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其他类型 >六嫁最新章节 > 六嫁TXT下载
错误举报

第 24 章

  的身躯,这一颗锈蚀的心。

  还有资格吻她吗?

  他终究是坐直了身。有没有吻她,他已不再记得,或许也不重要了。

  ***

  数个时辰之后,天色大亮,徐公竟不顾病体赶来了公主府,那个老御医气喘吁吁地跟在徐公的身后。柳斜桥一宿没睡,听闻了便去堂上恭迎徐公,徐公却全不看他一眼便往里走去。

  柳斜桥还未及跟入去,寝房的门便被重重关上了。

  徐敛眉仍然未醒,眉宇暗暗地蹙着,仿佛在梦里还凝着些愁绪一般。徐公立在床边,虽是由鸿宾扶着病体,内心的激动却让他精神了许多倍。老御医恭恭敬敬地道:“老夫昨夜未敢擅作主张,主君您看……”

  徐公急切地道:“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

  徐公将手中铜杖焦躁地敲了敲地面,眉头一会儿高高锁起,一会儿又带着欢喜舒展开,一向和蔼的声音也变得惶然:“她这阵日子太辛苦了!往后再不能这样——还有那个,鸿宾,叫那个柳先生进来!”

  鸿宾应了,忙去外边将柳斜桥请进来。柳斜桥看徐公面色,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眼神不自主便去打量床上的女人;俄而却听徐公冷声道:“当初阿敛执意要嫁你,我只道不妥;如今既是孩子也有了,我不管你们中间有多少恩怨,你都得好好地照料她,切不可让她再累倒了,明白吗?”

  空气寂静了一刹那。

  柳斜桥将目光移回来,好像还没能听懂徐公的话:“您说……”

  御医在一旁躬身笑道:“老臣恭喜驸马,徐国有大喜了!”

  (二)

  夜。

  公主府的屋檐上,摆了一壶酒。

  柳斜桥过去不知道,一个人坐在这高处喝酒,会是这样寂寞又寒冷的事情。他想起冰雪覆盖的极北之地,在那里他一个人活了两年,他以为那就是他这辈子所经历的寂寞与寒冷的极限了——

  可是不,这个女人所经历过的时光,似乎比他还要过分啊。

  他想起很久以前女人拉着他上来,眼中含着孤注一掷的期待,就好像要把所有的寂寞和寒冷都抛却——

  而他辜负了她,他知道。

  身畔一阵风起,却是燕侣站到了他的身边来。燕侣看了看屋脊上的酒盏,又抬头看看那了无意趣的月亮,道:“我是该恭喜你么?”

  他答道:“是啊。”嘲讽地一笑,“大哥未得孩子便死了,可是我有。”

  燕侣刹地转头看向他,那一瞬她的眼里几乎燃出了怒意,“这个孩子不能留。”

  “为什么?”他淡淡地道,“不过是个孩子。”

  “那是徐敛眉的孩子。”燕侣攥紧了拳,“那是徐国未来的——”

  “你忘了徐醒尘了?”柳斜桥打断她的话,“如今徐世子还未娶妻,公主却先有了孩子,你说,徐国大臣该怎么办?”

  燕侣一怔,俄而眉宇松开,“原来你的意思是……”

  柳斜桥执起酒杯,慢慢地喝下一口,眼中清冷的光芒一分分黯淡下去,无人能看得清楚。燕侣叹口气,又道:“你想得这么深,我倒有些可怜徐敛眉了——”柳斜桥突然站起身来,眼光冷冷地扫向那突然起风的院落。

  暗云遮月,一个黑影倏忽掠过草木之间,掩入了廊檐底下。

  ***

  “——谁?!”

  柳斜桥落地时一声断喝,那黑影一纵,便从窗口闯进了房中。柳斜桥连忙跟了过去,脚底却被绊住,竟是好几个不知是晕是死的公主侍从。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趁手物什,耳后蓦地劲风擦过,却是一剑横削过来!

  他侧身一避,后腰撞上桌角,当即抓住桌上镇纸朝那黑影砸去!却听“哐啷”声响,镇纸不曾砸到人,却砸倒了青玉灯架,正将他和那黑影隔开,他定睛看去,黑影竟已欺到徐敛眉的床边,而他的左手终于找到了搁在架上的一把宝剑——

  金铁jiāo击的一霎,他看见这蒙面人的眼底全是疯狂的仇恨,一时竟怔住了。那人将手中刀陡然转势,竟便刺向他的胸口——

  “小心!”一声急喊,一股力道突然将他推到一边,他得了这电光石火的喘息之机,反手一剑将黑衣人胸膛刺了个对穿!

