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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任何一个印第安部落;不过你看,根据他的衣服,可以知道这恶鬼刚抢劫过白人哩。哼,蒙卡姆入侵时搜索过这座林子,已经纠集了一大帮大叫大嚷的杀人不眨眼的坏蛋啦!你看到这家伙把qiāng和弓放到哪儿了吗?”

  “他好像没带武器,而且看上去并不想行凶作恶。除非他报警通知你看到的那些在湖边门来闪去的同伴,我们用不着怕他什么的。”

  侦察员突然回过头来,怀着毫不掩饰的惊讶神情,朝海沃德注视了一会。接着又咧开了嘴,纵情地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无拘无束,发自内心深处,可是由于长年累月生活在危险环境中的经验,他的笑也非常特别,是默默无声的。

  “在湖边门来闪去的同伴们!”他重复了这句话后接着说:“这全是在城市里上学和长大的缘故!可是,这家伙的腿很长,对他不能大意。你把qiāng口对着他,让我穿过这灌木丛,从他背后爬过去,抓他一个活的。你可千万别开qiāng。”

  鹰眼已经有半个身子钻进灌木丛,海沃德却又伸出手去把他拉住,问道:

  “要是我发现你有危险,也不能冒险开一qiāng吗?”

  鹰眼回头朝他看了一下,仿佛还没听懂他的这一问话;接着,他点了点头,依旧默默地笑着回答说:

  “少校,那你就放它整整一排吧。”

  说完,鹰眼的身子便掩没在树叶中了。海沃德紧张焦急地等待着,几分钟后才又看到侦察员一眼。后来,他又出现了。他匍匐在地(他的衣服很难和地面的颜色分清),正朝打算捕捉的人背后爬去。到了离那人只有几码远处,他慢慢地悄悄立起身子。就在这一瞬间,湖面k突然扑通扑通响了几声,海沃德转眼望去,只见有百来个黑黝黝的东西,一齐在往湖里跳着。他抓紧手中的qiāng,目光又转回到附近的那个印第安人身上。那个呆头呆脑的印第安人,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样子,只是朝前伸长了脖子,好像他也在好奇地望着湖上的情景。这时,鹰眼的手已在他身后高高举起,可是不知什么缘故,他突然把手缩回,而且又尽情地、不出一声地笑了起来。当鹰眼这种独特的、出于内心的笑容消失之后,他并没有去掐住对方的咽喉,而是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叫道:

  “怎么啦,朋友?你也想教这些河狸唱歌吗?”

  “是啊,”对方回答说,“看来,上帝既然使它们能够把天赋发展得如此完美,大概也不会拒绝赐予它们声音,来歌颂他的恩德的。”

  第二十二章

  波顿:咱们都会齐了吗?

  昆斯:妙极了,妙极了,这儿真是给咱

  们练戏用的一块再方便也没有

  的地方。

  ——莎士比亚①

  ①《仲夏夜之梦》第三幕第一场。

  无需我们多说,读者诸君完全能想像得到海沃德是怎样惊讶万状了。他所说的在鬼鬼祟祟活动的印第安人,突然变成了四只脚的动物;他所看到的湖,变成了河狸池;他所认为的瀑布成了这种聪明勤劳的动物建造的水坝;而他所怀疑的敌人,又一变成为他的患难朋友——圣歌教师大卫·加穆了。他的出现为寻找两姐妹带来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希望,因而海沃德毫不犹豫地就从埋伏地点跳了出来,奔到这场戏的两位主角身边。

  鹰眼高兴极了,他顾不上什么礼节,用一只粗糙的手,把大卫那柔软的身子揪得原地直打转。他还不断地夸奖休lún人为他化妆的功夫真是了不起。接着,他又抓住对方的手,祝愿他在新的情况下愉快幸福,他把大卫的手握得这么紧,使这位文静的圣歌教师痛得眼泪盈眶。

  “你正打算对这些河狸试一试歌喉吗?”鹰眼说,“这些机灵的鬼东西对你的玩意儿已经懂得不少啦!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它们在用尾巴打拍子哩!它们这么做正是时候,要不,我这枝鹿见愁就要对它们发出第一响了。我认识一些能读会写的人,可比起一只经验丰富的老河狸来笨多啦;至于说到尖声叫喊,这些畜生可是天生的哑巴!听,你觉得这种歌声怎么样?”

  他们的身旁突然响起了乌鸦的叭叭声,大卫急忙掩住了自己敏感的耳朵,就连早知这一叫声底细的海沃德,这时竟也抬起头来寻找这只正在叫的鸟儿。

  “瞧!”侦察员指着遵照信号赶来的其他同伴,继续笑着说,“这种音乐才有实用价值哩!它可以把两校好qiāng召到我身边来,甭说还有猎刀和战斧了。好了,我们已经看到你安全无恙,现在给我们说说,那两位姑娘的情况怎么样啦!”

