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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象。

  她看着姜姒,想要问什么,终究还是没问,一句话没说就去办事了。

  朝野上下都被这件事给惊动了,而作为大夫的庄闲却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徽州地方毕竟太远,庄闲行动不便,虽有一颗仁心济世,可无奈去不了,索xìng把眼下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医治眼前老妪的病上头。

  只是他没想到,今日竟然有贵人来了。

  是个姑娘家,声音有些耳熟。

  谢银瓶着人找到庄闲的时候,便直接问了他大名:“可是庄闲庄先生?”

  “正是在下。”

  庄闲有些奇怪,温温然一笑,便问:“这位姑娘可是有何病痛?”

  有病痛?

  谢银瓶心里虽着急,可这个时候却忽然笑出声来。

  犹记得,当初的庄闲也是这样说话的。

  “我不曾有病痛,只是如今有一人危在旦夕,闻得先生医术超群,想请先生去一救。”只是……谢银瓶的声音迟钝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话,“小女子想请先生去徽州救人。”

  徽州。

  这名字一下进入庄闲的耳中,他讶然道:“可是那出了时疫之地?”

  正中庄闲下怀。

  他两只眼眸都是无光的,也不知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是美是丑,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什么模样,不过这些都不要紧。

  庄闲断然道:“既然如此,我收拾收拾东西便与姑娘同去便是。”

  末了,惊讶的反而成了谢银瓶。

  这人没有问过她名姓,也不曾知道她身份,偏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你不怕我是谋财害命?”

  “庄某一介白身,还是目不能视之人,平生不曾与人结怨,处处与人方便,若天下间也有人来害我,那是其心不正,必遭天谴。何况姑娘怀救人之心,段不至于欺骗于庄某。徽州时疫之事,庄某苦之甚久,无奈不便远行,姑娘来,也是全了庄某一番私心。”

  庄闲坦然地说着,即便是面貌不怎么出众,一双眼还无神,可谢银瓶忽然觉得,这样的人才是心眼干净的。

  其实从出生开始,谢银瓶就知道自己是天之骄女。

  她很幸运,有一位开明的父亲,体贴的母亲,也有一位护短的兄长……而她自己,从小也是不慕名利,即便是七皇子那边有意想过要纳她入府,也被她婉拒。而谢银瓶也有一双剔透的眼,只觉得姜姒身上的情情爱爱,那些恩怨纠缠,似乎都离她很远。

  人在爱yù生死之中,多少人能逃脱呢?

  许多时候,谢银瓶觉得自己不过是空皮囊来这世上走一遭,却没个什么意思。

  只是庄闲的出现,却让她有些改观。

  一路在马车里,奔往徽州,沿路繁华三千里,不敌他们念着徽州疫情的一颗心。

  谢银瓶并没有对庄闲隐瞒自己的身份,也用不着隐瞒,只沿路送信回去报平安。

  庄闲也研读一些古早时候的医术,不过并不很忙碌,因为他眼睛不方便,多还是由谢银瓶念给他听。生下来的时候,庄闲这一双眼睛就坏了,而医者仁心,医治不了自己。他这一双眼就没好过,所以在渐渐知道谢银瓶曾经游历名山大川的时候,便不由得羡慕起来,多问了几句。

  于是,谢银瓶忽然有些明白……

  她这样的人,着实太过幸运。

  谢相的离去,于谢方知而言乃是一个苦难,可他们的苦难,于世间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生离死别,人间常见而已。

  一入徽州地界,便见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好在官府赈济之事已经有条不紊,沿路上随便一问,便知是有谢方知居中调度。

  一杵着拐杖的老fù抹着眼泪对谢银瓶道:“知州衙门里,都说谢大人活不久了……大人与我等卑贱草民一块儿,才染上时疫……”

  这些天,谢方知做的事情,也堪称疯狂了。

  徽州城里的官员们,早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谢方知提着皇爷的圣旨,即便是染病了,也要一查到底,高烧昏迷之前都还在摔账本,半醒半睡的时候便叫人在帘子外面回话。

  转眼不过小半月,便已经被谢方知牵出了一大批的党羽。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萧纵那边的人。

  “咳!咳咳……”

  榻上,身形枯瘦的男人抓着笔,盘坐在方案前面,手抖了一下,便有一个字被写歪了。

  他团了纸,扔到地面上,一双却是亮得可怕。

  嘴唇上起了皮,有些干枯皲裂,谢方知咳嗽了两声,看着自己手背上起来的红疹子,脸上已经灰败至极。他只觉得滑稽,难不成这辈子他还要死在这里不成?该做的事情,才做了一半呢。

