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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生家的撇撇嘴,就要让人将吴妈拖走,陈娴雅突然上前一步,指着吴妈道:“请……郎中!”

  琼娘见众人不明白,便开口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吴妈好歹也是怡趣院的人,请王娘子让人给她请郎中来治伤!”

  “哟,大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请郎中那可是要花钱的,这钱夫人不可能出,奴婢更是垫不出来。”王福生家的与周显家的一样,对这傻子大小姐从没真正放在眼里过。

  琼娘忙对水仙道:“吴妈妈是陈家的奴婢,自然有给她养伤的地方,水仙姑娘别只顾着伤心,快拿点银钱出来,求王娘子帮忙给吴妈妈请个郎中回来治伤啊!”

  水仙一听,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回屋去拿没有被搜走的散碎银子与铜钱,装了满满一荷包哭着递给王娘子,“这是我与我娘剩下的所有银钱了,求王娘子多给我娘请几回郎中,隔一日给我娘买只鸡补补!”

  王娘子掂了掂荷包,最少也有十多两银子,顺手收进怀里,“有了钱当然就好办事,看在大家都在夫人面前做事的份上,我会专门派个人照顾她,至于她挺不挺得过来,我可就管不着了!”

  一句话说得水仙又哭了起来,王福生家的留下两个婆子看守院门,又看了一眼韦琼娘,想着这姓韦的婆子挺会来事,若她能在怡趣院坐稳,将来倒可好好结jiāo一番。

  王福生家的让人抬着吴妈刚离开院子,陈婆子便嚎哭起来,“这天杀的臭不要脸的贱蹄子,吃了蟒蛇胆的娼/fù,竟然猪油蒙了心,打起大小姐首饰的主意来,有种的就自己拉屎自己擦,连累旁人不得好死啊!”

  红梅与四个小丫鬟缩着头呆在角落里,看着陈娴雅与韦琼娘不敢离开去治伤也不敢搭言,明显还没从刚才的狂风暴雨中回过神来。

  水仙听了抹着眼泪跳将进来,“你个死婆子骂谁呢?夫人都没说大小姐的首饰是我娘偷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娘偷的?”

  “谁偷的我骂谁,你跳出来莫非是你做贼心虚?眼瞅着老娘家里连冬衣都置不起了,还被人害得三个月的工钱打了水漂儿,老娘还骂都骂不得了?我呸,你当你还是副小姐呢,东西找不回来你与你那下作老娘一样挨板子去!”

  水仙气得眼睛翻白,苟婆子yīn阳怪气地在一旁说道:“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将将才闹过一场,这会子又想进柴房了?如今可不是从前的天了,收起你们那些臭德行罢!韦妈妈,你看这血淌在这里怪寒碜人的,妈妈快发个话让那些小蹄子们过来收拾了罢!”

  这苟婆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子,早已看出吴妈即便活下来也是回不了怡趣院的。如今不但大小姐十分依赖琼娘,连邵氏也给琼娘脸面,琼娘成为怡趣院的管事娘子已经是指日可待,因此苟婆子立马便倒向了韦琼娘。

  红梅不等琼娘说话,抢着上前道:“院子里的暑气上来了,请韦妈妈带大小姐回屋子里歇着,我们几个这就去打水冲地!”

  ☆、017袁氏(一)泪求收藏与推荐!

  红梅几个散去,水仙见哭来哭去也没人有心情理她,便恹恹地回屋去了,陈娴雅指着垂头丧气的陈婆子对琼娘说道:“给她,钱!”

  琼娘便对陈婆子说道:“你也别尽顾着心疼那三个月的月钱了,以后做事尽心些,大小姐说要给你补上这亏空呢!”

  陈婆子大喜,就要给陈娴雅磕头,琼娘并不阻止,任她磕了三个头才回屋去拿了一个二两重的银luǒ子赏给陈婆子。

  苟婆子在一旁看着眼热不止,也涎着脸说道:“大小姐,奴婢今日跑去报信,差点摔断了腿,现在走路还痛着呢!”

