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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2 章

  比,少年的下巴退去了丰润,逐渐地变得尖削,也逐渐露出俊朗之态。

  光影照shè在他的身上,显得尤为孤寂,他才十五岁便要独自一人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了?

  窸窸窣窣的步履声响起,许久少年帝王才对一旁的近侍,淡淡道:“要丞相夫人在宣业门等朕……”

  玄达唬得不轻,抬眼望着群臣皆散的大殿,徒生一股宾客散尽的凄凉之意。

  他抱拳退下,迈着大步朝殿外走去。

  玄达的思绪是复杂的,许多画面打脑海里一闪而过,有那年初见时候的三皇子,犹记得那时在安芜殿当值,那小皇子捧着书册在玉簪花树下,濡濡地念着那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一晃九年了,他一直记得。

  思绪回转至璃王薨的那日几,再至后来天坛祭礼,后来的登基大典……

  九年真快,眨眼之间的事情……

  他正中门前拦下了丞相夫fù,打拱作揖,将圣上的话转述了一遍,不必他抬头,他知道他二人眼中的惊愕之色。

  顾九对圣上找她宣业门问话显然是一讶,寡月握着顾九的手,如他心思缜密,自然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圣上只说要她去?”寡月皱眉问道。

  玄达低头道“是”。他心里替圣上觉得委屈的同时,也觉得圣上这么闷头做事,不和人打招呼的做法不对,为何不同相爷商量了再行决议?如今这二人误会大了!莫不是相爷以为圣上要软禁了他夫人?玄达暗自摇头……

  顾九缓缓地松开寡月的手,朝玄达道:“大人带我去吧。”

  她偏头又给寡月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笑了笑,只道:“两孩子还需要照料,你先回去,圣上不会让我呆太久的。”

  寡月知晓她是安慰他的,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卿沂唤她去宣业门作甚?

  他有些慌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她会没事的。

  卿沂,真的想和他摊牌了吗?

  他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就这么瞧着顾九松开他的手,带着脸上浅淡的笑容,离他而去……

  等那瘦下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下,那宫灯的尽头,他才意识到,九儿已经走远了。

  他叹了口气,又不知过了多久,才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宫门外走去。

  小易只见到了主子,却未曾见到夫人同回,难免多问了句:“爷,夫人呢?”

  寡月身影一震,静默地上了马车,他扬扬手只道:“走吧……”

  小易吓了一大跳,怎么来时两个人,回去成了爷一个人?他不敢想,咬着唇也不敢问,委屈地解开马缰,载着寡月离开了。

  ·

  顾九被玄达引着去了宣业门,宣业门前繁花如簇,不过这个时节倒不是什么真实的花卉,全是宫中的能工巧匠们用布品做出的假花,看着却足以以假乱真。

  “即便是锦帛所成,远远地瞧着就同三月里的真花……”

  身后传来少年浅浅淡淡的声音,顾九愕然转身,那少年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玄达还有那些宣业门的宫人们早已不知所踪……

  那一刻,透过宫灯,顾九仿若瞧见一个孤独平凡的帝王,那小小的、倔强的脸上,写满了酸楚与苍凉,他才十五岁,却承受了世间最高的殊荣,九五之尊的荣誉,也背负着整个天下的担子……

  “三儿……”她失神的唤出口,心中百感jiāo集,末了,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跪地,淡淡道,“圣上恕罪……”

  那少年猛然望向她,眼底有淡淡的自嘲,他缓缓上前将她搀起,淡声道:“九姐姐请起。”

  这样的亲近与亲昵让顾九觉得很不自在,她随着他起身,又被她牵着入了宣业门。

  宣业门殿前的烛火不似乾元殿的明亮,昏黄之中亲切的同时却又觉得偌大的殿宇,若是只有一个人,会显得压抑而又孤寂……

  也正是这里,帝王每日在此修行,也正是这里,有臣子在此面壁。

  “我待你如同待我姐姐……”

  他握着她的手,柔声道。

  他解释不了那么多,只想说,他待顾九,待yīn寡月,都像待他的哥哥卿泓一样……也许初心会改,只是他不会伤害他们。

  顾九不懂卿沂是何意,只知他话里有话,语句里似有她不懂的东西……

  握着她的那双手似要渐渐抽离,却被她猛然握住了。

  “圣上……什么意思?”

