉头深深一拧,

  “如何?”夜帝道。

  “请父皇屏退左右,儿臣便相告。”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有什么话容朕屏退左右的?是招了太傅的骂?怕被安公公听了去?”

  卿沂眉头皱了皱,他父皇还真是能想象。

  “不是,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奏。”

  夜帝只当他是孩子,就当作满足一个孩子的要求吧,况且这孩子自幼乖张,他偏头对安雨翎说道:“雨翎,你且退下吧。”

  安雨翎眉头一动,眸光一黯,应了一声:“是。”

  等安雨翎走后,卿沂又跪进了些方道:“父皇你偏心。”

  夜帝一震,这话如刀尖一般扎在他的心尖上。

  “朕怎么就偏心了?”

  “父皇将二哥的那么一丁点权利都收回,不是想要置我与二哥于死地,将来也好让大哥将我与二哥赶尽杀绝!”

  “啪”的一声那褐色的木盘就摔在了卿沂身上。

  十岁的孩子惊骇了一瞬就镇定下来,咬牙静静地跪着。

  “混账!谁告诉你的?还是卿泓指使你来这么说的?好啊,你们一前一后演这么一出,是要‘逼谏’还是要‘逼宫’?嗯!”

  夜帝已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这不是二哥说的,这是儿臣自己说的,这话除了儿臣这世上就没有人敢说了!”他倔强的凝视着发怒的帝王,没有畏惧,很小的时候他便没有了畏惧。

  当他知道他美如神祗的二哥的腿,在后宫之中女人们的争斗之中早早的失去,当他的母妃在如花的年月里早早的请命住进冷宫里他便知道,不能畏惧,而是要学会面对,变强变得更强,如果畏惧,他将会失去更多。

  “卿沂……”帝王咬牙,手掌便要落下来,却被他适时止住。

  “来人,将三皇子带回宫!”

  “父皇……父皇不要……三儿什么都不要,三儿只要二哥好好活着,若是三儿活着连二哥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意义,他已经失去了双腿,为何您还要将他仅有的权利剥夺走,这朝野上下他绝不输于人,您为何不肯给他机会,却偏要重用那些任人唯亲的外戚!父皇……”

  “堵住他的嘴,带下去!”他对那两个侍卫说道,末了,又补充一句:“别弄伤他!”

  他还是太小了,夜帝只是在心中这般想着,可是他的幺子,却能将一段话说得慷慨激昂。连最小的卿沂都快长大了,都能领悟这朝堂纷争,看来是他老了。

  他游离的目光瞥向西面的墙上一柄小木剑,顿然忆起那张小脸——

  “卿夜阙我诅咒你此生此世众叛亲离——”

  明黄色的身影一震,就这么坐在了龙椅上。

  ——

  轩城街市一屋宇

  “怎么回事,前儿个我来的时候,不是都嚷嚷着告诉我坊里卖的还不错,怎么这才几天就出了状况?”

  着鹅黄色裙裾,浅紫色长杯褙子的少女,瞪着杏眼道。

  “庶小姐,您是不知,这几日我们坊连个人影都没进,还有些老客竟然嚷嚷着要退货,以前为了做这桩生意,囤的一大批对枕,都卖不出去了,这可咋办呐!”桂娘着急的解释道。

  “桂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解释清楚,是有人故意为之吗?”少女说道。

  桂娘一改哀伤神情,凝着少女道:“庶小姐您说的没错,这就是毓秀坊那些个臭婆娘故意的,她们到处对人说我们用得线粗糙,绣艺也粗糙,搞得如今,我们对枕卖不出去不说,连绣品也快要卖不出去了!”

  姚思珺柳眉一挑,启唇道:“你说的那个苏娘?有这种本事?我刚接手管这华绣坊的时候如何不曾听你说起?”

  桂娘一听脸色难看至极:“就她?那老女人?我和她斗了七八年夜不见她弄出什么新花样来将我给比下去,如今弄出个两用枕,定不是她想出来的!”

  “两用枕?怎么还是枕头?这毓秀坊就不能弄出个新花样来!我们做枕头她们也做枕头,这会子还说我们用线粗陋了!”姚思珺尖声道,“桂娘,随我去毓秀坊!”

  ——

  毓秀坊

  苏娘忙着算账的时候,就有小厮来报华绣坊的来了好多人,正朝这边走。

  苏娘心一紧,当即放了算盘和笔,对那小厮说:“快去将屋里的绣娘都给叫出来,能找到九爷便去禀报九爷。”

  说着提了提裙子,朝大门外走出去。

  一出门正巧瞧见,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几张脸,不过为首的那个年轻的倒是生面孔。

  “哟!这什么风把华绣坊的人给吹来了。”

  “就你这鸟不拉死的穷酸地方,请老娘来老娘都不会来呢!”桂娘听苏娘先一嚷,本就一肚子气自然也嚷了起来。

  “怎么,声音大怎么了,这是老娘的地盘!”苏娘咬牙道。

  “你这臭婆娘,你到处造谣言诽谤我们华绣坊作甚?说我们用得线粗陋,要我看看你们用的线又如何!”说着,桂娘便挽起袖子要往毓秀坊内冲,身后华绣坊的绣娘也跟着桂娘闯。

  “都给老娘站住!”苏娘一声怒吼,一脚踏在毓秀坊的门楹上。

  “桂阿fù,你想做泼fù是不?想来吵架,砸场子是不?带着这么多人来我苏素素就怕你不成,嗯?”苏娘说道,“来人!”

  说着一群绣娘和小厮们都站在了苏娘身后。

  “怎么?想打架?”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拍了拍手道,“是你们毓秀坊挑事在先,也别怨我们来闹事,想打架,也不问问我们‘华绣坊’身后的后台是谁?”

  姚思珺顿了顿,杏眼剜了眼苏娘道:“现而今谁不知道江南纺织一行,属我们姚家的,这‘华绣坊’如今就是被本小姐包揽了,怎么样你们还想打么?”她语锋一转,“今日个你们毓秀坊的场子我姚思珺是砸定了!怪就怪你们毓秀坊的人不守本分!”

  毓秀坊的小绣娘们一听是姚家的都个个畏缩着后退,俩苏娘一开始底气十足,也被姚思珺给唬得颤了下身子,后腿一步。

  眼看着姚家的就要进坊内了,苏娘急得直冒汗,偏头对一旁的赭石轻声道:“叫你派人去叫九爷,怎么现在还没给叫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华绣坊的人仗着姚家的势力已大步进了毓秀坊,量苏娘她们想拦也被华绣坊的小厮给拦住。

  华绣坊的人一走进来便是见了东西便砸,姚思珺坐在外头,一副事不关己的势态,只等着她的人砸完,她打娘胎里就和主母嫡小姐相斗。

  这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聚拢到一起就是一场战争了!

  “都给爷住手!”

  正当华绣坊的人朝毓秀坊伸出魔爪,大肆砸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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