  琼娘笑着道:“你这老货还算个明白人,知道这院子里的真正主子是谁,就冲你肯向大小姐讨赏,这个银luǒ子也少不了你的,你两个以后若好好做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苟婆子与陈婆子拿着赏钱,心内既激动又警醒,想着这大小姐自有了这个韦琼娘后竟是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后可不能再欺人家是傻子,否则早晚与吴妈母女一样下场。

  首饰风波暂时按下,当日怡趣院里安静得很,陈娴雅午睡起床时发现红梅换了衣裳,脸上涂了yào膏,端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在床边候着,“这是刚刚夫人差人送过来的,如今还泌凉着,大小姐先喝了它再梳洗!”

  陈娴雅两口便喝完,琼娘皱眉道:“大小姐已经八岁,以后吃东西可得轻啜慢咽,大小姐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可不能比村户鄙夫家的女儿还没规矩。”

  陈娴雅睁着双眼怯怯地看着琼娘,“姆娘别生气,娴儿以后不敢了!”

  红梅则看得冷汗直流,这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懂事,连说话都顺溜了?原本她与四个小丫鬟商量好,如果吴妈不能认下偷窃大小姐首饰的罪责,便悄悄教大小姐说几句话将责任推到刚来的琼娘身上去,好让她们几个脱身,如今这大小姐竟对琼娘言听计从,看来这条计策是行不通了。

  看着失魂落魄的红梅离开,陈娴雅道:“再让她们着急上火几天,看她们还能整出什么妖蛾子。”

  院子里又传来水仙的哭声,原来是水仙拿了几件新衣裳,又说了许多好话才求得守门婆子专门为她去生病下人住的地方探望了吴妈,传来的消息却是郎中虽然来给吴妈治了伤,也抓了yào,可吴妈却已经咽不下yào去了。

  “吴妈虽然该死,可毕竟是水仙的娘,不论这二人是善是恶,母女天xìng总是有的,姆娘抽空点拔帮忙她一下,总要让她明白是邵氏害死她娘的才好,或许将来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琼娘点头道:“水仙比红梅脑子灵活,又较心细,只要邵氏肯将她留下,奴婢便能将她调/教成自己人。”

  “我叫你姆娘,姆娘却自称奴婢,姆娘不会觉得奇怪?”陈娴雅娇嗔道。

  “大小姐叫奴婢姆娘,那是大小姐给奴婢的脸面与情分,奴婢却不能失了分寸与规矩,奴婢能再次跟在大小姐身边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因此大小姐不必将这些不当紧的放在心上。”

  陈娴雅红了眼眶,紧紧地搂着琼娘的腰不肯放开,低低地说道:“如今我只剩下姆娘了,姆娘便是我的亲娘!”

  琼娘激动难忍,泪水漫出眼眶,“奴婢的命是老爷太太救的,大小姐早就是奴婢的命!”

  晚膳时,邵氏果然使了青果来带陈娴雅去正荣堂,由于怡趣院的奴婢们被禁了足,邵氏又从院子里选了两名三等丫鬟暂时服侍陈娴雅,一个叫春柳,一个是当天才进府的琉翠的妹妹四惠。

  就要见到陈莫渝口中的娇/妻爱女了,陈娴雅突然暴躁的心情起伏跌宕。当年庆丰商行被抄,盛万财锒铛入狱,便是当时的浙江知府袁沛亲自cāo的刀,这袁氏芳若正是袁沛的嫡次女。当年陈寿源任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二人相jiāo莫逆,陈寿源在盛家出事之前向盛家提的亲,袁沛明知陈莫渝与盛家有婚约也将女儿嫁给他,说明这袁沛不但是当年盛万财被陷害的始作甬者,也参与了陈家谋害盛氏遗孤的yīn谋。

