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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岁还是个美人儿。”

  “我好像可以向您道贺了,”安娜·帕夫洛夫娜向公爵夫人一面轻言细语地说,一面用劲地吻吻她。“若不是偏头痛,我就会留下来的。”

  公爵夫人什么都不回答,她对自己女儿的幸福的妒嫉使她觉得苦恼。

  送客出门时,皮埃尔一人和海lún在他们就坐的小客厅里呆了很久。此时以前,在最近一个半月里,他也时常一个人陪伴着海lún,但他从未向她吐露爱情。此时他觉得他非这样做不可。但是他无论怎样都拿不定主意去走最后一步路。他十分羞愧,仿佛觉得他在海lún身边占据别人的地位。“这种幸福不为我所有,”一种内心的声音告诉他,“这种幸福应为那些缺少你所占有之物的人所享受。”可是应该讲点什么话,他于是开口说了。他问她对今天的晚会是否感到满意。她仍然像平时那样,简简单单地作答,对她来说,今天的命名日是一次至为愉快的命名日。

  近亲之中有些人还没有走。他们坐在大客厅里。瓦西里公爵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到皮埃尔跟前。皮埃尔站立起来,说天已经很晚了。瓦西里公爵用严肃而疑惑的目光望望他,好像他说的话很古怪,简直没法听进去。但是紧接着严肃的表情改变了,瓦西里公爵拉了拉皮埃尔的手,往下一按,让他坐下,亲切地微微一笑。

  “啊,廖莉娅(海lún的爱称),怎么啦?”他立刻把脸转向女儿,带着他那温和而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那口吻是父母从儿女童年时代起就疼爱儿女所习惯用的,不过瓦西里公爵是从模仿别的父母中才领会到这种口吻的。

  他又把脸转向皮埃尔,说道:

  “谢尔盖·库兹米奇,据各方传闻。”他在扣紧背心最上面的一个钮扣时说道。

  皮埃尔微微一笑,但是从他的微笑可以看出,他懂得,瓦西里公爵这时对谢尔盖·库兹米奇的笑话并不发生兴趣,瓦西里公爵也明白,皮埃尔了解这一点。瓦西里公爵忽然嘟哝了一阵,便走出去。皮埃尔仿佛觉得,就连瓦西里公爵也困惑不安。这个年老的上流社会人士的窘态感动了皮埃尔;他向海lún望了一眼,好像她也惶恐起来,她那眼神在说:“也没有什么,您自己有过错。”

  “一定要跨越过去,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皮埃尔想道,又开口说到旁人,说到谢尔盖·库兹米奇,问到这是个什么笑话:

  因为他没有听进去。海lún微露笑容回答,说她也不知道。

  当瓦西里公爵向客厅走去时,公爵夫人向一个年迈的太太轻言细语地谈论皮埃尔的事情。

  “当然罗,C’estunpartitrèsbrillant,maisleboenheur,machère…”

  “Lesmariagessefontdanslescieux”,①年迈的太太答道。

  瓦西里公爵好像没有去听太太们说话,他向远处的屋角走去,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下。他闭上眼睛,好像在打瞌睡。他的头垂到胸前,可是接着醒过来了。

  “Aline,”他对妻子说:“Allezvoircequ’ilsfont.”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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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语:“当然罗,这是非常出色的配偶,我亲爱的,但是幸福……”“大凡婚事均为天作之合。”

  ②法语:阿琳娜,你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公爵夫人走到了门前,她装出一副意味深长而又冷漠的样子从门旁走过,向客厅瞥了一眼。皮埃尔和海lún还坐在那里聊天。

  “还是那个样子。”她回答丈夫。

  瓦西里公爵蹙起额角,把嘴巴撇到一边,脸上起了皱纹,他的两颊颤动起来,现出他所固有的令人厌恶的粗暴表情。他振作精神,站立起来,迈着坚定的脚步从太太们身边向小客厅走去。他很高兴地快步流星地走到皮埃尔跟前。公爵脸上流露出非常激昂的神情,皮埃尔望见他,吓了一跳,站起来。

  “谢天谢地!”他说道,“妻子把什么都对我说了!”他用一只手抱住皮埃尔,用另一只手抱住女儿。“廖莉娅,我的亲人!我感到非常、非常高兴。”他的声音颤栗起来,“我热爱你的父亲……她将是你的好妻子……愿上帝为你们祝福!