  “……这一批有三十三人涉及其中,吞没赈灾银八十七万两,其中三品者有八,四品者十六……”

  一字一句,谢方知沙哑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

  他眼前像是蒙了一层yīn翳,也很模糊。

  不知不觉之前,眼前的白纸已经被染红,谢方知怔了一下,手指指腹压在那一片红上,却是皱紧眉头,眼底浮出几分乖戾来。

  撤了纸,他重新提笔写下一行行字。

  ……

  吾妻姒儿……

  外面很吵闹,谢方知听不见是什么声音,连日来他处理了太多的文书,还要暗中联络赵蓝关那边的事情,早就已经心力jiāo瘁。

  孔方这些天早就过得浑浑噩噩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朝着京城那边送消息,可是每当身体情况更加糟糕,谢方知总是要警告他,若他叫少nǎinǎi知道这消息,定然打断他狗腿。

  到如今,徽州城里已经有不少人没了,纵使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也只能延缓谢方知病情的发作。

  他听着屋里的咳嗽声,慢慢走了出来,坐在台阶上,只觉得眼前白晃晃的一片。

  谢银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孔方一个人坐在外面,半点也看不出是那个能干的孔方了。

  “孔方,我哥呢?”

  孔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来,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忽然之间又喜又悲,一跤跌在地上,然后又立刻翻身起来,朝着屋里跑去:“大公子,大公子!姑娘来了!”

  谢银瓶?

  谢方知迷迷糊糊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忽然被锈蚀掉了一样,从里到外地充斥着一种霉味儿。

  这会儿银瓶来干什么?

  抬起眼来,谢方知一下就看见了跟在谢银瓶后面的庄闲。

  那一瞬,他忽然笑出了声。

  到底,她还是舍不得自己死的……

  除了她,还有谁能想到庄闲呢?

  先头还在想,要死了多不甘心;可现在谢方知想,便是这会儿死了,他也没个什么遗憾了。

  第一百章 归来人

  眼看着天气渐渐热起来,姜姒在屋里用花露水调着胭脂,低垂着的眼帘下神光暗闪,丫鬟们都垂首躬身立在外面。

  谢银瓶走了有一个月了。

  姜姒现在如此悠闲,也只因徽州那边大局已定。

  谁也没想到谢方知竟然狠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身染时疫,竟然也在府衙之中将该查的账目都查了个清楚,由此牵扯出萧纵这些年来大权独揽贪赃枉法诸多事情。

  消息一回朝中,萧纵便跟着发了怒,竟然当朝甩了皇爷的脸子,说谢方知这是胡乱查案。

  所有人都当萧纵这是恼羞成怒了,皇爷自然也不例外,他表面上依旧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只说道:“如今谢乙还在徽州,又得了神医的帮助,将时疫之事压下,如今百姓安康,赈灾一事也将结束,不日回京,到时再好生说明此事。”

  也就是说,万事要等谢方知回来了再处理。

  这个时候的萧纵,显然异常地焦急,仿佛大难要临头了一般,于是在朝野上下活动了起来。

  晋惠帝不动声色,将萧纵种种的行为看在眼底,却暂时不发难。

  三十多贪官污吏已经被谢方知着人抓了起来,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到时候六部会审,还有萧纵倒霉的。

  朝野上下都知道这是要开始清查了,原本萧纵在朝中人缘就不好,如今更是一团糟,姜荀又上了几道折子,言及魏王萧纵近年来种种不尊重晋惠帝的恶行,晋惠帝留中不发,群臣沸腾。

  等到谢方知回来的那一天,事情已经在京城发酵许久。

  被关押的犯人都还在后面,快马奔回的青袍男子坐在马上,嶙峋瘦骨看上去格外骇人。在瞧见京城热闹大街的时候,他便笑了一声,临街人家檐下挂着的风铃响了起来,恍惚间是归人的马蹄过声。

  回想徽州那一段日子,想起银瓶说过的那些话,谢方知便不由得要笑出声来。

  本就是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了,再碰见什么生死大关,也哪里比得过昔日的万箭穿心?他当时唯一遗憾的也不过是姜姒,只是姜姒到底还是让谢银瓶寻了庄闲来。

  原本谢方知已经人事不省,在见到庄闲不久之后就直接晕了过去。

  那个时候人躺在床上,按着孔方的话来说,几乎就要烧chéng rén干了。

  庄闲诊病的确有一套,配着针灸和yào浴,渐渐把病气逼出了谢方知的身体,过了有三五天,才渐渐开始醒过来,不过那时候根本虚弱得动弹不得,偏生他还要叫谢银瓶来问庄闲的事情。

  他想知道,当时的姜姒到底是个什么神情,什么举动,是不是心里有他。

  早该知道的,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好在迷雾渐渐拨开,谢方知心病也开始解开。

  他好得倒是很快,约莫是精气神提了上来,所以超乎庄闲的想象。另一则,徽州的官员们却开始接连倒霉。

  要问为什么?