  “她们做了那异教徒的俘虏了,”大卫说,“虽然在精神上受了极大痛苦,但ròu体上还是舒适安全的。”

  “两人都这样吗?”海沃德焦急地问。

  “是的。虽然我们的旅途很艰苦,饮食也不足,但别的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是把我们当成俘虏带到这么边远的地方来,这是对我们精神上的暴力行为。”

  “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要大大感谢你啦!”哆嗦着的孟罗大声说,“我又可以看到我的女儿回到我身边来了,而且仍像失去她们时一样清清白白,活泼可爱!”

  “我想她们还不能马上回来吧,”大卫怀疑地答道,“这个蛮子的头领有一种劣根xìng,除了万能的上帝,任何力量也不能使他驯服。在他睡熟时和醒着时,我都试过,但不管是歌声还是语言,看来都没法使他的灵魂受到感召。”

  “这坏蛋现在在哪儿?”侦察员chā嘴问道。

  “今天他带着他那班小伙子打鹿去了;听说,明天还要往森林深处走,往加拿大的边境走哩。那位年纪大一点的姑娘,已被送到邻近的一个部落里去了,他们的住处就在那边的黑色岩顶上,可是年轻的一位仍被扣着,跟休lún人的fù女们在一起,她们就住在离这儿两英里远的一片高地上。那儿并没有战斧,她们是燃起了火来接待她的。”

  “艾丽斯,我可爱的艾丽斯!”海沃德喃喃地说,“她得不到姐姐的抚慰了!”

  “是呀!可是好在赞美和感恩的圣诗能安抚受苦的灵魂,因此她并没感到痛苦。”

  “她还有心思搞音乐?”

  “这是最严肃、最崇高的音乐;虽然我得承认,不管我怎么努力,那姑娘还是哭多于笑;在这种时候,我也就忍着不拿圣歌来勉强她了。不过我们也有过不少心情舒适和愉快的时刻,这时候,我们高昂的歌声使那些蛮子听了感到很惊讶。”

  “可是,他们为什么让你自由自在不加看管呢?”

  大卫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然后谦逊地答道:

  “像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当然不配赞扬。在我们经过的血腥战场上发生可怕的屠杀时,赞美诗虽然暂时不能发挥作用,可是,即使对这些异教徒的灵魂,它也终于重新恢复了控制力量。所以,我也就能随心所yù地来去自由了。”

  侦察员意味深长地拍着自己的额角笑了起来,也许他已经为印第安人这种奇怪的宽容态度,找到了更能令人满意的解释。他说:

  “印第安人是从来不会伤害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的。可是,你面前明明有一条路,干吗你不顺着自己的足迹(决不会像松鼠的足迹那么难找),回爱德华堡去报告呢?”

  实际上,这可能只是侦察员从自身的坚强xìng格出发,对大卫的苛求,这样一个任务,他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而大卫则仍然没有完全失去那种谦逊态度,回答说:

  “虽然我的心乐于重新回到基督徒们居住的地方去,但是当我受托照顾的两位娇弱的女xìng,已经成了俘虏,而且正沉浸在忧伤之中时,我可就宁愿跟着她们走了,哪怕要进入搞盲目崇拜的邪教徒地区①,我也不愿往回跨上一步。”

  ①此处指当时信奉天主教的法属加拿大。

  虽然大卫的话比较婉转而不易理解,但他脸上那真挚坚定的目光和诚恳激动的表情,却是一清二楚的。恩卡斯朝他更挨近些,注视着他,露出赞扬的表情;钦加哥照例简单地喊了一声,以示赞许;侦察员则摇着头,继续说:

  “上帝并没有要他只顾自己的歌喉,而忽视别的方面的好天赋!可是,正当他应该在这森林美景中和蓝天下受些教育时,他却落到了某个傻女人的手里。瞧,朋友,这是你的笛子,我差一点要把它用来生火啦!既然你把它看得很宝贵,那就拿回去吹个痛快吧!”