  袁沛是陈娴雅复仇的目标之一,可惜袁沛目前离陈娴雅太遥远,唯有送到她面前来的袁氏,那么对袁沛的索债便从袁氏开始吧。

  在正荣堂外的小凉亭内陈娴雅遇到了陈家庶女二小姐陈淑雅。

  “姐姐别走太急,瞧这鼻头都冒汗了。”陈淑雅用丝帕儿帮陈娴雅轻轻地擦汗,陈娴雅冲陈淑雅傻乐,陈淑雅的大眼睛里便出现淡淡的忧伤。

  此时的陈淑雅梳了个小小的堆螺髻儿,戴了朵粉红色的宫花,大眼尖脸,穿着葱绿衫裙,身条儿婀娜有致,比梳着包包头,着大红短衫,鹅黄绣油绿缠枝花不落地纱裙的陈娴雅高了半个头,明明比陈娴雅小半岁,却更像是陈娴雅的姐姐。

  在前头走着的青果冷笑一声道:“二小姐,老爷夫人,大爷,大少nǎinǎi,还有客人都在等二位小姐用膳呢!”

  陈淑雅也不恼,笑笑说道:“既如此,姐姐出了汗,也来不及回去换衣衫了,又怕着了凉,青果姐姐便抱一抱姐姐吧,咱们也好走得快些。”

  陈娴雅差点没拍手称快,眼珠一转便停下脚步,冲着青果喊道:“青,果,抱抱!”

  青果的脸色黑了青,青了又黑,陈娴雅长得圆滚滚的,怕没有好几十斤,她既不是粗使婆子,又没有红梅与水仙那一把子力气,如何抱得动?

  陈娴雅干脆跑前几步,拽着青果的衣襟非要她抱不可,青果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心中暗恨陈淑雅,正僵持着,四惠上前说道:“大小姐,青果姐姐膀子痛,怕摔了大小姐,四惠来抱大小姐可好?”

  陈娴雅只得暂且放过青果,不过这四惠也是个娇生惯养的,抱着她没走几步便两股打颤,晃来晃去的,陈娴雅害怕四惠真将自己给摔了,忙挣扎着下了地,再也不敢要人抱,姐妹二人拉着手进了正荣堂的院子。只见院子里多了几名眼生的丫鬟婆子,虽风尘仆仆,但衣饰却比陈家的婢女们光鲜了一筹。

  ☆、018初见

  门口候着的紫莺见到陈娴雅姐妹,忙打起帘子向里面回禀道:“大小姐二小姐到了。”

  陈寿源与怀里抱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姐儿的邵氏坐了左右上首,左下首坐了意气风发的陈莫渝与两名衣履光鲜的少年,多半便是陈寿源所说的徐家兄弟。算起来也不过是隔了两三天而已,陈娴雅看着俊雅无比的陈莫渝突然感觉十分陌生,唯有恨意在心底汩汩流动,从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痴恋如今变成耻辱,如同铬铁一般将陈娴雅的自尊烫得七零八落,非得以鲜血浇灌才能复原。

  右下首则是一名穿了时下京城最流行的玫红织金夏缎褙子的漂亮少fù,头戴镶了红蓝宝石的华胜,左右各chā一支金镶玉搔头,端的是富贵艳丽,全是从前盛嫒嫒时常佩戴的,如今却到了袁氏头上,陈娴雅觉得那闪烁的金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赶紧移开目光。

  “娴儿,淑儿快快见过嫂嫂与徐家大表兄与二表兄!”待姐妹二人与父母兄长见过礼后,邵氏开口道。

  “淑雅见过嫂子!”陈淑雅牵牵陈娴雅的袖子对着袁氏行了个曲膝礼,陈娴雅却含着指头只顾肆无忌惮地打量徐氏兄弟,回头冲袁氏傻笑一下算是见了礼。

  袁氏早知陈家唯一的嫡女是个傻子,见状丝毫不以为意,“嫂嫂在京都就听说咱们家有两位天仙一般的妹妹,如今一见果然不假,这是嫂嫂给妹妹们准备的见面礼!”