  黑衣人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鲜血汩汩地冒出来,刹那便将红锦地衣染成了青紫色。

  然后,柳斜桥才敢转身,看向摇摇yù坠的徐敛眉。

  她方才仓促下床,用尽全身力气为柳斜桥挡了一剑,便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柳斜桥一步抢上抱住了她,只见她脸色苍白如雪,唇边没有丝毫血色,只那一双眼睛还是分外地亮,静静地凝注着他时,仿佛了然了一切。

  他将长剑丢下,抱着她跪倒在地衣上,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胸前的伤口,她似乎艰难地想低头,却做不到,反而喘得愈来愈重,冷汗将她的发丝黏在了颈项间,被他轻轻拂开去。

  在极暗淡的月色里,他看见那道剑痕,从左边锁骨劈裂下来直划到心口,虽只在皮ròu,血却不会少流一滴。她睁着眼睛凝视着他,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清醒的,但他受不了,受不了这样被她看着——

  他仓皇地叫起来:“来人!有刺客!快来人!”一边拿自己的衣襟给她按住伤口,可那伤口上的鲜血却越流越多,他止不住,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又喊:“御医!去找御医来!……”

  惊呼声、撞击声、脚步声一时都慌张地响了起来,在这静到极点的夜里几乎能逼得人疯狂。青玉灯架被人扶起,灯烛点燃,一室惶惶,他一侧头,便看见自己孤零零的影子,被投shè在惨白的墙壁上。

  自己左手的小指忽然被人握住了。

  他低下头,她的手劲不大,却用五指包住了他那根小指,好像在讨好他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同他撒娇——他有多久不曾听见她的讨好和撒娇了?过去她对他好时,他从来不曾在意,而今他想补偿,却已回不了头了。

  “你救我?”她的嘴唇动了动,他连忙低下身子去听,一阵似有若无的气流滑过他耳畔,话语却是危险而冰冷,震得他心一颤,“你……为什么救我?你不想……我……死么?”

  他震惊地看住了她,还未想好措辞,却见她双眼都已闭上。

  可她抓着他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第32章

  第32章——心无度

  (一)

  徐敛眉再度陷入昏迷,这一回,她睡了整整五天。任旁人为了她如何紧张,她都不知道。

  终于在某一个傍晚醒来时,她惘然四顾,只觉腹中饥饿非常,整个身子都提不起半分力气。过了很久,她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寝房里显然已清理一新,一点血腥气都闻不到了,可她感觉到自己胸口上包裹的纱布里,总好像还冒着些隔夜的血锈味。

  她真是钝了,连这样的刺客都能伤到自己。

  “你醒了?”

  沙哑的男声响起,一个人影过来,蒙住了窗外透进的夕光。徐敛眉睁了眼,尚且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感觉那暌违许久的气息又萦绕在她的周身,让她未免如惊弓之鸟般咬住了唇。

  “本宫为何会在此处?”她开口,声音极干涩。

  柳斜桥将水盆放在一边,坐在床沿,看着她温声道:“您太累了,易将军和鸿宾他们送您回来休息,御医给您开了yào;前几日,又来了个刺客……”

  “本宫问,本宫为何会在此处。”她冷冷地道。

  柳斜桥笑了一下,“这里是您的府邸,您不在此处,还应该在何处呢?”

  她没有笑。

  柳斜桥道:“在下说过会等您,便会一直等您的。”

  徐敛眉盯着他,许久,神色是冰冷如雪,心底却只不过是一片荒芜。“那刺客死了?”

  “死了。”他道。

  “是你杀的。”她说。这不是个问句。“我记得,你用的左手剑。”

  他点点头,也不避讳,“在下见您受伤,一时情急,下手便没了轻重。”

  她微微眯起眼审度他的表情。他却一派安然,扶着她坐起身来给她洗漱,几乎算是小心翼翼在伺候她。她没有抗拒,或许身子仍有些倦怠,而况这副身躯与他总是熟悉的,她甚至都用不上羞涩。随即他吩咐鸿宾将饭菜摆到了床边来,鸿宾看着公主,一脸yù言又止的模样,柳斜桥却挥手让她退下了。

  他给她搛好了菜,鱼骨头都小心剔掉,才递到她的嘴边。她张口咬下,那味道让她一时怔住了。

  “喜欢么?”他轻轻地问她。

  她淡淡地道:“劳累你了。”

  他摇头,“您隔了一个半月才回来一次,说什么劳累。”

  她默然。

  用过了膳,却又有些困,她不想起身,便道:“让燕侣将本宫积压的文牍取来吧,本宫便在这里办了。”

  “取是取来了。”他拿过来一册书,坐在灯边翻了翻,“但您的伤还需要静养,在下奉劝您莫再为国事劳神了。”

  她盯着他,“先生又在读《吕览》?”

