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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骑着白色的战马为罗马抗击拉丁人时,也把马蹄的迹印留在了雷基勒姆附近的一块岩石上。人们还在当地给他们盖了一座庙。到图尼的时代,还能看到马蹄的印迹。在威尼斯附近,你可以看到据说被圣乔治的刀剑差点劈成两半的一块大石头。要不是传说那位古罗马人用刮胡刀把磨石切成了两片,我想也就不会有圣乔治的这个传说了。

  “谁不讨厌巴维阿斯的诗,谁就会喜爱马维阿斯的诗。

  “吻偶像,吻教皇的脚趾也来源于东方的异教。这习俗是埃及人从亚述人手上接过来的,希腊人从埃及人手上接过来,罗马人从希腊人手上接过来,而我们又从罗马人那儿接过来。罗马教皇马克西摩斯早就让罗马帝国的人民吻他的脚趾了。德卢依德人早在公元前一千年就吻高级祭师的脚趾。像你一样宣称憎恶异教的穆斯林,竟然亲吻卡巴的石头,这也还是一种异教徒的做法。

  “巴尔的祭师吻他们的偶像。

  “图尼向我们谈到阿格里坚图姆一个漂亮的赫克里斯神像,下巴都快被人吻没了。我们称之为彼得神像的下部分原是属于朱庇特神像的。神像的脚趾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但并不全是基督徒嘴巴吻的结果。是异教徒群众最先用他们的嘴唇贴上去吻,吻了许多年,我们不过是学他们的样子,正像猴子爱学主人的样子。我看这就是我们要喊打倒异教的原因!那些赶在我们前面开创我们的风俗的人真该死!

  “我们给婴儿施洗的做法来源于波斯人。用洗礼盆和给婴儿额头画十字的做法也不例外。我们往棺材上撒上三把土,同时念‘风归风,土归地’的殡葬仪式则来源于埃及。

  “我们烧香的习俗来源于东方、罗马和异教徒。教会早期的神父带着迷信般的恐惧看待烧香。由于不愿烧香,有的竟然死去。我们的圣水也来源于异教。其各种用途也都如此。瞧,有一种异教徒用的圣水缸,你能把它和我们的区别开吗?它和我们用的圣水缸一样立在殿堂的同一个地方,同样被用于举行一般的礼拜式和特殊的净化礼。人们叫它‘驱邪水缸’。异教徒也像我们的俗人一样,认为里面装的水一滴在身上就能洗掉罪过。异教中有见识的人也像我们当中有见识的人一样,对这种轻信只是付之一笑,或感到可悲。对于他死后继续存在下去的这一愚昧意识,奥维德生前说过什么呢?他说:‘要是有谁被视为犯有重罪,而认为可以用水洗掉它,那就想得太容易了。’

  “你瞧,异教徒并不都是傻子。一点不比我们傻,丝毫不比我们傻。”

  科隆纳修士口若悬河地讲了下去,以至听他讲的人无法chā进一句表示异议的话。他看到在赞美他所偏爱的异教徒的过程当中没有被人打断,不觉又恢复了他的好脾气,但他那滔滔不绝的讲话却丝毫未加抑制。

  “我们在二月二号庆贺圣母神奇的怀孕,古罗马人则在二月二号庆贺朱诺神奇的怀孕。我们的万灵节是在十一月二号,而古罗马的亡灵节也是十一月二号。我们的灯烛节同样是个古罗马的节日,无论是日期还是仪式,都没有丝毫变动。节日晚上,古罗马的贵族小姐手拿蜡烛游街,完全跟今天我们贵族小姐的做法一样。每逢八月二十号,我们的名妓都要在圣克罗彻大门庆祝她们的节日。你可以问问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小傻瓜可没法告诉你。原来,这是因为在那个地方原先有个维纳斯庙。爱神庙不在了,但礼俗却保留了下来。再说,炼狱这东西也是我们发现的吗?不是的。相反,我们所知道的有关炼狱的一切,都来自柏拉图的两篇论文《哥尔基阿斯》和《菲多》,以及维吉尔的《伊尼德》的第六册。”

  “炼狱的观念我是得自一个更圣洁的来源:圣格里高里。”杰罗姆严峻地说道。

  “很可能,”科隆纳冷冷地说,“不过圣格里高里可不那么讲客气,他是取自维吉尔。格里高里说,有些灵魂因火而得到净化,有些因水而得到净化,另一些人则因空气而得到净化。

  “而维吉尔说:

  “有些灵魂被悬在空中随风飘dàng,

  另一些灵魂则浸在一条大河底下冲洗它们的罪恶,

  或让其罪恶被火烧掉。’也许你以为教皇格里高里一世活在维吉尔之前,而维吉尔用诗句来表达他的思想吧。

  “然而,这理论本身还是来自东方,比柏拉图时代古老得多;而柏拉图时代又比格里高里时代古老得多。我们为死人祈祷的做法则是随伊尼亚斯一道从亚洲传来的。奥维德说,当他为安开西斯的灵魂祷告的时候,这习俗在意大利还显得很新奇。