  袁氏从身后丫鬟手里捧着的托盘中捡了一对透亮的翡翠镯子递给陈娴雅,又将一根镶着白玉兰花的金簪子递给陈淑雅。

  陈娴雅伸手接了,待陈淑雅道了谢,突然将那对镯子往地上一惯,碎成一地的玉粒儿才咧嘴哭道:“嫂嫂……不喜欢……我,水仙说,晃眼……的,才是好的!”

  袁氏那浓妆艳抹的脸一时间又红又白,天地良心,她给陈娴雅的玉镯子可值五六根给陈淑雅那样的金簪子,她是听陈莫渝说婆婆邵氏十分着紧陈娴雅才忍痛拿了这么一对镯子出来,谁知竟被这傻小姑子当场摔掉打脸。

  陈寿源本就不喜陈娴雅,见她在外客面前闹成这样,深觉大失面子,立刻便板了脸厉声训斥道:“谁带她来的?还不赶紧将这孽障给我拖出去!”

  邵氏却将怀里的娅姐儿飞快地塞到身后站着的琉翠怀里,比陈寿源的发作还快一步将陈娴雅拉到了自己身边,理都不理陈寿源道:“娴儿,你嫂嫂刚来,不知道你喜欢金件儿,下回你嫂嫂便再不会给你玉件儿了,你父亲已经生气,快别哭了!”

  陈寿源见了邵氏不管不顾地护着陈娴雅的架势,只得不满地冲邵氏哼哼,下人们更不敢真从邵氏怀里去将陈娴雅拖走。陈淑雅赶紧顺势退到邵氏身后,陈莫渝见状也特特地给被邵氏说得满脸通红的袁氏使眼色,旁人不知道他这傻小妹是邵氏的逆鳞,他可是清楚得很。

  窝在邵氏怀里的陈娴雅瞅着袁氏哀怨地小声抽抽嗒嗒,邵氏的脸色很不好看,陈莫渝在京城与袁氏成亲时,邵氏为了在扬州稳住盛家母女,连碗媳fù茶都没喝成,今日也是第一次婆媳相见,本就对这个媳fù淡淡的,如今见这个媳fù给自己唯一的嫡亲妹妹送个见面礼都如此不上心,陈府上下谁不知道陈娴雅从小到大只佩戴金饰?稍微用点心便不会出现这样的尴尬。原本这几日陈娴雅看起来比往日机灵多了,陈寿源早晨时还正眼瞧过她一回,谁知被这个明显对这嫡亲的傻姑子不上心的袁氏一搅和,陈寿源竟当着这么人的面喝斥陈娴雅,还让人将她拖出去,不知道她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么?将来她不在了,还怎么放心将这傻女儿jiāo到她兄长手里?

  袁氏毕竟是丞相家嫡女,也是经过事来的,立刻便稳住了心神,伸手从头下拔下那枝金华胜,递到陈娴雅手里,“都怪嫂嫂没打听清楚妹妹喜欢什么,这枝华胜便是嫂嫂给妹妹的赔罪之物,还望妹妹不要再生嫂嫂的气!”

  邵氏的脸色缓和了些,陈娴雅不好再作,抱着华胜冲袁氏甜甜地喊了声“谢嫂嫂!”

  袁氏的笑颜僵了僵,心里将邵氏母女恨了个半死,这名贵的华胜是陈莫渝送她的,今日才第一回戴,竟然让个傻子给算计了去,想想都ròu痛得紧。

  接下来原本是要给陈娴雅姐妹介绍徐家兄弟的与小侄女娅姐儿的,经过陈娴雅一搅和,陈寿源与邵氏也没了兴致,陈寿源便让人上菜开席。

  徐氏兄弟个头一般高,一壮一瘦,分不出谁是兄,谁是弟,只知壮的英气,瘦的俊气,穿一色的油绿衫子,戴玉冠,着靴子,看着十分的养眼。

  陈娴雅与陈淑雅落后邵氏一步走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装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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