  ……”

  他抱住女儿,然后又抱住皮埃尔,用他那老年人的嘴吻吻他。他的眼泪真的浸湿了皮埃尔的面颊。

  “我的公爵夫人,到这里来。”他喊道。

  公爵夫人走出来,也哭起来了。这个年迈的太太也用手绢揩干眼泪。他们都吻了皮埃尔,他也吻了几次标致的海lún的手。过了一阵子,又让他们俩呆在一起了。

  “这一切应当是这样的,不可能是另一个样子。”皮埃尔想道,因此这件事是好还是坏,没有什么可问的。好就好在事情决定了,以前折磨他的疑团消失了。皮埃尔沉默地握着未婚妻的手,注视着她那美丽的一起一伏的胸脯。

  “海lún!”他大声地说,随即停住了。

  “在这些场合人们会说些什么特别的话。”他想道,但是他无论怎样也没法想起,在这些场合人们究竟会说些什么话。他望望她的脸色。她愈加靠近他了。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嗐,摘下这个……就是这个……”她指着他的眼镜。

  皮埃尔摘下眼镜,他的眼睛除开具有人们摘下眼镜后常有的怪相之外,它还惊慌而疑惑地张望。他想向她手边弯下腰来,吻吻她的手,可是她飞快地粗鲁地将脑袋向前移近,截住他的嘴唇,让它和自己的嘴唇相吻合。她的脸色变了,那种不愉快的、心慌意乱的表情使皮埃尔颇为惊讶。

  “现在已经太晚了,一切都完了;不过我爱她。”皮埃尔想了想。

  “Jevousacom!”①他说道,想起了在这些场合要说什么话;但是这句话听来贫乏无味,以致他为自己羞愧。

  --------

  ①法语:我爱您!

  过了一个半月,他结婚了,人人都说他是个拥有美丽的妻子和数百万家财的幸运者,他在彼得堡的一栋重新装修的别祖霍夫伯爵大楼中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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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一八○五年十二月间,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博尔孔斯基老公爵接到瓦西里公爵一封信,通知他,说他将偕同儿子前来造访。“我去各地视察,为晋谒您——晋谒至为尊敬的恩人,我认为走一百俄里路,自然不是走冤枉路,”他写道,“我的阿纳托利陪我同行,他就要入伍了。我希望,您能允许他亲自向您表示深厚的敬意。因为他效法父亲,所以他对您怀有深厚的敬意。”

  “用不着把玛丽(即是玛丽亚)送到门外去,求婚的男子亲自会走到我们家里来。”矮小的公爵夫人听到这席话后,冒失地说道。

  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蹙了蹙额角,什么话也没有说。

  接到信后过了两个礼拜,一天晚上,瓦西里公爵的仆人先到了,翌日,他本人偕同儿子也到了。

  博尔孔斯基老头子总是对瓦西里公爵的xìng格给予很低的评价,尤其是近来,当瓦西里公爵在保罗和亚历山大两个新朝代当政时期身任要职、光门耀祖之后,就愈加贬低他了。而目下,他从这封信和矮小的公爵夫人的暗示中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就由心灵深处对瓦西里公爵的非议转变为恶意的轻蔑。他谈论他时经常嗤之以鼻。在瓦西里公爵就要来临的那天,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特别感到不满,心绪也不佳。是否因为瓦西里公爵就要来临,他才心情不佳,还是因为他心绪不佳,所以对瓦西里公爵的来临才特别感到不满,不过,他心绪确乎不佳。吉洪清早就劝告建筑师不要随带报告到公爵跟前去。

  “您总听见,他走来走去,”吉洪说道,要建筑师注意听公爵的步履声。“他踮着整个后跟走路,我们就知道……”

  但是,公爵像平时一样,八点多钟就穿着一件缝有黑貂皮领的天鹅绒皮袄,戴着一顶黑貂皮帽出去散步。前一天夜里下了一场雪。尼古拉·安德烈伊奇经常走的那条通往暖房的小路打扫得干干净净,在扫开的雪地上可以看见扫帚的痕迹,一把铁锹被chā在小路两旁松散的雪堤上。老公爵走到暖房,之后又走到下房和木房,他蹙起额角,沉默不言。

  “雪橇可以通行吗?”他向那个送他回家的相貌和风度俨像主人的受人敬爱的管家问道。

  “大人,雪很深。我已经吩咐仆人把大马路打扫干净。”

  公爵垂下头,走到台阶前。“谢天谢地,”管家想了想,“乌云过去了!”

  “大人,通行是有困难的,”管家补充一句话。“大人,听说有一位大臣要来拜看大人,是吗?”

  公爵把脸转向管家,用那yīn沉的目光盯着他。

  “怎么?有一位大臣?啥样的大臣?是谁吩咐的?”他用生硬而刺耳的嗓音说道。“没有给公爵小姐——我的女儿打扫马路,而要给这位大臣打扫马路!我这儿没有什么大臣啊!”