  没别的话,谢方知赶着回京,没工夫跟他们在这边瞎墨迹,病好之后修养一阵,直接一道大令下去,该抓的人全都抓起来,个个捆粽一样五花大绑着押解回京。

  也是谢方知没想到时疫之事。

  原本上一世的所有故事,都该在三年前终结,可是谢方知破坏了一切,姜姒没有能嫁给傅臣,七皇子也暂时没有能够成功篡位,而关键的戏目,也才上演到此刻罢了。

  时疫之事他虽有注意,却没能够幸免,好在庄闲医术惊人,到徽州不过三天,就已经将方子研制出来,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祸。

  原本严峻的局势,一下便轻松了下来,拯救千千万万人与水火之中,多的是人把谢方知当成青天大老爷。

  当初多少人怀疑谢方知是不是能胜任,如今就有多少人觉得脸疼。

  这一回,对谢乙而言的确凶险,□□华富贵又哪里不是险中求?一转眼,谢方知回来了,谁还敢说他是个愣头青?

  京城里谁不说一句:谢氏方知,浪子回头?

  若说有谁最无感,那兴许只有一个姜姒了。

  因着途中疲惫劳累,满身的风尘,谢方知入城门的时候,就被告知等次日再去宫中见皇爷。

  这一来,谢方知当场便谢过晋惠帝的恩典,先回家看谢夫人与姜姒了。

  瞧见谢方知豪发无损地回来,谢夫人一下就哭了出来,只觉得自己这儿子看上去瘦了太多,摸上去浑身都是骨头。

  姜姒也在屋里,作为谢夫人的儿媳,总不好这个时候不在,实则她见了谢方知也差点没认出来,若不是那熟悉的神态,姜姒恐怕还要半天才反应过来。

  上去扶了激动的谢夫人坐下,谢方知才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给自己母亲磕了个头:“往后儿子万不敢叫您老人家担心了。”

  “你也就是如今说得好听,这些年来哪样叫我不cāo心的?若不是银瓶那边找了人去,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不成?”谢夫人说着,又拿帕子抹眼泪。

  谢银瓶站在后面,脸上带着笑,眉眼里都透着温和,上去给谢夫人捏肩捶腿:“娘,你就别拉着大哥说什么了。这一回,可真真是从鬼门关上把人拉回来的,若没有那庄大夫,怕是他就……”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银瓶看了看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姜姒。

  谢夫人也注意到了,她对于其中内情也知道一些,只道他们一双小儿女面皮儿薄,当着自己一个长辈的面也不好说什么知心话儿,再一看谢方知这样子,又生起气来,挥手便道:“你莫再待在我面前,整日里只知道折腾自个儿。你也不想想,如今你是有家室的人了,在外面也敢乱来……”

  “别别别……您可别瞎说了,我出去可没乱来过。”

  谢方知连忙叫冤枉,一副还挺有精神的样子,看了姜姒一眼,只怕她误会。

  姜姒也抬眼来看谢方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她对谢夫人便道:“厨下已备下些吃食,已经放在了厅中,母亲这些日子也劳心劳力,如今一家子又平平安安坐在一起,正该吃上一桌呢。”

  这倒是最好了。

  谢夫人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看谢方知那脏兮兮的衣裳便道:“赶紧去换了一身衣裳再过来吧,我与银瓶先过去候着。”

  谢银瓶扶了谢夫人先去,就留下谢方知与姜姒,谢方知自要回去换衣服,只是他现下却一步也走不动,只拿一双眼看着姜姒。

  “银瓶都跟我说了……”

  姜姒看他瘦得满身都是骨头,不过五官俱是以往那般的风流俊朗,又觉得他眼睛底下藏着的笑意已经遮不住,便道:“鬼门关前面走一遭,你也这样高兴?”

  谢方知走上来,口角含笑,手指搭在她脸颊边,声音和缓,却带着几分暧昧:“姒儿舍不得我死……”

  姜姒皱眉,拍开他的手。

  可谢方知流氓习xìng这会儿已经上来了,她拍开他,他索xìng又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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