  她急切的问,他不答。

  “圣上可是遇到难处了?”于她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卿沂震了一瞬,这朝堂纷乱复杂,攀枝错节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恩恩怨怨……

  他哥哥说过大雍的江山早在他父皇手上的时候就开始溃烂,各股势力暗自勾结,似乎人人都有野心……

  这大雍看似山河俱在,也莫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他从风武手中接下的大雍千疮百孔,yīn寡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了一大批余孽走,也背了无数的骂名,这一年形势看似渐好,可是君可见那些贵族势力又蠢蠢yù动了?

  暗流在看不见的深处,就在他们触摸不到的地方,指不定哪些人在暗自勾结呢!

  这江山是人人都想坐,不论什么正统不正统,得了便是得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只是摇头,许久背对着顾九道:“夫人回去吧。”

  顾九蒙了片刻,一时间叫她如何弄清楚这人在想什么?难道做了皇上后都变得复杂而难以捉摸了?

  她想上前去问,却见那少年缓缓的抬起手,打住了她。

  外头已有宫人前来催促,顾九皱着眉,愈发不懂了,无奈之下,她行了揖礼退下了。

  ·

  将将立春,夜里落了一场雨,庭院内的枯木受了一夜的洗礼,雨后的空气格外的好,泥土的气息从窗户处飘了进来。

  微垂着头的男子愕然睁开美目。

  有飞鸟扑腾而过,末了他的目光落在窗前,只见是一只毛色灰黑的鸽子。

  鸽子红色的小腿上绑着一物,那人眸子一眯,末了,伸手抓住那只鸽子,取过它腿上的竹筒。

  是密函。

  他yīn寒的目一扫纸条上的小字:初二,燕北有异动,勿必警惕。

  黑袍人身子一震,那纸条于他指间化为齑粉。

  他也早知燕曜此人之野心,没有想到一年半的时光里,他和yīn寡月派到燕地的人马带不到可靠的消息,更不能拿他怎样!如今终于带来了消息,却是燕北有异动!

  他从座椅上站起,黑色的衣袍涌动,大刺刺的破门而出。

  从孤府出去,孤苏郁带着几个近侍去了军营。

  “近日长安四城门增加禁军,换班时间缩短,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班。”

  将士们将这消息一层一层的往下面传。

  孤苏郁微眯眸子,燕曜此人十几年不曾落下把柄,数月前,借慕容鲜卑一事要辰王出兵,也未曾将他拿下,可见其人心思缜密,若是真是能留下蛛丝马迹,让他的人察觉燕北有异动,说明他已做好了十足的把握!

  他敢笃定,燕曜手中的兵马一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至于燕曜的底细,除去得知他是燕氏嫡长子以外就没有再查出别的来!真是燕氏嫡母所生?

  “韩溪,你给我安排一下,我要见yīn寡月。”孤苏郁同身后的人说道。

  身后的人静默地领了命当即退下。

  韩溪去的时候,yīn寡月已同顾九就寝,他搂着她,方才的一场旖旎,仿佛让他回到了大婚那日,他吻着熟睡的顾九的臂膀,将她微湿漉的发别到一旁。

  数个时辰前她被圣上唤走,他觉得他的世界都要倾圮了,卿沂即便是要了他的命都可以,只是顾九不能有事……

  他一直隐忍,他一直劝说自己已本初的心态对待卿沂,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是看着他长大的,终是做不到对他心狠……

  他微微合上眸子,酸涩感袭来,让他心痛无比……

  卿沂,他会依旧选择爱他。

  是他将他送到那个位置,卿沂接手了的本就是一个烂摊子,他不怨他,真的不怨……

  即便是初初知道卿沂的用心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责备他。

  卿泓生前他不能与他jiāo心,他一直心存遗憾,待三儿,他一直拿他当弟弟来看。

  人在成长时哪里有不犯错的时候?

  他少时也犯过错,做错过好多事情,误会过璃王,抛弃过顾九,埋怨过夜风……他们都愿意原谅他,他为何不能原谅卿沂?