  “公正的拉提勒斯王伊尼亚斯,是作为这一

  礼拜式的倡导者将这一习俗带到你们国家来的。’我看到人们在祭坛上查看过的‘圣经占卜书’只不过是‘维吉尔占卜书’的一种模仿。我们在教堂设置多个祭坛的做法也来源于异教。信奉一神教的犹太人在教堂里只设一个祭坛。异教徒信奉多神教,便设有多个祭坛。在巴坦人的维纳斯殿堂里有上百个祭坛。萨比阿和图里均设有一百个祭坛。我们在圣彼得坟墓周围设置那么多祭坛以及成百个烛台的做法同样来自异教。人们在一百个祭坛边彻夜祷告,并且奉献圣火。我们什么也没有发明。哪怕在数量方面也是如此。我们心目中的魔鬼就是取材于潘神,连蹄带角丝毫不差,只是被抹黑了而已,而这是因为我们不会画画。我们只会用一小点可怜的油漆或煤烟涂画一些古代的神像。我们心目中的摩西实际上偷了安蒙的两只角。我们的沃夫冈则偷了萨特恩的一只勾角。而早在圣彼得之前,杰纳斯门神手里就拿着天堂的钥匙了。我们铸造的真正意大利式的圣母和圣婴像,都是希腊和罗马爱神像的翻版。紧靠这个屋子的一个木雕像也是这种情况。这雕像被认为表现的是佐安教皇和据说是她在yóu xing当中生的一个婴儿。嘿,真是些白痴!难道新生的婴儿就会看起来有十三岁大吗?但那男孩看起来真有那么大。你说他到底是谁吧。是丘比特!丘比特!既然你指责我轻信,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看来,那位女教皇完全像神话里的人物,是从泡沫里长出来的,毫不真实,就像另一条街上被误认为是她的一位女神,或你们所叫的圣巴丘、圣奎里纳或圣奥纳克特,而圣奥纳克特只是索纳克特山发音的以讹传讹。其不真实使人看起来也像一位名叫阿姆菲波罗斯的英国圣徒,因为他也不过是圣阿尔本所穿的披风发音上的愚蠢误传。其不真实同样使人看起来像西班牙的那位圣徒圣维阿尔(St.Viar)。其实他墓碑上写的是斯·维阿尔(S.Viar)。结果证明他不是什么圣徒,而是善良的无名异教徒,一位‘Praefectus Viarum’,或道路视察员。(但愿他能返回这个世界,将我们基督世界里的道路再来个异教化!)我们还可以说,这雕像就像贝纳斯科的圣维隆尼卡一样不真实,因为维隆尼卡只是这位圣徒带进教堂的耶稣真实塑像Vera icon的发音维拉艾孔的愚蠢讹传。可惜跟这同样不真实的还有塑像的捐赠者以及科隆的一万一千个殉道的圣女,因为传说的圣女其实只有两个。”

  克莱门特打断他的话,问他是什么意思。“您要知道,我曾经和那些见过她们遗骨的人谈过话。”

  “怎么?一万一千个圣女会同时同地聚在一起吗?你想想看吧,克莱门特,即使古代东方的一个大城市也不能同时聚集一万一千个异教的圣女,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西方城市!一万一千个基督教圣女竟会聚集在一个信异教的小小城市,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不喜欢人们把这么荒诞的东西讲给我听。