  “大人,我以为……”

  “你以为!”公爵喊道,他说话越来越急促,前言越来越搭不上后语。“你以为……土匪!骗子!我就来教你以为。”他抡起手杖,要向阿尔帕特奇打去,如果管家不是本能地闪开,他就打过来了。“你以为!……骗子手!”他急忙喊道。阿尔帕特奇竟敢躲避向他打来的一棍,大吃一惊,他向公爵近旁走去,服服帖帖地低下他的秃头,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公爵才继续叫喊:“骗子手!……填好这条路!”虽然如此,可是他再也没有抡起他的手杖,向屋里跑去。

  午饭前,公爵小姐和布里安小姐都知道公爵的心绪恶劣,于是站在那儿恭候他。布里安小姐容光焕发,喜气洋洋,仿佛在说:“我一如平日,什么事情都不晓得。”玛丽亚公爵小姐面色惨白,心惊胆战,一对眼睛低垂着。玛丽亚公爵小姐觉得最苦恼的是:她知道在这种场合应当像布里安小姐那样处理事情,但是他没法做到。她仿佛觉得,“假若我装出一副不理会的样子,他就会以为我对他缺乏同情心,如果我觉得烦闷,情绪恶劣,他就会说(这是从前常有的情形),我垂头丧气。”其余可从此类推。

  公爵望了望女儿惶恐的神态,气冲冲地开口说:

  “废料……或者是个傻瓜!……”他说道。

  “那一个没有到!她们真的诽谤她了。”他心中想到那个没有到餐厅来的矮小的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在哪里?”他问道。“躲起来了吗?……”

  “她不太舒服,”布里安小姐面露愉快的微笑,说道,“她不会出来。在她那种情况下,这是可以理解的。”

  “呣!呣!呣!呣!”公爵说道,在桌旁坐下。

  他觉得盘子不干净,指了指盘子上的污点,把它扔了。吉洪接住盘子,递给小菜间的侍者。矮小的公爵夫人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她心里害怕公爵已经达到难以克服的地步,她一听见公爵的情绪恶劣,就决定闭门不出。

  “我替孩子担心,”她对布里安小姐说道,“惶恐不安,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一般地说,矮小的公爵夫人住在童山,经常惶恐不安,对老公爵怀有一种她所意识不到的厌恶感,因为恐惧占了上风,所以她没有这种体会。从老公爵而言,他也怀有厌恶感,但是它被蔑视感冲淡了。矮小的公爵夫人在童山住惯了,特别疼爱布里安小姐,和她在一起过日子,请她在自己身边过夜,常常和她谈到老公公,将他评论一番。

  “Ilnousarrivedumonde,monprince,”①布思安小姐用她那白里泛红的小手打开白餐巾时,说道,“SonexcellenceleprinceHenKouraguineavecavecsonfils,àcequej’aientenBdudire.”②她带着疑问的语调说。

  --------

  ①法语:公爵,客人要到我们这里来。

  ②法语:据我所听说的,是库拉金公爵大人偕同他的儿子。

  “呣……这个excellence是小孩……我把他安排在委员会里供职,”老公爵带着蒙受屈辱的样子说。“儿子来干啥,我简直弄不明白。丽莎韦塔·卡尔洛夫娜(即是矮小的公爵夫人)和玛丽亚公爵小姐也许知道。我不知道他干嘛把儿子带到这里来。我用不着。”他望了望满面通红的女儿。

  “你不舒服,是不是?就像今日阿尔帕特奇这个笨蛋所说的,你给大臣吓坏了。”

  “不是的,monpère.”①

  不管布里安小姐的话题怎样不妥当,但她并没有停住,还是喋喋不休地谈论暖房,谈论刚刚绽开的一朵鲜花的优美,公爵喝过汤之后,变得温和了。

  午饭后,他去儿媳fù那儿走走。矮小的公爵夫人坐在小茶几旁和侍女玛莎絮絮叨叨地谈话。她看见老公公后,脸色变得苍白了。

  矮小的公爵夫人变得很厉害了。现在与其说她好看,莫如说她丑陋。她两颊松垂,嘴唇翘起,眼皮耷拉着。

  “是的,真难受。”公爵问她有什么感觉,她这样回答。

  “需要什么吗?”

  comrci,monpère,②不需要什么。”

  --------

  ①法语:爸爸。

  ②法语:爸爸,谢谢你。

  “嗯,好,好。”

  他走出来,走到堂倌休息室。阿尔帕特奇低下头来,在堂倌休息室里站着。

  “把马路填好了吗?”

  “大人,填好了。看在上帝份上,请原谅我这个糊涂人。”

  公爵打断他的话,不自然地大笑起来。

  “嗯,好,好。”

  他伸出手来,阿尔帕特奇吻吻他的手,之后他走进了书斋。

  傍晚,瓦西里公爵到了。车夫和堂倌们在大道上(大路被称为大道)迎接他。他们在故意撒上雪花的路上大喊大叫地把他的马车和雪橇拉到耳房前面。

  他们拨给瓦西里公爵和阿纳托利两个单独的房间。

  阿纳托利脱下无袖上衣,双手叉腰坐在桌前,面露微笑,瞪着他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心不在焉地凝视着桌子的一角。他把他的一辈子视为某人不知为什么应该给他安排的无休无止的纵情作乐。他也是这样看待他对这个凶狠的老头子和很有钱的丑陋的女继承人的走访的。照他的推测,这一切都会导致顺利的极为有趣的结局。“既然她很富有,干嘛不娶她为妻?这决不会造成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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