  他凝着头顶的芙蓉帐,眉眼一瞬氤氲,他是真的想看着卿沂长大,直至最后娶妻生子的……

  这样他才能带着顾九和毋忘、衣阑安心离开……

  ·

  卫箕本是不想在主子休息后前来打扰的,可是没有办法,那孤将军的手下强烈要求他来找主子,这不,他硬着头皮来了……

  “爷……”卫箕在门外头怯生生地唤。

  唤了约莫三五声寡月才听到,疑了一下,这个时候卫箕他们都不会来打扰了的,今日急忙来唤,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想着他拿起衣裳就往床下走,等穿好中衣,他挑起玉帘出了里屋在正堂里头应了一声。

  卫箕站在外头长吁一口气,还算是唤醒了,还好主子浅眠,不会睡得特别沉。

  没过多久,寡月便从房里出来。

  “什么事?”他问。

  “爷,孤将军府上的韩副将来了,恐怕是有急事。”卫箕赶忙禀报。

  寡月点点头,眉头一直拧着,不必说,是急事。

  正这时候,见高邺也急匆匆的朝着这处走来。

  寡月一怔,看来没错,不光是急事,还有可能是燕北那边来的急事。

  寡月边走,边示意高邺禀报。

  “云罗给我来了消息,燕北,燕北怕是有状况啊爷!”高邺急不可耐的在yīn寡月耳旁说道。

  寡月震了一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两人一起去见韩溪。

  韩溪将孤苏郁的话传给寡月,寡月未曾多说,跟着韩溪上了马车。

  孤苏郁在军中等yīn寡月,没想到yīn寡月这么快就来了。他眯了下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指了位置让yīn寡月坐。

  他官阶比寡月低,却也不曾对寡月讲究那些虚礼,还是他一贯的作风。

  寡月也不同孤苏郁讲究那些,坐下后,便直接道:“我这边潜入燕地的人也收到了消息,燕北有异样。”

  孤苏郁微颔首,扬手要韩溪奉茶。再道:“燕曜敢露出蛛丝马迹来让我们发现,不是他大意了,便是他兵马之数量太过庞大,我想过,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寡月握着茶杯的手一抖,他微眯着眼,道:“燕曜此人,我查过。”

  孤苏郁闻言望过去,“我属下没查到他分毫,难不成你这里?……”

  寡月放下茶杯道:“也不过机缘巧合,探听到了些儿,你可还记得王舫舫主?正是王玄夫fù回京后带来的消息,他们在幽州滞留过一段时间,那燕氏本是庶出,只不过后来被燕氏嫡母抱过去抚养了。”

  孤苏郁凤目以眯,“那他生母?”

  寡月顿了I心爱,凝着孤苏郁道:“是个鲜卑人。”

  寡月一出此言让在场的三人都唬了一下。

  孤苏郁一拍腿道:“原来还有这一层!这便足以解释了!”

  他没有想到载驰会不顾那燕曜血统收他为徒,一个鲜卑女人的孩子,莫不是还有鲜卑贵族的血统在?

  鲜卑族的野xìng血脉在,难怪这人既貌美,又不乏野心……

  那燕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卷土重来,想必便是借了鲜卑的势力!

  没过多久外头来了动静,孤苏郁给韩溪使了个眼色,“出去瞧瞧。”

  韩溪出去没多久,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那人一身黑袍蒙着面。

  众人都朝那人望去,孤苏郁yīn寒的凤目凝着韩溪,显然是在问为什么将此人带进来。

  韩溪低下头道:“他说他要见主子。”

  孤苏郁又望向那黑衣蒙面人士,“你是谁?”

  那人拿下蒙着面的黑布道:“是我。”

  孤苏郁认了许久,似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或者没有确定。

  “禀德六年剑士阁第三,聂霜。”

  “是你。”孤苏郁从座椅上站起来,“你……”他显然是想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来找他又有何事?

  聂霜上前一步道:“燕地出事了,估摸着现在燕曜的军队已占领了幽州!辰王这个时候也许已去了邺城,我是快马加鞭前来报信的!”

  孤苏郁一震,寡月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寡月问道,怎么会这么快?辰王的人连反手的余地都没有吗?

  “燕曜挟持了奚家,那王妃竟是燕曜的人,辰王大怒一剑斩了王妃……”说道这里聂霜低下头去,他知道辰王一直有意主子(安雨翎)的妻子……不过是见那奚家女长得像夫人,便娶了来,没有想到……如今倒是主子与夫人逍遥去了,苦了辰王爷。

  “那燕家挟持了奚伯,奚家也不敢声张,我来时燕家正在谋划,估计这会儿幽州城早已硝烟四起,血战无休了,我来时辰王同我说,真出了事,他会先去邺城避难,要我先来禀报,圣上年幼,我想了好久便是先来找你,你,在燕地留了人的吧?”聂霜到底一个了解孤苏郁的,他料定来找孤苏郁,比直接找圣上要好。

  孤苏郁点点头,望向yīn寡月又道:“想不到燕曜已经动手了,我们的消息来得太慢了!”

  燕地离长安太远,消息走的慢,也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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