  他笑笑,念出一句:“事随心,心随yù。yù无度者,其心无度。心无度者,则其所为不可知矣。”

  她静了良久,“是本宫心无度了。”

  柳斜桥放下书,朝她沉沉地道:“殿下言重了。心无度的,一直都是在下啊。”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将精力耗费于这种无聊的辩难。他向来是舌灿莲花,她说不过,偏还有时被他诳住,真是愚蠢。

  “殿下,”他侧眸望去,眼底有些复杂的神色,她统统没有看见,“您……”他动了动喉咙,却似乎这样一句话对他而言亦是艰难,“您这回伤得有些重,便在府里多留些时日,可好?”

  她微微挑了眉,不说话。

  他对她这样一副神态根本没有办法。他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傲慢的,他不会愿意磨折掉它,可他有时候,也真是怕极了她的傲慢。

  “我是说,您回来吧。”他低声道,“上回……是在下……”

  徐敛眉的脸色变了。

  “您这样同我赌气,旁的人见了,却会焦心的。”他低压了眉,“整个徐国都仰仗着您,便我……也是仰仗着您的,殿下。”

  她冷冷地睨过来,缓慢地道:“先生是在威胁我?”

  他苦笑,“在下如何敢威胁您?在下同您相识这样久了,可曾有过一句话是威胁您的?”

  这话说得急了,难免有些顶撞。他是有委屈的,可是那委屈的棱角却被他自己用心血一点点熬得平了,痛到麻木之后,他再说出这样类似于委屈的话,甚至还会惶恐。

  所以他很快又道:“抱歉,殿下。”

  他走过来,撩开床帘,见她抱膝坐着,并没有看自己一眼。他坐在她床边,静了片刻,道:“抱歉,殿下。我往后,再不会这样……不知好歹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

  一声抱歉,像是一块石头砸了地,像是一片尘埃被拂去,像是悬了太久的刀,终于扎进了不相干的血脉里。痛,但尚且不会死,就在那劫后余生的惊愕里,又潜生出卑劣的企盼。

  她过去不曾这样对待过任何人;而今她尝试了,才知道这是爱情的滋味,才知道这种滋味,真是有不如无。

  (二)

  闻知公主终于醒来,几位大臣连夜赶去探望,向公主禀报一些不能拖延的事务。柳斜桥便安静地去了后边的房间,不来打扰。

  终于到夜半过后,大臣都离开,公主也必须要入睡了,柳斜桥便给她端来了一碗yào,说是御医开来,让她安心养神的。他捧着yào碗轻轻地吹了很久,才一勺勺不厌其烦地喂给她。她不看他,低着眉喝下,却被那苦味呛了喉,表情有些古怪。他也不言语,每一勺虽然缓慢、但总是坚定地递过来。

  “苦么?”待她终于喝完那碗yào,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拭过她唇边的yào汁,她的眼睫颤了一下,却转过了脸去。

  “苦。”她终于回答了他一句,一个字,内里却好像藏了千万根针,将他的心都戳得疼痛了一瞬。

  他将手指轻轻拈住她的下巴,她感觉到某种压迫力,忍不住就想挣扎,他却轻轻地、带笑地唤了一声:“阿敛。”

  这个称呼让她全身一震。她几乎是恍惚地望过去,她想起那个漆黑的夜里,他也是这样地唤着她,然后将她为他捧上的心都劈裂成两半。

  是她特许他这样唤他的,也是她容忍他这样伤害她的。徐敛眉甚至都不能怨怪他,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柳斜桥有些看不下去,垂眸吻住了她的唇。他知道极度虚弱的她在此时不会反抗自己,他就是知道。她呆住了,就这样在极近的距离里睁大了眼怔怔地看着他,他将舌头在她的齿关上滑了一圈,那是他惯常的挑情的动作,他记得这个动作总是能准确无误地引出她的yù念——可在这一刻,一切都失灵了。

  “是有些苦。”他放开她,还品了品唇中的味道,朝她微笑,“良yào苦口,往后还需多喝的,您若嫌弃,我便同您一起喝。”

  她盯着他问:“这到底是什么yào?”

  “安胎yào。”他的笑容里多了些踌躇,好像说出这样的话也让他紧张,“殿下,我们有孩子了——”

  ——“哐啷”一声,yào碗被打翻在地!

  ***

  残留的yào汁渗入织锦的地衣,染作了青黑色。徐敛眉紧盯着那污渍,不抬头,被褥上的手指在颤抖,身子却一动不动。

  “殿下,”他抿了抿唇,神色仿佛被刺痛了一下,“您……您不高兴么?”

  她是有些想笑,

  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