  大卫接过自己的校音笛,在他看来,他的愉快表情是和他所履行的庄严职责相协调的。他试了试校音笛,和自己的声音比较了一下,知道它没有坏,感到很满意;然后拿出常提到的那本小书,从中选了一首长诗,非常严肃地唱了几节。

  可是,海沃德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他这份虔诚的热情,接连向他询问有关被俘的两位姑娘过去及现在的情况,而且已不像刚见面时那样感情激动,而是问得有条理多了。大卫的眼睛虽然仍盯着自己那本宝书,嘴里却不得不做出回答,尤其是那位可敬的父亲,也十分关切地chā进来问长问短。侦察员遇有适当的机会,也问了一些问题。这样,虽然他们的谈话不时被校音笛那带有威吓的声音所打断,但这些追踪者还是了解到有助于达到他们的重大目的——营救那两姐妹的主要情况。大卫所讲的情况很简单,事实也并不复杂。

  麦格瓦在山上一直等到他认为安全的时候,才下山来沿霍里肯湖的西岸向加拿大进发。这个狡猾的休lún人,对这一带的道路非常熟悉,而且他也知道后面不会有人紧追,所以他们的行进速度适中,一点也不感到吃力。根据大卫自己不加掩饰的叙述,他们对他跟在一起是勉强忍着的,心里很不愿意;尽管一般印第安人,对于那些他们认为受到过大神惩罚而智力不大正常的人相当尊敬,就连麦格瓦也不完全例外。到了晚上,他们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那两个俘虏身上,既要不让她们受到森林中湿气的侵害,又要防止她们逃走。就在那眼山泉附近,正如他们已经见到的,他放掉了那两匹马;而且,尽管已经走得这么远了,他们还是施了上面讲过的那一套诡计,以便切断一切通向他们撤退的地点的线索。当他们到达自己人的营地时,麦格瓦便依照一贯的策略,把两个俘虏分了开来。科拉被送到暂驻在附近山谷中的一个部落里,可是由于大卫丝毫不懂印第安人的风俗和历史,因此那个部落的名称和xìng质全都说不上来;他只知道这个部落并没有参加最近这次对威廉·亨利堡的远征,但他们和休lún人一样,也是蒙卡姆的同盟者;还知道,这一部落只是出于偶然,才和休lún人暂时形成这么一种密切而又并不融洽的关系;他们对休他人这一凶残好战的部落,虽然时刻保持警惕,但还是维持着友好往来。

  莫希干人和侦察员倾听着大卫断断续续、很不完整的叙述,而且显然愈来愈感兴趣。大卫正想要讲一讲拘留科拉那个部落的活动情况时,侦察员突然chā嘴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的猎刀的样子?是英国式的,还是法国式的?”

  “我的心思没有放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而是一心一意地在安慰那两位姑娘。”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土人的猎刀决不是看不上眼的没用的东西,”侦察员回答说,脸上露出因对方迟钝而看不起的表情,“他们有没有举行过玉米节①——或者你能不能说一说他们部落的图腾②是怎么样的?”

  ①北美印第安人的重大节日,玉米为印第安人的主要粮食,收获玉米时,举行欢宴、祭祀,庆祝丰收。

  ②系印第安语,意为“他的亲族”,原始社会作为种族或氏族血统的标志,并当作科先来崇拜的动物或植物,常刺在身上或画在衣服上,住宅上。

  “玉米做的饭食,我们吃过多次,而且都很丰盛;这种灌浆的玉米,吃在嘴里香甜,到了肚子里也舒服。关于图腾,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指的是印第安人的音乐,那就压根儿不必打听。他们从来不唱一句圣歌,看来,他们应该列人那些最邪恶的偶像崇拜者的行列。”

  “你这是对印第安人误解了。即使是明果人,他们也只崇拜真正的自然神。说来也使我惭愧,全是由于白人的恶意捏造,才说那些战士在自己创造的偶像面前顶礼膜拜的。不错,他们是竭力想和邪恶的神妥协——面对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谁又能不这样呢!——可是,他们是只向善良的大神祈求庇护和帮助的。”

  “也许如此,”大卫说,“不过我看到他们画的东西中,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图像,他们对这些图像显得特别喜爱和崇拜,尤其是对一种丑陋得令人作呕的东西。”

  “是不是蛇?”侦察员急忙问。

  “差不多的东西。样子像一只在爬的缩头缩脑的乌龟。”

  “嚯!”两个注意地听着的莫希干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而侦察员则摇了摇头,那神情,像是有了一个重要的,但一点也不愉快的发现似的。接着,那年长的莫希干人用特拉华语说起话来,他那镇静和庄严的样子,就连听不懂他的话的人,也引起了注意。他的手势非常动人,有时果断有力。一次,他高举起一只手;在把手放下时,掀开了他那薄披风的褶边;他用一个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要用这一姿势来加强说话的语气。海沃德随着这一手势看去,只见在这位老酋长黝黑的胸膛上,也有一只刚才讲到的那种动物,它被涂成浅蓝色,虽然很淡,但很漂亮。他听说过的人口众多的特拉华族怎样被粗暴地分裂的事,立刻又在他脑海中涌现。由于对眼前形势的关切,他几乎再也忍不住,等不到有适当的机会再来说话了。可是,他的这种心情已被侦察员猜到,他从红人朋友那儿转过脸来,说道:

  “发现的情况,对咱们来说是凶是吉,这要看上帝的安排了。咱们的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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