  “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殉道者才两个。一个是被人误称为不列颠公主的布立吞公主;另一个是她的侍女,名叫Onesimilla(温纳斯米拉)。这本是一个希腊名字Onesima(温纳斯玛)的呢称。有个傻瓜把它误读成undecim mille(恩德西姆米勒)。这下可就变成了一万一千。读音马虎的舌头结果找到了喜欢轻信谣传的耳朵。一个傻瓜便造成了许许多多个傻瓜。想想看吧。一万一千之多!杰罗姆,你不是指责我轻信吗?你要我多读圣徒行传。是的,我读过不少圣徒行传。我发现这些圣徒行传当中有许多亲热的异教朋友。书中最好的故事也是来自东方。人们都知道,早在教会把这些故事当做事实之前八百多年,它们就已经在波斯和阿拉伯流行了。至于说真正的西方故事,应该说,它们缺乏东方所具有的那种听起来真实的特点。你以为我会那么轻信,竞相信圣艾达真把一个砍断了的头和躯干接合在一起?真相信库特伯特的尸体真能指引抬尸体的人到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该停?真相信整个城市的人都被老鼠吃光,仅因为要惩罚一个叫哈托的人把穷人比做老鼠?真相信安琪儿脑门里长有一个小小的角,而这是圣贝纳斯科亲眼看见并记录下来的?而且明知圣贝纳斯科根本不存在,却会留给我们这个见闻,外加一条神奇的手帕?就我说来,我认为世界上最圣洁的fù女也总得本身先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才谈得上有块手帕或一只误把麒麟当做安琪儿的眼睛。你以为我真相信一对狮子会变成教堂的执事,帮助安东尼埋葬底比斯的保罗?真相信苏格兰的圣徒巴特利克真把山羊胡子贴在某人子孙的嘴巴上,只因为这人曾经冒犯过他?真相信某些小偷偷了修院的公羊还想抵赖,圣波尔·德·里昂便叫这公羊作证,而这公羊剧然马上就在小偷的肚子里叫了起来?难道你想叫我丢掉古代写得挺高明的故事,而喜欢这样一些老太婆式的吹牛?古人也喜欢围绕动物进行一些虚构。不过他们的虚构合乎逻辑,而我们的虚构却不合情理。你只消把埃非斯和他的狮子,或安德罗克里斯和他的狮子跟安东尼和他的两只狮子比较一下就十分清楚了。异教徒写的这两只狮子都干了狮子从没干过的事,但所干的事至少都合乎它们的xìng格。比如说,一个喉里卡着根骨头,或脚上chā进一根刺的狮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人谦恭有礼。但安东尼的两头狮子可都是披着狮子皮的笨驴。什么样的动机会促使狮子想变成教堂执事呢?狮子要干的事是把人咬死变成死尸,而不是掩埋死尸。”接着,他又叹口气说:“我们的虚构比不上古人的虚构,就像我们的塑像比不上古人的塑像。其道理是一样的。我们不像他们那样研究自然。我们都是卑贱的模仿者。你相信圣徒列传中所说的底比斯的保罗是世界上第一个隐士。他在地下生活了七年,而他的女儿是个女修院院长。早在摩西之前东方就有修士和隐士了。而古希腊、罗马一直都有这两种人存在。至于说圣方济和他的雪球,应该说他只不过是模仿了代俄哲尼斯。这人曾luǒ体拥抱雪覆盖着的神像。我们的模仿只不过是没有诗意的蠢货,只不过是一个猿猴模仿另一个猿猴——代俄哲尼斯在这点上又只不过是模仿了婆罗门僧和印度的luǒ体苦行僧。然而,这位圣方济的弟子却很可能用雪球砸我们,把我们赶出教会。你说说看,克莱门特,有什么衣服比我们修士穿的衣服更好看呢?但你瞧,除开腰带和圣带来源于犹太族以外,全都来自奴马·庞披利。至于我们那带头巾的披肩和白袍,则仍然保留着奴马时代的名称。大教堂教士穿的‘毛皮衣’则来源于原始的异教徒。这是祭师们毛朝外穿着兽皮衣进行祭祀的原始时代留下的痕迹。杰罗姆,你得脱下你的黑长袍、腰带和风帽,因为这三样东西都来源于异教fù女的装束。杰罗姆,你可以让你的头发长得和押沙龙的一样长,因为削发的习俗也像缀斯神那样起源于异教。”

  “考虑考虑你说的话吧,”杰罗姆严厉地说道,“我们都清楚是哪一年教会正式规定削发的。”

  “但并不是教会的发明,杰罗姆。婆罗门僧早在这之前几千年就削发了。以后通过亚述人传给埃及爱西斯的祭师,再传给雅典城塞累彼斯的祭师。已故的教皇(愿圣徒们保佑他)曾对我说,《圣经》前五卷讲到上帝禁止利未人削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是因为埃及的祭师们削发之故。我相信教皇陛下。我并不是什么《圣经》学者。和你杰罗姆同名的那位圣人的拉丁文,可是我不能逾越的一个障碍。上帝对我说,我对上帝说。对不起,神圣的杰罗姆,我能忍受许多东西,但我不能忍受您的拉丁文。我还是宁要《新约全书》!固然它不是色诺芬的希腊文,但毕竟是希腊文。而且它里面还包含着一些异教的格言。要知道,圣保罗也并不像你一样对这些异教格言表示反感。凭朱庇特发誓,每当异教徒说了句有道理的话,符合他的要求的时候,他肯定会采用它,并把它和《圣经》的文字永远溶和在一起。”

  “走吧,克莱门特,走吧!”杰罗姆站起来说道,“你这亵渎神明的修士,放明白点,要不是因为这个有权势的地方保护你,你那该死的异端邪说就休想再保留下去。我本可以叫人把你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说罢他气得脸色发白地大步走了出去。

  科隆纳对这一威胁的反应使得他这位热衷于异教研究的人大增光彩。他跑出去,在杰罗姆背后兴高采烈地嚷道:“这也是来源于异教,因为一个人思想不同而烧毁他的躯体,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教习惯做法——正像烧香、洒圣水、一座教堂里设置百来个祭坛、削发、红衣主教或祭师的帽子、教皇这个名词等等,都来自异教——”

  话没说完,杰罗姆已经猛地把门关上。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这所屋子,就有扇百叶窗打开了,那热衷于异教的修士把头和肩膀都伸了出来,俯身望着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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